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白胡子老头子虚乌有
作品名称:那年那晚 作者:苍烟 发布时间:2018-03-21 22:03:41 字数:3978
王小根去机修班,怎么又回来了?原来他没走多远,就被江涛发现了,赶紧叫来刘长福,两个人把他截住。机修班的两次争斗,以费宁的连捷收场,原先那帮子义愤填膺,决意要修理费宁的人,被费宁强力震慑。内部出现分裂,就像竹篓里倒出来的螃蟹,见有逃生希望,全都争先恐后,自顾爬离险境。
那王麻子最识时务,竟然临阵变节,投降了费宁;倪大鼻子、小毛驴、吴结巴等也没心没肺,厚着脸向费宁示好;其他人也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劲往哪倒;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铁杆了。因为屡战屡败,遭费宁当众羞辱,全都恨入骨髓,誓死决战到底。这刻,两人都无心工作,专等王小根商量,忽见王小根像企鹅散步,摇摇摆摆到机修班去,两人赶紧迎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长福,你们俩,想……想干什么?”王小根突然被拦,惊得舌头打蝴蝶结。
“小根,我们有重要情况向你回报,机修班出乱子了!”刘长福急如星火。
“机修班出乱子?什么乱子?”王小根嫌烦,板了面孔。
“小根,那费宁造反了,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我们到保管间去,再详细告诉你。”江涛示意刘长福,干脆把他架走。
“什么?费宁造反了?江涛,你在说梦话吧!这怎么可能……”小根怀疑加瞪眼,认为是天方夜谭。
“小根,这里人来人往的,到保管间说吧。”
当下,两人不由分说,一人一只胳膊,把王小根架了就走。王小根瘦骨伶仃,是个衣裳架子,哪经得起他俩一挟,想挣扎也动弹不得,只好暂时和自由告别,随他俩回到保管间。
到了保管间,小根把丽丽支走,气哼哼地坐下来,大发雷霆道:“你两个有病啊!把我拽到这里来,我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好啦,现在没有人了,有什么屁快放!”
刘长福赔笑道:“小根,你别生气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你拖来的。上午你去开会,费宁把机修班闹翻了天,定要拿个主意,好好治一治他。不然,他要是再跟你顶起来,不服你管教,到时候吃他的亏,后悔就迟了。”
“什么?你说啥?那费宁老实巴交,胆小如鼠,他会把机修班闹翻了天?这是真的?”王小根比驴还犟,打死不信。
刘长福见王小根固执,不信他说的话,只好从修电视讲起,把在机修班两次争斗的详细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江涛又在旁佐证,并适时补充,两人都说得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王小根这才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完全确认。
“小根,你不要用老眼光看人,费宁己经变成了一个恶魔,就像大闹天宫的孙猴子,骂人打架全花色,在机修班横行霸道,谁都斗不过他。你要是不及早防范,想办法治他,也许他就会造你的反,爬到你的头上拉屎呢!”江涛只顾发泄,忘了说话漱口。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这费宁的为人,我最清楚了,他老实本分,不与人争,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敢跟全班的人吵架呢?你们说的我信,但也不全信,要等调查后,再酌情处理。不过你们放心,果真他反了,要整他也不难,就算他是孙悟空,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明天一早上班,我就找他谈话,这刻我有事要出去,你们先回吧。”
这王小根打着官腔,其实他连个芝麻官都算不上,但官衔演绎出权威,级别熏陶出优越,王小根自视也是一个班的班长,享受组级待遇,比起刘长福等普通工人,自然要高出一个档次。因而,在和他们交谈时,也学着官场对“屁民”的傲慢,说些假大空的话,摆些小官僚的威,把刘、江气得真想给他两个巴掌,但理智没有给出指令。
“王八蛋!好心当成驴肝肺,明天上了班,看费宁怎么收拾他。”江涛出来后,咬牙发窝狠,一脚踢翻了一个木墩子。
“江涛,你先别上火,也难怪王小根不当回事。你想啊,要是你不在现场,我这刻告诉你,说费宁反了,机修班的人都斗不过他,你会信吗?所以呀,必须等他到机修班去,吃了费宁的苦头,领教过他的厉害,他才会认真对待。毕竟他有舅舅胡主任撑腰,想报仇还得拢住他,单凭我们两个,是没有用的。”
刘长福的开导,江涛想想也是,不是亲目所睹,谁也不会相信费宁会变成个恶魔,也就稍稍消了点气,两个人回机修班去了。
下午上班,费宁又到技术科去,在路上碰到了于国海,就见他像一挂灌过水的肚肺,脸上的血色荡然无存,便喊住他问道:“国海,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跟谁吵架了?”
“跟胡胖子!”国海忿忿说。
“唏!我说国海,那胡胖子是车间主任,手里有权,你好好干活就行,跟他怄什么气啊?”
“嗳!费宁,凡事都有个是非曲直,都要讲点道理,主任就能克扣别人报酬了,你这话我不爱听。”国海气不打一处来,跟费宁甩了脸子。
“国海,别生气啊,逗你玩呢!这岌岌可危的神马厂,就是被那些害群之马坑垮了,谁不知道胡胖子是个贪得无厌雁过拔毛的大蛀虫,只要是经过他的手,不割肉也要剥层皮!”费宁这才露相,道出真实想法。
费宁掏心窝子,国海也就直说了:“就是就是!他就是个雁过拔毛的大蛀虫!上个厂休日,胡胖子带我到一家乡办厂去焊钢门,说好报酬八十元,今早只给六十块,和他辩,他说人家改口了,他也没办法。哪是人家改口呀,全是他搞的鬼!他又拿介绍成头,又克扣我的工钱,良心黑透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个胡胖子,也太缺德了,不能就这么完!”费宁也瞪眼,帮他气。
国海摇头,叹口气道:“人家是主任,表弟是副厂长,全管着我们呢,不完又能怎样?还有你不知道的呢,这胡胖子心不通到工作上,在外面七搞八搞。专跟乡办厂拉关系,修机器,还跟人家签合同,不知弄了多少钱呢,可领导却蒙在鼓里,一点都不知情。”
费宁见四下无人,向国海面授机宜:“国海,我教你个办法,包你管用。你知道的,新调来的吕厂长,现在负责抓生产,他和尤厂长是死对头,因为尤厂长是胡胖子的表弟,也是胡胖子的靠山,吕厂长早就对胡胖子不满,要把金工车间撤并。你只要把这些情况跟吕厂长说,让他们权力互斗,吕厂长一定会找机会整胡胖子,也就给你出气了。”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让他们权力互斗,把胡胖子夹在中间,他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不过尤厂长这人,大抵还算正派,能力有目共睹,只是受权力排挤,老不得志,现在也是混日子,不管厂子衰败了。又听说那个吕厂长,吃喝玩乐全花色,挥霍公款如流水,在原厂蹲不下去,才调到神马的。”
“你说得不错,是这么个情况,尤厂长不肯出力混日子,吕厂长也不是个好鸟,官场的争斗错综复杂,不是我们管得了的。你只要记住一点,只要是有利于争取平等,揭露腐败,让他们相互争斗,互揭老底,把贪婪的丑事暴露出来,就达到目的了。”
于国海赞许地点头,夸费宁现在聪明多了,也关心起公正平等了。不像过去超然物外,淡泊清高,只看天上云卷云舒,不管人间悲欢离合。两人正谈得热劲,忽见姬丽丽从对面过来,因为她是王小根的女友,国海视她跟胡胖子是一丘之貉,就和费宁说下次再聊,别过费宁自去了。
于国海走后,费宁去技术科,办完事回来,又遇到了小马驹。小马驹看见他,随即把他拉到榆树下,这儿隐蔽无人,方便说话。费宁停下来,问他道:“小马驹,有事吗?”
小马驹说:“师傅,机修班的人都在议论,他们弄不明白,你得罪了那么多人,犯了众怒,可是那么多的人,却斗不过你一个人。估猜你由绵羊变成老虎,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这个高人有诸葛之才,而且是个白胡子老头,说得就跟真的—样,可玄乎了。”
费宁笑道:“那,你相信他们的话吗?”
“我?我也有些犯迷糊。按说,你为人正派,能力超强,什么都拿得起来,在机修班是最拔尖的,就连技术过硬的刘长福、江涛,也比你差了一大截。他们本事没你大,平时却敢欺负你,可你一旦跟他们翻脸,他们又全都斗不过你,你是怎么变得狠起来的?还真的叫人捉摸不透。按照他们的议论,好像还真有个白胡子老头指点的影子呢。”
费宁道:“小马驹,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对别人说。”
小马驹道:“师傅,我一定保密,绝不外传。”
“那好,我跟你说,这是因为有太多的众怒,怒了没用,徒伤肝火,甚至还会惹出祸来,所以人们就不怒了。时下人们都学会沉默,明哲保身,昔日的公愤激情,早已消磨殆尽,凡与已无关的事,谁也不愿出头。所以,别看他们人多势大,其实人虽多,势并不大,大多是看热闹的,要真的斗起来,跟一群人斗和一个人斗也差不多。也就是说,只要有胆量和实力,众怒也是可以犯的,但就像空城计那样,只能偶尔为之,多了就不灵了。什么白胡子老头?都是想象出来的,强大才是根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小马驹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似懂非懂,不深不透。但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也就浅尝辄止了。
费宁又大度道:“其实,刘长福和江涛,都是生产上的好手,尤其是刘长福,还是个多面手,不光在机修班过硬,金工车间的活也样样在行。也可以说,他是个人才,在机修班当工人,算是委屈他了。”
小马驹嘟嘴道:“师傅,依我看,刘长福这人太过傲慢,恃强凌弱。过去你不和他争,他就老是欺负你,现在你把他圧倒,他才老实点儿。要说人才,我看他不怎么样,你才是个人才。”
费宁启蒙道:“小马驹,人是个相互依存的群体,有句话叫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刘长福虽有缺点,但他在基层干活,靠劳动吃饭,和我们一样,也尽了社会责任。和那些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依靠特权,过寄生虫生活的人相比,他仍然是个有用的人。现在,我把他圧制住了,为的是让他知道,不要总是想着欺负弱者,弱者觉醒了也会反抗。当然,一贯欺负别人的人,失败了决不会甘心,跟他们还会有多次较量,直到他们认识到自己错了,争斗才会结束。古语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窝里斗是常见现象,过后又是朋友了。所以,你记住一条,人不能太软弱,软弱被人欺,现在各行各业,处处充满竞争,和他们共事,不能太老实,知道吗?”
小马驹:“我也看出来了,我知道。”
说到这儿,费宁突然想起一件事:“哎,小马驹,我问你,好像听你说过,你有个姨父在郊区乡办厂当厂长,是不是呀?”
“是呀,我姨父是郊区罗集乡的厂长,你有什么事吗?”
费宁以手加额,“好!太好了!小马驹,你爸不是缺钱看病吗,这下有指望了,我教你个办法。你到姨父家去,叫他按我说的办,如果不出意外,这笔医药费就有了。”
小马驹心里一甜,赶忙问道:“什么办法?”费宁就挨近他,和他一阵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