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一只黑手撕破网 几条小鱼送了命

　　“咋就那么巧呢？他黄许良咋就知道你和周萍说话去了？再说了，这门亲事一年多她妈都没答应，咋就这会儿让请订婚酒呢？是不是周萍故意把你引开？”吃午饭的时候，李光明的母亲何远秀看着儿子提出自己的疑问。
　　“听你这么说，这事还真有点蹊跷。”李先春似乎也有同感。
　　“先不说这事，吃了饭我去县里请律师，我就不信他黄鼠狼能飞了。”李光明匆匆扒拉几口饭，骑上自行车往县城赶。
　　李光明请律师打官司的事，像一阵不大不小的旋风在谢堂村刮了起来。在这个小山沟里，大多数人还没听说“律师”这个词儿。有人说，律师特别历害，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让断案的法官不得不信；也有人说，那个黄鼠狼是得找个狠头儿治治了，仗着他二舅是个乡干部就成天祸害老百姓，偷东西就跟拿自家的一样，谁都拿他没办法。
　　这阵风也吹进了黄许良的耳朵，心里未免紧张起来。尽管他在心里骂律师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他还是觉得应该找一下他二舅。
　　其实，高殿银比黄许良还小半岁，他刚出生三个月母亲就病逝了，是姐姐高殿凤把他抱回自家养着，他是吃着姐姐的奶长大的，所以，他一直叫姐姐为老姐。听完黄许良的叙述，高殿银阴沉着脸说：“你这个德性一辈子都改不了！不是看在死去的老姐的面子上，我真懒得管你的这些闲事！你走吧，这事我知道了。”黄许良走后，高殿银拨通了县政府的电话：“喂，高县长吗？哦，我高殿银啊，有件事向你汇报一下，是这样的：我们乡有个农民的鱼被人偷了，派出所已经处理了。农民嘛，素质低，听说他要到县里去告状，请你关注一下。哎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哦，好，好，有时间过来玩，我请你喝酒。哎，再见！”
　　在李先平的指点下，李光明在阳光律师事务所交了二百块钱，请万律师写了份诉状。万律师说：“这二百块钱如果胜诉了还退给你，你把诉状交到县法院民事庭，开庭时我再出庭作答辩。不过，有个情况我得跟你说一下，你这个案子，派出所已经处理了，法院不一定立案；退一步说，即使立案，你也赢不到什么，最多赢点赔偿款。赔偿款肯定也不会多，就是说，到时候赢了官司赢不到钱。这官司你还打不打？”
　　“打！只要能赢，赢不到钱也打！”
　　“那好，就这样说定了。”
　　“法院在哪里？”李光明出门走了几步，回头问。
　　“出了门向左拐，到十字路口向右拐就是和平街，再往前走大约二百米就到了；门上头有‘人民法院’大牌子。”万律师走到办公室门口，用手指着前方介绍。
　　“谢谢谢谢！”李光明说着蹬上自行车，晃晃悠悠往前走。到了和平街路口就下了车，他推着自行车，边走边找牌匾，果然，“邓西县人民法院”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到了法院门口，他把自行车扎好锁好后，这才怯怯地进了大门。法院走廊很宽，走廊外沿是玻璃墙，内侧办公室门全开着，门边上挂着民事一庭、民事二庭的牌子。李光明走到一庭门口，见一个女法官正在看文件，定了定神，小声问：“同志，请问打官司是在你这里吗？”
　　女法官抬起头，笑了一下：“你要打官司？”
　　“嗳，我是来打官司的。”
　　“有诉状吗？”
　　“有，有，请万律师写的。”李光明急忙掏出诉状，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女法官接过状子，认真地看了一遍说：“好吧，先放这里，三天后你再来听通知。”
　　“谢谢谢谢！”李光明如释重负。
　　李光明很兴奋，吹着口哨蹬着车，人和车同时摇晃着，很快就到了谢槐路。这条路还是十几年前修的沙石路，路面坑坑凹凹，颠簸得自行车有节凑地哗啦哗啦作响。
　　“哟，光明儿，你这是什么车呀，除了铃铛不响全身响。”骑摩托的谢常天跟上来放慢速度与李光明并行。
　　“老鹰牌的，骑几年了；等我打赢官司就换一辆高级点儿的。”
　　“打官司？和谁打官司？”
　　“黄鼠狼，他偷了我的鱼；偷东西也不看头儿，这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我明白，你县里有人儿。这个黄许良是得治治！”
　　“我从这边走啦，谢老板再见！”李光明把车头偏向右侧的小土路，抬起左手摇了摇。
　　漫长的三天总算过去了，李光明满怀喜悦地蹬着自行车往县城去。来了一趟，他对县法院也算熟悉了，进门时见上次接诉状的女法官正在擦办公桌，就非常礼貌地说：“在忙啊，我是来拿通知的。”女法官抬下头笑着说：“哦，好。”说着从文件堆上拿出《通知》递过去。李光明拿来一看，《通知》上写着“不予立案”几个字，《通知》下面是订在一起的诉状。他翻了几下不解地问：“不予立案是什么意思呀？”女法官把抹布甩了两下，仍然笑着说：“不予立案就是我院不接受你的案子，认为你这是小事，不值得打官司，懂了吗？你回去找你们乡里解决。”“找乡里谁解决呀？”李光明似乎还是不太懂。“找派出所、司法所都行。明白吗？”女法官耐心解释道。李光明还是没弄明白，但见女法官无意多说话，只好“哦”了一下，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下起了小雨，不过，说是小雨也不像小雨，说是雾霾也不像雾霾，斜刺里飘着丝丝似雨非雨的水。
　　路上的行人有打伞的，也有没打伞的。李光明蹬着自行车慢悠悠地晃来晃去，到槐南街时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他估计，干部们肯定都下了班，就在路边小吃店里买碗热干面。吃完饭，就骑上自行车到了司法所门口等。见时间还早，他把自行车推到廊檐下扎好，这才坐下来，背靠着墙，双手抱胸，眯缝着眼睛小睡。
　　“哎！哎！”司法所所长章顺朝来开门，见一个年轻人在廊檐打盹，上去推推说：“醒醒，别凉着。”
　　李光明猛然一惊，忙站了起来，朝章所长笑笑，见章所长进了屋也就跟了进去：“同志，有个事想麻烦你一下。”章所长还没来得及坐，回身问：“哦，什么事？你说。”李光明掏出万律师写的诉状递过去说：“就是黄许良偷我鱼的事。”章所长接过诉状看了看：“这事我知道，派出所已经处理了，我们就不好再插手了。”说着就把诉状退了回去。“这个……派出所也没处理断呐。”李光明说。“嗯？不会吧。我听说派出所把鱼收去了，还罚了黄许良一百元，咋说没处理断呢？”章所长不解地问。“那鱼我们也没拿走呀。”李光明申辩说。“哦，那就是你的责任了，怎么不拿走呢？”章所长追问。“他们处理不公呀，黄许良偷我的是活鱼，他退回来大多数都死了，死鱼卖谁呀？再说了，他还炸死我一条大黄狗……”“那你还去找派出所，去吧去吧。”李光明的话还没说完，章所长就向他挥挥手说。
　　李光明心里乱糟糟的，觉得再找派出所也没意思，但又不知道回去如何向父亲交差。在路过小周庄时，他把车拐到了周萍家门口。车刚停好，见周萍的母亲黄天凤从屋里出来，忙笑着问：“大娘，周萍在家吗？”
　　“嗯？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黄天凤满脸怒气。
　　“我……我来找周萍……”
　　“你别做梦了！还没过门儿呢，你们家鱼被偷了，就说是我女儿与人打了合手，将来嫁到你们家，你们家再丢什么东西，还不干脆就说是我女儿偷的了？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是……大娘你听我说，我们没有……”
　　“什么没有！全大队的人都知道！把屎盆子往人头上扣，还有脸来找我女儿，滚！”
　　李光明窝着一肚子火，骑上自行车直奔刘塘村而去。到了黄许良家门口，“啪”地扎好自行车，“嘭”地一脚踢开大门，怒气冲冲地冲进屋里，对正在换上衣的黄许良吼道：“黄许良！赔我鱼钱！”
　　“嗯？赔你啥鱼钱？鱼我退你了，还罚一百，还赔啥？”黄许良牵牵自己的上衣说。
　　“别罗嗦！你就说赔不赔！”
　　“咋啦，讹人啦！我看你是老太太喝米汤，无耻（齿）下流！”
　　“放你妈的屁！”李光明骂着一把抓住黄许良的衣领，“啪啪啪”照脸几耳光。
　　“你他妈找死呀！”黄许良对李光明的到来，开始并没在意，见他动手了，就迅速抓住他的两只胳膊，用脚在下面乱踢。
　　很快俩人就扭打在一起。但是，黄许良毕竟50多了，没有暴发力，哪是对手？很快就处于下风。眼见丈夫要吃亏，赵秀娥拿起门旮旯的锄头，用锄把照李光明的后背就打。李光明顿时大怒，迅速掏出水果刀，对黄许良的胸部连捅几下，并且捅一下还咬牙切齿地吼一句“去你妈的”。黄许良倒下了，赵秀娥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快来人啦！快来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等派出所民警赶来时，黄许良已经死了。李光明戴着手铐，坐上了汪全映的吉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