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村委选举（3）

　　七
　　二富娘听了魏柱子媳妇王花妮的话，气得跺着脚骂道：“咦——，这对淫妇淫夫，这让俺们的老脸往哪搁呀？不行，俺非要去治治他们不可！”
　　二富娘说罢，从门旮旯提起一张铁锨，就要出门找魏柱子和吴晓雅算账。二富停止了做作业，刘新月吓得傻愣愣地，他们俩的目光在张金贵、二富娘、王花妮身上扫来扫去，都不知如何是好。
　　张金贵抬起头，黑风着脸喝道：“站住！哪里也不能去！”
　　二富娘又跺了一下脚，嘴里“嘿！”地一下，就站着不动了。
　　他把脸转向王花妮，说道：“俺问你，你只是想治治他们，今后别再干这不要脸的事儿是吧？并不想把你和魏柱子给搞散了是吧？”
　　王花妮擦着泪说：“是哩。”
　　他又冲着自己的老婆子道：“你也是这样想，并不想把吴晓雅与咱大富的婚姻给搞散了是吧？”
　　二富娘撅着嘴，点点头：“嗯。”
　　“那就不能这样闹！”张金贵又点着一锅烟抽着，嘴里吐出一股儿白雾，非常严肃地开导两个女人道，“你们大哭小叫，又吵又闹的，这让村民们都知道了，叫他们俩人今后咋做人？叫咱们今后咋做人？”
　　二富娘仍然气呼呼地道：“那你说咋办？”
　　张金贵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桌子边，拿起了电话，要通了话务员：“请给俺呼叫9615112，就说，家中有急事儿，让他连夜回家。连呼三遍。”那是张大富的PB机号。他放下电话，磕了烟袋锅里的烟灰儿，背操着手，冲着两个女人说道：“你们都别动，俺出去一下。牙儿跟俺走。”撂下这句话，他就走出了屋门。
　　
　　八
　　张金贵带着刘新月出了他家大门，向河北走去。一路上张金贵不说话，刘新月也不敢说话。过了河，张金贵送刘新月回家，到了她家大门口，他才弯着腰低着头道：
　　“你到俺家，到底啥事？”
　　刘新月这才把魏柱子到她家拉选票，后来又看到他与吴晓雅毁马六虎种植的玫瑰，以及在地里鬼混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嗨——，真是畜生！”张金贵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魏柱子与吴晓雅的事儿，张金贵其实也有耳闻，但他没敢相信。在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外边的闺女谁愿来，村里的闺女能嫁的都嫁出去了，不用扳指头数村里的光棍越来越多。大富能说到吴晓雅这样的媳妇，不是他干村支书也早飞到外村去了。因此，村里发生这种事儿，不管谁家的事儿，他总是大事儿化小，小事儿化了，不拆散一家人就是目的。这事儿如今发生在他家孩子身上了，他也决定这样处理。
　　魏柱子拉票贿票的事儿，他也听说了。他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原因是这孩子是村里能人王强的小舅子，是村妇联主任魏兰花的亲弟弟，虽在外边有些小本事，但要是让他干上村委主任，至少他在村里的权威消减不到哪里。马六虎当兵归来，是镇政府点名推荐要他出任月亮湾的村主任候选人，从马六虎发展种植玫瑰这件事儿，他已经看出，这小子中，可马六虎干上了就要威胁到他在月亮湾几十年的政权地位，因此，他又向镇政府推荐了魏柱子作为候选人与马六虎竞争。
　　魏柱子出来捣蛋，毁了马六虎的玫瑰种植试验田这件事儿，他也听说了，他在暗暗给马六虎叫板，因此，马六虎找他说事儿，他就干脆一推六二五。他想这样更有利于魏柱子当选为村主任。可现在魏柱子实在太不像话了，但明目张胆了，就连刘新月这样的小孩子都知道了，看不过去了，他这个当公爹的，他这个一村之主，也不能再像没事儿人一样。再说，他在村里干了几十年，村里变化不大，他也有亏村民，他毕竟还是党的干部，他做的事还得过去众人眼才行。若马六虎真的能让村子变个样，那也是他多少年来的愿望。
　　张金贵就这样心事烦乱地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儿，来到了王强家。
　　
　　九
　　他喊开王强家的门，站在院子里，小声与王强嘀咕了几句，王强的脸在月光下也拉得大长，没有说一句话，就与张金贵一起出了院子。
　　他们来到大富家，悄悄走到窗台下，听到魏柱子与吴晓雅在床上厮混的声音。王强气得血往头上冲，张口就想大骂他们，被张金贵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王强强压住心头的火，对着窗子说道：“要是你们不想丢人，就听俺的话。魏柱子，你出来跟俺走！吴晓雅，你出来跟你公爹走！”
　　屋里发出一阵儿“嘘嗦”的声音。又过了好一阵儿，房门打开了。他们俩，弯着腰，底着头，颤颤惊惊地走出了屋门。王强二话没说，转身就走。魏柱子连忙跟在后面，躲开张金贵匆匆地走了。
　　张金贵拉着脸，望了一眼儿媳，叹了口气说：“把门锁好，跟俺过河。”
　　“唵。”吴晓雅在公爹面前羞得只想扒个地缝钻进去，听了公爹的话，颤颤惊惊地急忙上了屋门锁，低着头跟着公爹走了。
　　到了张金贵的老宅家门口，他停住脚对吴晓雅说：“王花妮还在咱家呢。你先去躲到灶房屋，俺叫你，你再出来。”
　　吴晓雅顺从地急急忙忙躲进了灶房屋。张金贵这才走进上房屋，见王花妮还在对二富娘一边诉着苦，一边抹泪，就对她道：“你哥在他家等着你呢。有啥话，到他家说，他会对你们说。”
　　“这．．．．．．？”王花妮没有听明白啥意思。
　　“魏柱子已经被你哥叫走了。”张金贵不动声色地解释说。
　　“噢。”王花妮走出了张金贵家。
　　王花妮走后没多久，张大富就开着拖拉机回到月亮湾。那晚，两家人的灯火都很明亮，两家人的话都很多很多。第二天，张大富把吴晓雅带到县城里去了。魏柱子与媳妇王花妮躲在家里，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出门。
　　
　　十
　　魏柱子拉票贿票的事儿，马六虎听说了，他的试验田是被魏柱子捣的鬼，他也知道了。可他毕竟是当过兵的人，他不相信魏柱子这样做就能当上村主任。他不想与魏柱子一样。几天来，他仍是泡在他的试验田里，摆弄他的玫瑰。为了不让玫瑰再遭破坏，晚上，他干脆在大柿子树旁边搭了个棚子住在地里，守护着玫瑰。
　　玫瑰花未开的时候，花蕾穿着一层绿色的外衣。又过了几天，花蕾顶破了外衣，露出了花瓣。一开始，由最外层的花瓣向外伸展，而里边的几层花瓣还紧紧地合拢在一起，渐渐地，花蕾继续脱了绿色的外衣，整朵玫瑰终于绽开了。这朵花是粉红色，像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少女，可爱中又带着羞涩，美丽极了。
　　玫瑰花的姿态各异，成千上万，十分美丽。还没开的的花骨朵儿饱胀得像要破裂似的，呈现出勃勃生机。才开两三片花瓣的玫瑰花有的像女孩子头上的蝴蝶结;有像少女那害羞的脸霞。全开的玫瑰花像青春的少女，那样傲嫩和美丽。一阵微风吹过，玫瑰花就偏偏起舞，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美丽。
　　玫瑰花多姿多彩，红的胜火，粉的似霞，白的洁白淡雅……但是她并不像牡丹那样雍容富贵；不像桂花那样十里飘香；也不像菊花那样傲然屹立；也不像梅花那样有姿有态，她，是平凡无奇的。
　　“叔，又在舞弄你的玫瑰呀。”刘新月走进马六虎的玫瑰地，看着这一地喜人的玫瑰，对正在干活的马六虎说。
　　马六虎直起腰，摘掉头上的草帽，先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又扑闪着草帽笑着道：“你不上学，来地干啥？”
　　“魏柱子拉选票的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
　　“他毁你玫瑰的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咋一点不着急？”
　　马六虎微笑着，伸手抚了下刘新月的头发，亲切地问道：“牙儿，你是想要六虎叔干村主任呀？还是想要魏柱子干村主任？”
　　新月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想要六虎叔干村主任。”
　　“为啥？”
　　“一看你这玫瑰就知道，你是为咱村民着想。他呢？吊儿郎当，整天弄那事啥事儿？谁想要他干呀？”
　　“那你说，村民们会要我干呀？还是会要他干？”
　　“眼睛都不瞎，会叫你干。”
　　“那你还急啥子？快去上学。”
　　“俺怕他捣乱，把你弄掉了。”
　　“不会。快去上学吧。”
　　
　　十一
　　刘新月望了眼信心满满的马六虎，长长地出了口气，像放心了似的，刚要高高兴兴走出玫瑰地，去上学，却看到两个身穿白制服，头戴大盖帽的人走了过来。
　　他们走近马六虎一脸严肃地问道：“你叫马六虎吗？”
　　马六虎一脸迷茫地回答：“是我。”
　　“你被人告了。给我们走一趟吧。”
　　马六虎一下子慌了神：“我、我咋啦？”
　　两个警察拉着马六虎就往地边走，嘴里说：“到了派出所，你就明白了。”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刘新月仍在发懵，嘴里自言自语道：“六虎叔，怕是村主任干不成了。”
　　
　　十二
　　村委换届选举的日子到了。
　　那天，天上十分晴朗，没有一丝儿云。所有的月亮湾人都回到了村子里。他们像来自不同方向的一条条小溪流，搀着老人，抱着孩子，带着凳子，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向村委大院走来。刘女在刘新月和魏兰花的搀扶下，也向村委走来。
　　村委大院周围插满了五彩旗子，院内院外的墙上贴满了换届选举的各类标语，戏楼上悬挂着“月亮湾村村委换届选举大会”的红色横幅，月亮湾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渐渐地汇聚到院子中间。这时，张金贵陪同镇政府派来的联络员，还有一名穿白制服，戴大盖帽的男人，一起走上了戏楼。他们在戏楼上的一排桌子前坐下。张金贵宣布选举大会开始。
　　鞭炮声中，月亮湾村小学的学生们，在校长马五车的带领下，穿着节日的盛装，精神焕发地舞着彩带，兴高采烈地敲着腰鼓，排着整齐的队伍，在戏楼下的空地上，跳起了一段欢乐的秧歌舞。
　　尔后，小学生们有序地蹲在空地上，会议正式开始。
　　首先由联络员宣读了村委换届选举的意义、作用和有关规定。
　　接着有那名警察宣布说，那天将马六虎同志带走，有人说他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经详细调查，查无实据，纯属诬告。马六虎同志的候选人资格依然有效。
　　那名警察话音刚落，会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掌声过后，张金贵介绍了每名候选人的基本情况，按照村支部提意选举产生了计票人、唱票人、监票人，清点人数后，由监票人当众验看了票箱，确定无误，选举工作开始。
　　村民们认真地填写手中的每一张选票。
　　刘女坐在魏兰花身边，拿着粉红色的选票和金黄色的选票，她看了看，对魏兰花说：“这粉红色的选票是选村委主任的，要不，咱们都选柱子？”
　　魏兰花说：“看他那个德行，他自己都管不好自己，还能带好村民？不选他！俺觉得还是六虎好，有思想，德行好，他能替咱百姓说话，选他好。”
　　坐在她身边的刘新月道：“俺赞成婶子的话，就选六虎叔。”
　　于是，刘女就在魏柱子的名下画了个圈，在马六虎名下打了个勾。
　　刘女又拿起金黄色的选票说：“这是选村委委员的，俺就选兰花你了。”
　　魏兰花笑着说：“咦，这俺不管。俺是不能选俺，俺弃权。”
　　刘新月又说：“娘，俺看中。就选兰花婶。”
　　于是，刘女又在金黄色的选票上，在魏兰花的名字下打了个勾。
　　村民们把选票填好了，然后，自觉排着队，上台把自己的选票投进了投票箱，刘女的选票由刘新月上台代为投票。
　　经过计票人、唱票人、监票人当众清票、唱票、计票，选举结果产生了：
　　马六虎缺一票通过，当选为月亮湾村村委主任！
　　魏兰花缺一票通过，当选为月亮湾村村委委员！
　　魏柱子竟然只有两票，当场落选！
　　魏柱子再次羞愧得无地自容。
　　村民们都会心地笑了。他们谁也不说，好像谁也明白，马六虎那事儿是怎么回事儿，这次村委换届的选举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