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尤兴国之所以张罗孩子的婚事，主要是听了一个人的话，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媳妇。尤兴国媳妇还是很听话的，她完成了男人交给她的任务，带回来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那就是儿子尤春林和李杏花的确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让尤兴国十分忧虑，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物色一个姑娘借以打消儿子的念头，于是才有了登门拜访白兰花之举。
　　对于保媒拉纤这样的事情白兰花还是十分愿意的，于是便应承下来了。这让尤兴国总算放下了一颗心。但俗话说的好，缘分可遇不可求，关于合适的姑娘还是需要假以时日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于是说了一通客气的话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是完全为儿子尤春林考虑的，这个时候只有给他物色一个姑娘才能彻底地阻止两个人的交往。否则万一哪一天生米煮成熟饭那就一切都晚了。年轻人搞对象都是头脑一热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等过了这一阵就万事大吉了，这是尤兴国的想法。他哪里懂得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呢？
　　尤春林在学校里接触了很多的新思潮新观念，自然对传统的包办婚姻非常反对，他喜欢自由恋爱，就像哥哥当年一样。凭着坚强的意志最后和侯小英走到了一起。父亲尤兴国也默默地承认了这段婚姻。尤春林也期待能有那么一天，他和李杏花也能如偿所愿，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想到这里尤春林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会笑醒。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李杏花总在夜晚光顾在他的梦中。或许是因为他们见面的次数多了，也可能是彼此的思念之深之切也未可知。美好的爱情在他们心里的这片热土上生根发芽了，正在破土而出。从梦里苏醒过来他就情不自禁的看见李杏花，那一颦那一笑简直是太美了，尤春林感觉到浑身燥热，心跳加速，脸蛋也彷如火炭一般炽热。
　　这正是，像一首宋词《浪淘沙-相思》描绘的那般。“目碰两深深，曾似熟人。纤纤轻影到清晨，梦里惜别湿厚枕，谁抚心痕？爱至竟成真，落叶归根。冬雷阵阵雨倾盆，天地一合江水尽，怎会离分！”，尤春林算是彻底地品尝到了个中滋味了。
　　农村有这个习惯，人们吃过晚饭总会聚在一起闲聊。自然话题就是村里村外的稀奇事古怪事还有桃色新闻。尤兴国媳妇平时就爱往人堆里扎。对于大家议论的话题她从不插嘴，而是用耳朵去听，就当一种怡神养性的消遣。
　　这一天，尤兴国媳妇刚从家里出来，她就感觉到有些反常，大老远就能听到大家说说笑笑嘻嘻哈哈的，可是奇怪的是等她走到跟前的瞬间，那些人突然停止了说话。大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她。这让尤兴国媳妇感觉非常的不自在，莫非这些人在这里讲究自己么？还是背后嚼舌根子说他们老尤家的坏话呢？
　　起初她只是怀疑，可后来她终于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但不是他家的事情，而是关于尤家老三尤兴财的传闻。尤兴财的媳妇韩小影和村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这个男人可是有头有脸的。这让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尤杖子村村主任也就是侯三。还真别说，这个侯三三天两头就往尤兴财家里跑，也不知道忙些啥。说起这个尤兴财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总去附近的村子打零工，干一些砖瓦活。尤兴财是很有名气的瓦匠。但凡上下块有盖房的活计都是少不了他的，据说工钱还是非常丰厚的。
　　这几天他就在外面忙活这些事情呢，家里就剩下韩小影一个人。尤兴财和韩小影有一个闺女。说起这个闺女叫尤春燕，此时正在读初中。据说学习成绩是非常好，每年都能获得各种各样的奖状，在她的家里墙上挂得满满的，这也是尤兴财感到非常骄傲的事情，这个闺女可给他长脸了，在村里见到他的时候人们总会提起这个闺女，这个时候尤兴财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尤春燕在朝阳洞中学念书，因为嫌弃道远就选择了住宿，一般来说每周回来一次，平时家里就尤兴财和韩小影两个人，而白天尤兴财去外面干活。家里就剩下韩小影一个人，村长侯三没事总去她家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个女人是一个口快心直之人，还没到吃晚饭的工夫她就告诉给了尤兴国。尤兴国听完十分震惊，第一反应就是这还了得，这不是败坏家风么？他的老脸往哪搁，更何况还有老爷子尤文呢？他是这家的长子，对于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听之任之，那不是他的一贯风格，长者自然就有长者的风范。但转念一想，这个事不能操之过急打草惊蛇，毕竟这只是道听途说，眼下还没有真凭实据，于是他决定先找兄弟尤兴财说说，当然了也不能明说，而是旁敲侧击，也算给他提了一个醒。尤兴财老实巴交，每天只知道猫腰撅腚干活，平时沉默寡言。尤兴财可没有他的力度。在家里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妻管严。韩小影说往东他就不敢往西，韩小影要他打狗他不敢撵鸡，这是村里家喻户晓的。当然了对于这些都无关紧要，目的都是为了过日子自然无可厚非。
　　后来尤兴国才知道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敢情尤兴财根本不买账，他这叫一个窝火憋气，还真成了皇上不急太监急了。对于尤兴财这样的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好坏人不分。这和尤兴国完全不同，尤兴国是一个性情中人，做起事情来绝不拖泥带水嘎巴细碎。他最看不惯尤兴财那种黏黏歪歪不愠不火的受气样，但又说不了别的。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语么，叫各扫门前雪休管别家瓦上霜，过日子这玩意就是这么回事，他也不能替别人家主事吧，于是经过这么一次碰壁之后尤兴国再也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就当看不见。俗话说的好，眼不见为净。
　　李七从村里人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消息，村长侯三曾经当着很多人夸下海口，凡是他儿子看上的姑娘一定能娶到手。否则他决不会善罢甘休的。在尤杖子村谁能敢和他作对呢？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这句话很明显是说给他听的。李七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这要是因为孩子的婚事得罪了侯三后果可想而知。李七是一个懂得分寸和尺度的人，他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成了就是亲家，不成便是仇人。
　　李七想来想去，侯三家也属实不错，闺女嫁人不就图个不愁吃穿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就是这个道理。侯三的家在尤杖子村是屈指可数的，最起码在过日子上面应该不犯奔，就是委屈了闺女，因为李杏花不喜欢侯小勇。但这个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了，想到这里他主意已定，必须想方设法说动闺女才行，毕竟这一关是最难的，这么些年他对李杏花的脾气秉性还是很了解的。李杏花是一个十分倔强的姑娘。凡是她认准的就一条道跑到黑，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之势。
　　其实对于媳妇的谣言又何止大哥尤兴国一个人有所耳闻呢，尤兴财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多少还是摸到了一些影。但他自然有自己的想法。闺女都这么大了，还瞎折腾啥。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这个孩子着想吧，更何况这个闺女是他最大的希望。过日子就是那么回事，干嘛要钻那个牛角尖呢。这些年风风雨雨的过的不是那么容易。就是这个女人陪伴着他，他应该感到知足，当初韩小影嫁给他的时候他家是一贫如洗。韩小影没有嫌弃他家的贫穷。尤兴财还是非常感谢她的，后来他们就有了这个宝贝女儿，本来说好的准备再生一个男孩，怎么也要为尤家留一个后吧，可是当初韩小影生闺女的时候难产，这可吓坏了尤兴财，当然韩小影也心有余悸，但她还是执意要为这个男人生的，可尤兴财死活都不答应，这让韩小影十分的感动。另外尤兴财还有一句至理名言，女人不是看着物，一切全都靠自觉。
　　一晃闺女都这么大了，眼看就要初中毕业了，最重要的是学习成绩十分的优秀。这让尤兴财仿佛看到了希望。尤家一直盼望着能供出一个大学生，随着大哥二哥美梦相继破灭之后这个重担就自然落在了老三尤兴财的身上。对于尤春燕这个侄女的表现尤兴国当然看在眼里。没成想的是尤家的这个愿望竟然叫一个丫头实现了。他有些不甘心，但反过来一想，这也算知足了，总比一个没有强多了。尤兴民家的尤春光也不是上学的那块料，初中一毕业就辍学了。说来也十分奇怪，李七家的儿子李宝柱和尤春光是同班同学，可是这个小子却正好相反，李宝柱学习成绩十分优秀，他以全乡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这让全村人都刮目相看。尤兴国最看不得别人家的好了，尤其在孩子的问题上，这简直就像被别人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子，但也没有任何办法，谁叫自个不生出一个争气的儿子呢？尤兴国一想到这里就非常憋气窝火。
　　到目前尤兴财还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这俗话说的好，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就是这个道理。尤兴财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主儿，尤其在媳妇韩小影的跟前更是不敢扎刺。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尤兴财还是多了一个心眼。他决定先试探一下再说。
　　说起尤兴财干活的地点就是邻庄。也就是尤杖子村二组。距离不过几里地。这一日尤兴财刚干了一气活就突然说家里有事必须赶回去一趟。东家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就同意了他的要求。尤兴财知道这个时候他回去一定能有所发现。因为媳妇韩小影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正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这是他的如意算盘。
　　很快他就风风火火的回到了家，一进院子就蹑手蹑脚的。没有一丁点动静。尤兴财赶到家的时候媳妇韩小影却不见了踪影。这让尤兴财好生奇怪，这大白天她会去哪里了呢？尤兴财百思不得其解。正在犹豫徘徊之际，房门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尤兴财猛然抬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媳妇韩小影，对于尤兴财的突然出现让韩小影感到十分纳闷。他用一种惊异的眼神望着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咋回来了呢？发生啥事了么？”韩小影试探地问道。
　　“我我，我回来找点东西，一会就走。”尤兴财根本不会撒谎，憋了半天才说了这句话。这个时候的他脸红脖子粗。
　　“我说的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韩小影终于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看来他是有目的的。难道尤兴财对她产生了怀疑不成。凭借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尤兴财老实巴交的。平时话语也不多，只知道埋头干活的，按理说也做不出啥出格的事情来，这是韩小影心知肚明的。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彼此还是十分了解的。不过对于尤兴财的意外出现还是让她的心为之一颤，还好刚才收了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了，你这是去哪了？”尤兴财忽然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候的韩小影显得从容不迫淡定自若。
　　“我去后院找点鞋样子，这不给你们爷俩做几双鞋。你们也不知道省费。”韩小影十分痛快地说道。对于媳妇说的后院他还是知道的。尤兴财刚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以后再出去的时候大小也锁个门，万一进贼了呢！”尤兴财叮嘱道。然后走到水缸前用瓢猛灌了几口水，顿时浑身凉爽极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韩小影站在窗前凝望了许久才作罢。
　　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子。这个人披着一身干部的服装。手里攥着旱烟卷。随着他的走动身上的衣服来回的挪动着。
　　俗话说的好，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尤杖子村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就是李七的儿子李宝柱。对于尤春燕来说简直就像神仙一般的人物，也许是每个少女都喜欢做梦的缘故，尤春燕非常崇拜这个大了她几岁的哥哥。李七和尤兴财称兄道弟的，所以李宝柱和尤春燕自然也是平辈。尤春燕管他叫柱子哥，这个李宝柱可比她的那几个亲哥哥强多了，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尤其是二大爷家的尤春光更是比不上他，尤春光和李宝柱是同班同学，但是后来尤春光就不上学了，而李宝柱却考上了县里的高中，一下子就有了很明显的区别，对于这个李宝柱尤春燕十分的羡慕崇拜，但她知道就目前的状况自己还是无法企及的，两个人肩膀不一般高。尤春燕在心里暗暗较上了劲，一定要赶上李宝柱才行。
　　李七媳妇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闺女的秘密告诉了老伴，这让李七十分头疼。李七坐在炕里抽着旱烟袋，这个旱烟袋据说是他祖上流传下来的。李七媳妇一边捂着被子一边续着话。
　　“我都打听好了，咱闺女和尤春林相好，要我说那个尤春林就是比侯小勇强多了。”李七媳妇实话实说道。
　　“谁说不是呢？这个我当然知道，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光考虑这个哪能行。你也知道我李家在村里是独门独姓，总不能和侯家为敌吧。那以后的日子还咋过，你说？”李七不无担心地说道，同时又嘬了一口旱烟袋，吐出了一个烟圈，这个烟圈很快就消失了。
　　“可我们总不能棒打鸳鸯啊，那不是苦了闺女一辈子么？”李七媳妇说道。
　　这个时候李七熄灭了旱烟袋，往炕沿上狠狠地敲了几下。
　　“啥鸳鸯不鸳鸯的，婚姻这玩意就是那么回事，跟谁不都是一辈子。我可不想得罪侯家。你有时间还要好好劝劝闺女。那边还等着我的回话呢！”李七最后说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白脸你唱，黑脸我唱。你又不是不知道咱闺女的脾气。”李七媳妇完成了最后的动作，扔过来一个枕头，正好砸在了李七的后背上，李七埋怨了一声就躺下了。
　　他哪里能睡得着觉，这次联姻的成败直接关乎着李家在村里的兴衰荣辱。他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决不会顾及儿女情长这些事的，他必须为李家全局考虑。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要怪就怪闺女的命运不好吧，她要是一眼相中那个侯小勇岂不两全其美了，杏花你就别怪父亲心狠了，李七在心里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