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作品名称:赣江从这里流过 作者:聿苏 发布时间:2018-03-23 10:23:14 字数:5550
走在回家的路上,罗青竹忽然想起周如生的哥哥周如金。前些年因感情出轨离婚,周如生去劝和,他哥哥说:“你说的我都懂,我也想断,可断不掉啊!感情这东西像水一样,一旦合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
罗青竹当时听了很认可,此刻觉得有些不妥,感情怎么能像水呢?水是可以分流的,感情却不能。我倒觉得男女间的爱如野生的蔓藤,一旦发芽想靠自身断开根本做不到的。我是答应了向北方以后不再“做这事”,他若是能做到说明只不过是我感情藤蔓上的一滴露水。
另外,她也想借此检验一下与丈夫间的夫妻生活断裂,到底是自己没有了女性的引力,还是丈夫在外的纵欲扼杀了原本生长旺盛的精力。
开始两天,向北方恪守承若。到了第三天,她买菜刚进门,向北方把手中的电锯一丢,迎过来抱着她亲热。她躲着,说:“说好了的,不再做了。”
“受不了啦,死了也愿意。”
大白天,在地铺上疯狂。她的头一阵眩晕,说:“要是想,不能回家吗?”她本想说,你和老婆也这样吗?话到了嘴边换成了意思毫不相干的声音。
向北方顾不得回答,变着姿势继续进行。罗青竹看着他的动作,心中疑窦突起,忍了又忍,厌烦地推开他,起身快速穿着衣服。向北方傻了,激情好像被冷风吹散:“你生气了?我实在控制不住,算我那天的话没说,行吗?”
她穿好衣服,背对向北方坐着:“你说实话,这些乱七八糟的动作哪里学的?”
向北方吭哧,说不出来。
她转过身,审视着:“是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姐教你的?”
“想什么呢?就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一个整天扛着被子,哪里干活哪里睡,没了活住在大桥下的苦力,舍得在小姐身上花钱?这动作——是个男人也会。嘁,我就不信你老公都用一个动作?除非他不喜欢……”
“说,说完。”
“没什么好说的!我反正觉得,男人就该让女人舒服,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了。”
“在家,也这样?”
“是……怎么了!我又没瞒你什么,要是看不起我直说就是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说着,气咻咻地穿衣。
罗青竹知道他没尽兴,手摸着衣扣,看着他生气的样子,觉得这个时候妥协为时已晚,索性低头坐着装余怒未消。
这场别扭持续了一个星期,就在罗青竹苦于找不到重归于好的办法,向北方主动示好,说:“阿姐,我有一个想法,你看怎么样?”
罗青竹歪着头,做出愿意接受的温情。
“阿姐,想问你下,你们家的家具怎么考虑的?”
罗青竹心里落下一块冰,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嗨,小心眼。你不是我阿姐嘛。我的意思是买家具多贵,有我这么好的木匠干嘛不用呢?不是吹牛,你们赣都市面上的家具没有一件能让我看上。你何不买些木料,我给你做。”
罗青竹下意识地:“白做?”
“哪能呢。”
罗青竹心里的冰化成了冷水,漫了整个心室。这个人,真是眼里只有钱,你就说一声不要钱,我还能亏了你!
她转身,不愿搭理。
向北方从后面搂住她,小孩子一般哼唧:“只要阿姐不生气,哪怕再装修一套房子我也愿意。好吗?”
罗青竹转过身,眼里含着柔情:“我怎么就狠不下心啊,坏小子,大骗子!”
向北方拉着她到了地铺,两人滚在一起。罗青竹轻声说:“这次,有什么坏招全用了,我倒要见识一下你到底有多坏。”
“你要的,可不许生气。”
两人在地铺折腾了一个小时,到了不得不结束的时候,她突然搂着向北方的脖子,眼里溢出凄婉的眼神。
向北方怯声地说:“阿姐,说好的不生气。”
“什么呀,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向北方低下头。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离婚啥的,等干好活,你还像过去一样,接活干,卖你的假手镯。只是我们不能断了,我真的离不开你。以后,我要好好地打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有机会见到你。家里实在不行,我给你租一处房子,若是时间允许,隔三差五给你做点好吃的。”
向北方茫然点头。
下午,两人去看了木料。罗青竹知道衣兜里的钱不多,说,看好就行了,过几天再买。当晚,周如生回家,她说了要自己做家具的事,周如生心不在焉,丢下一句,你看着办。
“可是,钱不够了。”
周如生打着哈欠:“装修费不是给你了,先用着,等完工了一次付清不就行了。”
“噢,忘了告诉你,装修费已付了。”
“付了?付……房子装修好了?不会这么快吧?”
“哪能呢。”罗青竹口吃。
周如生眯缝着眼:“你想说什么?不会是钱丢了?”
“哪能呢。”
“什么哪能,这能的,到底怎么回事?”
罗青竹赌气的口吻:“还能怎么回事!人家里有急事,想先要点钱怎么就不能了?”
周如生楞了片刻:“哦”了一声,说:“多小的事,发什么火,还需多少?五万够吗?”
她接过一张银行卡,埋怨的语气:“谁家装修不是男人出面,你倒好,什么也不问。这么久,看都不看,好像房子不是你的。”
周如生似笑非笑:“有你这么一个挑剔的人看着,还用得着我,只要你满意就行。哎,明天我要去海南,可能半个月才能回来,你可要盯紧了;尤其付了装修费,万一他跑了,我是不会有钱给你。”
“你这人,自己心不正总是怀疑别人。你放心,他若是跑了,我打工也不问你要钱。”说完,罗青竹进来儿子的房间,轻轻把门关上,躺在床上,算着丈夫有几日没回家。呀!有二十多天了。在外这么久,也不知道玩了多少女人。管他,现在谁也不欠谁的。若万一他真的是障碍,我怎么对得起他。想着,她心里开始隐隐作痛。可是,若是真的病了,他为什么不去医院?我给他买了药,从来不吃。反刍是痛苦的,到了下半夜,她悄然来到丈夫房间,还没上床心开始颤抖。听着均匀的鼾声,她掀开被子慢慢贴紧他,脑子想着向北方。
周如生醒了,翻过身说了一句:“明天还得出差,睡吧。”
她坐起脱了睡衣,轻声地说:“想试呢。”
“哎呀!试什么?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自己。说了,明天出差。”
罗青竹手臂如断了血脉,不动了,整个身子直挺挺地躺着。过了一会,她慢慢坐起来,不穿衣服,不盖被子,心里闷着气,难道你就这么让我冻着?
她坐了半个小时,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听到一阵熟睡的呼吸。她陡然下床离开。
清晨,她听见丈夫的洗漱声,翻身面对墙,心里发恨,什么不行了,心里压根不把我当女人!你不行,我不怪你,怎么连碰一下都不可以。可见身上的东西都给了别人,不是小姐就是情人。说不定广州那边养了一个小女人,当然不在乎我的感觉了。去你的,王八蛋!
平生,她第一次用脏话。
过了一会,听见关门声,罗青竹起身,穿了衣服,进了丈夫的房间。见她昨夜留下的睡衣被扔在地上,眼里冒着火星,弯腰捡起,漠然来到客厅,用一张报纸从煤气灶上引火,把睡衣烧了。
火苗燃尽,她对着灰烬说:“再没有什么顾虑的了。解放了,我解放了!”
她本打算把灰烬扫了,拿起扫把的瞬间心里冒出一句,干嘛扫了,留给他看,随他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我无所谓!
离开家,罗青竹直奔赣南大市场,把前几天看好的木料买下。快到小区,她给向北方打电话,还没开口,心里涌出甘泉般的亲情:“北方,我快到家了,你下来,看怎么弄。”
“还能怎么弄,我扛呗。”
车子到了楼下,向北方迎上来,不看木料,深情地看她一眼,目光里有着久别的亲昵。瞬间,几滴幸福的泪落在她心里,把昨夜的苦涩稀释,不禁问:“早饭怎么吃的?”
向北方没有回答,晃动着腰间,好似热身,准备对付木料。眼光从她眼前掠过,传递出,真健忘,你昨晚给我准备的包子、牛奶,全吞下了。
司机往地上卸木材,向北方扛起一捆,极快地进了楼道门。她想扛,一捆太沉,正想如何解开,司机说有散的。说着,扔下几根方木。她捡了四根,拢在一起扛在肩上,感觉有些吃力,上了三楼,迎着向北方下来。
向北方挡住道,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耳朵:“说过多少回了,怎么就记不住?这不是女人干的活,不许下来了。”直到她点头,他才松手,把楼道让开。
她进了门,开始做饭,切着菜,听着楼道里的“咚咚“的脚步声,心里溢满无限的幸福。
下午,她把向北方的铺盖拆了,拿出来洗的时候,正在贴瓷砖的向北方说:“阿姐,你洗了,我晚上盖什么?”
“不盖。脏死了,臭烘烘的。”
“嘿嘿,那我就睡你的地铺。”
洗好了被罩,床单等物品,她对专心干活的向北方说:“我出去一趟。”
她想买一张双人床,把自己的地铺撤了。在商店,她看中一张双人床,说了地址,要求店家直接送上楼,然后买了床上用品。等她到家的时候,床已送进房间。
“你现在买什么床?马上要刮墙皮、喷墙漆,不怕弄脏了?”向北方说。
“弄脏要你赔。”
向北方嘻嘻地笑着,小声咕噜一句:“陪你睡。”
她装着没听见,上前双手掐着他的脖子:“说清楚?”
“我说,愿意陪。”
“这还差不多。”
吃过晚饭,向北方异样的表情:“阿姐,你不是试试新床再走?”
“去,不用你操心。热水烧好了,洗澡去。”
向北方扑捉到了想要的信息,“哎”了一声,去卫生间洗澡。罗青竹极快地收拾好锅碗,径直走向卫生间,到了门前,看着一丝不挂的向北方,很意外地:“怎么还没洗好?”
向北方用浴巾擦着身上的水,见罗青竹转身,突然搂着:“试一下床再走不行吗?”
罗青竹扭动身子,向北方把她抱起,“咚咚”几步进了卧室。罗青竹还没有感觉,向北方已完事,下了床去卫生间冲洗,回到了床前,说:“阿姐,起来吧,我送你到街口。”
“不想走了。”
向北方蹲着,双手摸着她的脸:“阿姐哟,你就听我的吧,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被他发现,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他今天出差了,去海南,说是半个月,估计没二十天都回不来。放心,嗯!”
向北方这才上床,似乎要弥补刚才的自私,层出不穷地变换招式让罗青竹享受。两人折腾了半夜才相拥而睡。
早晨醒来,向北方恢复了体力。她呻吟着,你这野人,谁受得了啊!
到了不得不起来的时候,罗青竹却找不到短裤。向北方下床,两人一起找,把床上的被子抖开,也找不到。向北方傻傻地问:“阿姐,你是不是没穿?”
“瞎说,难道……”
向北方脸一下白了,做贼一般穿着衣服。罗青竹见他紧张地鼻尖冒汗,说:“不可能的,他出差了,就是在家也没有钥匙;再说,如果是他进来,怎么能善罢甘休,什么也不说离开。会不会是小偷什么的?”
向北方靠在墙上,后脑勺撞着墙:“怎么可能?小偷要你的短裤干什么?手机、钱包都在,要你的短裤干什么!”说着,继续撞墙。
罗青竹断喝:“怕什么!出了事我一个人顶着!麻烦没来,你就自个撞墙了。先别急,冷静下来,我们好好想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还要想吗?一定是你家老公,你是不明白,可我早就有了预感。”
“预感?什么预感!”
向北方摇头:“不能说,算了,我得离开,不然就来不及了。”
罗青竹追到了客厅,拦住:“什么预感?说,死活我陪你!”
“阿姐啊!我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你死,一个人;我呢,你想过吗?一大家子老少啊!别说死了,就是伤了,残了,全家人都得挨饿啊!阿姐,你让我走吧。回去后,我把三万块钱还给你,这事也许会过去。不然,究竟是什么后果,只怕不是你我所能想到了。”
“向北方!你把话说清楚,我可以让你走。”
“那,电话里说,你先让我出门,不然,真的来不及了,弄不好,我可能会死在这里的!”向北方跪了下,哀求,“阿姐,看在我家里有三位老人的情分上,先让我出去!”
罗青竹也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抓住向北方的胳膊,视死如归的神情:“记住,十分钟内给我电话,否则,我从窗口跳下去!”
向北方猛地抱住罗青竹,压抑着从肺腑发出的撕裂声:“阿姐啊——”短短的几秒中,他陡然站起,快步到了门前,眨眼间不见了人影。
罗青竹楞了一下,跑到门前,听着楼下急迫的“咚咚”下楼声,身不由己地下楼。刚到三楼,听到摩托车的启动声,身子一软,坐在楼梯上,感觉脑子里有团散乱的蛇。向北方的恐惧和没说出的预感,绞索一般勒住的她脖子,胸口胀痛地快要爆炸。忽然,楼上传来手机彩铃声,她爬起来,跑上楼梯,拿起手机惊恐地“喂”了一声。
电话来传来周如生的声音:“你回来,有事说。”
挂了电话,她才很坦然地“哦”一声,摇了摇头,想着,哼,原来说出差是一剂麻药呀。好吧,好吧——只要向北方没事,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离婚吗,我也等着呢。
在她洗漱的时候,向北方电话来了,她听着:“阿姐,我没事了,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还没动静吗?”
“有。我接到他的电话,听声音像来过。”
“看,印证我的预感了吧,一开始你在这里过夜,我就觉得反常。哪个男人能让自己的老婆晚上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想了几天,终于明白了,他是故意让我们在一起的。”
罗青竹脱口而出:“你胡说什么?他为何要故意?你会故意让自己的老婆……”
“阿姐,当事者迷。他为何,我说了你也别生气,他就是想单等房子装修好了,找个借口不付装修费。我不是胡说,开始给我谈的时候,他就说,所有的活都让我一个干;还说不急,慢慢干,这些话都不正常。想清楚了这些,我想走的,就是舍不得你。”
“北方——不是,真的不是这样的!前天晚上,我问他要钱买木料的时候,告诉了付给你工钱的事,他当时真的没在意,只说盯紧一点,防止你跑了。”
“阿姐呀,什么叫盯紧一点,你怎么还糊涂?事到如今,我只好回去把三万元钱取来还给你,这事才能两厢无事。阿姐,听我的,没错。”
罗青竹恼怒:“别说了,我就不相信,他会为了这个几个小钱,让我卖身!不要用你骗人的心术揣摩他。”
向北方大声地:“你可以不信,但我不能不信!不说了。”
罗青竹虽说不愿相信向北方的话,细想一下,心中疑窦剧增。说得也是,我在这里过夜他是知道的。开始我不愿意,他还发火,莫非他觉得自己不能过了,故意睁一眼闭只眼弥补对我这么多年守活寡的亏欠?不可能的,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男人。再说,谁知道他真的不中用还是对我没兴趣。可是,若是向北方瞎说,他为何只拿了短裤,什么也不说离开?
她急忙拨通向北方的手机,把最后一个疑问说了。
向北方说:“还用问吗,他这么做的意图是,短裤上有我的东西,单等你回家,他要你写我强奸之类的罪名,逼我把钱吐出来,再把剩下的活干完。”
罗青竹气恼地:“我不相信!怎么说我都不相信。他一个总经理,年薪几十万,怎么可能拿自己的老婆讹你几个小钱!”
“唉,我的话你不信,见了面什么都清楚了。阿姐,我关机了,过几天再开机。”
“别啊!”
电话挂了。
她再拨,怎么也拨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