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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封

作品名称:XX封学兵来信      作者:李易峰      发布时间:2018-07-12 08:43:20      字数:4185

  易易山先生:
  多年后,我还总是会回想起翻越秦岭吃苦受累赶往陕南的路上的情景。当年我和学兵战友们受的那个苦、那个累,是今天的青少年难以想象的。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学兵现如今大都已到了耳顺之年,虽然我们的少年时代是在陕南的秦巴大山中异常艰苦地度过的,但是我们却没有一丝悔恨。即使后来学兵从陕南退场未能受到该有的待遇,以至于自二○○○年以来不少健在的老学兵战士,为争取学兵应该享有的正当的权益而不懈地维权,收效再低微,可毕竟说明了学兵的觉醒。
  该获得的权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当成难以兑现的空头支票,我和我的战友们悲愤之余也未曾颓废和沮丧过,而这种敢于拼搏的意志和饱满的、永不衰竭的维权精神,无不是学兵时代在战天斗地的劳动中锻炼出来的。毛主席曾教导我们,“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这一教导,不但在过去是我们的战胜恶劣环境修成襄渝铁路的法宝,在今天乃至将来也仍然是我们跟存在于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社会中的不公正、不公平的假恶丑现象作斗争的意志和精神的源动力。毛主席的伟大的教导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
  雄关漫道。我和学兵战友们在翻越大秦岭的过程中,吃的主要是馒头,喝的自然是山泉。八月酷热难挡,为了防止馒头发霉变质,我们抓住队伍歇脚的机会,把随身带的馒头拿出来晾晒。晾晒之前,我们把馒头尽可能撕成碎屑,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馒头会发霉,而且充饥的时候抓一把馒头屑放进嘴里,喝一口山泉,就会把馒头屑化成糊状,方便吞咽。看着晾晒的馒头,场面就像是在开馒头展览会,白面的,黑面的,掺合有包谷面而成金黄的,掺有少量麸糠而成褐色的,以及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方的圆的……尽管馒头的颜色各异,形状不同,但是功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吃进肚子用来维持生命的存在。
  因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中国的粮食依然紧缺,全国人民的生活水准普遍还很低,这一国情我和战友们心里都清楚,就说自己随身带的馒头,那一个馒头不是家里人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啊!每次,饥肠辘辘中吃一口馒头屑,遥望前途层层叠叠无边无际的犹如馒头样的山头,我心里可真的是没底呀,我就问自己:“我能不能坚持到胜利抵达终点啊”。
  白天,队伍行走在逶迤的山道上,太阳下,个个都挥汗如雨,背上背着背包,手上还提着行李,人人的肩上还挎着军用的或黄色或绿色的帆布挎包,挎包的包盖上都有红漆漆印的毛主席的“红军不怕远征难”的诗句。脚步踉跄,走不动了又能怎样?只能咬着牙关,也有人忍不住累得呻吟,似乎就是身前身后的战友,听起来却是那样的遥远,似乎从远古隐隐约约地传来。风雨中,行路更加艰难,只要风雨不大,队伍还得坚持前行,汗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个个浑身都湿透了,人人脸上也都污渍斑斑,湿漉漉的衣裤粘着皮肤,我和战友们像似被人拽着往后,每迈步都得鼓把劲,这样的走法,能不累得人要死不活吗?席红军的体质算是可以得了,他被薛红旗薛排长看中成了重要薛排长的助手,薛排长命令他跟在队伍后面,照顾队尾到队伍中间的战友;薛排长走在队伍前面,一边引路一边照看队头至队伍中间的学兵。他俩分工明确,一路上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为队伍不落下一个人安全到达陕南贡献了很大的力量。尽管没有人催促,我和战友们尽自己的能力迈步,但是间或还是有战友忽然或是趴下了或是摔倒了甚至于滚下山坡。
  苗苗终于支持不住了,她单瘦的身子在逐渐刮大的风中晃悠着。三天来她跟她的学兵战友们一样没有少受罪,她那出发前穿的新的白色的的确良衬衫,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土黄的颜色,两颗纽扣也丢了,好在贴身还穿着汗衫,要不然作为一个女孩子还真有点麻烦。背包和行李拖曳的她本来就举步维艰,更何况还有风斜着吹来。忽然,苗苗摔倒了,她刚好摔在一面石坡上,雨水让石坡更加滑溜,甩脱的背包往下滚,她也尖叫着跟着背包一起朝坡脚下滚去。背包在半坡停止了滚动,但是她径直一下子滚进了坡脚下的山溪中,好在滚进山溪的一刹那,她慌乱中抓住了溪边的一丛草,身体斜着,保住了上身没有掉进山溪中。她挣扎着,双腿乱弹。
  在战友们的惊呼声中,席红军早已扯开步子连滚带爬冲向了坡脚苗苗滚落的地儿。我和一些战友随后也下到了坡脚。风大起来之后,雨也跟着下起来了。风雨中,我利落地脱掉外面穿着的灰色的粗布衣裳,把连惊带吓被席红军救起站在坡脚山溪边浑身淌水打颤的苗苗紧紧裹住,我几乎是拥抱着她给她壮胆,安慰她不要怕,立即有几个女战友也自发地围拢来搂住欲哭无泪的苗苗,我们的眼里都噙满了泪水,我仰头茫然地望着山梁上惊得呆愣的战友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爬山涉水,艰苦前行,汗水和血泪伴着我们这些还未成人的少年学兵。出汗多了,如果没有盐分的补充,那么人就会更加的乏困。翻越秦岭的山山岭岭,一路从北向南,吃的大多是馒头,喝的是山泉溪水,还有就是可以多储存一些天,在盛夏短时间内不怕发霉的腌菜。腌菜,少不了盐,我们无论是吃馒头还是吃馒头屑,常常都以随身带的装在玻璃瓶里的,大都是用罗卜腌制的腌菜伴着吃。腌菜大都咸得很,吃多了不单胃不好受,连舌头都蜇得生疼。但是,当饿到前心贴后背,再不吃点东西,再不摄取点盐分,别说走路,眼睛都感到模糊,筋骨就像被抽掉的当口,再难吃的腌菜也得把它当宝贝。不经历饥饿,人是不会真正地理解活着的要义的。即使革命的热情再高,干劲再大,理想再宏远,倘若没有活下来的前提,一切还不都是空啊!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前进!问我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红军战士当年在敌对势力疯狂的围追堵截中把翻雪山、过草地都不当一回事,今天我们学兵更不会把翻越秦岭当回事的。虽然秦岭上有时也会遇到凶禽和猛兽,但是我们人多,还有薛连长扛有一挺机枪,再凶的禽兽,一旦跟我们这支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的少年学兵的队伍遭遇,只有惊慌失措逃窜的份。
  又一场暴风雨说来就来,我和战友们仓皇从走着的山沟逃散开去,爬上沟两边的石坡,躲进了山上的丛林中,但是个个都还是被淋了个落汤鸡。不幸我来了例假,经血顺着裤管和着雨水流淌,不曾想被席红军看见了,他误以为我受伤了,不明个中缘由关心地走过来提醒我,结果弄得我十分尴尬。欢子见势把他奚落和数落了一番,我一直保持沉默。我当时想跟他说明情况,但是少女的羞涩之心让我欲言又止,我也想阻止欢子对他的奚落和数落,但是我始终没能开口说上一句话。我低着头,也曾在局促中瞪过他,瞪席红军的时候看到他被欢子数落的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实在于心不忍,即使我能原谅他的无知,欢子可是话一说出口……那一刻,我只想席红军识趣地赶紧离开……在翻越秦岭的日子里,经期跟我一样遭遇过风吹雨打的女战友可不是少数啊!这对我们生理的伤害当时不觉得啥,然而,当我和女战友们二十来岁谈婚论嫁时,那个时候羞于启齿的生理性妇科病,把为数不少的曾经的女学兵折磨得够呛。
  第七天才到雀山。相对于驻扎在陕南的秦岭和巴山中、修铁路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那七天虽然微不足道。但是我们离开学校,加入到轰轰烈烈的筑路大军中,徒步翻越秦岭的艰难困苦积累起的初步的血与泪的经验,却鞭策我们不能再抱有任何轻松的幻想了。在秦、巴大山中修铁路可不是儿戏,那是需要经历千锤百炼的。修铁路虽然不是上战场,但是细细体验三年里穿梭在开山放炮的爆炸声中,置身在汉江畔和荒野密林中以及陡壁悬崖上的感受,那战天斗地的气势,那恢弘悲壮的场面,感觉跟上战场穿梭于枪林弹雨中的危险和困苦丝毫都不逊色。
  途径陕南的这段襄渝铁路,位于襄渝铁路中段,这段铁路的建设迟于东段和西段。虽然早在一九七○年三月铁道兵就进驻开始施工,但是在我们到达之前也都不过才进行着初步的准备工作。我们在一九七○年的八月到的雀山,沿途见到进驻的铁道兵也没有多少,更别说地方民兵了。初来乍到,学兵的吃喝拉撒都成问题,缺吃少穿不说,住的营房还得自己动手建。穷山恶水的地儿,营房不是想建就能一下子建成的,我们那支队伍到达馒头岭已是下午,天色不早了,歇过脚,铁道兵老大哥做了夜饭我们一起吃了一顿。
  当晚,在馒头岭上,我和学兵战友们被召集起来召开了一次会议,薛排长向我们学兵宣读了组织纪律,也就是在这次会议上我和战友们才知道男女学兵之间是禁止私自或擅自往来的,尤其不准谈情说爱……战友们和我听了这样的规定,一时间难以接受,都感到有点不可理喻。可是纪律就是纪律,之所以要制定这么一条纪律,组织肯定有组织的考虑,即使谁再觉得离谱,也不过像是有贼心而没有贼胆的贼。纪律一经宣布,至少对于学兵那可是人人平等,谁想越轨,照薛排长最后义正言辞的解释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篝火的火光冲淡了夜色,我们睡在铁道兵老大哥给我们女学兵腾出的竹子搭建的营房里,我辗转反侧,我想到了我的征途哥,他也应该到的了吧?想到纪律,我心有不甘,凭啥不准男女学兵来往啊?难道兄妹也不准来往吗?哼!明的不行,暗地里我该跟我的征途哥来往还得来往。心思重重中,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在蚊子嗡嗡嘤嘤的叫声中我昏昏然地睡去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一阵划破静谧山野的机枪声把我和战友们从酣睡中惊醒。我们慌慌张张地穿好衣裳,跑出营房在薛排长的叫喊声中列队完毕。我和女战友们当场被分派了任务,那就是在馒头岭上再吃上一顿铁道兵老大哥做的早饭,然后就得离开馒头岭去东边的沙沟建设女学兵的营地。可怜的我和我的女战友啊!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早饭跟昨天晚上的夜饭一样,每人半碗淡黄的足以照出人影子的包谷糁稀饭,外加两个拳头大小的白面馒头,没有菜,我们为了吃得可口一点,就把自己随身带的腌菜拿出来。看着已把随身带的腌菜吃光了的战友,吃馒头时有气无力不想咀嚼的样子,我……不光是我,但凡还剩有腌菜的战友,没有谁吃独食,大家彼此招呼着其他战友过来一起凑合着吃点。这可真的是苦中作乐,其乐融融啊!
  易山先生,这封信写到这里,我得说明一点,那就是在上封信中,我去找田笑为的是能让她出面帮我征途哥在她舅舅面前说说情,以成全我征途哥当学兵的心愿……信中,我给自己用了“狡黠”一词,在这里我想说的是,既然是我多年后在奔六十岁之际给先生您写信提供写作材料,就无须遮掩或隐藏啥,当时我是怎样的心态我想我应该毫不掩饰写出来才对。毕竟,真话总能比假话打动人。特别是写给先生您的信,即使我不明着用“狡黠”一词,先生是何等聪慧之人啊!读那段信,先生也肯定会想到我的“狡黠”来的。不是吗?哈哈!写了就写了呗!我认为没啥。
  祝先生
  文思潮涌!
  
  
  关中老学兵战士:廖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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