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悬而未决，无法简单轻松的往事

　　岁月像荒野一样敞开在流动着灰暗的空洞中，心境不再纯粹。
　　明丽的阳光彻底被整日的阴雨颠覆，一种孤单和一种孤苦。
　　如果两个人可以怀着简约的心事，就能够将孤独重新解读。
　　可世间很多简单的事，其实根本无法简单。
　　城市的上空，有太多的尘埃漂浮，尘埃随便留下的一个投影，都足以让填补人心里闲置的空白。可有些尘埃落定时，许多情绪总是悬而未决。
　　
　　没有既定的轨迹
　　放假的前一天，刘大志排队买好了我们俩的火车票。谁知道中午十点钟，班主任老师打电话让我去办公室，告诉我今年的三好学生临时有安排，一律要留在学校里过寒假，听说是要帮助几个老教授校对稿子。
　　办公室里，班主任老师告诉我，这几个老教授在业界的名气有多大，威望多么崇高，好像是他的大著作即将要出版一样。我装作很高兴的样子，配合着班主任的喜悦回到宿舍，接到方楚文的电话，他也跟我接受了跟我同样的任务。
　　第二天，一大早，方楚文来宿舍送完早餐，我跟方楚文送刘大志去火车站。大志身手敏捷上了公交车，早早帮我们三个人占了位置。
　　我笑嘻嘻地坐在座位上，问他：“这么多人你怎么占到了位置？大学这几年坐公交车我从来不知道坐座位的感觉这么好。”
　　大志不好意思地笑：“这得感谢一个人。”
　　谁知道楚一天闪了出来，指着司机：“那是我哥们，我一个礼拜前就开始跟他套近乎了。”
　　我看一眼顶着硕大啤酒肚、正站在车上叫嚣的留着光头的司机，怎么也想不到楚一天扯能跟他扯上关系。
　　下了公交车，楚一天去退票窗口退我那张票。方楚文帮刘大志去买路上吃的东西，突然只剩下我跟刘大志在一起，我有点尴尬起来。
　　他说：“你呆在学校里，一个人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
　　我点点头：“笑，没事。学校里还有别人，你放心吧。”
　　他说：“方楚文是我的好朋友，有什么事你尽管找他。”
　　“方楚文人很好，你们怎么认识的？”
　　“网上随便聊的，没想到有许多共同的认知，后来竟然发现是跟你一个学校的，我们有了更多可聊的内容。”
　　“圣诞礼物是他帮你送的？谢谢。”
　　刘大志一愣：“什么圣诞礼物？”
　　我正要往下说，被方楚文走过来打断了。
　　将刘大志送上了火车，我们三个人就开始在火车站周围的小街道上溜达。车站两边有许多小门面房，门面房门口清一色站着穿着黑丝袜的时髦女郎。看见楚一天过来便笑着传递眼色。
　　我跟着方楚文的身后，悄悄地问：“这些女的是做什么的？”
　　方楚文疑惑地看着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考量我？”
　　“真不知道。”
　　楚一天咳嗽一声：“洗头房按摩的。”
　　洗头房按摩的，我“哦”了一长声，继续往前走。
　　走到小巷子拐弯处，只见两个女孩从店门口迎出来，拉扯着楚一天就往店里面走。楚一天甩开他们的胳膊，拉着我说：“没看见我媳妇跟着，你们招揽客人也不能太侮辱人了吧。”
　　方楚文在旁边“哧哧”地笑，而我傻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楚一天大呼：“糟了，钱包被偷了。”
　　刚才那两个女的跟小偷一定是一伙的。方楚文回转身向四周打量一圈，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钱包里有多少钱？”我关切道。
　　“钱包里也就三百多块钱，关键是钱包里有一张很重要的相片，是我打算给我妈妈看的媳妇儿的相片。”楚一天又恢复了嬉皮笑脸没正形的模样。
　　走到公交车站牌的时候，楚一天让我跟方楚文在车站那等他一会。看见他进了一个商场，不一会儿他招呼方楚文过去帮他付钱。
　　他买了一个三百块钱的钱包，然后拉着我进了一个照相馆，非要我照一张相片。照片出来后，他将相片放进钱夹里，冲我笑笑说：“今年我答应我妈的，要带一个女孩回家，我先将就一下，带你的照片暂且先冒充一下吧。”
　　七点多的时候，我们上了公交车。或许是走路走得太累了，方楚文、楚一天和我一上公交车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睁开眼，看见偌大的车厢里，只有我们三个在最后一排。楚一天嘴角流着哈喇子，方楚文正打着呼噜。我摇醒他俩，问这是哪里。
　　方楚文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看车的行走线路，沮丧着脸说：“哥哥啊，我们坐错车了。这明明是251路不是25路。”
　　楚一天蹦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王一水你这眼睛长着是出气的吧，最先一个跳上车的是你。”
　　我挠挠头：“我当时明明看着是25路来着。”
　　楚一天看看表：“九点多了，去学校的最后一班车早就没了。”方楚文翻翻兜，只剩下18块钱，打车回学校连一半的车程都不够。我们三个商量了半天，最后我们决定去网吧过一宿。
　　我们三个人在大街上转悠，转悠到十点，进了网吧，每个人花了四块钱，定了三台电脑。方楚文和楚一天坐在边上，我被安排在中间的位置。我打开电脑，玩了一会升级，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睁开眼，桌子上放着三个汉堡包和三杯可乐。
　　“我们不是只有坐公交车的钱了吗？怎么还有钱买汉堡包。”
　　“我哥们送的，出门刚好碰见了。他在对面的快餐店当小时工。我对他讲了我的遭遇，他这就给我送了食物过来。赶紧吃吧！”
　　我将信将疑地将汉堡包填进肚子里，然后问方楚文是不是真的。
　　方楚文笑笑：“他说是真的就是真的，眼下关键是填饱肚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在我睡着后，楚一天就去对面的快餐店当了一个晚上的小时工，整整工作了八个小时，在我六点钟睁开眼睛后，他的报酬就是清晨我吃的美味的汉堡包和那一小杯冒着热气的可乐。
　　
　　孤单的路灯下
　　一月二十号左右，宿舍里的姐妹们陆续都回到家了。
　　楚一天还在学校晃悠着跟方楚文形影不离起来，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年级主任让留校的二十四名同学分成了六组，每天上午在阶梯教室里校对。我跟方楚文每天都能见面，许多时候，遇到确定不了的地方，我就跑到他跟前跟他商量。楚一天在隔壁的阶梯教室里复习功课，每天我们都在一起吃饭。
　　一天晚上，吃完饭后，天上飘起雪花来，我一个人去操场上看雪花。走到男生宿舍楼底下的路灯旁边时，我看见楚一天蜷缩着坐在路灯下，像受伤的小猫一样。
　　我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蹲在他身边，摇晃了一下他的身子，他竟然歪倒在地上。我吓得赶紧扶起他，他浑身瘫软嘴里的酒气简直可以熏死一头牛。
　　只听见他嘴里依依呀呀地说道：“在天上望着你的影子，你却听不到我呼唤你的名字，看不见我对你说话的样子。”
　　我知道他又开始怀念故人了，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起来，我心里好像一时间灌满了悲伤，泪水竟然不自觉簌簌地往下落。
　　楚一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外表满不在乎的他，心底深处到底藏了多少黯然神伤的故事。忽然想起陈然来，陈然是最了解他的人，关于耗子和小白的故事真正的情节到底能曲折到何种程度。
　　打电话给方楚文帮忙把楚一天弄到了宿舍里，我让方楚文帮我打听楚一天的QQ号码。第二天我重新申请了一个新的QQ号，我打算以一个陌生人的姿势走近楚一天的生活。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只是因为好奇。
　　下午的时候，楚一天加了我的QQ号。
　　独钓寒是你的网名?
　　有什么不妥？
　　取自独钓寒江雪？有何深意？
　　只是觉得好玩。
　　生命就是自己跟自己开玩笑。
　　生命就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你害怕死吗？
　　害怕不害怕没想过，但我觉得活着是件可爱的事情。
　　死假如不可怕，那只是因为活着是可爱的，我倒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
　　我绝不是怕死，但怕死的痛苦。
　　如果痛苦已胜过了死，我更愿意活着感受痛苦。
　　你内心煎熬过？
　　只能说我更痛彻的感受到了活。
　　很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像做梦似的。每日一梦，梦境都是相同的，梦醒了的时候，我就在心底里盘算一种理想的生活，继续做白日梦。
　　你爱上过什么人？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只知道喜欢。
　　喜欢和爱如何区别？
　　喜欢只是美好的感觉，爱却是沉重的考量。喜欢可以是一种情绪，爱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讲讲你的喜欢。
　　我上高中前，我在街上看上了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后来我上高一，我最好的哥们却让我替他去追一个女孩，但我走到他跟前时，我发现那也是我看上的女子。
　　后来，我替我朋友追上了她。然后，为了报答我，我朋友将自己关系很好的女孩介绍给了我。然后我们四个人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甚至将彼此当成了亲人。
　　突然有一天，我朋友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跟他关系要好的女孩自杀了。那时我才知道，那个女孩默默地爱着我的朋友，爱得唯唯诺诺，但却在一种唯唯诺诺的决然中先他一步离开。
　　后来呢？
　　后来，我跟我喜欢的女孩上了大学，考上了同样一所学校。
　　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也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爱，超越了生死，因为生死超出了爱。
　　那个女孩知道你爱他吗？
　　不知道。我想。我们是彼此的亲人。
　　你还会爱上什么人吗？
　　不知道，或许会吧，我很容易喜欢上别人。
　　我喜欢跟我喜欢的女孩开玩笑。很有趣。
　　你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人生不就是玩笑嘛。
　　你好似在游戏人间。
　　我在认真地游戏人间。如果有一天你看见一个深情的仰望天空的男子，大声呼喊白鸽的名字，他不是因为想念或者怀念，他只是因为寂寞和孤单。
　　看到他说完这句话，头像变暗，我忽然想起安妮宝贝的一句话来，“一个人仰望天空的时候，只是因为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