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快晌午时分，羊倌李大川赶羊从屯东头走过来。金山猛跑几步，把羊群截住：“李大伯，今天您老辛苦一下，中午把羊赶进后山林子里，在树林里避一避。院子里为迎接知青，刚打扫干净。羊群要穿过院子时，又弄个乱七八糟。”
　　李大川一边往回赶羊群一边说：“来什么样的人呢，这样兴师动众的？好吧，一天两天好对付，以后还不是一样的乱吗？”
　　金山：“大伯，仅此一天，以后就不管了。”
　　晌午时分，马车也要进院。金山思索再三，对大伯金玉忠说：“大伯，今天中午把车都卸到菜园子去好吗？就今天一晌午。”
　　金玉忠是金山大伯，他总是那样疼爱侄子金山。听大侄子一说，没二话，马上把马车调个头说：“好的，在哪都行，只要草料给它们拌好，园子里的树荫下是最好地方。”
　　金山：“大伯，辛苦一下吧，在车上用行槽喂一晌午不碍事的。”
　　李二川从猪圈走过来说：“金队长，我该热猪食了，你看怎么办？”
　　金山有些不耐烦地说：“二叔，凉喂不行吗？就这一顿不喂也没事吧？”
　　李二川抬头看着金山指着后院说：“小山子！你听听，比唱戏还热闹。”传来猪闹圈叫声，“不给它吃饱，就这个动静谁受得了啊？”
　　马跃主任走到金山面前说：“金队长，压压火气，他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看，好像是来了吧？”马跃用手指着三里外扬尘处，“那里一定是汽车弄的尘土飞扬的，真不容易呀！”
　　金山和支书、主任一起往尘土飞扬方向张望着……
　　廖凤云今天提前吃完午饭。早上，金山媳妇马新华来这商量好的，晌午前也去生产队帮忙。她上衣穿的是半袖丝织品淡黄色小衫，下衣纱蓝色长腿裤，站在窗前向门口张望。看到马新华开大门，向前紧走几步说：“小华，你比我还早，大概你也急着去看看队里是怎么接待知青的吧？”
　　马新华走到婆婆面前，满脸笑容地说：“妈妈，我是想借此机会让您在公众面前亮相，增强自信心，克服自卑感。妈妈，您今天真好看。”
　　廖凤云嫣然一笑说：“小华，又拿妈妈说笑了，都快40岁的老太婆了，能好看到哪里呢？”
　　马新华拉着婆婆胳膊：“妈妈，咱娘俩在大街上走着，谁能说是婆媳呢？要说也是我比您老多了。妈妈，必须克服自卑，树立自信。”
　　廖凤云：“妈是多年的习惯不爱出院子。其实，妈妈不是自卑，也非常自信。小华，妈是二十岁那几年你公公定的规矩，时间长也习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常了也就成了自然。”
　　马新华：“妈妈说的好，以后要经常走出去，把您老人家一肚子墨水，及汉史文鉴、唐宋诗词等文化，贡献给人类，回报与社会。”
　　廖凤云：“小华，还想进屋里坐一会儿吗？”
　　马新华：“妈妈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就去生产队吧。”
　　娘俩锁好房门，关严大门，手牵手直奔队部走去。婆媳到了队部门前，稍停一下，往院里瞧瞧，见门上悬挂着“青年之家”横幅，屋里有几位家庭妇女在屋里走动。
　　昔日的破旧仓库，让金山队长一收拾，呵，在大道上往院一进心里就亮堂。房顶房墙是用当地土特产白碱土新抹的，门窗新刷的天蓝色油漆。玻璃让金之夏领一帮小姑娘擦的一汪水似的那么清亮。
　　屋里一大群家庭主妇，正在快嘴大嫂带领下，给远方客人做一锅饭和炖一大锅菜。
　　廖凤云和儿媳妇儿马新华，在在准备好的集体户大院里往屋里走着说：“小华，我还是头一次亲眼看见生产队和队部，走出家门才知道土地改革二十年，外面世界并没多大变化。”
　　马新华放慢脚步，歪头看婆婆说：“妈妈，这一带的路还记得呢？”
　　廖凤云：“小华，妈斗室深居十七年，今天终于走出家门。用解放初期观察整体街道住宅等，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马新华：“妈，看您对当前社会形式的评论那么正确，好像经常参加社会活动似的。这些信息是怎么得来的呢？”
　　廖凤云：“都是在报刊杂志上看到的总路线、人民公社、大跃进三面红旗指引下文章描述的人民公社，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马新华咯咯地笑着说：“妈妈，这就是理论与实际的脱节，再到处走走看看。”
　　廖凤云：“小华，我没弄懂。搞了十多年的家乡建设，根本没变啥样。还是土屋、平房、火炕地住着；牛车、木轮也没变，今天终于亲眼看见了儿子和闺女天天去报到的地方。原来这里和自己在解放前嫁到石园金家时，没有任何两样。”
　　马新华：“妈妈，在您老眼里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廖凤云：“小华，有变化，二十年前见过的快嘴刘嫂变老了，那是云中大哥的心爱，从康平庄来到石园，外姓人只认识刘云中大哥和快嘴刘嫂。”
　　婆媳两人说说唠唠地来到屋门外。
　　生产队东院，原来仓库改的集体户之家，五六名家庭主妇，在给集体户做下车接风饭。
　　刘云忠老伴人送外号快嘴大嫂，正在屋里和姐妹高声说笑着。她一眼看到马新华和婆婆从大门走进来的时候，便大声嚷嚷着：“哎哎哎，你们看呐，这哪里像娘俩，分明是双胞胎姐妹吗。金山妈不愧是大家闺秀，大文豪女儿，走路四平八稳的；小山子媳妇不愧大城市长大女孩，又是大学生，好人都凑到一家了。”
　　屋里六七位家庭妇女停下手里活，都走过来，家庭主妇甲小声说：“啊，真是的，个头一样高，模样都差不多，你说这好人咋都凑到老金家了呢？”
　　又有人接腔，家庭主妇乙：“亘古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看，应验了吧？金家的女人个顶个水灵，你看金家四钗，（指：金之春、金之夏、金之秋、金冬雪）哪位不像仙女呀？”
　　快嘴大嫂大声喧嚷着：“哈哈哈，这儿娘俩像似从外星球上下来的人。你们看走路那种轻盈劲，有点像模特还是像仙女从天上飘下来的呢！就是好看。啊，对了，马新华也是在省城大都市长大的女孩，见多识广，也是一位才女吗。怪不得那么有气质。”
　　家庭主妇甲：“我说快嘴儿，你能不能小点声啊，让人家听见多不好。这半天里就听你吵吵了。”
　　快嘴大嫂回头看着大家，向门外走了几步很礼貌地和金家婆媳打招呼：“哟！他金婶也来了，哎呀呀，咋把刚过门的儿媳妇也带来了？这群老娘们可有眼福了，大家不都说没看够金婶吗？哎哟，今天可是好机会，好好看看吧。先说一声，许看不许摸，看来今天的客人面子够大的啊。”
　　廖凤云微笑着对大家说：“各位姐妹们，以前我廖凤云不曾和大家谋面，是俺廖凤云的不对，请诸位多多谅解。以后廖凤云有不对的地方，请诸位多担待。以后我廖凤云会和姐妹们经常在一起相处的，今天和诸位做事多加指教，别笑我们娘俩手拙脚笨的。”
　　快嘴大嫂亮开她的大嗓门说：“我说他金婶啊，跟咱这帮老娘们儿还有啥说的，别拐弯抹角地说话多费劲呢，来吧，大家一起忙吧！”
　　队部里的社员们，都站在门口路两旁，翘脚看着远方。
　　生产队东院，原来仓库改的青年之家里，主妇们正忙着给远方来的客人，做迎宾宴呢。
　　看见一辆老式木梁木箱解放牌第一代汽车，从很远的地平线上，卷起一团烟尘，逐渐地近了，已经看见汽车模糊轮廓了。
　　十分钟后，看见了，看清了是汽车，是一辆开得好慢的老牌解放。一辆老式的解放，高栏上方横着的条幅也看清楚了，写的是：扎根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金山队长，刘云中支书，马跃主任和社员站在路两旁。他们是领着社员列队，迎接远方来客，省城来农村插队落户的知青。
　　老式解放车载着十一位知青，在生产队部门口停了下来，又由刘云中、马跃、金山等几位引导着，从人群中间缓缓开进文化室门前停下。
　　生产队文化室窗前，一溜凳子上摆放着十二个脸盆，摆放得非常整齐。盆旁各放一块香皂和一条毛巾，这一切，是在中午时分，由妇女队长金之夏，带领的七八个小姑娘准备妥当的。文化室内的长桌上有二十几个茶杯，和五把泡满茶水的壶。
　　再仔细看看从车上下来这些稚嫩的娃娃脸上，鼻窝、嘴角、眼睛周围，挂满灰尘粉末，小青年都看着对方在笑。
　　石园三队文化室窗前面，金山、刘云中、马跃、金之夏、社员多人、将集体户全体引导并非常谦虚的让大家在外面先洗一下脸。
　　五名女生、六名男生拍手打掌指着对方大笑。知识青年中年岁较大的是户长，他大声喊道：“别笑了，都一个样。看别人啥样，自己就啥样。快把行李卸下来，马上洗洗干净吧。”
　　知青们很听话地在洗脸。金之夏满面笑容地发表热情洋溢的简短讲话：“热烈欢迎远方客人，兄弟姐妹们！我叫金之夏，以后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家快进屋吧。”
　　十一名知青等到金之夏说完，先是洗了一下脸，然后乖乖地走进文化室，又悄悄地找好自己能坐的地方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