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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抓内贼,扬正气

作品名称:那年那晚      作者:苍烟      发布时间:2018-03-22 13:46:32      字数:4422

  老刘头走后,姬丽丽到门外张望了一下,见通往厂区的路上,空旷寂静,阒无一人,机会稍纵即逝,成败在此一举,再不出手,更待何时。一颗忐忑的心,顿时像沸水里煮鸡蛋那样震荡起来,随即按事先约定,将一块红手帕用胶布粘在墙上。红手帕迎着夕阳,仿佛石榴花绽放,使人联想起“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千古绝句。在生活中是如此的屡屡切合,这个信号也就是告诉王小根,见到“红杏”可以出门了。
  王小根呢,自丽丽走后,一直在外面游移,目不转睛地朝传达室了望,担心丽丽支不开老刘头,或者传达室有人。正焦虑的时候,看见老刘头拎了几个水瓶出来,知道丽丽得手,再眯眼观看,果然“红杏”出墙了。兴奋得像饿狗觅到骨头,赶紧返回保管间,拖出个沉沉的蛇皮袋。可能是蛇皮袋太重,王小根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连拖带拽,向前挪移,拖几步,停一停,离传达室还有一段路呢,已累得汗滴如浇。再往前挪,更是腿像灌铅,重如死猪,拼了命使劲拖拽。好不容易才挪到传达室门口,身子仿佛被抽掉了几根筋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在窗下埋伏的小马驹,此刻换了个角度,隐蔽在墙角处观望,看得一清二楚。见王小根拖个蛇皮袋,已经到了传达室,随即向费宁打了个手势,费宁也招手示意,直到王小根把蛇皮袋停下来,费宁才准备现身拦截。
  王小根把蛇皮袋拖到门口,早累得气喘如牛,汗滴如雨,身子像棉花似的松软,再也挪不动半步。丽丽见他这样,急得如热锅里的螃蟹,一个劲催促道:“快快!这里不能停,赶快拿出去!”
  王小根喘息道:“这东西太沉,实在拿不动了!”
  丽丽急得跺脚,眼泪都下来了:“不行!这里是过路口,被人看见,那还了得!你赶紧拖到门外去,再说老刘头也要回来了!”
  她正火烧火燎,忽听外面插入个声音道:“姬丽丽,别白费劲了,老刘头就不回来,王小根也走不掉了,他是黄鼠狼的脾气──就喜欢偷鸡摸蛋,秉性难移,改不了了。”
  这是谁啊?王小根惊得像头顶滚过个炸雷,脚下冷气直往上冲;姬丽丽更是花容失色,吓得木桩般戳在那儿,当王小根看清对头是费宁时,顿感自己厄运临头了。
  不过,反抗是人的本能,就算是被捕的困兽,也会挣扎几下。这王小根也是个老惯偷了,当然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当下把惊恐的心稳了一稳,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现出怒色道:“费宁,你要干什么?”
  费宁戏逗道:“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不可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要抓你这个贼,在全厂职工面前曝光示众,让你大大的出一次风头。”
  “你……你……”
  王小根想争辩些什么,但领教过费宁的利害,无论是比力气比说道,自己全都处于下风。这么一想,不由得身子就哆嗦起来,上下牙捉对厮打,舌头也跟着不争气,把余话堵在喉咙里,说了两个“你”,便没有下文了。
  就在这当儿,伏在窗下的小马驹,见费宁和王小根接上火,也跟着昂扬起来,像一头插了翅膀的小马驹,飞一般疾如流星,报告吕厂长去了。
  王小根口拙舌钝,进退两难,想把蛇皮袋拖出门外,眼看是不可能了;可把蛇皮袋再拖回去,也不行,有费宁看着呢。当下想破脑袋,无计可施,除了出汗,只能僵着。又想到小马驹飞奔而去,肯定是报告领导,如果把吕厂长喊来,那麻烦就大了。他正魂不守舍,还是丽丽识相,都到这节骨眼上了,只有服软告饶,或许还有转机。当下顾不得羞耻,上前央求道:“费大哥,我知道,王小根过去待你不好,我叫他向你赔礼道歉,求你给他个改过的机会,放他一马吧。”
  然而,姬丽丽这招也失灵,费宁全没怜香惜玉的意思,断然拒绝道:“姬丽丽,你错了,我这是抓内贼,不是报私仇。吕厂长多次在会上说,要管好生产部门物资,不能让蛀虫挖社会主义墙脚,钻国家财富的空子。现在蛀虫挖墙脚了,我能把他放走吗?”
  姬丽丽见求情没用,还遭费宁奚落,恨的泪也不抛了,人也木雕了。王小根见没有退路,心一横,狠命一搏,反而硬棒起来,连说话都凶悍了:“什么吕厂长?他就正派啦?你说我是蛀虫,有什么根据?我一不偷,二不拿,不犯法,吕厂长又能把我怎么样?”
  费宁厉声叱责道:“混账!说话要有证据,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说吕厂长不正派。倒是你这个内贼,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说你没犯法,那我问你,你这个蛇皮袋内,装的是什么东西?”
  王小根硬撑道:“蛇皮袋内装的,是我自己的东西,你狗咬耗子──管得着吗!就是公安局检查,也是出示检查证,你费宁算老几,没有资格问。”
  费宁瞪起眼睛,像城管整治小贩:“嗷!我没有资格问,你倒有资格偷?王猴子,告诉你,今天我是没有资格也要问,没有搜查证也要搜,偏要看看你这蛇皮袋内,到底装的是什么货色。”
  王猴子也豁出去了:“你敢!你说我偷,有什么证据?没证据凭什么搜人东西,谁给你的这种权力?”
  费宁轻慢道:“谁给我的这种权力?那我告诉你,是我的拳头给我的权力,因为我相信我的判断没错,你这蛇皮袋内有问题。”
  王小根一反怯态,摆出班长架势:“费宁,你听清楚了,就算我有问题,也轮不到你管。我是班长,你是工人,我只归车间领导,你管我级别不够!一个普通工人,还想管班长,癞蛤蟆跳戥盘──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够格吗?靠边站去!”
  “嗷?管你还要够格?还靠边站去?你是个什么官?充其量一小毛虫而已!你盗窃厂内资财,挖社会主义墙脚,我要是靠边站,让你逃之夭夭……”
  费宁疾言厉色,直击他的麻筋。刚说到这儿,就见厂区那边人声嘈杂,闹哄哄的,不知从哪儿得的消息,不少人都赶过来围观。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老刘头也冲水回来了,一看他的领地吵成一锅粥,气得眉毛胡子如箭猪的利刺直竖起来。当即放下水瓶,上前干预道:“我说你们两个,就别吵了行不行,有什么问题,找领导去。如果一定要吵,换个地方吵去,不能在我这里动粗,出了问题我不好交待。”
  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刻,忽听人群中有人嚷嚷:“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吕厂长带人过来了。”
  两个听说吕厂长带人过来,就好像打了一针镇静剂,虽还怒目相对,但已各自闭口。
  此刻,吕厂长带了几个人,跑在最前面的是小马驹,后面跟着吕厂长、方主任、胡主任、小叶,以及机修班的刘长福、江涛、倪思友等。他们到传达室后,恰似沸水锅里投了块坚冰,原先吵得如山洪暴发,此刻己经鸦雀无声。
  吕厂长站定后,环顾了一下,见围观的人站成一圈,嘻嘻哈哈像看耍猴。随即脸挂秋霜,厉声训斥道:“金工车间就是事多,都闹到传达室来了!费宁、王小根,你两个吵什么?把事情说清楚!”
  “吕厂长,是这么回事。”此时的费宁,锋芒顿敛,低头垂手,“你在会上多次重申,要管好部门物资,防止内贼钻空子,发现有盗窃行为,要立即报告领导。下午四点时分,我发现王小根鬼鬼祟祟,趁老刘头去供水房冲水,拖了个沉重的蛇皮袋,想从传达室溜出去。我怀疑他是偷厂内的东西,就把他截住了。”
  王小根也辩解道:“吕厂长,我没有偷厂里的东西,费宁平日就跟我有仇,处处找我的麻烦。我这袋内不过是人家送的一袋山芋,想趁下班前拿回去,这费宁胡搅蛮缠,硬说我是偷窃。我己经跟他说了,私人的东西,你没资格搜,就算有盗窃嫌疑,也要出示搜查证,可他跟我纠缠不休,就是不让我走。”
  吕厂长转问费宁:“费宁,王小根说的,是这样吗?”
  费宁认同道:“大体是这样。因为我怀疑他那蛇皮袋内,是偷盗的厂内物资,所以就截住了,没让他走。”
  吕厂长听了,正要发话,胡主任抢在前面,斥责王小根道:“小根,你也有欠妥的地方,既然是自己的东西,光明正大拿走不就得了,为什么要趁老刘冲水时,慌慌张张拿出去,这不是招人怀疑,自找麻烦吗!这几天没脉似的,尽给我惹事,马上回机修班去,好好反省!长福、江涛,帮他把东西拿回去,现在还没有下班,无事不准外出。”
  刘长福、江涛:“是!”
  “慢!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胡主任的花招,怎能瞒得过费宁,他这是明斥暗放,帮王小根过关。“吕厂长,我可以肯定地说,王小根是蓄谋盗窃,东西就在这蛇皮袋内,只要打开一看,马上便见分晓。如果他不是盗窃,我甘愿承担责任。因为我和小马驹观察了很久,掌握了实据,不然,我也不会拦他。”
  “嗷!小马驹,你说说,你是怎么和费宁一起,发现王小根偷盗的?”吕厂长对胡主任越俎代庖,很是生气。他还没有发话呢,他就代行了他这个厂长的权力,表面上叱责王小根,实际是帮他混过去,便决心查个水落石出,以壮自己的威严。
  小马驹壮胆道:“吕厂长,是这样,王小根平时就手脚不老实,老偷厂内的东西。经我们观察,这次又串通姫丽丽,趁下班前无人过往,假意代刘伯的班,把刘伯支出去冲水。刘伯一走,传达室无人,姬丽丽便发出信号,把一块红手帕粘在墙上,王小根看到信号,随即拖个蛇皮袋到传达室来,他正想拿出门去,被我师傅截住了。这些都是我亲目所睹,绝无一句假话,各位领导请看,姬丽丽的红手帕还粘在墙上呢。”
  小马驹的这番话,把窗户纸捅破了,吕厂长和众人往墙上看去,可不是吗,一块红手帕还粘在墙上,随着轻风悠悠飘荡呢。再看姬丽丽,早吓成一摊泥,像闭眼待宰的鸡,再无辩解的力气。
  吕厂长看了,勃然变色,对方主任道:“老方,你是管纪检的,现场你都看到了,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立即打开蛇皮袋,查看里面是什么货色。”
  方主任也上火道:“对!有两个人揭发,还有红手帕作证,不能再迟疑了,应该查个结果。”
  “别别……”胡主任急坏了,心提到嗓子眼,“吕厂长、方主任,我看还是慎重点好,随便搜人东西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出了事我担着”吕厂长断然下令,“费宁,把王小根拉开;老方、小叶,你俩打开蛇皮袋,搜!”
  “是!”费宁应得比打锣还响,把王小根拎到旁边去。小叶解开蛇皮袋绳扣,老方费了万把的劲,才把十几个黄澄澄的铜锭边角料倒出来。围观的人个个伸头探脑,像看外星人的遗物,有人还发出惊叹:“呀!这么多的边脚料,能卖一百多块哪!”
  至此,是非曲直,一目了然。吕厂长声色俱厉,和老方耳语了几句,当众宣布道:“大家听着,王小根身为班长,盗窃铜锭角料,证据确凿,人赃俱获,在整肃厂纪的今天,性质特别严重。我和方主任沟通,决定处理如下:一、停止王小根工作,到纪检办作深刻检查,视其认识程度,再给予纪律处分;二、撤销王小根的班长职务,班长由费宁接任;三、对敢于揭发王小根的费宁和小马驹,给予适当奖励。好了,这事就这样了,现在还没下班,大家散了吧。”
  “慢!”胡主任见弄成这样,急得也不计后果了,当场抗议道,“吕厂长,你这么处理,未免太草率了,班长是办公会议任命的,怎么能随便宣布撤职呢?再说了,也要给犯错误者改正的机会,请你再考虑考虑。”
  “笑话!你这是什么逻辑!”吕厂长怒容瞪眼,断然拒绝,“人才要择优录用,不能任人唯亲,王小根成了内贼,还怎么当班长?费宁是技术尖子,不比王小根强吗!我是管生产的厂长,从全厂生产考虑,提一个基层班组长,难道还要你同意吗?这事决不改变,就这么定了!”
  吕厂长说完,交待保卫科老陈,把王小根的蛇皮袋,连同一块红手帕,一起送到纪检办,等待领导处理。然后头也不回,带领一伙人走了,围观者没得戏看,也陆续离去。
  胡主任呢,在吕厂长的威势下,只能翻白眼生闷气,被顶头上司压着,训得一无是处。自叹官卑职小,在大庭广众下出乖露丑,挂火得头痛欲裂,血压又升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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