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抓住妹妹逼死母，义愤填膺杀地主

　　这时远处又响起了枪声，鬼子追过来了。乡亲们都一时没有了主意，大家看着周鸿山，现在他们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做事果敢冷静，很像大家的主心骨。周鸿山对大家说：“乡亲们，这里还非常不安全，趟过这片水洼，对面岸上就是古城村，要不我们去古城村吧。”
　　有人说：“不行，现在鬼子正杀红了眼，我们去了，会把故城村也祸害了。”
　　周鸿山觉得有道理，他想了想说：“那我们不去故城了，我们绕过水洼，向北走，前面再走三里地，就进入周家大芦苇荡了，那里方圆几十里都是芦苇，鬼子是不敢进的。”
　　大家一致同意，都跟着周鸿山，在浅浅的水里绕过水洼后，向着大芦苇荡走。此时，人们看到南边的村里大火熊熊，浓烟滚滚，鬼子在放火了。人们都咒骂着鬼子，心情沉重地向远方走去。
　　鬼子在斜庄又待了一天，才撤走。回到村里的人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几十间房子几乎全被烧毁，地上躺着几十具被日本人杀害的人。人们都踉跄着跑向自己的家，有的房子还没事,可有的却被烧毁，满目的残垣断壁，有的房梁还冒着烟。
　　斜庄村沉浸在一片萧条肃穆里。遭遇鬼子的这次灾难，斜庄村几乎家家哭声，户户戴孝。活着的人们掩埋了亲人，重新建立破败的家园，但是心灵的创伤却无法磨灭，伴随着他们的记忆，悲愤一生。
　　周鸿山和乡亲们埋葬了表哥，又帮着埋葬了那些死难的人。回到村里，看到姑父正蹲在烧毁的房子前哭泣，就劝说了一番，然后帮助姑父收拾被烧毁的屋子。这时，表嫂竟然带着孩子回来了。原来，就在表嫂抱着孩子，被日本鬼子正押着往大场院走时，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人，快速向村里跑去，鬼子兵立刻追了上去。
　　看到鬼子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逃跑的人身上，表嫂趁机躲进旁边的麦秸垛里。鬼子回来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就走了。表嫂在麦秸垛里躲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鬼子在大场院里点起火堆，架起在村里抓住的羊，和在村里抓的鸡鸭，烤了起来。到了下半夜，表嫂才跑进芦苇荡。第二天，鬼子就把大场院上的麦秸垛都点着了，真的是万幸。这家残缺不全的人，总算是有了希望。
　　周鸿山这时才想起了自己的羊，赶紧跑进芦苇丛里寻找着，喊叫着。最后，六十只羊，只找到了二十来只，其余的都不知去向。周鸿山赶着这几十只羊回到张太华村。老地主张有财不干了，好几天不见周鸿山，又看到羊丢了，大发雷霆,没有问青红皂白，就把周鸿山吊了起来，把周鸿山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下午，老地主张有财还不解气，又到了周鸿山家里，逼迫周鸿山家赔钱。周鸿山家里穷的叮当响，哪里拿得出钱哟。最后，张有财把周鸿山的妹妹硬拉了回来，临走给周济民撂下一句话：“既然赔不了钱，那就把你儿子、闺女都给我干活顶账吧！”
　　到了晚上，浑身伤痛的周鸿山躺在破炕上，骨头像散了架。妹妹来看了看哥哥，就被叫去侍候张老十的母亲了。周鸿山觉得张有财比日本人还可恨，羊是日本人抢的，为什么把责任全赖在自己身上？
　　夜里，周鸿山实在不放心家里的父母，就趁夜回了趟家。到了家他才知道，老母亲因为儿子被打，女儿又被强行抓走，一时急火攻心，一口痰没有上来，撒手西去了。看着年老的父亲，和两个幼小的弟弟，周鸿山的心里百感交集。这是什么世道啊？想过清苦平淡的日子都不行，非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埋葬了娘，周鸿山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把张有财杀掉，为娘报仇。第二天夜里，周鸿山潜入张有财的家里，轻车熟路的他，先来到妹妹待的房子窗前，他想先把妹妹解救出去。窗户里透出灯光，周鸿山正要前去叫门，却听见屋里有人说话，赶紧缩回手，走到窗前，手指蘸上唾沫，点开窗户纸。张有财正抱住妹妹，实施不轨。周鸿山再也按耐不住胸中的怒火，自己的妹妹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可张有财竟然对一个孩子做出如此侮辱，实在可恶。他一脚踹开房门，掏出藏在身上的一把斧子，向张有财的脑袋上剁去。张有财还没有来得及出声，便一命呜呼了。
　　周鸿山把妹妹送回家后，叮嘱他们先躲避一段时间，然后就逃跑了。
　　他顺着大沙河，向东跑，也不知跑了多远。天已经大亮了，这时周鸿山觉得肚子咕咕叫，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顿没有吃东西了。正值酷热的六月，地里的麦子都已经收割，玉米苗长到了一筷子高。周鸿山发现前面有片瓜地，便三步跨作两步跑过去。
　　翠绿鲜亮的瓜藤，生长的非常茂密。瓜藤覆盖着的地里，长着西瓜、甜瓜、脆瓜。西瓜还很小，不能吃，可是甜瓜和脆瓜已经成熟了，可以闻到陈陈瓜香。周鸿山摘了几个甜瓜和脆瓜，坐到地头，香甜地啃吃起来。也许是真的饿坏了，他连吃了五个瓜，才站起身来，正要走，却突然被一个人抓住了脖领子，动弹不得。
　　“好小子，竟然来偷瓜，这次可让我抓到你了。”
　　周鸿山转身观看，抓住自己的，是个敦实的老汉，带着一顶草帽，穿着白粗布坎肩，灰色裤子挽起到小腿上，赤着脚。老汉的肩上搭着旱烟袋，烟袋荷包在他胸前荡悠着。老汉慈眉善目，一缕花白胡须随着他说话而抖动着。
　　“大爷，实在对不起，我真的是饿极了，才摘了几个瓜吃，真的对不住啊。”
　　“啊，听口音，你是商河城西的吧？”
　　“是啊，我是怀仁河西孙的，因为日本鬼子在那里杀人放火，我杀了几个鬼子，被他们追杀,就逃到这里来。”
　　“吆呵，你还是个英雄哩!你跑下来可不近哩，离这里八九十里地了呢。是啊，我也听说过日本鬼子来咱们商河了，这些狗娘养的净干坏事儿。幸好这里是穷乡僻壤，犄角旮旯，这些强盗们还没有来过。”老汉说着忙松开了手，又说：”小伙子，来来来，到我的瓜棚里坐坐，我真想问问那些日本鬼子的事儿呢。“
　　周鸿山随老汉进到瓜棚里。周鸿山打量了打量这个用木棒和蒲草盖的瓜棚。瓜棚里放着一杆鸟枪一件蓑衣，还有几件锅碗瓢盆等用具。看见鸟枪，周鸿山想起了自己杀死鬼子时的那两杆枪，那天他为了逃命，他匆匆把枪藏到了长着三个树杈的、一半枯死矮柳树根下的土里了，想等有机会就去取出来。
　　“大爷，这地方是哪里啊？”周鸿山坐到瓜棚里的木架子床上，问道。
　　老汉坐到旁边的马扎上，边用烟袋锅在眼袋荷包里掏烟丝边说：“啊，这里是咱们商河县最的东边了，是沙河乡沙于村。”
　　“奥，那去东边是什么地方呢？”
　　“东边就是惠民县的地界了，过去十八里地是石庙乡，听说那边正在闹游击队呢。”老汉打了几下火石，火绒被点着了，老汉把火绒按到了烟袋锅上。“滋，滋。”烟袋锅子里冒出了一股浓浓的白烟。
　　“这边不是没有鬼子吗？怎么也闹游击队？”周鸿山立刻来了精神。
　　“这里没有，可是惠民县有啊，听说惠民县的日本鬼子做的坏事儿可多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小孩子都杀。”
　　“是啊，我亲眼见到日本鬼子把孩子挑起来，活活摔死，日本鬼子根本不是人。”周鸿山恨恨地说着那次鬼子的恶行，还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啊，你见到了？快和我说说你们那里的情况吧。”
　　本来刚才天还很晴朗，蓝蓝的天上白云朵朵，可是那云彩越聚越多，越聚越厚，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天空便被黑压压的乌云覆盖了。从过了麦秋之后，一直都是烈日当空，今年的雨水来得比往年晚的多。毒辣辣的太阳快要把土地烤干了，地里的玉米苗正缺水，叶子都打了卷，远远看去，就像葱的叶子一样。这时一丝风也没有，天非常闷热，看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
　　听完周鸿山的讲述，老汉非常气愤脸上由于生气，胡子颤抖着：“这些王八日的，真他娘的不是人揍的，他们就没有父母孩子吗？怎么这样禽兽不如呢？”他在鞋底上磕去烟袋锅里的余灰，又装上一袋烟，递给周鸿山。他们已经抽了好几锅子旱烟了。原先周鸿山是不吸烟的，现在却喜欢上了吸烟。他吐出烟雾，眼睛看着远处阴沉的天空，想到亲人的悲惨，自己现在的走投无路，不禁又流下泪来。
　　“小伙子，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我想去找游击队，打鬼子。”
　　“好，你去石庙吧，我的外甥就是石庙的，他也参加了游击队。”
　　“真的吗？太好了，我去找他。”说着周鸿山就想往外走，却被老汉一把拦住了。
　　“你先别走啊，你看看天马上就下雨了，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啊。”老汉看周鸿山火急火燎的样子，笑了“等雨停了，我送你一些瓜，顺便给我的老姐姐也带些面瓜去。”
　　周鸿山挠挠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阵大风突然刮起，尘土和干草树叶都被大风卷起来，在空中飘荡着。远处一道耀眼的闪电过后，一声炸雷在空中响起。雨点像铜钱一样落下来，打在干土上，击起一片土雾，紧跟着豆大的雨点像筛子一样落下来。空气中吗，弥漫着一股土腥味。这次的雨很快成了暴雨，只一袋烟的功夫，瓜秧之间的沟沟里，便充满了浑浊的积水。周鸿山想，日本人作恶太多，老天爷会惩罚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