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辞而别
作品名称:漫长的告白 作者:天涯断浪 发布时间:2018-03-26 17:14:11 字数:4019
房间里越来越脏乱,谁也不去收拾打理,晚上睡觉两人各睡各的,午休时间赵娟也不往家里送东西了,晚上回来也不带好吃的了,有时下班后她还和同事们出去玩到深夜,内心里她是希望接到高明“查岗”电话的,这几天下班后她都是在外面胡乱吃点东西,然后一个人信步走在大街上,有家不想回的感觉是苦涩的,这时候她感觉自己也变得茫然起来了。
前晚高明叫她去床上睡,赵娟知道他想干什么,忍不住心里一阵鄙夷,高明叫不动赵娟就来到沙发旁开始纠缠她,两人一边指手画脚一边斯逼,赵娟在反抗中给了高明一巴掌,说他不像个男人,高明冷静下来,他没有还手,好男人是不会动手打女人的,在这方面他可以作为男同胞们的楷模,撕完逼后,赵娟向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从今天开始,在没有找到工作之前,你休想碰我一下,哪天你正式工作了我才把家里收拾干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今后我不会轻易给你了,以后哪天你赚到了五百万我就搬到你的床上去,哪天你买了车买了房我就嫁给你。”
高明垂头丧气的离开了,赵娟听到他去了厕所,她知道高明在厕所里做什么,一阵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向她袭来,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和后悔,从大三恋爱到现在同居他们认识有三年了,据她所知,高明是从农村来的,小时候吃过很多苦,他是个很努力很有上进心的人,课本上的专业知识他理解的很透彻,课本外的人情世故他应付得游刃有余,如鱼得水,在学校他还担任学生会副主席,很得人心,让人刮目相看的是,每年寒暑假他能在短短一个月内赚到不少于两万块钱,她自以为很了解他,认为他是个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要不在众多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中她怎么会选择他呢,可是现在看来,其实根本不是那样,她压根就不了解高明的内心世界。
第二天下班赵娟没有回去,她去了一个姐妹那里,一连几天她都没有回去,这期间也没接到高明的电话,她有些忍不住,想回去看看高明到底怎么样了,于是这天下班她回去了,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里多了台笔记本电脑,高明正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声音开得老大,看到这场景,赵娟心里顿时气得牙痒痒,下个月这个季度的房租就到期了,这时候他还能把仅有的一点钱拿去买电脑,还有心思玩游戏,这不是明摆着不想和我过日子了吗?真是太可恶,赵娟气得当场掉头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有和高明说,她一边下楼心里一边咒骂,你就做一辈子不着急的皇帝吧,你的事情凭什么要我为你着急,诅咒你成太监。从进门到出门,赵娟在房间里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三秒,高明投入的玩着游戏,他始终没有停下来和赵娟说一句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不知道他是没有发现赵娟进来还是根本就不想理睬她。
高明这几天确实有点厌烦赵娟,每次赵娟和他提起工作的事情他就反感,他感到很矛盾,如果想维持和赵娟的关系,那就得去工作,可是内心里他又不想工作,不工作就会和赵娟闹僵,他知道,坚持自我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将独守空房,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忍得住漫漫长夜的侵袭,如果为了赵娟去工作,他就失去了自我,那他活着不是一具行尸走肉吗?到底是坚持自我还是成就别人?这是个艰难的选择。其实高明也知道,赵娟叫他去工作不只是为她个人,也是为他自己,更是为了他们两人的未来,关于未来,幸好他和赵娟都有同样的打算和憧憬,只是走向未来的路,两人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们矛盾的焦点就在于,赵娟认为目前只有工作是唯一的出路,高明却坚决认为工作恰恰是毫无出路的,只有当老板才是唯一的出路。
“难道你当上老板就不用工作了?”
“当然要工作,我的意思是,给别人打工是‘事倍钱半’,当老板让别人给自己打工是‘事半钱倍’,不是吗?”
“那你总先得把自己养活吧,你什么都没有怎么当老板,真是异想天开,你总得先工作,等以后有了积蓄,遇到合适的机会你再去做你的老板不行吗?哪有你这样一根筋走到底的?”
“打工是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就没救。”
赵娟气得肚子发胀,她真不明白高明怎么会有这种奇葩的混账逻辑,整个人前后判若两人,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没人催他自己都会去打寒暑工,现在你把刀子架在脖子上他也毫不畏惧,打死也不去了。
赵娟有好几天没有回来了,高明也不急,除了在晚上,他似乎也想不起她来,白天该吃的吃,到了晚上就上厕所自己解决,没什么大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矛盾中堕落了,这几天他象征性的去外面转转走走,他说不清楚自己出来到底想做什么,反正他是不想把简历投给哪家公司了,他深有体会,面试累,万一面试成功了今后的日子会更累。
那天他在人民广场看到有个买二手电脑的,不知道当时他是什么想法,他竟鬼使神差的把赵娟给他的三千块钱拿来买了电脑,之后每天他都沉浸在游戏中,饿了就下楼来买泡面,玩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玩,有时候玩腻了就出来散散心,有天回去他感觉屋里似乎少了些什么,仔细一检查才发现赵娟的衣物什品什么的全不见了,而他的什么也没丢,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家里遭小偷了,然后他感到奇怪,这个小偷怎么只偷女人的东西。
赵娟有半个月没有回来了,昨天房东来提醒他过两天就该交下个季度的房租了,这时候他才想起钱的问题来,也才想起赵娟来:阿娟好久没回来了,她去哪里了?高明拿出手机拨了赵娟的号码,手机提示说他拨打的号码已关机,他决定明天去赵娟上班的单位找她,第二天他来到赵娟工作的那家酒店,询问前台工作人员后人家告诉他,赵经理半个月前已经辞职了。
高明被房东赶了出来。
按照租房合同上的规定,如果他想继续住下去,最迟在前个星期一就该交下个季度的房租,如果不想续签合同,就必须在合同截止期前搬出去,可是那时候高明已经没钱续签合同,而且还把退房的事给忘了。
于是,过了一个星期,房东来了,他告诉高明,超出的这一个星期是以宾馆住宿来算的,以他房间的大小和配置来看,每晚的住宿费不低于两百八十块,一个星期就是一千九百六十,除去零头算一千九,减去当初交的押金五百,也就是说,高明现在必须搬走,而且必须再给房东一千四百块才能搬走,这时候高明身上哪还有一千四百块钱,他收完屋里所有衣服口袋才找到五十多块钱,房东自然不会放过他,然后他给高明出了一个主意,何不把你家中的那些还能用的东西都卖给我?于是,高明把家中所电器和家具都变卖了,洗衣机,电视机,冰箱,微波炉,电池炉,沙发,橱柜,厨具,餐具等等,所有东西都是以三手货价格卖,最后卖完还差两百块,房东又提醒高明说,你不是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么?
这话倒是点醒了高明,电脑是他最后的家产,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卖的,他开始寻思,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呢?很快他就想起了去年赵娟给他买的一件羽绒服和一个真皮包,最后他把这两件物品找出来交给房东抵了那两百块。
中午的太阳很大,高明走在大街上,他身上背着那台笔记本电脑,手里拉着一箱衣服,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却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没什么大不了,他身上还有五十多块钱,走累了他就停下来休息,饿了照样买吃的喝的,到了晚上,身上只剩下四十多块钱了,今天晚上该怎么过呢?他知道哪里有便宜的住宿。
第二天早上高明从火车站附近一家小旅社出来,这时候他已经身无分文,他背着电脑拉着箱子,一路走一路饿,走到一家职业介绍所,看到门前有许多人,他知道那些都是找工作的,之前每次在职业介绍所和招聘会现场遇到那些找工作的他都会忍不住一阵鄙视,仿佛那些人都是自己的影子,他鄙视自己的同时也在鄙视别人,现在,他已经不鄙视自己了,也不鄙视那些人了,只是对他们有点可怜,而对自己却有种逃离苦难的庆幸——这些人今后都将永无出头之日,这样想罢,高明心里生出了一阵优越感。
一离开介绍所,空腹的饥饿感很快就占据了先前的优越感,高明感到双脚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却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接下来他必须先弄点钱吃点东西,等吃饱喝足了了才有力气继续走,可是该上哪去弄钱呢?铤而走险的事情他不敢再去做了,原本他就是个网络在逃犯,再犯就等于暴露自己了。
当高明背负着沉重的行李漫步到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时,他看到那里有好多大妈在跳广场舞,巨大的声乐敲打着他的耳膜,这时他才发现这里正是前不久他来过的人民广场,突然,高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来,下定决心后,他开始如法炮制起别人来,然后他打开行李箱找出一张纸和笔,最后去到一处人流密集的地方,就像当初卖电脑给他的那个人一样,高明把行李箱放在地上当桌子,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来放在行李箱上,他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出售”,把纸往电脑上一贴,高明心里盘算着,这电脑我花三千块钱买来不到一个月,还是名牌,现在起码能值两千五百块吧。
幸好高明买这台电脑的时候还是九成新,坏就坏在没有收据和发票,不是他买的时候没给人家要,而是人家也没有,要不三千块钱他也买不到,于是别人的各种怀疑都来了,偷来得?抢来的?还是捡来的?高明撒谎说当初买的时候有收据和发票的,是后来弄丢了。
电脑放在那一直就无人问津,偶尔来几个问没发票也走了,高明不得不采取骗术,可是即便这样也是信者寥寥,想买的人都抓住这点使劲压价,一开始有几个人出的价还算高,可仍达不到高明的要求,他继续待价而沽,谁知后面来的几个出价越来越低,一直到下午,他实在饿极了,在饥饿迫使下,他决定下一个不管人家出多少钱都卖了,最后,高明还是错过前面三个超过两千的顾客,他不得不以一千五百块的超低半价把电脑卖了出去。
钱一到手,高明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附近最近的一家饭馆,酒足饭饱后他没有立刻离开饭馆,而是一边喝茶一边算计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反正赵娟他是不会去找的了,很快他就打定了主意——走一步算一步,实在走不下去了就重操旧业,大学四年不是这样“操”出来的么?
从饭馆出来高明首先冲了点话费,然后去到一个公交车站牌处,他看完了站牌上每一条公交线路,最后他选定了十一路,车一来他就跳了上去,一直坐到终点站煤矿村,那里已经是郊区了,下车后高明开始在附近转悠,他知道这里有便宜的房租,不用签合同,而且押金扣的少,房租还是月交,可是找到傍晚,最便宜的单间也要二百五十块,而且不带任何家具,就一个单人床,一直到晚上高明还是没找到适合的房子,天色越来越晚,他不得不转乘两个公交车又去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