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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8-07-25 10:00:46      字数:10929

  长芹转身进屋冲着王会计说:“哟,刚才发生的一切可不是你以往的性格,今天你是咋了,答应得如此痛快?难不成她卖弄风情勾住你的魂儿?”
  “守着孩子的面,你没头没脑在说什么呢?就她,要换做别人你吃吃醋还有情可原,再说我作风可没问题,你不是不知道。”
  “还作风,人可不是一层不变的,那乔凤贤懒得不愿梳不愿洗的,她要打扮起来可是美人坯子,卖弄身段怕一般男人抵挡不住吧……”
  “别胡说好不好?喂,你和我过这么多年了,没有过这种极端想法,今天你可太反常啦?真如你说,你变了,变得小气了!长芹哪,她不就往我旁边贴了贴吗,我不也躲了吗,你何苦把醋坛子搬倒吗?”
  “别把我看得无知,我眼睛又不瘸,我气得不是这个。”
  “那你说,除了这个还有哪个?”
  “乔凤贤让你上队里要车,你锛儿都没打,换做平时你轻则嗤哒人家,‘你自己是没长嘴还是没长腿’,重则非得横人家一顿不可,可刚才真是一反常态,难道你不是讨乔凤贤欢心吗?”
  “你守着孩子越说越不像话,还我看上她,乔凤贤长相好我无可否认,可她除了这个优点都是缺点,见人贴贴呼呼、说话黏黏糊糊、成天的撇青拉怪的。哼,说实话,我都不愿瞅她。”
  “那你是......”
  王会计面颊深处隐现狡笑:“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没有三分利不起大五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芹哼了声,辩解的方法真是多种多样,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互相利用,她今天来是为我排忧解难来的。”
  “人家要车看病与你有什么关联?对了、对了,真实为你排忧解难来了,看她一眼能挺十天?”
  “妈,你怎么钻进死胡同还拐不出来了呢?你没看我爹这段时间因为咱家这些东西没法拉出去卖而发愁?今天真是杨家来助咱家的。”王志刚把碗摞到一起。
  长芹恍然大悟:“你爷俩就作吧!”
  “儿子别跟你妈解释太多,她懂什么,走,咱爷俩朝队长要车,套车回来装东西。”
  “爹,还用问队长吗?”
  “孩子,咱们过儿,是不能落过的!这是老杨家用车,咱借光懂吗?”
  王会计下地,来在王志刚旁边,耳语说:“这个最好的机会,打着给杨家父子看病的旗号,别人还能猜疑?如果咱家要车的话,就是没事大家都得说出一大堆事来。”
  王志刚下地穿鞋:“嘿嘿,爹就是爹,比我是强百套。”又问道,“那杨家爷俩不会出卖咱们哪?”
  “我是在为他家做事,他们爷俩能把我出卖是绝对是不可能的!再说他们爷们再不讲究也不能恩将仇报吧?”王会计拍拍儿子肩头说,“儿子,你就跟爹学吧,等你当上队长,到时咱们就是真正的土皇上啦!呵呵,这是后话,走,套车去。”
  父子俩出门哼哼小曲,不知不觉来到韩队长家窗下,保险灯的光把窗外照得很亮,只听屋里三口人在说话。王会计一把拽住王志刚,爷俩隐在墙垛子旁屏住呼吸偷听。
  屋里就一家三口人,再无其他人。
  自女儿回来,韩队长就闷闷不乐,偷瞪她一眼,韩玲没理会,笑嘻嘻地说道:“爹,你今天是咋了,是谁招你惹你啦?”
  “哼。”韩队长没有说什么。
  “爹,我很少看你生这么大气,照实说队里没人敢惹你生气,难道是和我妈?你俩吵吵啦?”韩玲像孩子一样天真的望着爹爹,想解开心中的谜团。
  “我哪敢惹他呀。”妈妈从厨房端着盘子走进屋,韩玲往盘子里一看,喜上眉梢:“这是我最爱吃的油饼。”照着妈妈脸亲一口,“妈,你太好了。”
  “快点放桌子,我去端汤,对了你快换换衣服,洗洗脸去,看你造的都没孩子样啦!”
  “哎!”韩玲答应声,以最快的速度换衣服洗脸。这时妈妈早已盛好三碗汤,韩玲不容分说上炕拿起饼就是一口,嚼着嚼着感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抬头看见站在地中间的爹,问道:“爹,你怎么不吃呢?”
  “我愿吃不吃,用不着你管。”韩队长这句话有如钢针刺痛她的心,到此时她终于解开心中的迷雾,眼含泪水问道,“爹,我不知道最近你总是对我劲儿劲儿的?我做这个也不对,做那个也不对的,我究竟是咋招你惹你了?”韩玲再也控制不住伤心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在汤碗里,抽泣道,“妈,我是不是你们要的?”
  女儿话说得田桂荣心里酸溜溜的,女儿最近拘谨得很,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田桂荣心疼地哭了,摸着女儿的头说:“好闺女,别哭,别哭,妈为你做主。”把汤勺狠狠的摔至盆内,白色线状气体裹着汤汁四处飞溅,落在桌沿、桌角,落在炕沿,席子上留下一条气线,汤汁瞬间消失缝隙里。她嘴似机关枪,“不是,你是想不自在?你说,如果看不上我们娘们我们走,给你腾地方。不怪闺女说,你这段日子就是不正常,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闺女都这么大了,你还以为她是小孩呢?你说,说她啥她不知道,成天拉拉脸的给谁看呢?也就是咱们闺女好,不和你一样的,你倒不识抬举,蹬鼻子上脸,刚才孩子让你吃饭是想和你拉近父女关系,你可倒好,真不识抬举,瞧你说的那叫啥话?这是玲,要是我我就直接告诉你愿吃不吃,不吃拉倒,天天不吃才好呢,光顾着省粮啦。哼!孩子正吃饭你整这一出,这以后孩子做下什么病,你,你,你,看你咋办?成天不知在想啥,孩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可以跟她说,和她解释,何必阴阳怪气的。谁敬你呀?”
  “我,我,我是......”韩队长被田桂荣一番话说到心坎里,自知自己对孩子做得过分。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就她下地干活的事,理应心平气和的和她沟通,自己不能风一阵雨一阵的。就今天的事来说,他就往死胡同里钻,钻进去就出不来,越出不来越生气。
  “你先别说,我还没说完呢,听我说,你别以为孩子是吃你饭长大的,我告诉你,这个家还有我一份,别动不动的就摆老资格,你这套在生产队好使,在家绝对不好使。女儿也是我的女儿,用不着你拿话旁敲侧击磕打她,我都舍不得说她你算干啥的?算哪根葱?”她爬上炕,为她擦拭泪水,柔声问道,“闺女你别哭了,你一哭,妈的心又乱又疼。”
  韩玲不语。
  田桂荣止不住的泪珠穿在女儿发丝上,没有短暂停留,串串滑落:“好闺女,别哭啦,听妈话。你那破爹对你不理不睬的可妈对你差样过吗?听妈的话,他如果再对你不好,你别理他,拿臭狗屎臭他,咱俩都拿臭狗屎臭他。”
  韩玲抽泣着。
  田桂荣又狠狠瞪视韩队长,越看他越生气,她快要疯掉了,对女儿说的话也失去了理智:“闺女你别哭,妈妈告诉你实话你就不伤心了。闺女,你是要来的。”
  韩玲信以为真,怔怔地注视着妈妈,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自己怎能是要来的?父母对自己简直溺宠到极点,虽说父亲这段时间有时不问不热的,但他也在看自己的脸色行事,父亲的想法她清楚,试着要改变她,她也知道,最终的胜利者还是自己。她感觉体内的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随时都要崩断。妈妈从来没和自己说过慌,声音颤抖地问:“什么,我真是要的呀?”
  “你怎么什么都跟孩子瞎说呢,这不是挑拨我们父子关系吗?”韩队长一直想,怎么能把女儿哄开心而发愁,听田桂荣的话差点没吓背过气去。
  “哼哼,她是要的怎么啦?你做得真不如后爹,何必分亲后呢?”
  
  韩玲虚惊一场,看着妈妈,她脸上隐现笑意,她愿意做他们的女儿,尽管他们有时不近情理,可她坚信,她要把他们改变过来,尽管很难,她要努力。
  韩队长伺机侧卧炕上,头凑到女儿前面,哆哆嗦嗦伸手为女儿擦泪,生怕女儿拒绝,哄道:“把脸都哭疝了,找对象可就难喽!”
  韩玲推开父亲的手,在另一侧的田桂荣讨好女儿似的伸手打在韩队长胳膊上:“别碰我闺女,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闺女,别跟爹生气,爹在队里养成这臭习惯,惹得闺女不开心,爹向你承认错误还不行吗?”
  “你这老犊子,你早这样何必把闺女气成这样?”田桂荣对女儿说,“行了,你爹从未像任何人承认过错误,就是说半句软乎话都没有过,从历史以来你是第一个!闺女,你已经打破好几项世界纪录了,就原谅你爹这回?”田桂荣嘴贴在韩玲耳边,“你爹就害怕你,你发脾气他成的怕了,就说上几天不是让你治了,你没忘吧。”
  韩玲低头还是一言不发。
  “闺女,爹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你打小就懂事,小时候弟弟任性,说打你就打你,你从不动弟弟一手指。有时弟弟把你打哭了,爹和你妈知道都怨弟弟,所以我们就说你弟弟,他太淘,有时我们说不听就打他,你还护着他不让我们打。可你弟弟现在还记在心里,背地和我俩说,他能有你这个好姐姐而感到骄傲,无论姐姐对与错他都会支持你到底。他还说,等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会好好报答你这个好姐姐!爹就是脾气不好,上来那个劲不管天不管地的,可过了劲儿又后悔,这个脾气在生产队养成成的了。我想在家改一改,可是,可......爹知道你上队里干活的意思,照实咱家不缺你挣的那点工分,但你执意要去,不管怎么说也有为家的成分,为家里多填补点,更多的是为你弟弟,多买点好吃的,这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爹的脾气都惯惯的了,你咋就不能原谅爹这一回呢?闺女,给爹一个面子,笑一个,哪管你瞅爹来气,你咧咧嘴也当笑了,好不好?”
  田桂荣掐女儿的胳膊低声说:“你快笑笑,看都把你爹快急哭了。”
  韩玲微微抬起头,看着父亲红润的眼圈,心头一酸,差点又哭出来,小声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对我那样呢?”
  “你说你堂堂大队长的闺女......”韩队长自知语气过重,调低语调说,“我是说咱自己家的活我和你妈都舍不得让你去干,你帮、你帮张大维刷什么墙呢?那个话也不是你干的呀?”
  韩玲说:“我就是生产队社员,啥活干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帮他……”
  “帮他干咋啦、帮他干咋啦?他肯会感激我,再说我在替你在还债。”
  “你、你……”
  田桂荣见事不好,爷俩话越说越不对,抢着说:“你爹是心疼你,你看你回来衣服裤子满是灰点子。幸好没崩到脸上,如果崩到小脸上,轻者红点子,重者会被烧坏的。”
  朝韩队长使眼色说:“别越说越远。”
  “对对对,你妈说得对,我是为你着想,你爹我没旁的意思。”韩队长掐了自己脸一下,把话拉回来,语气和缓地问道,“对了,你们把墙刷完没有?”
  韩玲听父亲没了责怪的意思,说道:“墙不但刷完,东西还摆得整整齐齐的,比以前比可顺眼多了。”
  “是吗?!”韩队长笑了。
  “不信你明天检查一下。”
  “别人的话可以不相信,我自己女儿的话我能信不着,不用检查了,一定非常合格,不用瞅了,过关!”
  “对了,闺女,咱们唠了这么半天,妈都饿了,咱们吃饭好吗?”妈妈盯着女儿。
  “我不饿。”
  “我也不饿,你不如先把饭放到锅里先热着,待一会再吃。”韩队长朝田桂荣回递个眼色,田桂荣心领神会。
  “闺女,喝不喝茶水,爹给你沏去。”韩队长指头打在女儿脸。
  “我可不喝。”
  “那你不喝,爹喝。”
  “你在讨女儿欢心吧?”田桂荣笑呵呵的从厨房走进屋。
  “我们爷俩的事用不着你管,对了,你喝不喝?”
  “咋不喝呢,刚才让火把嘴里的唾沫都烧干了,嗓子都冒烟了。”
  “那你把茶缸刷刷!”
  “刷它干啥,倒点茶水一晃荡就行了,也不埋汰,天天用的缸儿。”
  
  正当韩队长沏水的功夫,王会计爷俩到的,王志刚趴在父亲耳边轻声说:“走,进屋吧,人家就是想喝茶水,也没啥听的。”王会计点头爷俩一前一后推门进屋。
  韩队长听到门响回头一看就是一怔,他想到:他们爷俩这么晚来看样子不是串门,如果是串门的话长芹一定会跟来,看来一定是有事。想罢说道,“快坐。”倒了三茶缸茶水,放在写字台角上说,“坐下啊,怎么进屋就是站着呢,坐坐坐!”
  “哎,好。”王会计坐在椅子上,“韩队长你也坐。”
  “哎!志刚坐那喝。”韩队长从写字台中间拽出一个方凳。王志刚瞅也没瞅,只轻轻摆下手:“我不喝,不喝。”他问韩玲,“你眼睛咋这么红呢,好像刚哭过?有点泪眼汪汪的样子。”
  韩玲和妈妈挪到炕边穿鞋。韩玲感觉身旁多个人,不由自主的往旁挪动,说:“是刷墙时不小心,眼睛里崩点白灰水,现在眼睛还不得劲儿呢!”故意把手放在眼角。王志刚把头探向韩玲刚伸手说:“我看看。”
  韩玲躲闪:“不用。”
  王志刚说:“这可不是小事,咋不赶紧看看呢?对了,咱们这也没有大夫,反正你可不能马虎大意!”
  “没事,现在好多了。”韩玲淡然回答。
  “谁知道你啦,不知照顾自己?”
  “真没事儿!”韩玲望着妈妈说,“妈,我累了,我去睡了。”
  “嗯,去睡吧!”田桂荣眼看女儿走向西屋,一脸的无奈。
  “晚一会睡就不行啊?再坐一会儿。”王志刚的话韩玲仿佛没有听见。田桂荣倒显出格外亲热,挨着王志刚坐下,起身要把茶水端过来:“志刚,真不好意思,我家玲儿的眼睛实在睁不开,你也看见了,眼珠子都烧得通红,要不她也不会睡的。”
  王志刚自己端过茶缸:“我不介意,让她休息一下也好,免得明天耽误队里的活。”
  韩队长看在眼里,想要把女儿叫回来的意图:“你,你这孩子眼睛再不得劲儿也要坚持坚持,再陪志刚坐一会儿,年轻人有话说,志刚还和我们说不到一起来。”
  王会计没想太多,他也相信韩玲刚才说的话,因为他也看到韩玲眼睛果真红肿,说道:“韩大哥你别叫了,我看孩子眼睛一定是磨得慌,就让她去躺会吧,闭着眼睛能得点劲儿。再说了,孩子干了一天活了,怪累的,躺下歇歇乏,我们哪,我们说来就来。”端起茶,“这茶还挺好喝的,和上次喝的口感不一样。”
  韩队长含笑,望着女儿的背影:“这孩子不……”歉意地端起缸儿说,“特意为你准备的,大长的夜,咱们边品边唠。”
  “不了,我们爷俩来是有事。”王会计手中茶缸贴到下唇就放到掌心托着。
  “什么事说呗。”
  “就是,就是......”王会计挠挠头,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说话吞吞吐吐的不是你性格,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好吧,我直说,刚才老杨媳妇上我家,让我和你说她想朝队里要个车!”
  “干啥?”韩队长诧异地问,“这么晚用车要办什么事?”
  “老杨的脑袋受风了,我看见肿得像个猪头似的,不抓紧看,我怕他脑袋真成烂猪头了。管咋说他也是队里的骨干,现在是用人之际,生产队还真少不下他。”
  “啊,是要车看病。”
  王会计点点头:“是。”
  “她怎么不自己来,让你......”
  “啊,是这么回事,他媳妇说,她有点害怕见大领导,所以就让我来说说。你也知道,我长了一脸磨不开肉,没招啊,她又哭又嚎的,我只好和志刚来了。我好像在显欠儿,真开不了这个口哇!”
  “你多余跑我这一趟,让我看啥,你就能做主的事。你呀,你来不来答案都是一样。”韩队长往王会计的缸里蓄点茶水,“你纯是多此一举,多挨一趟累,还绕了一个弯。老杨家用车,行,换做别人肯定不行,他,他家随便用。”
  王会计婉转说:“你是一队之长,没你说话我哪敢擅自做主,咋说也不是我自己用,他人用车理所当然要和队长言语声,合乎情理嘛。”
  “这嗑让你唠散啦,多余问我。”韩队长问,“那车老板准备用谁?听你说老杨也赶不了车了?”
  王会计做出一副关心社员的模样:“社员们白天都累得够呛,谁不愿躺着歇歇乏身子,我看,我看除了你就是我?”
  “还是你去吧,我赶车的技术我知道的,照你比,还要差上一大截。”
  “我是和你说笑呢,就是你想去我也不能让你去呀,路上颠颠哒哒的,太遭罪啦。那我先走了。”
  王会计被韩队长叫住:“对了,这几天就要开鏫种麦子啦,你看二铧和小铧,咱们平时使得多,现在种麦子得用最小的,你记得多买回点,还有尼龙溜绳也多买几根,不行的该换就换,有生个子马不用结实绳子怕拽不住,咱们搞生产要把安全放到首位。另外,少啥用啥你都有数,你看着买吧。”
  “我知道,那钱呢?”王会计犹豫了一下。
  韩队长说:“啊,钱哪,你先垫上,这么晚了也没法上队部取,回来花多些给你多些,之后你一下账就完事儿。”
  “哎,行。对了,队长明天那文化室就劳驾你检查一下,如果不行的话就让他们返工,我听志刚说刷得不太白,队长你可别手下留情啊。”
  “是吗,我听我家韩玲说刷得是相当好了,怎么志刚又冒出这么一句。”韩队长问王志刚,“志刚,你说得可是真的?”
  王志刚说:“别听我爹说,我爹听三不听四的,我没那样说,一定是他听差了。”
  “你就是这样说的,怎么这么一会就变了,我耳朵又不聋。”王会计瞪着王志刚。
  “那,那我不是没说完呢吗,那时刚刷没干呢,所以就不那么白,可刷完之后再瞅,那墙可白可白啦,真的太白啦!”王志刚倒埋怨起王会计,“爹你也是的,我话没说完你就追着我上这来,完了你还说我说的墙没刷好,那白灰大家都知道,刷到墙上不干时发灰,可越晾干越白。”
  王会计被儿子一通奚落倍感气氛:“小兔崽信不信我抽你,你把我当猴呢?”举起巴掌被韩队长拉住。韩队长笑着说:“怪你不怪孩子,你咋就不听孩子说完你再说呢?”
  王会计自觉失态,收回手:“我可等不起,他说话太没听头,韩队长我们走了。”田桂荣和韩队长送王会计父子到院中,韩队长与王会计寒暄着。田桂荣说:“志刚有时间来。告诉你妈有时间来。”
  王志刚回转身说:“哎,知道了。大娘和大爷有空上我家去坐坐。”
  “有工夫一定去。”田桂荣待爷俩出院,推门来到西屋,见女儿在炕边坐着,她挨着坐下说:“你说你这孩子也太淡人了,咋的也给人家一个面呀?再说志刚这孩子多好啊,还有人家的家庭条件那可是没治了,你对人家那是啥态度?也就是志刚这孩子实诚,换一般的,不理你还不行啊?我告诉你,你若不拿他当回事,时间长了,人家对你失去信心,你寻思不拉倒啊?哼,这么好的小伙可别让别人抢去。再告诉你,像王志刚家的条件,真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优越的条件谁家姑娘不想嫁给他,起码衣食无忧还有钱花,现在农村来说那可是特等户,再说志刚这孩子长得一点缺陷也没有……”
  “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志刚长志刚短的,我都听腻了。告诉你多少次,别在我面前少提他,还有他家。他和他家好坏又与我有什么关联,他家趁座金山乐谁眼气谁眼气,我不图那玩意。妈,你听清没有?”
  “行,行。”田桂荣看见女儿生气的样子,笑呵呵地说,“我不说啦,不说啦,一会儿你爹进屋咱就吃饭。对了闺女,妈和你说,你爹处处也是为你好,包括他说的做的,哪些不全是为了你。以后你爹说着说不着的,你就担待些,今天的事你如果不......”
  “今天都怨我呗?”
  “不是,不是,你们爷俩各占一半。行了,妈去端饭,你把碗捡上。”田桂荣拉开屋门,回头微笑:“我以后和你说话还真得注意些,说呲哒妈就呲哒妈,呵呵……你瞅你嘴撅得多高,都能拴上一头小毛驴。”顺手把门带上,“快着点。”
  “嗯哪。”
  韩队长在院外止步。王会计转身说:“队长,你回屋吧,我俩去套车。对了,韩大哥捎点什么东西不?捎的话你尽管吱声。”
  “没啥可买的。这么早套车?你们准备啥时候走啊?”
  “早去早回,道儿也实在太远,要不回来趟黑把火的更不得走,亮亮堂堂的往回走还丢不了买的那些东西,咋整都着一头黑。”
  “那路上加小心,狼多。”
  “没事,明天志刚耽误一天,我让志刚跟着,人多壮胆,买东西能充余些。”
  “啊,行,志刚跟着去那我放心多啦,买那些东西一个人捂扯不过来,杨家父子看病又腾不出时间来。”
  “杨六子和志刚的工分?”
  “他们的事,你做主就行了。”
  王会计笑道:“这么说定了,我们走啦。”
  “啊,慢走。”韩队长边往屋走边琢磨王会计葫芦装有几颗药丸......
  
  王会计心中憋着一口气,快步赶上王志刚斥责说:“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你在家说一套在队长家就变样了呢?你成心卷我面子,我且问你,你捡着啥了?”
  王志刚提醒说:“你还说呢,你没听见韩队长说他家韩玲说墙刷得好吗,如果我不那么说,韩玲一定会说我背后使坏,你想你可能跟韩队长呷成亲家吗?”王会计拍拍儿子肩头说:“志刚你反映真够快的!对呀,我光顾着和你生气了,我咋没想那么多呢,你有时想得比老爹还要周全,看起来我真老喽,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脑袋咋的也没年轻人转的快喽。行啊,只要你好,老爹我受点屈又算得了什么。”他和儿子并肩齐行,猛抬起头说道,“这么快到了。”喊道,“马经官,马经官……”喊了几声没人答应。
  “八成是睡了吧!”王志刚走到窗下往屋看,屋里灯还亮着,光线有些暗,往屋里什么也看不清,轻拍乌玻璃叫道:“睡着没,醒醒,我爹来了。”屋里还没回应。
  王会计气不打一处来:“哼,他如果睡这么早,不好好看东西喂马,我非扣他工分不可。”王会计趴在不大的窗户往里面看,调换不同位置还是看不清,手指沾点唾液擦了擦,只能看清门旁的墙窝里跳跃的豆火。王会计大喊:“马经官,马经官你在哪?又没人应。”气得扯开嗓子,“马经官,马经官……”
  “我在这。”一个长长的大马棚的最东边的草料房里飘出一个微弱的灯光,伴着沙哑又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近,“谁在叫我呀?”灯后一张消瘦布满褶皱的黝黑的长瓜子脸上嵌着的一双眼睛,闪着光,一顶分不清颜色的老头帽半掩耳朵,椭圆形的小帽耳向侧面翘起。
  王会计问:“你干啥去啦?”
  马经官咳了两声:“我去溜溜马棚顺便给马添点料。王会计您今天咋这么闲,来上这溜达?”马经官以为王会计是来突击检查,显得格外紧张,回答相当谨慎。
  王会计语言变得不再苛刻:“我哪来那些闲工夫溜达,我是来套车的。”
  “啊。”马经官干了已有大半辈子,养成了职业病,问道,“王会计,这么晚了还出车干嘛呀?”一句话激怒了王会计,“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废话连篇。”马经官惊得一身冷汗。
  王会计又问:“有没有喂好料的马可以出车?”
  “有,有有,你现在用吗?”
  “马上。”
  “那好,我给你套去。”马经官挪动笨拙的脚,又问,“王会计你用二马车还是三个马的车?”
  “三马车。”
  “干啥能用三个马的车,一般的没有大载二个马就够用了。”
  马经官的一丝不苟又招来王会计呵斥:“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套你就套。”马经官手中的灯险些落地,他应到:“哎,哎,我话又多了,王会计你别见怪。”
  王会计用鼻子“哼”了声,侧头说:“志刚帮他去套套车。”
  笨拙的马经官套车倒挺熟练,时间不长马经官把车牵过来说:“王会计车套好了,草料也装好放到车上,到那直接喂就可以,草和料我都搅拌均匀了。”
  王会计借着微弱的灯光往车上扫视一眼:“这还算你会来事,对了,把马蹄灯给我拿一个,多往里加点油。”
  马经官慢吞吞的举起灯:“为了省点油没调那么亮,再说我自己走有个小亮就中,照个道儿就行,那你就拿这个吧。”马经官把灯递过去,“我刚上完油。”王志刚接在手中提到眼前,扭动侧下方的细铁圈,灯光照射的范围逐渐扩大。
  王会计不知怎么,心里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怜悯,马经官为队里兢兢业业,对领导言听计从,他看着他那深陷的双腮,拽动双唇露出龃龉而又散落不匀的牙齿,他颇感内疚,语气平和地说,“马经官,你今天表现不错,不过你要再上点心。”
  “是是是,王会计你路上加点小心。”马经官听车走远,自言道: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一会阴一会晴的,真让人难以琢磨。借着门缝透出的一丝光线摸到门,轻轻拉开。
  王会计把车赶到院中拴好,对儿子说:“你赶紧去把杨六子找来。给他们看病他们倒拿稳的,真能磨蹭,都啥时候还不来。”
  王志刚小声问:“找他干啥?现在就走啊?”
  王会计说:“你呀你,走不走的不也得先把东西先装上车,你说你这孩子咋这么笨,刚夸完你,白夸了。”
  王志刚担心的说:“装车?不怕杨六子看到咱家的仓子,那你不怕他知道出去胡乱说呀?咱家的东西一车拉不完,多少还得剩。”
  王会计沉吟:“这么多东西够咱爷俩装到天亮了,让人瞅着咱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我想好了,还是找他,看见仓子也没辙。不过,我量他爷俩也不敢胡说,你去吧,我会堵住他们的嘴。”
  “爹,你有什么办法?”
  “你先别问了,明天你就会知道,快去得了,越快越好。”
  长芹在屋听到外面有马车进院的动静还有人说话,急忙出来问道:“你怎么不进屋呢?志刚呢?”
  “志刚刚走,找杨六子去帮着装装车。”
  “什么?”长芹吃了一惊,“你也知道,老杨家爷俩不是什么好饼,你还敢找他装车?”
  王会计来到长芹近前捂住她的嘴,朝西院望望:“姑奶奶,小声点。”声音压得很低,“有句话你别忘了,叫‘什么人玩什么鸟,武大郎专玩夜猫子’。你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再说他就是不帮装车也还得坐车呢吗?”
  长芹用力推开她的手:“你干啥呀,你想把我憋死啊?”责怪道,“你胆也真够大的,你作吧!我看你不作出点事儿心里难受。”
  “别跟着瞎掺和了。”王会计趴在长芹耳边小声说,“你就等着数大团结吧!”
  说话间王志刚拿着马蹄灯和又重新包好头的杨六子急匆匆来到院:“爹,我回来了。”
  一向沉着冷静,做事从不瞻前顾后的王会计,脸上曝露出从未有过的紧张,气息急促:“你把灯给你妈拿着,你俩负责往出抬,我在车上装车。快点装,越快越好。”
  当王志刚打开仓门时,杨六子借着灯光探头往里看时,呆住了,里面满满的东西,里面想走人都非常困难。心里奇痒无比,摸摸这捏捏那,王志刚催促他:“别捏咕了,抬呀。”
  杨六子双手扣住口袋角说:“你家的粮和好东西太多啦!这左一口袋右一口袋的,这铧子和洋条和剡刀还有锹都是新的,卖了真白瞎啦。”
  “我说你咋这么多废话?”王志刚声音很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让你装车装你的得了,最好少说话,省得让东西两院听见。”
  “嗯!我忘了,不说话了。”
  三个人装车足有小半宿,摆了满满一车,左一道右一道用绳子拢得结结实实,各自拍打身上的灰尘,王志刚察觉浓黑的夜色里有双眼睛在偷窥。他悄悄来在自家和老张家之间的小界墙旁,低头看是张二,他才长出一口气,小声问:“黑灯瞎火的不在屋里睡觉跑出来看啥?赶紧回屋去,怕院子飞起什么东西碰到你。”
  “我在这害你啥事?我站的是我家院又不是你家地盘。”张二退后几步。
  “你,你......”
  “我来收拾他。”杨六子凑过来扬起巴掌。
  “你可拉倒吧!”王志刚抓住杨六子的胳膊,“你不怕事儿我还怕呢,今天就别和他扯了,咱们还有正事办呢!”王志刚拉着杨六子走回去。
  张二狠狠吐了一口,小声说:“什么东西,你们走算尖乎的,要不然我把你俩打得满地找牙。”
  
  自王会计把车赶到院里大娟子第一个听见了,她说:“妈,你们听没听见那院好像有车动静?”
  “别瞎说,那院来车干啥?是你听错了。”
  “妈,我也听见了,是有车动静。”大维侧着耳朵,“是车动静,我听到有辕马拉子发出的哔啦哔啦地响声。”
  “我出去看看去。”二娟子下地。妈妈叫住她:“你可歇歇吧,赶上欠蹬了,你们都老实在屋,谁也不许出去。”
  “还是我去吧,我个小,不易被人发现。”三娟子没听妈妈的话,跑出屋。张二拉她进屋汇报:“那屋往车上装什么东西。是好气派的大马车,可好看呢!是王志刚他妈拿着灯我才看见那马车的,太牛啦,老王家太牛了。马车在院子一停相当的牛。”
  “那我出去看看是咋回事。”大维说。
  “我说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听我说,我猜他家一定是要卖东西,黑天正好别人看不见,他家类似的事还少吗?一年一二次。咱们出去了以后有点什么说道一定得赖咱们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都睡觉吧。”看着三娟子上炕,问纹丝未动地张二,“你胳膊吹了半宿的风感觉咋样?快上炕睡觉,别把胳膊得瑟受风。”
  张二倒也听话,妈妈把张二烫伤的胳膊用自己的枕头搪着,问道:“还疼吗?”
  “不疼,一丁点都不疼了。”张二虽这样说还是咬着牙,胳膊如同放在炭火旁一般,一阵阵的往心钻,无法入睡,又不敢吱声怕妈妈担心,哥哥姐姐睡不好觉,明天又没精神干活又不能上学,忍受着......只听妈妈说:“老儿子,还疼吗,疼吗?”
  张二不作声,佯装睡熟。妈妈放心的把灯熄灭,她今天宁愿少干些活也不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沉沉入睡。张二终于盼着大家睡着,蹑手蹑脚溜出去,胳膊被小风一吹,立刻疼痛稍减,心也不再火烧火燎的,也随之凉爽许多。他径自来到墙边观赏大马车,梦想着以后能当上大老板。
  妈妈不放心儿子,似睡非睡,摸摸旁边没有张二,急忙出来,揉揉困倦的双眼,墙边隐约有人影,小声说:“你又跑出来干啥?”
  “啊,我出来尿泡尿。妈,你咋出来了?”
  “我出来干啥,来找你呗,我一摸你没了,我想你一定在这。”
  “嘿嘿。”张二傻傻一笑。
  “胳膊咋样了?”
  “你不问我还真不知道疼了呢,你一问真有那么一点点的疼,不过没事儿。”
  张二被妈妈拉住手:“那咱们回屋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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