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周如生脑子里风起云涌，他需要一个证人，证明他没有见张雪梅的时间。这个人谁最合适？思维中跳出一个人——李立威，念头一闪，不由想起侄儿说过的一句话：“做这种事万万不能请朋友帮忙，只能是父子和亲兄弟”。
　　他喃喃自语：“是呀，假如李立威知道得太多，只怕把柠檬酸厂弄到手也不是自己的，不能做这种前门拒狼后门入虎的傻事。”
　　冥冥之中传来一声急迫的提醒，没时间犹豫，还等什么？
　　不能急，这是最后的机会，等于去阎王爷那里偷生死簿，万一失手，我死活不要紧，关键是把周建都搭进去了，算了，认命吧！周如生想着，仿佛天空出现一条巨蟒，一口把他吞下，心里狂啸，我怎么可以这么活着！本来可以当董事长，拥有整个清源生化，只因为对张雪梅心存幻想才铸成大错。董事长没当成，连总经理的位子都丢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恰在这时，祝姣曼打来电话：“周总，在哪儿？”
　　周如生漆黑的脑子里划过一道亮光，支支吾吾地应着：“在外面。”
　　“郭连成在开职工代表大会，说要罢免你董事会成员资格，这个时候，你不能再忍让了。我的意思，你要尽快找到王晓寒，告诉她，郭连成明着是对你，骨子里是对董事会所有成员，照这样下去，柠檬酸厂有可能回到过去。一定让她知道，郭连成表面上给张雪梅挡枪使，其实内心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一旦破了你这一环，整个清源生化的链就断了，到了那时他枪口一转，张雪梅和你一样，必死无疑。”
　　周如生由衷地：“你说得真好！姣曼，我正有事要与你商量，本来想见了张雪梅后再对你说的，可是，她不见我。你马上到南河小区来，我们好生商量一下。”
　　挂上电话，他左右看着，想找一家打字社，凭着记忆，感觉附近没有，只好走进一家烟酒店买一包烟，说：“不用找钱了，有纸吗，我想写一个协议。”
　　店主是位年长妇人，把递过来的二十元钱按在柜台上，问：“是让我写吗？”
　　周如生耸肩：“你看我不像会写字的人吗？就是想找张纸而已。”
　　“噢！有，有的，你等一下。”
　　店主拿出一沓信纸：“都给你了。”
　　周如生用手指敲着柜台打腹稿，不一会儿，信手写着，股份转让协议。
　　甲方：周如生。
　　乙方：祝姣曼。
　　甲方因想离开清源生化有限公司，自愿把持有的五十万元股份转让给乙方。乙方首付一百元，余款在三年内付清。
　　写完后，他反复看着，惶惶然签上名字，向店主要了印泥，按上手印，心一下飞上天空。想着，天助我也！这个该死的张雪梅果真一个人去冥岗山！祝姣曼呀，你怎么还没来，只要你在协议上签了字，我就敢当你的面把张雪梅推下悬崖，到那时，恐怕连你自己都不怀疑是我的同谋，我怎么说，你不敢、也不能不从。
　　周如生出了小店，朝着祝姣曼来的方向，顺着街边慢步行走。走了一会，祝姣曼的电话进来，焦虑埋怨的口吻：“你在哪？我到了小区，找不到你。”
　　周如生说了自己的位置，伫立在一棵树下，只见祝姣曼头戴红头盔，骑着摩托车顺着街边慢悠悠开来。两人见面，他把协议递了过去，祝姣曼看着，脸一下红了，激动不已：“我何德何能，敢接受如此巨大的财富！”
　　周如生情真意切地看着她，说：“没别的意思，算是对你的补偿吧。谁都知道，我任命你为财务部长，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我对不起你呀！祝姣曼，签字吧。”
　　“能行吗？老郭他们能答应吗？”
　　“他算什么东西！”骂着，周如生拨通胡若雯手机，刻意靠近祝姣曼；见她往后闪了一下，示意她一块听。
　　“胡秘书，我想见一下张董事长，可她不接我的电话，请你转句话，我要当面对她说，不可以因为我中了郭连成的奸计。她的心思我知道，不就是想让我永远离开清源生化吗？可以，我愿意退出，只是不要用罢免董事会成员、收回股份的方式，那样会引起连锁反应，让安先生苦心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我是安先生的学生，他对我有天高地厚的恩情，五十万股份也是他给我的，这点股份对我来说无所谓。问题是动了股份就等于动了公司的根基。所以，我想按照公司董事会章程把股份转让给祝姣曼，然后，彻底消失。”
　　胡若雯思忖的声音：“老周，多虑了，张董事长没有收回你股份的意思；至于部分职工怎么说，你不必当真。”
　　“唉！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对这个公司彻底失望了，转让股份一了百了，请若雯帮我给张雪梅打个电话。”
　　“她关机了。这样吧，等联系上我会把你的话照实禀报。”
　　周如生激动地：“好，好！谢谢若雯。”
　　祝姣曼傻傻看着周如生，梦呓般的口吻：“老天爷，我不是在做梦吧？周总……”说着，她情不自禁地握一下周如生的手，“不是梦啊！怎么可能呢？这样一笔天大的财富，有了它可谓一步登天，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周如生昂面看天：“当然，对其他人我不可能这么做，对你我什么都舍得。有句话，不知道可当讲？”
　　祝姣曼上前一步：“你说吧，说什么都行？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周如生心里焦急，赶紧走吧，不然错过机会该死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见祝姣曼用以身相许的眼神等着他说话，不由装作腼腆地笑了一下：“有些事，只差一步，我宁愿用一生坚守；有句话，在心里说了千万遍，我宁愿把它带进坟墓！”
　　祝姣曼被感动：“周总，其实我对你仰慕已久，只是没有机会说！”
　　“娇曼，有你这句话我此生不白活！你——能陪我去一趟冥岗山吗？”
　　“冥岗山在什么地方？”
　　“不远，在北面，离市郊六七公里。”
　　“去哪里做什么？”她说着，眼里流露出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何苦跑到荒郊野外？你把一座金山给了我，我还有什么不能给你的。
　　周如生装着没看懂，脸上露出缅怀：“你不知道，当年安南山被柠檬酸厂逼得走投无路险些在那里跳崖。我如今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去那里寻找人生下一个出口！说不定若干年后我也能创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哦！是这样，我相信你一定能像他一样，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怎么去？”
　　周如生看着傍边的摩托车，祝姣曼忙说：“不可以！你这么高贵的人怎么可以坐摩托车，若让人看见会耻笑的。”
　　“姣曼，我懂你的意思，担心让人看见说闲话。那好吧，我一个人去，借你的摩托用一下，可以吗？”
　　祝姣曼嗔怪地：“说什么呢？与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若是怕，在这种时候就不会站出来了！走吧，我带你。”
　　两人骑上摩托车，一路向城北驶去。
　　出了城区，祝姣曼把车速降下来，周如生的心一下提了上来，问：“怎么啦？不会是没油了吧？”
　　祝姣曼摘下头盔，露出被冻得发白的脸，说：“我的车怎么会没油。太冷了，冻得受不了。你开吧，男人火力强。”
　　两人换了位置，周如生把车开得飞快，祝姣曼双手搂住他的腰，喊着：“小心啊！”
　　“放心，有你在我不会出事的。”他说着，远远望着前方一个路口，想着该从哪里上山。
　　几个月前，他预感到安南山要撤他的职，一个人来过，本打算把安南山骗到山上两人同归于尽，为了选择地形，他几乎踏遍整座山。
　　山前没有上去的路，可当年安南山竟然从那里上去了。北山有一条小路，从山腰伸向另一座不太高的山梁，小车可以直抵山腰，登上山峰也比南坡容易。他想，张雪梅不可能知道北山有路，一定从南面山坡上去，这样，我虽然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只要她上山峰，仍然会落在我后面。
　　摩托车在山道上飞驰，吓得祝姣曼不时发出惊叫。周如生毫不理会，遇到陡坡不得不挂低速档，加大油门往上冲。连续上了几个陡坡，祝姣曼吓哭了，喊着：“我要下来，这样太危险了！一旦出事，你我死定了。”
　　周如生心烦，吼道：“这点危险算什么？骑着摩托上山你都不敢，将来如何担当董事的职责？”
　　“我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求求你让我下来吧！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一句话提醒了周如生，也好，你不上去我减少一份威胁，反正要你证明的目的已达到。
　　他把车停下，轰着油门说：“女人呀，就是女人，胆子这么小。”
　　祝姣曼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蹲下抖落惊恐。
　　周如生说：“你慢慢往上走，我在上面等你。”说着，一加油门，摩托车冲了上去。抬头望着依稀可见的山峰，感觉周身的血忽地冲破天灵，顺着上午的阳光冲天而起，洒落在高耸的山峰。
　　行驶不到两公里，到了该停下的地段，他给祝姣曼打电话，说自己先上山峰，让她跟上来。
　　“还有多远呀？我怕，山上会不会有野兽？”
　　“当然有了。”
　　“哎呀，我好怕，你回来接我。”
　　“逗你玩的，哪里会有野兽，树林间只有一些鸟儿。放心，上来吧，尊敬的清源生化的董事，我先上了！”
　　周如生开始上山，面前没有太陡的坡，树木也稀落，他一口气上了几百米，抱着一棵大树喘息，想着张雪梅到了什么位置。按照时间和一个女人的体力，她此刻该到山腰，就在山对面与我同一个高度。上吧，多一分钟到达就多一份胜算，哪怕她没到山峰，我迎下也要把她解决了！一定要在祝姣曼登上山峰之前把张雪梅干掉，那样，我就没有任何威胁。
　　他咬着牙，脑子里闪过安南山死后张雪梅屡次向他发难场面，怒火催生出无穷的力量。他预想，张雪梅死后清源生化再次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毋庸置疑，郭连成会趁机跳出来，说不定再次跪在他面前，誓言与他联手一起对付王晓寒。那时，失去依靠的王晓寒很可能转过来依靠他，共同对付郭连成。
　　好啊！好，那时的我再也不会心存任何幻想，先顺理成章地站出来辅佐王晓寒。制服郭连成后，等稳定一段时间再对付王晓寒，说不定，事情的结果应了张颂那句话“上帝的门也是虚掩的”，时间长了，这个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也不是没有可能。王晓寒——想留下当董事长，我还是那句话，我当董事长丈夫；不从，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想来，你也是一个有聪明人，不会轻易丢下上亿元的企业，这就是摆在你面前的选择。
　　在幻想中，周如生不知不觉登上山峰。立足未稳，下意识地趴在一块岩石傍边下窥视。山坡上树木茂密把整个山坡遮挡得不漏一点空地，他的心抽动着，难道她没来？
　　一阵恐惧让他心惊肉跳，纵身跃起向山峰下走去。山坡极陡，他抓住树干，朝下面另一棵树干滑下，身体稍微未定再次滑下，连续滑了几十米。忽听一阵模糊的声音，他抱着树干，脑子“嗡“地冒出一个惊骇的场面：坏了，不止她一人！怎么办？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看是谁再说话，若是有五成胜算，管他是谁，一起干掉！生死存亡，在此一搏！
　　稳定了心绪，周如生小心翼翼往下移动，终于，他听见只是张雪梅一个人的声音，继续往下移动，透过灌木丛见张雪梅一人蹲在地上。
　　他的心突然爆裂，脑子一阵炽热，身子不由自主向下滑动。十米，八米，已经看清张雪梅头发随风飘动，他屏住呼吸，一点点移动。忽然，张雪梅站起来，昂头望着山峰，挥动一下手臂。
　　他闭上眼睛等着她说话，可是整座山，整个世界死一样沉静。他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张雪梅转过身，开始下山。
　　周如生咽了一口吐沫，心里说，此时不动待到何时！他慢慢松开树干，躺着向下滑动，忽听张雪梅惊骇地质问：“谁！”
　　只剩下三米距离，张雪梅惊呼：“你——”
　　周如生见张雪梅躲闪，抓住一棵树让身体改变方向，惊叫着：“雪梅救我！”张雪梅楞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站着不动，眼看到了近前，周如生借着惯性从地上跃起，猛地把张雪梅推下山崖。
　　张雪梅发出一声惨叫：“周——”接着，声音被一阵滚动的乱石声掩盖。
　　周如生趴在地上听着渐渐消失的乱石滚动声，呆呆地看着悬崖深处，眼里溢满泪水，心一阵绞痛，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好啦，一切都结束了”。雪梅，我对得起你，此情苍天可见！是你不给我路走，不要怪我。
　　他挣扎着坐起，抹着泪水，轻声说：“也没什么，人活着就这么简单，你去了，无论我什么结果都无所谓，天堂再论是非吧。”
　　这时，手机响了，他知道是祝姣曼，打开电话有气无力地说：“上来了吗？”
　　“没有，快了。周总，我实在没力气了，你下来好吗？”
　　“噢，我比你还累，坚持上来啊！我等你，让我们在山峰相会。”
　　周如生站起，向山崖下深鞠躬，转身往上攀登。他命令自己，上去！一定要赶在祝姣曼到达之前登上山峰；否则，张雪梅死了也会拉上我。上去！上去我就安全了！
　　一百多米的距离，陡坡峭立的岩壁，只有一些树可以借力。有的树间距太远，他够不着，眼看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还有一半的高度直立面前，周如生禁不住一阵心慌，上不去就死定了，上啊！
　　一根长长的树枝挡住去路，情急之下，他折断树枝，在树枝一端留下一节树杈，然后，用带杈树枝勾住上面的树根，连续上了十几米，于是信心陪增，使出浑身的力气往上攀登。快到山顶，他感觉眼前发黑，急忙抱着树干大口喘息。歇息几分钟，看着近在咫尺的山顶，他把树枝扔了下去，一口气登上去，瞬间倒在地上，眼睛撇向山下，只见祝姣曼离山头不到一百米。
　　他看着天空，默默许愿：“老天，等我过了这一关，有朝一日接管清源生化，我一定在山定修建一座寺庙，不为别人，只为张雪梅！”
　　手机再次响起，祝姣曼循声跑过来，一下扑倒在草地上。刚想说话，惊骇地：“你的脸上怎么这么难看，吓死人了。”
　　周如生摸着脸：“正想说你，反倒说起我来了，你的脸色可吓人了。哦，知道了，可能是好久没出力，上来的时候差点吐血。”
　　祝姣曼这才打消疑虑：“就是，我都觉得快死了！你真会折磨自己，怎么样，找到感觉没有？”
　　“找到了，我想去宜春。”
　　“你？什么都没有，怎么去？”
　　“小女子，你别忘了我当了那么多年销售科长，做了几年的总经理，处了许多朋友，把他们整合起来，一个股份公司不就诞生了。相比之下，我比当年安南山轻松多了，他当时还不是两手空空，还欠下几千万债务，靠着我的朋友慷慨相助才绝地逢生。如今，我一没债务，二没有乱七八糟的事缠身，拿下宜春厂应该不难。”
　　祝姣曼缓过气来，眼里露出坚毅目光：“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当清源生化的董事还不满足？”
　　祝姣曼眺望远方：“我和你一样，不想就这么白活一生，向往有一个舞台，哪怕受尽人间所有的苦难。”
　　周如生无心听她说话，心里想着该如何应付警察的询问。若警察问，为何要与祝姣曼一道上幂岗山，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为了情。他想着，不由分说，突然搂着祝姣曼的头，想亲吻，没想到她一扭身躲开。为了给警察准备一个答复，他一翻身强行扑在祝姣曼身上：“我对你是真心的，到这里，就是要向你表白。”
　　祝姣曼不动，静静地说：“你不是自称是安南山的学生吗，他对女部下也是这个样子？”
　　周如生用身体压着她，动手解她的腰带，说：“不说他，这会儿什么也别说，你是我心中的女神，为了这一刻，我等了好几年了。”他这么做，就是让祝姣曼拒绝，自己就此收场，留下一个让警察无可置疑的事实。
　　祝姣曼脸上露出克制，眼睛一转，眼光丢向山下，惊骇地：“呀！我看见安南山了！”说着，猛地推开周如生快速站起，双手合十，拜了又拜，“董事长，我们什么也没做，您可不能责罚我们。”
　　周如生揶揄的口吻：“看来，你对我还不如对一个鬼魂真心。”接着，举起拳头发誓，“周如生在这里向老天发誓，我对姣曼一片忠心，若有半点虚情假意，让我从山上滚下去！”
　　“你这样让我好为难！”祝姣曼迟疑片刻，说，“若把我当成郭孝芹她们那样的人，算我看错了你。”
　　周如生脑筋一转，顺口编着：“这么说来，乌兰格格奇瞎说了？”
　　“她——怎么说？”
　　“我和她的关系你也知道，是无话不说的那种。有一天闲聊，她说你是一个多情的女人，觉得自己在厂里没有一位知己，女人嫉妒，男人敬而远之，有点出息的男人，周围全是茸毛未退的花季女孩，哪有心思看你这个年龄的女人。”
　　“她怎么会这么说我？”
　　周如生继续编纂：“她还说，你老公从部队转业去了文联！两人分居两地，感情大不如从前。哎，你别不信，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老公转业的事。”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不要轻看这些废话，到时候说不定会救我一命。
　　祝姣曼转动一双猜疑的眼睛，问：“这些话，什么时候说的？”
　　“怎么，你还不相信？不然打个电话，我当你的面给她通话。”
　　“不用。”祝姣曼望着山下，转移话题，“周总，说实话，当年你也够狠的，把一位铁骨铮铮的男人逼得差点从这里跳下去。”
　　周如生不敢往山下看，用身体挡住祝姣曼：“你别在这里添油加醋，免得他半夜找我算账。走吧，回去，找张雪梅把股份转了。”
　　“真的假的？”
　　“小看我了吧，以为没答应我要求，股份就没了，怎么可能呢？女人身上的东西还不都一个样子，得什么都不如得心。”
　　祝姣曼后退一步，玩笑的口吻：“那我可得离你远一点，免得心被你掏了去。”周如生活动一下身子，说：“我可告诉你，刚才我看见山下有野猪，你若再落在后面，野猪追上来把你给啃了。”说着，撒腿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