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求助

　　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憔悴、面目枯槁的女人，江宁简直不敢相信这和一个多月前那个化着精致兼容的秀丽女人是同一个人。
　　“江小姐，”韩秋玲深深地鞠躬，“我请求你，帮帮我的女儿冯子珍。”她的声音沙哑地哽咽着。
　　“韩，韩女士，您别这样！”江宁忙上前扶起她，“有事慢慢说。”
　　“这样吧，我们去传达室那里坐下慢慢说吧。”余浩然在一旁道。
　　“不，不能再慢慢说了，求求你，跟我去医院看看子珍，好吗？求求你，江小姐！”
　　“医院？珍珍住院了？发生什么事了？”
　　“请跟我去一趟，好吗？求求你！”她恳求道。
　　“这？”江宁转头看看余浩然。
　　余浩然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我们一起去吧。”
　　余浩然开车，江宁陪着韩秋玲坐在后座。一路上，韩秋玲都沉默不语。江宁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干脆沉默了，让她自己好好思索。
　　市医院重症病房内，冯南成正陪着珍珍，突然看到妻子带了两个陌生人进来，不禁吃了一惊。昨晚韩秋玲没有吃饭就直接睡了，今早一大早，冯南成就早早起来，留了张纸条给她，让她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他去陪女儿。
　　走进病房，看着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的珍珍，了无生气，江宁很是吃惊。她疑惑地盯着那位“后母”。
　　韩秋玲缓缓地走到病床前坐下，温柔地抚着女孩的额发，眼中无限怜爱而又饱含着悲伤。
　　“小玲，这两位是？”一旁的冯南成忍不住问道。
　　“这两位是市局的警官同志。”韩秋玲淡淡地说。
　　“什么？警官？”冯南成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珍珍的失踪案有了重大突破？还是……他的内心很忐忑，但是，就算是因为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也不至于惊动公安吧？
　　余浩然见他一脸掩饰不住的惊惶表情，忙解释道：“我们是这位韩女士请来的，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也许，您能告诉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直说好了。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也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冯南成定了定神，勉强地笑了笑，点点头，然后转头疑惑地看着妻子。
　　韩秋玲没有看他，只是转头看着江宁，忧伤地说：“江小姐，您看看，我们家子珍现在是什么样子？”眼泪盈眶似乎就要掉下来了。
　　江宁轻轻道：“我记得您上一次来找我的时候，说珍珍失踪了。现在……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韩秋玲用力把眼泪咽了回去，“她被发现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是受到什么伤害了么？”
　　韩秋玲缓缓摇头：“医生说，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的外伤，她的身体基能是正常的。”
　　“那警方办案的同志怎么说？”
　　“办案的警官说，目前也没有找到其他人对珍珍做过什么伤害的证据。”冯南成渐渐恢复了镇定。
　　“那现在？”江宁沉思地看着韩秋玲。
　　“她自从找到以后，一直到现在，一个月了，一直是处在深度昏迷之中。”
　　“我，曾听说，对于昏迷的人来说，他最亲的亲人跟他说话，他是能听到的。”江宁试探地说。
　　“医生也是这样说，所以，我每天都守在她的身旁，不停地跟她说话，可是——”她哀然欲泣，“可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能，在她心里，我，不是她最亲的亲人……”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江宁和余浩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
　　“韩女士，我想，她一定能感受到您对她的关心的。”江宁诚恳地说。
　　“昨天，苏医生说，”她停了一下，仿佛要缓一口气，才又接着说，“苏医生说，她这种现象，很有可能是‘内因所致’。”
　　“内因所致？”
　　“苏医生说，可能子珍她，是自己选择昏迷不醒的。”韩秋玲很艰难才把整句话说完。
　　“什么？”江宁和余浩然呆住了，“怎么会这样？”
　　江宁心想，那个梦……难道……
　　余浩然心想，难道这是“离魂症”？鉴于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运功探测，如果西风在就好了。
　　“苏医生说，这种情况，只有她最信任的人，才有可能把她唤醒。”韩秋玲擦擦眼泪，“我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在想这件事。子珍最信任的人，可能，可能就是，她以前的那个……妈妈了，可是，她已经是不可能……然后，我又想起上次那件事，在现在的情况来说，江小姐，您，也许就是子珍最信任的人了。所以——”她恳切地看着江宁。
　　“但是，珍珍所信任的人之中，应该还有……比我更合适的呀。”说着，江宁转头看着冯南成。后者却背转身去，对着墙壁发呆。
　　江宁沉思地看着他的后背，口中说道：“如果，韩女士不行，至少，养育了她十多年的父亲应该是她所最信任的那个人。”
　　韩秋玲咬着下唇，没有吭声。病房内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医生，有没有说过，她的这种情况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一直没有开口的余浩然问道。
　　韩秋玲看看他，低下了头，沉默了一阵才轻轻道：“苏医生说，可能，是精神受到了……创伤而导致的……”
　　精神创伤？！江宁和余浩然对视一眼，难怪……
　　韩秋玲却又沉默了，没有再说下去。
　　“韩女士，你想我怎么帮你？”江宁忍不住了。
　　“哦，江小姐，我想请你……你，能不能像上次那样，试着，跟子珍说几句话，也许，她，她这一次，还会听您的话的……”韩秋玲忙道。
　　江宁忍不住冷笑一声，道：“我和珍珍，勉强算起来，也只是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根本没有交流；第二次，是她要跳桥，然后我们说了几句话，而她碰巧愿意听我说几句；而第三次，就是今天……您觉得，这一次我要跟她说什么？她又凭什么还要听我的？”
　　韩秋玲呆住了。
　　一直背对着大家的冯南成这时转过身来，很歉意地说：“江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为难了！这也是小玲她太担心太着急了，什么方法都想试一试，所谓‘病急乱投医’，她为了珍珍真是费尽了心血了！请你别介意！”
　　江宁同情地看着这个憔悴的女人，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了，何况只是一个“后养母”？珍珍，你要珍惜啊！
　　冯南成又说道：“作为父亲，我感到很惭愧，我确实是对孩子不够关心，不够照顾！也让妻子受累了。”说着，他轻轻抚着韩秋玲的肩头，“小玲，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把珍珍唤醒！”
　　韩秋玲猛地抬起头，瞪着他：“你有什么办法？你以为，子珍现在还会听你说吗？”
　　“小玲，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想办法？想办法？你还能想出什么办法？要不是你，子珍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由地提高了好几度。
　　众人一齐盯着冯南成。
　　江宁心想：难道真的象我之前所猜测的那样？这个养父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太可怕了！
　　余浩然心想：难道这个孩子经常受到家暴？孩子不堪受虐？
　　这时，主治医生进来查房了，看看这一屋子的人，不禁皱了皱眉，说：“这里是病房，病人需要静养。”又看看那两夫妻：“我昨天跟你们说的话还记得么？”
　　冯南成忙连连点头说：“记得记得，苏医生，我们都记着呢。”
　　“那你们今天……是已经商量出来了？”
　　“这……”冯南成迟疑着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昨天离开医院之后，他们俩根本就没有机会“商量”。
　　“嗯？”苏医生不满地看着他。
　　“苏医生，”韩秋玲刚开口说了一句。冯南成马上接着说：“苏医生，真是对不起！我们，还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以找到真正的原因。”
　　“嗯，那好吧，请你们抓紧时间，尽快找出问题所在，这样，我们才能研究出更合适的治疗方案。”苏医生点点头，又看看江、余二人：“这里是病房，不是聊天的地方。你们要聊天的话，请到楼下大堂。”
　　两人面面相觑，很是尴尬。
　　冯南成忙说：“是是是，苏医生，真是对不起，这两位是我们请过来看看孩子的。”
　　余浩然也马上道：“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了。韩女士，我们先告辞了。”
　　“江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冯南成对江宁歉意地说。
　　江宁点点头，对韩秋玲说：“韩女士，我先走了，有空的话，我会再来看望珍珍的。”
　　本来一脸失望表情的韩秋玲脸上又重燃希望，只顾拼命点头了。她仍然对江宁抱有极大的期望，江宁，仿佛是她目前的救命稻草一般。
　　一面走出医院，江宁一面忍不住想，那个梦，是什么意思？
　　其实，还住在余浩然家里时，一连好几天，江宁都做了同一个梦。一个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的梦。
　　在梦中，江宁来到一个陌生的小树林里，天色很好，深青色的碧空上，圆月高挂，偶尔有几颗小星在附近。在明亮的月光下，形式各异的小木屋掩映其中，看样子，像是一些度假用的小木屋。时不时地有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掩映其间，细看之下，原来那一闪一闪的小星星都是萤火虫。
　　“真美啊！”她感叹着，她已经有好久没有看过萤火虫了，不禁漫步在林间小路上。
　　忽然，她似乎听到了隐隐的哭声，好象是小女孩的声音。她有点吃惊，忙循声过去，不久，便来到一间大门敞开的小木屋前，哭声似乎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她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屋里没有灯光，但是，她却看得很清楚，似乎她天生就是可以黑暗中视物的。她跟着哭声走进一个房间，只见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屋角里低低地哭泣着。
　　“小妹妹，你怎么啦？”江宁轻轻走上前，在她身边蹲下来，温柔地问。
　　小女孩慢慢地抬起头来，晶莹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条夏天的橙色小花裙，露着肉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头上扎着两根编得很仔细的麻花辫子，上面还系着黄色的小蝴蝶结，样子很可爱。江宁细细地看她，感觉这个小女孩好象在哪里见过，面容有点熟悉。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江宁温柔地问道。
　　“珍珍。”小女孩抽泣着说。
　　“哦，珍珍呀，这个名字真好听呀！是谁给你起的呀？”
　　“是，我妈妈……”小女孩一面抽着气一面说。
　　“哇哦，你妈妈真棒！你妈妈呢？现在哪里呢？”
　　“妈妈，妈妈，妈妈她走了，她不要我了……”小女孩又嚎啕大哭起来。
　　江宁伸手轻轻地安抚着她的背，待她稍稍平静一下时，温柔地说：“珍珍，你妈妈给你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她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我不知道……”
　　“来，乖，别哭了，整天哭鼻子的小女孩，妈妈会不喜欢的哦！”
　　“大姐姐，我，我不，哭了，妈妈，妈妈她，会，会回来吗？”她一面哭着一面喘气一面问。
　　“嗯，只要你乖乖的，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小女孩慢慢的平静下来。江宁看看四周，这是一间卧室，中间摆着一张大床，床上用品上绣着很精致的白雪公主的各式图案，靠墙摆着一张双人沙发，两只大抱枕上分别印着两个小矮人。沙发旁的桌上摆着各式小玩偶，都是童话故事里的角色。看来，这是一间亲子套间。但是，为什么只有小女孩一个人在这里呢？
　　“珍珍，乖，来，大姐姐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说着，江宁去牵小女孩的手。
　　“不！”小女孩拼命挣脱她的手，大叫道，“不要，我不要，我要在这里等妈妈回来！”
　　她的力气出奇的大，一下子把江宁的手甩开了。江宁很无奈，又不敢强行抓住她，只好耐着性子问道：“那，珍珍，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去哪儿了？”
　　小女孩的身子缩了缩，茫然地说：“不知道。”
　　“那么，你爸爸呢？”
　　“爸爸？”小女孩的表情更茫然了，“我没有爸爸。”
　　江宁一怔，啊，这可难办了，这小女孩的妈妈不知道去哪儿了，而她爸爸呢？看这个样子，似乎这个爸爸在小女孩的生活中并不存在。唉，怎么办呢？
　　“珍珍，你好好想一想，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亲人？比如说，外婆？”江宁很努力地挖掘着线索。
　　“外婆？外婆住在对面楼。”小女孩的脸忽然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来。
　　“对面楼？”江宁愣了一下，这间小木屋对面并没有楼啊？她说的对面楼是指她家的对面么？刚想追问，忽然听到一阵狗狗的狂吠声……
　　江宁一下子醒了过来。
　　醒来后，江宁躺在床上呆呆地想了半天，记得之前那个养母来找过她，说那个小姑娘冯子珍失踪了，不知道现在找到了没有？而梦中的那个小女孩，和那个冯子珍有没有关系？她们的样子长得都很相似啊，但是年龄却差了一倍呢？这是怎么回事？
　　江宁本想上班后就去治安科打听一下那个失踪案的进展，不过，肖科长给她放了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和找新房子。而且，那个梦，后来就没有再做了。等她一周后再去上班时，因为她休息的这一周，一大堆工作都积压着等她处理，加上后来的搬新家等等一大堆的事情，于是，她也就把这事给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