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踏征程任传芬装车 守纪律李荷清执勤

　　弯弯曲曲的丹江，绵延数百里，天真活泼的丹江浪花呼朋引伴，一路热情奔放，雄赳赳气昂昂，勇往直前。
　　浪花汇聚，形成了碧波，碧波荡漾，英姿飒爽。丹江有时宛如一条卧龙，静静地躺在那里欣赏两岸的鸟语花香，悠然自得；有时又如一条跃龙，激情洋溢地在川道里欢乐开怀。
　　进入了21世纪，国家加快了南水北调的步伐，渠首移民大搬迁也开始分期分批进行，丹江南、北两岸有许多村子纳入了搬迁序列。丹江北岸徐家村的下村就是一个要背乡离井的村子。
　　徐家村是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子，山脚下涌出了一眼清泉叫雷家泉，泉水清澈见底，冬暖夏凉。冬天的早晨，一团白雾笼罩在泉周围，像轻纱一样笼罩着泉眼，钻入这团白雾中，丝丝暖意扑面而来，那种润润的、滑滑的感觉让人整个身心感到舒服。
　　泉水先是自北向南流向，到了徐家村，来了个天然的左转弯，这个转向，自然而然把徐家村分成了上村和下村两大块，南边是下村，水位在南水北调淹没线172m以下，是搬迁区，北边是上村，水位在淹没线以上，不属于搬迁对象，但也属于库区。
　　2011年入夏，南水北调移民大搬迁的启动仪式就在这个村的下村举行。
　　天色微明，上村的任天龙老汉就起来了，迎面走来了徐家村的村主任李清荷，主动上前和任天龙打招呼：“大叔，早啊。”
　　“你也早啊。”任天龙回应，“现在不冷不热正能睡个好觉，你咋起来了？”
　　“你不也没睡囫囵觉吗？起这么早有事儿？”
　　“这不明天下村要搬迁吗，今儿个想到闺女家看看。”任天龙说，“你这是去哪儿？”
　　“我也要到下村去。”李荷清笑笑，递给了任天龙一支烟。
　　“可不是，你要去帮你老岳父装车，看我老糊涂了，我咋把这茬给忘了。”任天龙自嘲地说道，“咱们都和下村千丝万缕地连挂着，唉，以后走亲戚就不那么方便了。”
　　“按理，我是得去帮连襟装车，可是今天要去执勤。”李荷清顿了顿说，“移民的吃喝拉撒头疼脑热都要管，今、明两天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不敢大意。”
　　任天龙纳闷：“不听说下村成立了迁安委员会吗？怎么，还有你的事儿？”
　　“看大叔说的，”李清荷笑笑，“他们没动身不还是咱村里的人？有些事在咱看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移民来说可就小事不小了，走之前，保不定还会遇到什么麻烦事儿，村里不把疙瘩解开，影响了搬迁，吃罪不起啊。”
　　“那是，那是。”任天龙说，“搬迁是个大喜事，来不得半点马虎。再说了，迁安委员会主任徐国存才上任，没经验，你得替他多操心了。”
　　李荷清笑笑：“你可别小看了徐国存，人家比咱有魄力有胆识。但是，搬迁这么大的事儿，靠一两个干部根本应付不下来，咱要不上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不作为，咱得守纪律，你说是不是？”
　　“可不是，上村和下村是一个村委会，亲不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忙你的，我朝前面转转。”
　　任天龙转到菜地边，遇到了正担着空水桶走过来的二儿媳韩晓春。
　　韩晓春一边走一边说：“怕你们没起来，我先担了一挑回去，我这就给你们挑水去。”
　　“不忙。”任天龙停下来，说：“明天你姐家搬迁要走，老二不在家，今天抽个空去帮他们装一装车。”
　　“这还用你说？吃过饭我就去，去的早了，站没站处，坐没坐处，车队不来，让人干着急。”韩晓春边走边说，“有我们，你和我妈就不用去了，天热，别热出毛病来。”
　　“你姐家这么大的事儿，怎能不去看看呢。那好，到时候我就不再喊了。”任天龙说完，背着手走了。
　　走不多远，迎面碰到了老大宗有，宗有上前递给父亲一支烟，说：“大蒜再有两天就要挖，昨天我看你还在提水浇，再浇水也没用了。”
　　“浇点水，润一下地皮，好挖。想来想去，没啥好东西送给传芬，昨儿个我挖了两把蒜，今天给她们家送去。”任天龙说，“等送走她们，我就准备全部挖掉腾地，今年蒜长得不赖。”
　　“吃过饭后，我和芳芳去看看她家有啥活儿没有。”
　　“肯定有活儿，国红像嫁给了公家似的，不到动身的时候就停不下来。”任天龙说，“传有不在家，你是个男的，能给传芬壮壮胆，有你在，芬儿就有了主心骨。”
　　“爹，您放心，不会让传芬哭鼻子的。”宗有看了父亲一眼，补充了一句，“她家本来安排在四号帐篷，帐篷上写的是05号，你们要是去了，别摸错。”
　　“这我知道。饭后我就不去喊你们了。”
　　任天龙说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背着手回家了。
　　太阳刚出来，就让人感到像在火场上一样，热得难受。天上没有一块云彩，旷野里没有一丝凉风，一团团小飞虫飞扬跋扈，直打人脸。
　　任宗有推出摩托，正赶上王大头从门口经过，就上前和他打招呼。
　　“大头，你妹妹刚在这里借铁叉，说是今天打油菜，你不是去帮她？”
　　“她家呀，是刺藤，一年到头都有活儿干，累死她活该，遇到个徐国涛，死脑筋，守着几亩薄田，我看能给他屙金尿银？”一提起妹妹王俊芬，王大头就直摆头。
　　“可别这样说，徐国涛家这二年也没少收入。”
　　“懒得说他！宗有哥，今儿个需要几个人，你有事没事儿？”
　　“对不起。”宗有笑笑，“今儿个要去帮传芬家装车。”
　　“可不是，传芬姐明天就要走了，你这个当大哥的是得替她张罗张罗。我忘了这档子事儿了。”
　　“昨儿个弄到好东西没有？”
　　“弄个屁，我是瞎折腾。”王大头说话有点激动，“就是有好东西，咱眼拙，还不是当成易拉罐踢来踢去。”
　　“你把东西甩给了杨金贵，你们是生意伙伴，他能亏了你？”
　　“提起这个活阎王我就来气，这家伙吃肉不吐骨头，心黑着呢。”王大头愤愤地说，“一个庄上的人，你能不知道他？钱比他爹还亲，除了认钱，他还能认得谁？”
　　“人家门路广，弄到东西能出手。”任宗有笑笑。
　　“这不假，他弯弯道儿比咱们都多，乖乖，这些年发足了昧心钱，也不怕天打五雷劈。”王大头一边走一边扭过身来说：“宗有哥，你忙你的，我现在去找猴子，传芬姐家要是忙不过来，你就打电话找我。”
　　“好咧。我替传芬谢谢你了。”
　　孙芳芳收拾好屋子出来，看着王大头远去的背影问：“大脑袋找你干什么？”
　　“他现在找人还能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去搬迁区捡漏？这家伙，猴精猴精的。快锁门，早点走，别让爹来催。”
　　王大头本名叫王海州，因为脑袋比常人大一点，自小人们都叫他大头，有时候连他父母也不喊他真名，现在四十上下的人了，人们还这样叫他。这人白净脸，浓眉下藏着一双零活狡黠的眼睛，给人的总体印象是精明圆滑，这种形象不是次品，但也上不了档次，混在人堆里，很难让人找出与众不同的特征来。
　　5号帐篷前，徐国红刚把一个脸盆从帐篷里端出来，手机响了，只听他说：“好的，好的，我一会儿就来。”
　　任传芬问：“谁的电话？”
　　“越忙越跟不上趟儿。”徐国红有些发愁，“还不是徐国存打电话让我到移民临时指挥部去一下？”
　　任传芬把一件干净的汗衫递给丈夫，对他说：“人家徐国存不也要搬迁？人家就能守在那里，咱就不能？你放心去吧，家里交给我了。”
　　“就怕你顾不过来。”看着孱弱的妻子，徐国红忧心忡忡。
　　任传芬笑着说：“一会儿哥哥、嫂子和晓春都来，还有帮扶队员，家里的事儿不用你管，我要拉你后腿，让别人怎么看你？别人又会怎样说我？”
　　“那好，我走了。”徐国红换上了干净衣服，走了。
　　晓春骑着电瓶车赶到，老远就喊：“姐，我来了。”
　　“没吃吧？”
　　“早吃过了，姐夫呢？”
　　“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可能是移民指挥部打来的。”任传芬说。
　　“彬彬不回来？”
　　“他回来能帮上什么忙？”徐彬彬是任传芬的儿子，大学刚刚毕业，一提到儿子，她就有一种自豪感和幸福感，她随手从旁边的一个木杆子上拿过一件旧衣服，把一块水泥板拍净，说，“晓春，坐下歇歇。传有恐怕暂时不回来吧？”
　　“来来回回跑，不够路费钱，一家人的花销不靠他靠谁？”
　　“我总觉得我弟弟这个人差心眼，永远长不大，你要多担当点。”传芬客气地说。
　　“姐，看你说哪里话，是我和孩子们拖住人家后腿了。”晓春四下看了看说，“姐，东西都打包了？”
　　“都收拾好了，只等着上车呢！”传芬说，“爹、妈以后就靠你们多照应了。”
　　“姐，忘了给你说了，爹、妈坐张杰新的农用车一会儿就来了。”
　　“这么大一点事儿，谁让他们来呢？真是的。”一听说爹妈要来，传芬一阵激动，一阵心痛。
　　“老两口就你这么一个闺女，还不是不放心你，非要过来看看不可。”晓春看了传芬一眼，好奇地问，“姐，张杰新在上村，他哥哥咋在下村呢？”
　　“传有没给你说过？张杰新的哥哥叫张晓新，招赘到下村的陈家，离我们家不远。”传芬说着，抿嘴偷偷笑了起来，声音也压低了下来，“听人们说张晓新偷西瓜时，让看瓜老头逮住了，就招他做了女婿。”
　　韩晓春感到新鲜，正要问是怎么回事，却见宗有带着孙芳芳也赶来了，孙芳芳一下摩托就问：“传芬，没晚吧？”
　　“没有，没有，早着呢。”传芬等宗有支好摩托，递过来一盒烟，“哥，国红不在家，你得多操心了，一会儿你帮忙去领一下车。”
　　宗有挡回了妹妹递过来的烟，说：“我现在就去停车场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