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
　　华当年结婚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
　　我甚至不屑去叫那人的名字，只是一味地劝她说:你看你找了个什么人啦，天天来赌，还不做事，你早上跟了他，晚上就得后悔。
　　我在电话里连着劝了三天，劝她的时间加起来超过六七个小时。可华还是和那人结婚了，义无反顾地。
　　这次从北海回来，我暂时在华的住处住着。我对华说，我现在明白你当年的感受。
　　华给了我一个长长的拥抱说，回来就好！
　　可我还是想她，很想很想她！
　　她想你吗，华问我。
　　我不知道，我抱着头在床沿上坐下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去给你买早餐吧，华从旁边的桌子上抓起一把一块、五块的零钞说，你想吃些什么？
　　我想死，我说，华，你说我从这六楼跳下去，会不会死。
　　华在我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你别吓我。
　　我说，我不会做傻事的，我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
　　华不说话，我也沉默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我说，我想喝水。
　　华拿了一次性杯子，准备倒水。
　　我说，我想喝可乐，百事也行。
　　你到底要做什么，华大声地问我。
　　我向她笑笑，我现在就想喝点带碳酸的饮料。
　　华不信我，她走到门口大声喊着住在斜对门的杨敏说，杨敏，你下去给我买瓶可乐上来。
　　华说的是贵州家乡话。
　　虽然我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但相处久了，却是可以听懂的。
　　杨敏穿着拖鞋，从房门口走了过去。
　　依旧是沉默。
　　敏买了可乐上来放在一边的桌上，又回了她的屋子。
　　我打开可乐瓶子喝了两口，把瓶盖扭紧，放在地上。
　　你要再不回来，我和万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华说。
　　你知道我在北海哪里吗？
　　我笑了笑，我想我的笑肯定比哭难看。
　　我说，你找不到的，我们住在杭州路上，离市区还很远。
　　华说，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弄你出来。
　　她说话的语气很坚决，就像她为人处事一样。
　　我没有话说了，不管在什么时候，华都是我好的朋友。
　　傻丫头，我说。
　　说完，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华笨，我也不聪明！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资本运作是个骗局，可我还是自欺欺人地强迫自己相信这个项目的真。
　　因为，梅在这里。
　　我和梅是通过一个叫百合网的婚恋网站在网上认识的。
　　在这之前，我没想过去婚恋网站，梅也没想过。但一次偶然的机会，就让我们有了认识。
　　我们通过微信来聊天，梅告诉我说，她的一个同学也是通过网站认识的她老公，两个人现在生活的很好，也就抱着试试的态度注册了百合网帐号。
　　我说，我也是被家人逼得急了才去的网站，这就是缘分！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就留个电话给我呗！
　　你这套路深呀，梅说，可她还是把号码发了过来。
　　我说，明天打电话给你。
　　我在第二天中午给梅拨了电话，具体的聊天内容已经不能记起，只记得我们聊的很投机，丝毫没有我担心的尴尬和冷场。
　　梅的声音也绵软、圆润，说起话来仿佛带着糯米的粘、香，让人听着不由自主地就跌进了温软的床，再不想起。
　　我说，我想去看你。
　　梅说，那你来吧，正好我下班了也没有人陪。
　　我说，那我六七月份过来。
　　听梅说话的意思，她好像不排斥我，这是个好的开始。
　　我不禁在心里筹划起来，我一个月六千块钱的工资，以后生活肯定不够用的。
　　为了以后能富余些，我必须努力去赚钱，我的心里就有了开一家餐厅的想法。
　　餐厅最好是开在江浙一带，一来当地的消费水平好，二来也是当地人也文明有礼。
　　梅听了我的计划后，支持我说：你这想法好，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想改变都不算晚！
　　她这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过去是荒唐、懒散了些。但我从现在起开始改变，为你陈晓梅改变。
　　二
　　2016年的4月19号，晚上19点25分，我坐上了东莞凤岗去往湛江的客车。
　　5分钟后的19点30分，客车准时出发了。
　　我的心情激动着，十二个小时后，我就可以站在梅工作的那片土地上。
　　夜里三四点钟，我忍不住给梅发信息说：我来了，我去湛江什么地方找你，然后就是焦急地等着梅回信息过来。
　　也是，现在这个时间，正常人都在睡眠中，谁会拿手机来看！梅有晨跑的习惯，那她拿手机看到信息的时间不会超过早上六点钟。
　　那时候，我已经到了。
　　梅应该很惊喜地在电话里问我，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说，我想你，就提前来了。
　　那你在湛江什么地方，我请假接你。
　　梅的工作要紧，怎么能让梅请假呢！
　　我说，你还是把地址发过来，我自己找着去吧！
　　一切都顺理成章地，我在梅工作的地方找个旅馆放了行李，在梅工作的地方守着。
　　等梅中午下班的时候，我走过去手牵了她。
　　……
　　这是我心里的场景。
　　我忽然笑起来说，生活是多么美好！
　　心里焦急着，在座位上怎么坐也不自在，手机也捏在手里时不时地看着时间，只折腾到手机电量不足百分之三十，这才闭了眼小睡。
　　等睡醒已经是凌晨四五点钟，天很快就要亮了，依旧是没有梅的信息过来。
　　我扭头往窗外望，车在行驶中把一盏又一盏昏黄的灯连成了跳跃的音符。一颗又一颗树的树枝、树叶，也全被浸染成了夜的颜色。
　　渐渐地，天边泛了亮边。
　　亮边一点点地扩散，亮成了一片。
　　公路两边稀稀疏疏的房屋就像房屋旁边稀稀疏疏的野草，东一片，西一片。房屋前的菜地里，流淌着一条直直的渠沟。老人佝偻着身子走在渠沟上，牵着一头牛在后面跟着。
　　看看旁边的指示，我们已经进入湛江境内。
　　这就是湛江吗？
　　空气真好！
　　如果你真的喜欢一座城市，愿意在这座城市留下来，你就能发现这座城市的美。
　　就像是深圳，虽然它道路拥挤，但那里的人来去匆匆，充满了积极和朝气。
　　就像是湛江，或许它没有深圳的热闹和繁华，但它有着自己的舒适和清新。
　　这就是二者间的对比和区别，没办法比，也比不了。
　　车上陆陆续续有人下车，依然是没有梅的信息和电话过来，我给梅打了电话。
　　电话响着，没人接听。
　　我再打，依旧是无人理睬。
　　她这是怎么啦？
　　我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又只能安慰自己说，或许梅把手机放在客厅充电，或许梅把手机遗忘在工作的地方，自然是没人接听的
　　车到了霞山总站，我随人流往前涌。梅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只能背着包在路边站着。
　　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人围过来问我去什么地方，我向人摆摆手，在心里说，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可站着总不是办法，我只能漫无目的地走，我像是没有了灵魂。
　　我想哭，想找人诉苦，给表哥拨了电话，却又不敢说现在的处境，只是问他在那里，最近生意怎样，照顾好自己。
　　我给纯子拨了电话，可电话还没接通，我就挂了电话。
　　不高兴的事，自己知道就好！
　　我背着行李沿着小路走了一圈，直走到两腿酸软，这才在一家旅馆门口停住说，不管怎样，我等你一夜。
　　在旅馆的前台办过手续，我从前台的右侧穿过后门往楼上走。
　　有阿姨在二楼的台阶上做着卫生，她抬起头冲我笑笑，我也冲她笑笑。
　　等回到房间，我把门关了，把包扔在旁边的靠椅上，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坐起来给梅发短信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也不接我电话，或许你有你的担心和苦衷，但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只是希望你好好的。我人已经到湛江，在这边住上一夜明天回深圳，祝你安好！
　　我以为梅是做着不好的事情，想着她一个女孩子在那个恶劣的环境被人欺负、处境艰难，我可怜、担心着她。
　　等发过信息，我躺在床上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突然想起自己有十余个小时不曾吃过东西，这才坐起来说，不管饿是不饿，早餐总要吃的。
　　从楼下的小吃摊吃过早餐回来，去冲凉间洗了澡，然后在床上躺着，想睡睡不着，不想睡却又困得厉害。
　　打开电视，五十几个频道翻来翻去也找不见自己想看的节目，只得躺在床上把眼睛闭着听电视里的声音。
　　一会儿闲声音太吵，就拿枕头蒙了头。
　　一会儿又坐起来，心情烦躁地把头发揉成了鸡窝。
　　上午十点左右，梅打电话过来，她在电话里问我，你怎么啦，怎么说这样的话？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我说，梅，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不是说五月份才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说，我想给你个突然的惊喜。
　　是的，我是想给梅一个惊喜，可梅却给了我一个惊吓！
　　我不是说要去培训吗，我昨天晚上就坐飞机到了上海。
　　我说，你是说过，可我不知道你会去的这么早，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在这边学习最起码也要一个星期吧，我尽量早点回来，梅说。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我也开始在网上投递简历，筹备着在湛江找工作的事情。
　　先是上智联招聘，再是58同城，然后给自己看中的公司打过电话。
　　电话里传来个女性的声音，她在电话里说：你好。
　　我说，你好，请问你们这里还招普工吗？
　　要的，对方说，请问你是什么学历，对工作有哪些要求？
　　我说，我的要求并不高，先有份工作就好。
　　那你来公司看看吧，你大概什么时候过来，对方在电话里问我。
　　我说，现在已经是上午的十一点钟了，我在下午的三点左右准时过来。
　　等挂过电话，对方给我发了公司地址，让我坐2路车到一个叫恒怡湾的地方。
　　那天下了雨，雨一阵一阵的，雨下过后就现了太阳。
　　太阳往云里一闪，又落了雨。
　　我在早上吃饭的餐馆吃了午饭，看着停了雨，乳白的阳光从天上照下来，这才坐上了去恒怡湾的2路车。
　　地方离我暂时居住的旅馆大概40分钟的路程，听见车上的播放器报了站，我走下车。
　　天依旧是睛着，太阳照在新建的沥青路上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幸福、舒适感，我给对方打了电话。
　　对方告诉我前面有个红绿灯，在红绿灯的左手方向上大坡，然后沿着大路走到头，她安排人来公司门口接我。
　　我按照对方的指示走到路的尽头，前面是被一个锁着的并生着铁锈的大门拦着，前面已经没了路。
　　我在旁边的荫凉处稍等了两三分钟吧，有个等着手套、年经大约在四十左右的工人从旁边的小作坊里走出来说，来面试的是你吗？
　　我说，你好。
　　进来吧，那人说。
　　他开始往作坊里走，我在后面跟着他。
　　我被他领进屋子，带到一个该是领导的人面前，然后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是个做棉线手套的小加工作坊，里面加上老人、小孩不过十五六个工人，该是什么证件也没有的黑作坊。
　　这我不在乎，对于一个初来湛江的人而言在这里站住脚就好，工作不能太挑的。
　　领导开始给我讲每天的工作和工资待遇，可我越听越没有了做的意思。
　　我是为了梅才来湛江工作的，而眼前这份工作一个月只能休息一天，它显然不符合我经常陪伴梅的硬性要求，我向对方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出来。
　　一直和我电话联系的那人，打电话问我对这份工作感觉怎么样？
　　我说，谢谢你的好意，工作的事情还是等我女朋友回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