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患难之交情义深

　　中饭过后，芦苇要去二旦家。虽然庆龙交待过，他可以自由行动，但手续还是不能少的，便打电话向庆龙请假。庆龙说指导员出行，还请什么假啊，把办公室锁起来，然后开路就行了。芦苇得到许可，暂时封存了和青青的纠葛，骑上庆龙的小电驴，直奔二旦家驶去。
　　上路后，小电驴也似乎通人性，知道主人心里猴急，特别放出精神来，行驶途中，不卡不熄，穿街过巷，运转如飞，不大的一会儿，就到了彩云苑。这里是二旦住的小区，他家就在二栋三楼，虽然是二旦的家，可芦苇早视同自己的家。
　　二旦的住房八十平米，三室一厅，陈设精美，家电新潮。到了他家，就仿如到了星级宾馆，他们是好得多个头的兄弟，当然就常往这里跑了。可是，一个小科长，就算工资高点儿，能把小窝鼓捣得如此高档，不贪腐哪来的银子？芦苇断定他是个敛财大盗，费宁也严肃盘问过，二旦赌咒发誓，说他高风亮节，身正行端，光明磊落，决不贪汚，如发现他有这方面的劣迹，可以把他杀了。因为二旦是真性情，性格刚烈，爱憎分明，他说的话他俩信，但又难以解释。问急了，才透出秘密，是潜规则下的受益，加之海岚娘家富足，两个家庭一凑，家底就厚实了。所以，芦苇到这里来，总要揩点小油，需要什么，自己动手，除了海岚的闺房是禁区，其它全方位开放，二旦大方得像现代的孟尝，海岚也是慷慨得不得了。所以他每次过来，就像鬼子扫荡，有好吃的就吃，见好东西就拿，常常是一吃一挎，满载而归。
　　车子驶入小区后，芦苇将它推进车棚，就直奔302室，把门捶得像击鼓鸣冤。“来了！来了！”二旦忙不迭答应，赶紧过去开了门，擂他一拳道，“干什么你，鬼子进村啦，门都被你敲坏了！”
　　芦苇笑道：“你说对了，皇军来了，慰劳慰劳，有什么好吃的，统统地拿出来。”
　　二旦回头道：“哥，你瞧苇子这无赖样子，管不管啊？”
　　便听费宁在里面道：“苇子，别闹了，到我这里来，给你个小礼物。”芦苇探头望去，费宁正靠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摆弄个小东西，像个小电视，正撒欢播歌呢。原来费宁比他还早，提前到了。
　　费宁在这儿，芦苇才敛容，收拾起鬼头鬼脑，走过去问道：“哥，这是个啥玩艺──小电视啊？”
　　费宁道：“不，这叫MP3，微型视频，歌曲影片都能播，插上耳机，放在袋里就是随身听，小巧玲珑，可新潮了。这是海岚发稿的奖品，给二旦玩的；二旦说他用不着，送给我，我那儿有个旧的，这个就给你了。”
　　芦苇听了，欢喜和激动齐飞，嘴张得像撕去纸盖的奶瓶子，想红柳最喜欢听歌曲看电影了，这个要给她该多高兴啊。得了个宝贝，又信口开河：“哥，谢谢你慷慨割爱，也谢谢海岚犒赏，我在这里叩头了，海大编辑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旦笑道：“你这个无赖语无伦次，也不怕丢架子，是哥太宠你了，我才不给你呢。”
　　芦苇把宝贝收起来，放在贴身衣袋内，但贪欲并未收敛，搓手哈一口气，又东张西望，满屋子乱转。二旦跟上去问：“哎，你想干什么？”
　　芦苇道：“别小气，把好吃的东西拿出来。”
　　二旦道：“不都摆在桌上吗？才吃过中饭，你吃得下去？”
　　芦苇笑道：“不瞒你说，安装队伙食差，我只吃了半饱，留了半个肚子，到你这里打秋风。”转身到饭桌上看，有个覆盖的纱罩，拧起来一瞧，嗬！茨菇烧肉、醋溜桂鱼、三丁包子、冷菜碟子、海蛰头、花生米，凡他喜欢的，应有尽有。芦苇看得口角流涎，就差滴下哈喇子，说：“饭菜就不吃了，蒸几个三丁包子吧，咱将就点儿，吃包子花生米海蜇头，把包子热一下，吃不了都带走。”说完，自己动手，把包子放进微波炉，热好后拿一个给费宁。
　　费宁道：“才吃过中饭，我就不吃了。”
　　芦苇撒娇道：“哥，陪我吃一个嘛，不然，我一个人独啖，怪不好意思的。”
　　二旦笑道：“你的脸比城墙还厚，你要不好意思，城墙都要倒了。”费宁看他那架势，如荒年的饥民，似饿鬼重生，把冷碟里的花生米和海蜇头，瞬间风卷残云，啖个殆尽。费宁不想扫他的兴，也就陪他吃了一个。
　　芦苇吃饱了，闹够了，抹嘴巴，打饱嗝，再去揩脸，洗手。回到坐位上时，二旦已替他收拾好碗筷，还沏了杯好茶。然后问道：“苇子，怎么样？招待满意吗？”
　　芦苇端架子，不领情：“什么满意不满意？我是你哥，应该的。”
　　费宁道：“好啦，你俩就别闹了，一起过来聊聊。”费宁是哥仨中老大，说话举足轻重，两个才住了口。
　　随后进入正题，交流信息，他哥仨虽非同胞兄弟，却胜似同胞兄弟，只要聚在一起，全是掏心窝子。因为平时难得一聚，费宁就率先把他的近况，从窝里斗、抓内贼，一直到选举班长落败，全都一一说了。芦苇也不遮不盖，直截了当，从维权遭到报复，下放到安装队，包括和徐青青的一段纠葛，都如实叙述一遍。
　　他俩介绍完毕，二旦问：“苇子，你甩掉小干事包袱，树立硬汉形象，有什么感想啊？”
　　经他一问，芦苇来了精神：“要说有什么感想，那就是过去活得太窝囊，为保个小干事，总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现在不保小干事了，就再也没有顾忌，敢挺直腰杆说话了。跟侯瞎子的那场争斗，因为他劣迹斑斑，底气不足，连唐头都转了向，叫我当面提意见。我据理批驳，直击麻筋，把他批得原形毕露，颜面扫地，虽然他把我下到了基层，也就是换个工种而已，可是维权成功了，感觉真的好爽。”
　　费宁也感慨道：“苇子说得不错，我有同感，且体会最深的，就是要发声。都说沉默是金──错！不平则鸣，职工权益受损，一定要发声，你发出诉求了，他们才会收敛。我自从改变观念，强硬起来，克服软骨病，很震慑了一些人，他们对我再不敢小觑，甚至还刮目相看。不过，说实在的，一开始进入角色，还真有点儿胆怯。二旦说得不错，把它当戏演，胆子就大了，到了最紧要的时候，还真的分不清生活是演戏，还是演戏是生活，虽然选班长失败，那是王小根能带给参选人利益。总之，只要挺直腰杆，维护公平正义，我这个最底层的机修工，去顶撞那些大小头头，也没见他们有多强大，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还彻底改变了窝囊形象，这就是自强的收获吧。”
　　二旦打小就不惧强横，经常闯祸，即使比他强的对手，也敢与之争斗，且鬼点子多，百折不挠，在任何对抗中，都无所畏惧。进入社会后，有胆有识，总能以硬汉的形象立于不败，以致没人敢招惹他。可出人意料的是，二旦听了他们的感悟后，反而叹服道：“你们俩的感想，全都入情入理，不仅说得很好，而且做得也好。哥干得最漂亮，苇子也很棒！特别是在争辩时，说话锋利，反应敏捷，对宵小们猛揭痛批，演得活灵活现，我或许还说不出那么多道理，还是你们书读得多好啊。”
　　接下来，聊下一步怎么办？费宁和芦苇都说了自己的想法。二旦最后发言，肯定他俩为改变形象，己打下一定基础，要想进一步发展，还须继续努力，展示自己的才干，让领导赏识你，在弘扬正气中，创造升职机遇。
　　费宁道：“我那边恐怕不行，一把手是个庸官，沉湎酒色享受；二把手是个混官，热中吃喝玩乐；这两个人都没有事业心，不会对能力感兴趣。三把手倒是有魄力有才干，可惜他不主政，且消沉混日子，就惜才也没用。”
　　二旦道：“人事变化难以预料，现在不去管别的，你继续展示胆识和才干，给头头们留个正直的印象。至于尤厂长，要等待时机，我手里有牌，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跟着靠过去，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叙述一遍，听得费宁频频点头，连声赞好。
　　芦苇问：“宁哥对策定下来了，我那边怎么办？”
　　二旦道：“你们单位和神马不同，那唐头是个精明的主，大事有主见，小事不较真，上次你帮外勤维权，他已经有了个印象，只要你继续努力，展示刚正的一面，再耐心等待机遇，肯定会有机会。”随后把他的想法，又跟芦苇说了。因为他思考缜密，详尽实用，芦苇也点头认可，欣然接受。
　　当天下午，交谈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直到把诸事议妥，定了下来，费宁和芦苇都有底了，方才告一段落。
　　正事议完，气氛轻松下来，三人看还有时间，又神聊了一阵。二旦笑问芦苇道：“苇子，徐青青是不是把你迷住了？你要管好自己啊。”
　　芦苇昂了头，豪气干云道：“笑话！我是谁啊，拒腐蚀的楷模，抗干扰的典范，守身如玉，百毒不侵。那个徐青青，怎么能迷住我！再说了，我在姐面前发过誓，红柳是我的唯一，除非山无棱，天地合，才会与她绝！”
　　费宁感慨道：“我见褚老师时，他就曾告诫过，在酒色财气面前，经不住诱惑就会坠落，苇子能洁身自好，值得肯定。我们都要经受考验，不能迷失自己。”
　　其时，三兄弟畅所欲言，尽兴倾谈，直到夕阳西下，才有了归意。二旦最后道：“这段时候太紧张了，过日子要劳逸结合，我提议放松一下，明天是休息日，我做小东，上午到绿扬茶社吃早点，随后游小桃园，晚上去歌舞厅玩，你们看怎么样？”
　　费宁迟疑：“吃早点游桃园我赞同，去歌舞厅，就免了吧。”
　　芦苇踊跃：“去歌舞厅玩，太棒了！干嘛要免了啊？我同意。”
　　二旦道：“好了，反正明天放松，任务就是玩，去不去歌舞厅，到时候再议。再说了，歌舞厅并不是个坏地方，只要自身守正，那里能认识很多人，可以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听听歌，跳跳舞，放松一下身心，很有趣的，我和海岚都去过，你们去一次就知道了。”
　　费宁未置可否，芦苇又鼓动道：“哥，别犹豫了，去玩玩嘛。咱哥仨不能分开的，就算你陪我们了，行不行啊？”
　　费宁虽不愿参与，但也不想扫他俩的兴，在芦苇软磨硬泡下，也就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