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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聊学识才女遇知音

作品名称:那年那晚      作者:苍烟      发布时间:2018-03-28 14:54:07      字数:4594

  月婈走后,二旦也被一位女士拉走了。菁菁站起来,对芦苇道:“芦先生,来舞厅就要跳舞,我邀请你做舞伴,下去跳一会儿。”
  芦苇听说邀她跳舞,心里就慌了。因为他在工会时,曾组织过舞蹈队,有女队员故意拿乔,要他跳一个才参加。他这人别的还行,就跳舞特笨,加之个儿偏高,移步像踩高跷,转身和狗抖毛差不多,逗得在场的人笑做一团。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从此不敢跳舞,避免出乖露丑。这刻,见菁菁邀他做舞伴,赶紧摆手道:“菁菁,抱歉得很,我不会跳舞。”
  可菁菁就盯上他了,过去拉他道:“芦先生,你就别谦虚了,歌唱得那么好,能不会跳舞?就算不会跳,我可以教你呀,别磨蹭了,走吧。”
  费宁在旁,没法沉默,只好鼓励道:“苇子,既然菁菁肯教你,就跟她去玩玩吧。”
  芦苇被拉得没法,对一个女孩子,又不能太固执,只好央求道:“菁菁,你教我跳舞?那敢情好!但我这人很笨的,你要有点耐心啊。”
  菁菁笑道:“还是大哥开明,你就别疑虑重重了,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啊。”说完,牵了芦苇的手,两人下舞池去了。
  菁菁和芦苇走后,剩下费宁一个人,双手托了腮帮,默默地观望着。就见舞池内的灯光,逐渐变幻得暗淡迷离,一对对男女舞伴,像一个个旋转起来的陀螺,勾肩搭背,贴得很近,回旋疾转,翩翩起舞。费宁想,芦苇不会跳舞,被菁菁拉去,不知怎么样了?我也不会跳舞,万一有人邀请,也会陷入尴尬。所以,他未雨绸缪,全神贯注,察看和琢磨舞者的移步、跳跃、回旋和转身,心里还念着一二三四。看个几圈下来,大体有了点谱,正临阵磨枪呢,月婈又回来了。
  月婈怎么回来了?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在翠柳阅人无数,都是一瞥了之。唯独和费宁一两个照面,就被他的仪表和气质所吸引,想对他有个了解,于是就提前退场。坐下后,和费宁面对面,已经熟识了,不能无话,费宁便把习舞暂时放飞,笑着跟她攀谈道:“杜小姐可以多跳一会儿,怎么又回来了?”
  月婈道:“我原本就不想跳,但人家盛情邀请,只好跳一会儿。听菁菁说,你和芦先生第一次来,是吗?”
  费宁道:“是!我这人孤陋寡闻,没见过什么世面,是我弟弟提议,过来见识一下。”
  月婈道:“到歌舞厅来,也算不得什么世面,就是个娱乐场所而已,文人雅士还不屑呢。可以问一下,费先生在哪里供职吗?”
  费宁道:“不好意思,谈不上供职,说起来惭愧得很,我这人天生愚钝,无所作为。小时候适逢文革,没有书读,虽算个高中毕业,其实就初中文化,后来参加工作,当了一年学徒,因为自己不长进,在一家工厂混日子,干个底层的机修工,让杜小姐见笑了。”
  月婈感叹道:“我确信,劳动者最聪明,是劳动者用辛勤劳动,推动了社会进步。其实,在各行各业的劳动者中,能人才俊藏龙卧虎,他们才是创造历史的英雄,更不乏治理国家的精英。可惜的是,时下人事体制滞后,底层人才得不到挖掘,就算诸葛先生再世,也只能务农到终老。因而,这种情况必须改革,只有能者上庸者下,国家才会繁荣强盛。费先生能把这些告诉我,足见襟怀坦荡,相信暂时的困顿,总会过去,只要奋发进取,是金子就一定会闪光。”
  费宁道:“谢谢杜小姐勉励。我听菁菁说了,杜小姐是名校高才生,才华横溢,品学兼优,今天能聆听你的歌声,也算开眼界了。你的歌词写得好,谱曲也好,唱得更好,听那些无病呻吟的俗歌多了,突然听到一首清新励志的歌曲,真的觉得是长了见识,饱了耳福。”
  月婈道:“费先生,你就别夸我了,不敢当的,我算什么才女,就是业余时间,在家里写写歌、弹弹琴,纯属兴趣爱好,打发时间而己。就是今天这首歌,也写得并不成熟,如果点评的话,还有很多不足,说到底,就是个业余的。至于歌唱得好,也是人家捧的,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符。平心而论,菁菁比我唱得好,她是艺校生,有唱歌天赋,费先生闲暇无事,有什么爱好吗?”
  费宁道:“说来惭愧,我这个拿钳子的,恐怕不配聊爱好,定要说点什么,就是喜欢看点闲书,也是囫囵吞枣。再就是鼓捣些机械无线电什么的,还学点英语,也喜欢体育。总之,杂七杂八,浅尝辄止,什么都感兴趣,一样都没学好。”
  月婈想,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谁还有兴趣读书啊,他能够坚持看书,也算是个奇迹了。复又含笑道:“据我所知,现在工作压力大,没人再愿意看书,费先生对看书感兴趣,已是非常难得,不知都看些什么书?又为何称之为闲书?”
  费宁道:“所谓闲书,也就是杂书,不管什么内容,随便翻翻,比如文史哲社科艺等等。中国文学如四大名著,以及《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孽海花》等,这些尽人皆知的作品,就不去说了。外国文学已不算禁书,现在图书館都能借到,也很喜欢读,如《红与黑》《悲惨世界》《飘》《战争与和平》《简•爱》《傲慢与偏见》等,这些书对人性的描写,能体察到一个当时真实社会的缩影。简言之,就是真善美和假丑恶的碰撞,鞭挞不平,深中肯綮,启人心智,发人深思,有哲理有深度,阅后受益匪浅。”
  嗷?月婈有些迷惑了?她原先惋惜这个仪表俊秀的帅哥,可惜金玉其外,文化太低。现听说他还通读中外文学,包括文史哲社科艺,而且还列出多部外国名著,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是她在翠柳碰到的惟一—个有才气的男士,芳心就荡起了些许涟漪。他怎么会有如此丰富的学识呢?是蒙的还是碰的?心里打了个问号,就留意探询道:“费先生,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悲惨世界》这本书,我上大学时也看过,就是内容不记得了,连作者名字都忘了,费先生如有印象,可以跟我说说吗?”其实,她疑惑的眼神,已经交待了动机。哪里是忘了,分明是求证。
  费宁虽才思敏捷,胆识过人,但在女才子面前,智商却突然断路,根本没去想人家的用意,总是诚实得有问必答:“《悲惨世界》写的是十八世纪初,一个名叫冉阿让的人,因偷取一块面包,被判处十九年苦役。获释后,得到主教大人的帮助,却又偷了银器逃走,后终于觉悟,重新做人。又十年后,经商成功,还当上了市长。随后展开的一系列故事,是他试图赎罪的历程,情节大多艰难曲折,困局连连,直到生命的最后,希望能为他立一块无字墓碑。这部小说在法国,可谓家喻户晓,作者是维克多•雨果。”
  月婈被折服了,准确地说是震撼了,但仍然不依不饶,把考察进行到底:“费先生好记性,可谓过目不忘!想必饱读的史书,也一定记忆犹新吧。近代史上有个戊戌变法,我也没印象了,能不能解读一下,是个什么事件啊?”
  费宁对答道:“戊戌变法是1898年期间,以康有为等改良主义者,通过光绪皇帝进行的政治改革。主要内容有:学习西方,提倡科学文化,改革政教制度,发展农、工、商业等。但遭到以慈禧太后为首的守旧派反对,并于当年九月发动政变,光绪皇帝被囚禁,康有为梁启超逃往法国和日本。谭嗣同等六人(戊戌六君子)被杀害,历时一百零三天的变法失败,也叫百日维新,后据慈禧太后身边的女官德龄爆料,戊戌变法失败,是時任直隶总督的袁世凯告的密。更有一件轶事,据记载,戊戌变法时,大学士孙家鼐提及若开议会,民有权而君无权时,光绪答道,倘能救国,则朕虽无权何碍?一个皇帝有如此胸怀,很难得了。”
  直到这时候,月婈再无疑问,人家确实是真才实学,满腹经纶。此时此际,就像是闲看蓝天白云,突然看到了一只雄鹰在碧空翱翔,自己的心也随之翻腾旋转,跟着壮怀激烈起来。为掩饰考问,打马虎眼道:“对对,我也想起来了,你的记性真好。你好像说过,还自学英语,冒昧问一下,能用英语对话吗?”
  费宁老实道:“不好意思,我自学的英语,不过皮毛而已,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对话,试试看吧。如果卡壳了,请不要见笑。”
  月婈便用英语提问道:“费先生博学多才,我怎么会见笑呢。好,我来牵头,就聊个老掉牙的话题吧。即‘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长期以来,这个话题由于人的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利益角度不同,理解也千差万别。从哲学的角度看,人生的意义在于劳动和奉献,但也有人认为享乐才不白活,很少有人肯解剖自己,都为各自的价值观辩解,谁也说服不了谁。费先生通达脱俗,对此有何评论?”
  费宁用英语答析道:“这个题目太大了,我恐怕说不好,人生的意义各有看法,很难有个统一定论。依我的浅见,还是见仁见智,包容各人各活法,既可以活得轰轰烈烈,也可以活得平平淡淡。在现实生活中,不少人所追求的,都是金钱权力,且深陷其中。人可以往高处走,践行自己的志向,但要升迁有道,名实相符。社会是群体架构,人们相互依存,也就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一个人的衣食住行,全靠他人的劳动养活,自己也该尽绵薄之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这样,等老了再回首往事,才不会为做个寄生虫而感到羞耻。总之,人生只要做好自我,问心无愧就行了。”
  月婈又含笑称赞:“费先生英语这么流畅,会话太棒了!解析问题也是真知灼见,鞭辟入里。使我想起了一个典故,叫‘貌似潘安,才如子建’,这又是个什么故事?望继续赐教?”
  费宁被人家牵住鼻子,还真的去按题释义:“这个典故出自古代:潘安原名潘岳,字安仁,是魏晋时的美男子,我们常说的玉树临风,就是赞美他的,据说当时他出门,路人会争相围观。子建就是曹植,三国魏诗人,年十岁余,便诵读诗文、辞赋数十万言,下笔成章。‘貌似潘安,才如子建’,是说这个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其实这么完美的人是没有的,不知杜小姐为何感兴趣?”
  “怎么没有?有哇!”月婈注视他道。
  “有?那是谁啊?”费宁像迷失在荒野,茫然四顾。
  “别张望了,你不就是吗。”月婈掩口而笑,粉颊泛起了两朵桃花。
  “我……”费宁仿佛打呼噜听见放炮──吓了一跳,这才脑筋急转弯,回过神来。悟到人家是名校才女,满腹锦绣,这些简单常识,还用着他解说,分明是借此考证,入了她的彀中。
  费宁想明白了,不觉脸红了一红。正尴尬的时候,二旦、芦苇和菁菁都回来了。菁菁痴痴地笑,说二哥学舞太笨,一个转身教了八遍,都学不会。
  他们一回来,月婈和费宁的谈话就中断了。月婈提议道:“费先生还没有跳过舞呢,我邀请你做舞伴,去跳一会儿好吗?”
  费宁愧怍道:“惭愧得很,我不会跳舞……”
  二旦不等他说完,就鼓励道:“哥,其实这交谊舞,就那么几个动作,杜小姐带你,很快就能学会。难得来一次,去感受一下吧。”月婈便粉面含春,牵了费宁的手。费宁没法拒绝,和月婈下了舞池。
  进入舞池后,在一对对舞伴中,月婈找个较空的地方,解析交谊舞几个动作。费宁已经观摩过,心里有点数,实践几次后,大体就会了。跟着,两人边跳边聊,月婈赞他聪明过人,一学就会,问他周六还来吗?费宁说:“你来我就来。”月婈说:“好哇,周六我过来。”费宁说:“下次可不要再变花样取笑我了。”月婈道:“谁叫你才源滚滚对答如流的!”费宁只好笑,月婈陪他笑。
  当晚,三兄弟玩个尽兴,都很开心。费宁回到家,已经十点多,见文凤还站在门口,引颈张望,自觉很不过意,挽了她歉疚道:“文凤,你可以早点睡,干嘛等我呀?”
  文凤道:“你晚上从不外出,都是在小阁楼上自修,第一次去歌舞厅,我不放心。”
  费宁道:“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玩的,你怕什么呀。”
  回到家里,费宁就把上绿杨茶社吃早点,去桃园玩碰到菁菁,在歌舞厅遇见月婈等,全都告诉了文凤。文凤道:“偶尔去玩玩可以,这地方不宜多去。”
  费宁道:“我原先也以为歌舞厅不干净,但去过后改变了看法,翠柳就是个大众化的娱乐场所,没有发现乌七八糟的事情,而且各种人才都有。比如杜月婈就是个才女,和这些人交流,能启迪心智,增长知识,二旦还带海岚去玩呢,你放心好了。”
  文凤道:“我也就是担心那里风气不好,把人引诱坏了,既然没问题,就早点睡吧。”
  费宁说:“好,明天还要上班,你劳累一天,也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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