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倦

　　于筱筱和唐梧桐的地下室恋情升温的很快。
　　苗殇感觉到自己变了。
　　这变化是如此之快也如此之大，苗殇甚至觉得自己眼角眉梢全是风情。不，还有一些许的风尘的味道。苗殇之前一向讨厌女生浓妆艳抹，她宁愿穿那些男人装，宁愿就那样素着脸，又硬朗又妩媚。
　　但是现在，苗殇迷恋口红。
　　因为，从那一夜发现，有了颜色的唇是多么的好看多么的性感啊。
　　常常，因为一支口红，可以使一张素白的人惊艳起来，像是白白的馒头上一点红的胭脂，那样的艳，是彻底的不俗，一张脸上，也只有口红吧，是那样的画龙点睛，仿佛要把一张脸衬成桃花，仿佛在说着，我要，我要。
　　真是一种性感的诱惑，那些艳红的、浅粉的、水晶的、透明的干脆是深色的口红，是女人最出色的道具，没有女人可以抗拒口红的魅力，就像不能抗拒爱的魅力一样。
　　所以，苗殇的包里，现在有五种颜色的口红，所有的一切，只因为茶颜一句话：“你涂口红很妖气的，我喜欢这妖气。”
　　苗殇迷恋茶颜的味道，茶颜的身上，有一种堕落让人欲罢不能，苗殇这样前卫，这样极端，可是，对苗殇却是这样情柔万千。
　　没有人对苗殇这样爱过。
　　父母的爱，那是不一样的，苗殇只感觉到颤栗。
　　茶颜和苗殇在一起，不允许苗殇洗碗，不允许她削水果，怕弄坏苗殇的手，甚至牙膏都要给她挤好，所有的护肤品一定要法国的，茶颜这样的骄纵着苗殇，她对茶颜说：“你会把我宠坏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把她宠坏。”这是茶颜对苗殇说的话，听到这话让苗殇心疼，她想，如果是唐梧桐对她这样好该多啊。
　　她们时常一起去逛街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看保利剧院的歌剧，苗殇喜欢看现代舞，于是不管哪里有现代舞，茶颜一定能把最好的票搞来。
　　她还对苗殇说过：“亲爱的，我们要把北京所有五星级酒店住遍。”
　　苗殇最喜欢凯宾斯基，于是，茶颜常常会订凯宾斯基的房间。
　　苗殇喜欢吃德国菜，于是，茶颜就订德国菜，或者开着车到很远的德国馆吃那些香肠、面包和奶酪。
　　只要苗殇喜欢，茶颜就能做到。
　　反正有的是钱。
　　苗殇和茶颜都是出身富豪之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是茶颜说：“亲爱的，一切我都能给你，爱情、身体、激情、绘画，还有你想要的太多，男人是不可信的，我们要给对方永久的爱。”
　　这永久的爱是这样缥缈，有时苗殇会发呆，面对一声绵绵的春雨，发上好长时间的呆，苗殇有茶颜这样的爱她疼她，可是，她还是会发呆。
　　苗殇和茶颜之间的性事亦是这样空灵渺茫，苗殇同样尖叫，可是，那尖叫是如此的虚空，后来茶颜对苗殇说了一句最著名的话，“你让她身体的舒服程度，就是她爱你的程度。”
　　苗殇想，这样的讲法多苍白啊。
　　因为苗殇知道，茶颜只是她的一根救命稻草，在她快窒息时，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她出现了。仅此而已，在一次次的放纵之后，苗殇仍然觉得自己是一条在岸上的鱼，她希望有水，而那水，应该是唐梧桐，只能是唐梧桐。
　　苗殇依然不能忘情。
　　暑假苗殇和茶颜一起报了欧洲团，两个人一起去了巴黎啊意大利啊，可是苗殇还是感觉孤单。
　　没有人知道苗殇这巨大的秘密，她的父母是见过茶颜的，只说这女孩子有天分，有谁知道苗殇和她的纠缠呢？
　　茶颜很缠人，离开一分钟就要喊苗殇，“宝贝，宝贝，你在哪？”
　　苗殇去上课了，茶颜就开着车在外面等着，下课了，绝尘而去。
　　苗殇感觉自己被这个女子包围得密不透风。
　　开始这是甜蜜的，因为激情，可是，苗殇终于感觉累和厌倦了。
　　苗殇怀疑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她扔想去偷偷的看唐梧桐，茶颜一眼就看透了苗殇，“你不用偷偷的去看他，我约他，搞一个沙龙，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于是，在798，苗殇看到了他。
　　当然，还有于筱筱，于筱筱在唐梧桐的身边。
　　苗殇觉得自己那团快熄灭的火又烧了起来，烧的她自己很疼，烧的她窒息，烧的她无处可逃。唐梧桐的眼睛一直追寻着于筱筱，一直没有看苗殇一眼。
　　苗殇一直是他的局外人。
　　也许有的时候，爱情，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现在苗殇就是一个人的事情，
　　苗殇的暗恋是一朵野莲花，诺大的池塘，独自招摇，散发着芬芳，可惜，只有苗殇自己懂得自己看到。
　　是从唐梧桐开始，她只喜欢这类的男生，瘦，苍白，自然卷的头发，笑时，嘴角一丝的不屑。以后很多年，苗殇爱的只是这种男人。
　　苗殇甚至轻轻靠近他都觉得颤栗，也许越是得不到便越是珍贵，后来于筱筱走了，她便觉得世界如此轻松，好像她可以占有唐梧桐几分钟了。
　　茶颜邀请苗殇跳舞。
　　她们跳的是探戈。
　　两个女人之间的引诱有那么多的色情，那色情是美丽的、是堕落的、是无法自拔的。她们的锁骨，她们的锁骨，她们的腰肢，她们的美腿，总是缠在一起，她们跳的得很投入，颈颈相交，身体相缠，如两条蛇的春色缠绵。那些外国人看呆了，就连苗殇自己，都觉得跳出了一片春光。
　　苗殇是跳给唐梧桐看的，可是，唐梧桐并不领情。
　　一个高个子外国人在苗殇跳完后过来，“小姐，你美的让我快窒息了。”
　　“那你窒息吧。”苗殇平静的说。
　　“你的心上人是谁？你的冷静让我心跳。
　　苗殇点了一支烟，”不是你。“
　　”那是谁？”
　　苗殇指了指正弹唱的唐梧桐：“是他。”
　　苗殇看着唐梧桐，内心里有哽咽和心酸。有人说：“爱上一个人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微笑，或者一个问侯。”但是苗殇是因为一个眼神。
　　她喜欢那样的眼神，薄凉而风情，那样的眼神，真他妈要了苗殇的命。是苗殇欠了他的，可是，唐梧桐不要她，不喜欢她。
　　这些还不要紧，唐梧桐居然喜欢于筱筱。
　　于筱筱是谁？于筱筱也是苗殇的心头的痛啊！
　　苗殇发现，她恨于筱筱不仅仅是因为唐梧桐喜欢于筱筱，和茶颜好了以后，她发现，她也喜欢于筱筱，但是现在，她不了。
　　她为自己的性取向胆怯过害怕过，但是现在，苗殇不了。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为什么？《心动》里的两个女孩子，不也是互相喜欢吗？苗殇站起来，走向唐梧桐，请他跳舞。
　　唐梧桐仍然拒绝了她，客气地拒绝：“对不起苗殇，我不会跳。”
　　他不是不会跳，是不敢和苗殇跳。
　　“胆小鬼。”苗殇笑骂他。
　　唐梧桐不接苗殇的招，继续弹唱着。
　　他唱一些英文歌，茶颜一直看着苗殇，然后又拉苗殇跳舞。这次她们跳起了伦巴，几乎更火热，尖锐的叫声口哨声四起，很多人举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喝着，芝华士啊龙舌兰啊人头马啊，这真是一个堕落的好地方。
　　最后，在人们的尖叫声中，苗殇和茶颜吻到了一起。
　　苗殇看到了唐梧桐的表情。她就要背叛自己，背叛那心碎的过去。
　　她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的碎了，碎成一地的碎银，那片片闪出的光，仍然让苗殇流泪。
　　大二开学不久，茶颜提出让苗殇搬出来和她住，苗殇轻轻的摇了头说，“不。”
　　她已经倦了。
　　这只是一个对苗殇来说更深的深渊。
　　茶颜求苗殇：“我爱你，我离不开你，看你就心跳，我喜欢你生气的样子，你喜悦的样子，喜欢你看我的眼神，甚至，我闻到你身上的气味就会晕倒，你知道吗？从没有人让我这么疯狂过。”
　　这让苗殇感觉到恐怖和害怕。
　　苗殇爱茶颜，却又怕她，茶颜的身上有一种的东西，让人觉得这么神秘，苗殇说不清这是什么，无法离开，又难以靠近。
　　苗殇不能去与茶颜同住。
　　茶颜为了讨好苗殇，请她去看现代舞。
　　苗殇喜欢现代舞，那些疯狂的扭曲的身体多像苗殇的现在。现代舞和摇滚有异曲同工之妙，都那么前沿，都那么接近于破碎的边缘，苗殇喜欢跳现代舞的那些人，那些饱满的扭曲的身体，那些鲜活的生命。
　　苗殇并不知道，她的命运因为这场现代舞而改变，如果知道，苗殇知道以后会变得这样残酷，也许她就不会去看这场现代舞，可是，有谁能预知自己的命运呢？有谁呢？苗殇无法选择，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只能让命运的纤绳牵着自己，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在这场现代舞上，苗殇看到一个人。
　　是台上跳王子的男人，苗殇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完了。
　　是的，完了。
　　苗殇的城池陷落了，只因为这一眼，就因为这一眼，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
　　苗殇看到了他。
　　而他还在忘情地跳着，他跳得多么完美，一身黑色的服装，黑的惆怅，又黑得浓烈，好像一团火，他怀里抱着白衣女子，他们合二为一，他们强烈地爱着。
　　苗殇如此动情，如此疯狂，不是因为这个男子跳得多么好，只是因为，他有一张多么像唐梧桐的脸。
　　多么像。
　　苗殇甚至恍惚，以为这张脸是唐梧桐，以为他抱着的女子是自己，但显然不是，所以，苗殇贪婪地看着，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苗殇想，她在一瞬间就可以喜欢一个人。
　　这是杜拉斯的话，每次苗殇有欲望，她就有爱情。
　　现在，苗殇要全力以赴去找这个人了，她不信哪个人都和唐梧桐一样，这样轻易就拒绝她，她什么都有，凭什么总是遭到拒绝？
　　散场后，她和茶颜要了一支烟，然后猛吸起来了。
　　茶颜看着苗殇，轻轻笑着：“宝贝，你吸烟的样子真风尘，多像妖媚的王祖贤啊。”
　　“我谁也不是，我只是我。”
　　“好，你只是你。”
　　“走，上车，我们回蓝屋吧。”
　　蓝屋，就是茶颜在798的屋子，很大的工作室，非常前卫时尚。
　　“不去了，明天还要课，太累了，送我回去吧。”
　　“好吧，唉，这个苗殇总是这么有性格，算了，不计较了，谁让自己喜欢她呢。”茶颜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