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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拒做软柿子

作品名称:那年那晚      作者:苍烟      发布时间:2018-03-20 02:10:04      字数:3699

  刘长福临战怯阵,成为笑柄,最后只是象征性地将拳头舞了一下,便鸣金收兵,使观战的人大失所望。只有小马驹见刘长福败阵,师傅居然赢了,意外惊喜,冻雀变了欢雀。王耀明不满足,阴险地鼓动道:“刘长福,咋蔫了?大伙正等着看戏呢,干一仗呀。”
  王耀明外号王麻子,但并不真麻,年青时患青春痘,熬不住常用手挖,便留下了几个显眼的凹点,好事者便送他这么个美称。此刻因幸灾乐祸,成了第二个目标,费宁大步走过来,把钢条般的手指点在他额头上,厉声道:“王麻子,你想看戏是吧?刘长福不干仗,你来试试。”
  “别、别,费……费宁,我是跟刘长福说了玩的,你、你别生气啊。”王麻子惊得汗毛肃立,魂不附体,仿佛黄鼠狼抽了筋,浑身打哆嗦。他那副身子骨,做骨骼模型还可以,打架一碰就散,怎敢跟费宁过招。被费宁一点,就软作一堆,赶紧一边伏低赔情,一边脚下开溜,退出这个是非圈子,惹得围观者又一阵哄笑。
  王麻子戏没看成,还弄了个没趣,灰溜溜往后退,心里直扑腾,思忖这费宁怎么了?竟敢跟刘黑子叫板。刘黑子谁啊,机修班首席猛男,耗子扛枪窝里横的角儿,凡事都要占个上风,更喜欢恃强捏软柿子;当然,也是生产上的一把好手,胡主任倚重的骨干。这费宁在他眼内,如同绵羊般软弱,总是逆来顺受,从不与人争吵,简直就是个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但今天奇了怪了,让人大跌眼镜,绵羊变成了老虎,费宁竟然治服了刘黑子,还用“钢条”点他的额头,也太胆大没魂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谜!真是个谜!深奥的谜!无解的谜!但这事不能算完,刘黑子也不会罢休,等王小根回来,这小子有苦头吃。
  王麻子正暗自盘算,别人又笑个不停的时候,就见费宁两眼圆睁,一声断喝,如半空滚过个炸雷,使人遥想起当年张翼德先生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桥梁水倒流的威武气概:“笑什么笑!”随着话音刚落,笑声戛然而止,在场的围观者,都大惊失色。有的骤然石化,有的张口结舌,有的还向后缩,情态都不同程度地发毛。
  “这好笑吗!”费宁视一群同僚如爬虫,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王麻子是条势利狗,你们也不是好东西!想看戏是吧?看戏不如演戏,有种的站出来,我陪你们决斗,别做缩头乌龟。”
  那么,有人站出来吗?没有!没有!倪大鼻子为息事宁人,出来调和道:“好了,都是机修班的,早不见晚见,打架斗殴有意思吗?别想看什么戏了,散了吧。”
  围观者看不到戏,还被费宁喝斥,当然感到气恼,可是都忍了,没人站出来挑战。纵观社会现实,一旦人性扭曲,便会幸灾乐祸,看别人的笑话或者倒楣,最是舒坦过瘾,心里痛快得很。可是让自己出头,给别人瞧热闹,就不那么愿意了,宁可做缩头乌龟,也要自保安全。更何况现在的费宁,已不是过去的费宁,简直就像天杀星下凡,天王老子都不怕,犹如醒来的睡狮,吼一声摇山振岳,瞧他那凶神恶煞的架势,惹恼他等于自取其辱。因而聪明的伙伴们,听倪大鼻子一说,都接受他的劝告,各自干活去了。随后,费宁也带上仪表,径直去了技术科。
  不过,争吵虽然平息,不等于别人臣服,费宁的骄横粗暴,不仅训斥了刘长福和王耀明,让他们失了面子,还公然指责围观者,得罪了机修班所有人。尤其在双方口角时,出言不逊,开骂瞧热闹的不是好东西,虽然占了赢面,可是树敌太多。所以,除了小马驹和他贴心外,其他都是对立面,因为打击了一大片,也使自己处于了孤立的境地。
  果不其然,由于费宁太过偏激,激起了不少人的反感,看见费宁一走,机修班像炸开了锅。不少人都忿忿不平,指责费宁像条疯狗,歇斯底里,见人就咬;我们不过瞧个热闹,也被骂不是东西,我们招他了?惹他了?扒他家的祖坟了?一个呆戆大,仗着有点蛮力,骂机修班所有人,也太猖狂过分了。
  刘长福见人心怀怨,是个报复费宁的机会,立即见缝插针,趁机挑唆道:“好啦,诸位,别发牢骚了,发牢骚没用。我的看法是,你们能忍下这口恶气,那就算了,别叨叨了;如果忍不下这口恶气,就大伙一起跟他斗。我和王耀明体力单薄,斗不过他,大伙儿一起跟他斗,他就是三头六臂,也要脱层皮。再说了,我们还有江涛和袁兵呢,虽然他们没有在场,但都是好身手,众人拾柴火焰高,还怕个戆大吗。”
  王麻子起哄受辱,弄得好没面子,正一肚子气没处出呢,见刘长福扇阴风点鬼火,赶忙跳出来助阵道:“对对!刘长福说得对,一个平时夹着尾巴做人的憨子,竟然爬到我们头上拉屎撒尿,如不教训他一下,这脸可就丢大了。别看他气势汹汹,大家一起和他干,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他淹死了。”
  小毛驴顾虑道:“大家不要太激动,还是考虑考虑,新来的吕厂长利害着呢,抓劳动纪律特别严,他要知道工作时间打架,能饶过我们吗?”
  吴结巴认同说:“对!工、工作时间不能打,打也打不过他。”
  陈刚回身看了看,问:“咦?怎么不见王小根,小根哪去了?”
  刘长福回答:“他被胡主任叫去开会,上午怕是不回来了。”
  这当儿,王麻子在刘长福说话时,见小马驹倚在机床后面,似乎在探听什么。他没有干过特工,却极具特工潜质,嗅觉像猎狗一样灵敏,马上过去喝斥道:“小马驹,你在这儿干什么?是不是想探听消息,去告诉费宁。”
  小马驹白了他一眼,反问道:“我想探听消息?探听什么消息?”
  “你个臭小子,还嘴硬!我在问你呢,应该你回答,我们这里说话,你干嘛偷听。”
  “咦?奇了怪了!这里是机修班,又不是特务窝,有什么话不能公开的,好事不瞒人。”
  王麻子和小马驹吵起来,其他人也停止了议论,目光都聚焦到他俩身上。刘长福咆哮道:“王耀明,别跟他罗唆,把他轰出去!”
  其他人随波逐流,也跟着帮腔:“轰出去!轰出去!”
  小马驹:“你们没做亏心事,干嘛要草木皆兵,轰出去就轰出去,我还不乐意在这儿呢!”说完,手抓了一把空气,向王麻子扔过去。王麻子避让了一下,见没有爆炸,才放下心来,再回身望去,小马驹己经走了。
  小马驹出了机修班,在走廊上碰到姬丽丽。姬丽丽是机修班的保管员,最爱打听小道消息,看见小马驹出来,哪肯放他过去。当即把玉手一挥,笑盈盈叫住了他,像鬼子的盘查哨,不问明白不放行。小马驹想这个女人不寻常,缠人的功夫可入吉尼斯,躲不开甩不掉,只好停了脚步。
  姬丽丽靠过去,亲热道:“嗨!小马驹,我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小马驹想,你只问一句话吗,十句恐怕都应付不了。
  “我刚才在保管间,听到机修班有人吵架,谁跟谁吵啊?”姬丽丽问。
  “谁跟谁吵?没有吵啊,是我师傅逗刘长福玩,不过声音高点罢了。”
  “瞎说!我不信!费宁逗刘长福玩,不可能,刘长福逗费宁玩还差不多。”
  “你这是什么话,瞧不起我师傅,我师傅跟别人开个玩笑,都不行吗?”
  “小马驹,你误会了,不是说你师傅开玩笑不行,而是你师傅从来就不开玩笑。他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弄不过人,就算是开玩笑,也占不了上风。”
  “啒!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告诉你,和你判断的完全相反,我师傅今天还就逗了刘长福,还就占了上风。”
  “你师傅会占上风?哪能呢?我不信。”
  “不信你去问刘长福,一问不就明白了吗。我还有点事,没工夫陪你聊了,回见。”
  小马驹对姬丽丽印象不好,没心情和她磕牙,趁她愣神的时候,拔腿开溜掉了。
  小马驹走后,姬丽丽思忖良久,还是不信费宁能占上风,愣了一会儿神,也走了。
  机修班的这场争吵,吵得沸反盈天,稀里哗啦;但班长王小根并不知情,他被胡主任叫去,说是有新任务,进了小办公室,胡主任就把门掩起来。有意思的是,胡主任是王小根的舅舅,尤厂长是胡主任的表弟,三个人同在这个厂,又分别在基层、中层和上层,办起事来特方便,被人戏称为三点一线。
  这刻,王小根见舅舅神秘兮兮,知道又来了好事,屁股刚落凳,就急着问道:“舅舅,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胡主任小声道,“兄弟厂有台德国进口机床,切割部位失灵,想请我们修一下,有没有办法?”
  “这,舅舅,这个月的定额任务,我都分配下去了,已经定了的事情,再加任务不好说。更麻烦的是,这种进口机床,性能很难把握,除了费宁能修,其他人也弄不起来。”
  “那就让费宁修嘛,但要注意方法,和他好好商量,不能强迫命令。既然兄弟厂求援,总得帮人家一把,头头上门,情面难却。再说了,我们也有为难的时候,说不定也需要人家支持,相互协作,大家都好。”
  “这我知道,帮是应该帮,费宁也好说话,不过……”王小根说到关键处,顿住了。
  “不过什么,又是奖励。”这顿住了的玄机,不言而喻,胡主任对这个外甥的脾性洞若观火,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你就知道钱钱钱,成天钻在钱眼里!好啦,不要多说了,任务完成,给你一百。”
  “舅舅,我想问一下,任务完成,你拿多少?”王小根不知高低,想平分秋色。
  “放肆!”胡主任发火了,沉下脸训斥道,“舅舅拿多少,是你问得的吗!”
  王小根讨个没趣,嘴挂油瓶:“是是!舅舅,我不该问。但和费宁谈修机,人家是额外加班,多少也得给点报酬,不然这话不好说哩。”
  “费宁修机,可以奖励,也给他一百,行了吧?”
  “行了行了,就这样了,舅舅,我这就跟他说去。”
  “小根,记住,既要把这件事情办好,又不能跟别人咋呼。不然奖励就砸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舅舅,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你忙去吧。”
  随后,王小根告辞出来,借开会的名义,上午就算打了水漂,不回机修班了。跟着溜出厂门,找一个酒肉朋友钱疤子,因那人当天未上班,转而上街闲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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