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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天来了

作品名称:那年那晚      作者:苍烟      发布时间:2018-03-04 18:10:39      字数:4369

  那年是一九九七,农历生肖牛年。据熟谙农历的人说,按生肖运程推演,牛年属牛的人,为今年凶运榜首,牛年犯太岁,因而,无论是事业、钱财、爱情、健康,都不会很顺利。这当然不靠谱,没有科学根据,都快二十一世纪了,老黄历早就没人信了。且今年更有一件举国同庆的大事,就是七月一日香港要回归祖国,好事频频,吉兆连连,又怎么会不顺呢,纯属庸人自扰之。但尽管如此,事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无数事例表明,命运最会捉弄人,并不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人生之旅充满艰辛,要看时运和机遇。现在社会进步了,天已经可测风云,但人却难料祸福,所谓世事无常,更或许穷通有定,谁能料到以后的结局呢,未来是不可知的。
  那年发生的事,其时正值初春,春节已经过去了,春寒还延宕着,残冬就像个恋权的官僚,迟迟不肯退位,寒风依旧余威不减,拂在脸上如冰凌扑面;春的气息仿佛还在寒冬里游移,春寒料峭仍是主旋律。前几天下了一场雪,覆盖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古老的繁州城也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可是好景不常,过后就现了相,马路上成团的积雪,被行人踩踏成坚冰硬块,和泥水混在一起,像人为设置的路障,坑洼不平,湿滑难行。商铺前清扫的一个个雪堆,也由洁白转为浅灰,在阳光下闪烁融化,水汪汪的流淌外溢。但为生计奔忙的上班族,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出门后都低头弓腰,在潮泞的路面上行进。他们既要挣钱养家糊口,又要为父母子女操心,除了起早贪黑辛勤劳作外,还难免有些烦心事,莲花里的尹文凤,就裹挟其中。
  近几日天气转好,冰雪消融,大地草木吐翠,万物复苏,花红柳绿,蝶舞蜂喧,浓郁的春意袭人。毕竟是春天了,马路和道旁的树木洁净如洗,繁州城又展露出她的秀美容姿;街上行人也逐渐增多,各种车辆川流不息,闹市区熙来攘往,尽显往日的繁华。但农谚说,霜前冷,雪后寒,尽管雪化了,还是很冷的。
  这天下午,文凤有事外出,简单梳理了一下,羽绒服没敢脱,出门到了外面,还是觉得寒丝丝的;便搓手蹬腿,跳跳蹦蹦,用运动换取热量,才感觉舒服些。接着向前走,一个简陋的小店就楔入视野,没有店名和招牌,卖些日用小商品。因为房屋太小,只有十几平米,门前又搭了个棚子,小件商品如酱油醋等,就摆放在棚子里,全交给英子打理。
  英子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母亲几年前早逝,父亲把她拉扯大,由于家境贫寒,英子上完初中,就辍学在家帮工。平日里,父亲主外进货,英子主内销售,真个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小的英子竟然挑起了应该成人担负的担子,里里外外一把手,把小店打理得井井有条。由于他家确实困难,附近的居民都会来照顾生意,文凤热心公益,更是小店常客,她从不进超市买酱油,都是到英子小店来。
  这当儿,文凤在小店外面,听到一阵轻快的歌声,甜丝丝飘进耳蜗。“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我在风雨之后,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啊,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当然是英子唱的。文凤的脚步给歌声牵住了,于是立定、稍息,插话:“哟!英子,唱歌哪!”
  歌声戛然而止,代之的是低八度呢喃:“文凤姐,我……哼了玩的。”
  文凤不用进去,就能判断出英子不好意思,脸儿红红的,心儿劈劈的。又赶忙补充道:“英子,你唱得真好!接着唱,我走了。”可店里已是一片寂静,再无声息。文凤深悔自己冒失,英子多不容易啊!难得有心情放松一下,被她的插话打断了。
  文凤离开小店,走到巷子口,碰到何嫂子。何嫂子抱个娃儿,亲热得像他乡遇故知,其实都是近邻街坊,笑眯眯招呼文凤道:“文凤,上哪去呀?”
  文凤道:“跟苇子有点事。”
  何嫂子便转过头去,叫娃子喊阿姨。这娃子小名顺顺,约两三岁吧,怯生生的,瘦得皮包骨头,小脸没一点血色,被大眼睛占去了一半;鼻子像把三角小锉,耳朵像两片萝卜干子,只管朝文凤瞅看,仿佛人家脸上有什么特别的风景。何嫂子叫他喊阿姨,他只瞅不睬,又摇他像鸡爪子似的小手,还是不搭不理。何嫂子“阿姨”喊了五六声,那娃儿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喊得文凤消化不了,说这孩子认生,就别难为他了。同时按惯例夸孩子,以补偿做母亲的心理安慰。但这孩子又确实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只好说这孩子长得不错,眼睛大大的,文文静静的,像他爸,将来一定有出息云云……
  何嫂子见娃儿不争气,失了面子,没有办法,只好换个话题道:“你们家费师傅,最近还好吧?”
  一提到她那口子,文凤就皱眉头,说:“好什么呀,就喜欢死啃书,把人都啃傻了,到现在还是个工人,还尽被人家欺负。哪像你们家王先生,政府公务员,收入高,待遇好。我们家费宁,比他差远了。”
  何嫂子摇头,说:“你不知机关的底细,那是要看职务的,只有当官享受级别,才能收入高待遇好。我们家老王,就一普通的办事员,工作十多年了,连个副科都没混上,除了固定工资,什么好处也没。公务员又怎样,担个名罢了。”
  文凤叹气道:“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勤勤恳恳的人,总是混得不好,而一些溜须拍马的人,却总能往上蹿。王先生人挺正直的,不升他太不公道了。”
  何嫂子也叹气说:“唉!过去不少的传统美德,都被扫进历史垃圾堆了。比如时下的老实等于无用,我们家老王太老实,所以就无用了……”
  两个聊到这儿,文凤想自己还有使命,就抱歉对何嫂子道:“不能跟你聊了,芦苇还等我呢,我先走了。”
  何嫂子说:“你忙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文凤没忘跟顺顺告别,向他招手道:“顺顺,拜拜!”顺顺突然智慧开窍,梦幻般地扬了扬小鸡爪子。
  文凤告别何嫂子,继续往前走,还未出小区呢,就听背后有人喊:“嗨!走路的女同志,你的钱掉了。”
  文凤记得出来时,是带了钱的,本能地掏衣袋,匆促间没摸到。又忙向脚下看,连个钱毛都没有。当下定了定神,再掏另一个衣袋,确认什么也没丢,皮夹子好端端地镇守在那儿哪。思忖谁和我逗闹,急回身看去,原来是闺蜜陶玉玉,靠在路边墙壁上,正庆祝蒙骗成功,笑得花枝摇曳。文凤又气又笑,上前给了她一拳。玉玉便借机呻吟:“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文凤笑嗔道:“疼死活该,算是对你的惩罚。”
  玉玉分辩说:“瞧你闷头走路,心事重重,怕你撞到电线杆上。急着上哪去呀?”
  文凤道:“上哪去不告诉你,谁叫你行阴使坏的。”
  玉玉笑道:“不告诉我也知道,你家那点事能瞒得过我?”
  文凤道:“那你说说,什么事?”
  玉玉神秘一笑:“替苇子找女朋友呗。”
  文凤叹服:“你这个鬼丫头,真是个鬼灵精!”
  玉玉直言道:“哎,先说清楚,我可不是干涉内政啊!依我看,你们家苇子也太挑剔了,看了多少个都不行,这样挑来拣去,哪天才是个头,都三十大几了,也该现实点了。”
  文凤认同:“你言之有理,苇子是太过挑剔,我会好好说他的,没时间跟你聊了,回见。”
  随后,文凤就一路小跑,到了莲花里站头,见芦苇在那里招手,便向站台跑去。就在这当儿,来了13路车,由于乘客众多,芦苇奋力往前挤,文凤也紧随其后,恰好有两个人下去,芦苇占住位子喊:“姐,到这里来。”文凤从人缝中挤过去,已累得娇喘吁吁,总算有个坐位,心才安定下来。芦苇抱怨道,“姐,我等你快半个钟头了,好几辆车都过去了,你咋才来啊?”
  文凤道:“没办法,走不掉,遇到几个熟人,耽误了些时候。”
  上车后,车继续行驶,又过去几个站头,就到了终点站──红岗。车停后,乘客们就像服用了Dope,立马都亢奋起来,绅士风度和淑女形象全抛到脑后,一窝蜂拥挤着抢先下车。文凤和芦苇也夹在其中,随人流回落到地面,而后便各奔东西,转眼间作鸟兽散。
  文凤、芦苇从人流中出来,彻底解放,身心舒坦。向前走几步,就是白塔公园了,已看见门前的一对石狮子,向他俩行注目礼。文凤问芦苇道:“苇子,现在几点了?”
  芦苇看表说:“快两点了。”
  文凤喃喃自语:“噢,离约定的两点半,还有些时候呢……”忽然目光转移,踮起脚跟,盯着芦苇的后脑勺,专注地端详起来。芦苇被看得毛毛的,想这女人就是心细,在家都做过手脚,还是被她发现了。本能地把脖子缩了缩,明知故问道:“姐,看……看什么呀?”
  “看什么?看你这邋遢形!衬衣的领口上,都打油剥子了。我问你,棉毛衫多少时候不洗了?”
  “嘻嘻……大概有一个月了吧,什么都瞒不过姐。”芦苇赔笑交代。
  “苇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衣服脏了要勤洗,被子也要常晾晒,要养成卫生习惯,有规律地生活。你都三十三了,也老大不小了,又长得人高马大的,模样儿也不赖,怎么就不注重自己的形象,总是弄得脏兮兮的!”文凤越说越气,杏眼瞪得溜圆。
  芦苇啥模样儿?细长白净,干巴猴瘦,一米八五的身条,肉都长在了骨骼里,瘦长脸、薄嘴唇,如果打个比喻,活脱一头长颈鹿,怪不得二旦笑他人如其名呢。可尽管高挑出众,且兼具干部气质,但在文凤眼里,他和二旦永远都是个孩子,既然他俩都长不大,她也就只好继续监管下去了。
  文凤在芦苇心里,是天下第一的好姐,清丽贤淑,举世无双。虽然只比芦苇大两岁,且还是个外姓嫂子,可从小就把她当半个妈,有资格对他说三道四。因为这个姐勤劳善良,历尽艰辛,打小就撑起三个家,同吃一锅饭,用自己的悲悯情怀和无私奉献,帮芦苇和二旦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哲人说,女人爱整洁是大美,芦苇则赞誉他的姐是至真至善至美。如果定要挑点瑕疵,那就是她喜欢有话直说,说过拉倒,刀子嘴豆腐心,不搞机关算尽那一套。因而,芦苇对文风的任何说教,当面都会唯唯喏喏,至于背后搞马虎主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刻,芦苇知道瞒不住,只好辩解道:“姐,你的话我记着呢,衣服也是常洗的,这几天公司搞基建,要我下去写点报导。咳,那工地上尘土飞扬,乌烟瘴气,到处都是钢材、木料、水泥、沙子……一塌糊涂,脏死了,所以……也就顾不上整洁了。姐你放心,我回去后,立马就换下来,把脏衣服洗干净。”
  “你这打油剥子的衣领,是在工地弄脏的吗?那是长期不洗,积的油垢!二旦说你懒透了,在家不是看电视就是睡觉,白被子都盖成黑被子,你不洗可以拿给我洗呀,送过来不就行了。这么大了都管不好自己,叫我怎么说你才好!”文风直心眼儿,揭了他的老底。
  “二旦这个浑小子,就喜欢搬弄是非……”芦苇把气撒到二旦身上。正想继续说下去,一抬眼,见文风黯然神伤,心瞬间柔软下来。自责良心被狗吃了,竟然在姐面前耍花枪,明明是自己懒惰不想洗,却谎称在工地上弄脏的,姐还不都是为我好吗,要不她管这些干什么。这才老实认错道:“姐,不怪二旦,是我错了。我确实太懒惰,把姐的话当耳边风,从今以后,我一定改正,衣服脏了及时洗,下周姐可以去查看。”
  “唉!”文风叹了口气,感伤道,“我也知道说多了不好,也许是我管得太宽,毕竟你们都长大了,可我却总是不放心,不放心就想说,也不管你们反感不反感。不过,这种情况不会很长了,帮你成了家我就不管了。”
  “姐,你快别这样想,我听了心酸。有姐照料是我的福分,怎么会反感呢?就是我行动上做得不好,辜负了姐的期望,以后你严加监督,我会努力改正。苇子对天发誓,背后如有一丝抱怨,必遭天打五雷轰!”芦苇想到文凤的好,眼窝竟有些潮润。
  “苇子,你这是干什么?赌咒发誓的。好了,不说这个了,还有正事要办,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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