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性之不要踩雪

　　那一年的春节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天气好像是已经有些暖和了，突然天气变化，下起了雪。那雪下得可真够大的，铺天盖地的，简直下到天昏地暗的程度了。
　　天气阴沉沉的还有些发白，快到中午的时候，学校下课了，当我们走出教室的时候，感到脖子后面凉飕飕的，抬头一看，原来天上飘起了雪花，但很小，只是细蒙蒙的，就好像是夏天下的毛毛细雨，我们都管它叫毛呼雨。可这雪像雨这样慢悠悠地下，还是第一次看到过。对这天上飘下来的零零星星的小雪我们并没有在意，大伙撒着欢儿地往家跑，也许是天上下雪的关系，大伙显得都异常高兴，一路上你打我一巴掌，我推你一下，并且说着开心的话。
　　“这下鼻澄罐儿高兴了。”铁老头儿说。“鼻澄罐儿高兴嘛？”我一时没有明白铁老头儿话的意思。“你想，这天上一下雪天就凉了，他再流鼻澄，不就有的说了吗——我流鼻澄，那能怨我吗，天这么冷——你以为我愿意流，不是我的鼻子怕凉吗。”贴老头儿怪莫怪样儿地学着鼻澄罐儿。“本来就是嘛。”在旁边的鼻澄罐儿听到了，不服气的反驳道“冬天你的手不是也冻的裂口子嘛。”
　　就这一句话铁老头儿便不敢再言语了。看起来大人们说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还是挺有道理的，要不然那么厉害的铁老头儿，怎么会被鼻澄罐儿的一句话就给噎回去了。
　　等我们打打闹闹的回到家的时候，天上掉下来的雪花开始变得大了，原先飘飘洒洒，细如雨丝，飘如粉末的雪花，现在变成了鹅毛，而且是越变越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棉花套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好像还发着“扑簌、扑簌”的响声似的，让人听到感到怪舒服的。那雪下得，转眼之间所有的东西便都被这扬扬洒洒的雪变成了白色。当我走进家门的时候，我爸爸正挥舞着扫帚在扫院中的雪。我便想在父亲的身边绕过去。“别往那边走，”父亲停下手里的扫帚对我说“走这。”他指着身后已经扫干净的地方对我说。
　　我本不想按照父亲所指的地方走，因为在我这一路上，尤其是快到家的这段路上是踩着雪走的，脚踩在雪上的那种感觉很舒服，一脚踩下去，不仅脚底下软乎乎的，感到很惬意，而且在脚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更加悦耳动听，真的比在学校里老师给我们上音乐课时教的音乐还好听，因为这种声音是由轻而重的，就好像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慢慢地蹲下一样，让你感到是由高慢慢地变得低了，而且是那么的自然，让你沉浸在其中，并且很有回味，你得去琢磨琢磨，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是父亲已经说了，我是不敢违拗的，只可按照父亲指的地方走过去。走是走过去了，可这心里还是不过瘾，总觉得怀里揣这只小兔子似的，它总是在挠你的心，让你心里痒痒，有点心不甘的感觉。
　　因雪还在下，父亲只是在院中扫了一条通道。扫完后便将扫帚立在大门边出去了。我在屋中看到父亲出了院，心中一阵狂喜。连跑带颠得出了屋，在院中撒欢似地来回踩着雪，享受着脚下软绵棉的雪的柔软的感觉，就如同踩在海绵上一样的舒服，浑身都感到轻飘飘的，那种感觉就如同腾云驾雾一样，美妙异常。在我的脚踩到雪上的时候，它能跟着脚下发出的“咯吱，咯吱”美妙的音乐之声，就如同在学校上音乐课时听老师弹钢琴一样，有一种飘飘欲坠的感觉，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不但是觉得很好玩儿，好像在心中有了一种新的发现似的，不仅为自己的举动感到自豪，而且觉得就好像在过年的时候，无意中得到了一堆小炮，并且不是拆开一个一个地放，而是一挂一挂地放，那种痛快劲儿，真的就是在大马路上拾了一块狗头金一样，简直就要手舞足蹈了。我不知道自己为嘛会有这样的感觉，心情（其实是灵魂，只是当时还不知道灵魂是什么东西）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别在雪地里乱跑了，”母亲在屋中大声地喊着“等你爸爸回来看到非打你不可。”母亲的话令我浑身一激灵，此时的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眼前的雪景所迷惑，或是陶醉（当时只是听老师讲过这两个词，而且是无意中讲道的，但却被我牢牢的记在了心中，当时也不知道这个比喻对与否），但我却实实在在的感到我在院中玩儿的时间太长了，我清楚地看到院中处处留着我踩过的脚印，一圈一圈，那简直是密密麻麻的，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当我看到天上飘落的雪花在脚印中打着滚的时候，心中便感到自己的害怕是多余的，因为天上降下来的雪花是会把我踩过的脚印埋住的，更何况此时的雪下得正大，那“扑簌，扑簌”的声音很是好听，而且是越来越急，因为雪不仅吓得越来越大，而且雪花也变得越来越大，达到几个雪花就可以填满我踩过的脚印的程度，为此我暗自庆幸，等到爸爸回来的时候，新下的雪已经把我踩的脚印完完全全的给盖住了，心想这样便可以逃避爸爸的一顿打了。
　　我抱着这种兴高采烈的侥幸心理回到屋中。这次在院中踩雪不仅使我很高兴，而且觉得这次可以完完全全的骗过爸爸——我回到屋里便把着窗户，透过窗户眼紧紧地盯着外面的雪，时间不长，天上下的雪便把我踩出的脚印严严实实的埋没了，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这又让我高兴万分，觉得这下彻彻底底的可以骗过爸爸了。
　　当天上下的雪刚把我踩过的脚印埋上不久，雪便开始变得小了，我心中暗自庆幸，觉得雪如果早一点下得小了，就不可能把我踩的脚印盖住，那样等爸爸回到家里便会发现我在雪地上踩的脚印，说不定爸爸一生气便打我。而如今脚印已经盖住了，别说下得小了，就是你马上停了，我也不怕了。说也奇怪，我在心里这么想着，这天上的雪就真的停了，我在心中暗自感谢老天爷，他老人家真的是非常眷顾我们这些不懂事儿的孩子，真该好好得谢谢他把我踩的脚印盖上之后才停。
　　雪停后时间不长，爸爸便从外面回来了。爸爸回来进院后便拿起扫帚扫院里的雪。我便兴趣盎然的跑出屋，拿着笤帚帮着爸爸扫院中的雪。“去，到屋里呆着去。”爸爸边扫院中的雪便对我说：“别在这碍事儿。”爸爸的呵斥让我本很高兴得心一下黯淡了下来，极不情愿地回到屋里。爸爸将院中的雪扫完了，却喊我出来。我还以为爸爸喊我是让我和他一起扫雪呢，便大声地答应着，一步三蹦得出了屋。
　　“我不是告诉你别在院中乱踩嘛吗？”爸爸极其严肃地对我说。“我，没乱，没出屋……”我有些胆怯地，语无伦次的回答着“一直在……”“还嘴硬……”爸爸瞪着我说：“你以为我不在家就不知道你出来了……”“本来嘛……”“作了就做了，男子汉要敢做敢当，别不敢承认。”他指着扫过雪后的地说：“你好好看，那些没扫走的雪印是什么……”“那……”此时的我才看到，在爸爸扫过的地方，遍布这一趟趟，一圈圈的雪疙瘩，虽说地上留下的雪疙瘩没有我的脚大，但那痕迹确实无法辩驳的，这些雪疙瘩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那就是我曾经踩踏过的地方，“我……”我不敢抬头看爸爸，但心里却琢磨着怎样才能逃脱爸爸的一顿打。
　　“自己做的事要敢于承认。”爸爸看着我说：“别以为你做的事就没人知道，可是你所做的一切事儿都要留下痕迹的，这就如同一个人走路一样，每迈出一步，便留下你的脚印，即使是别人看不到，但是你的脚印已经留下啦。”爸爸指着地上的雪疙瘩对我说，“天上下的雪是可以盖住你的脚印，但是当把盖在上面的雪扫走之后，你的脚印便会清清楚楚地留在那里。”爸爸看着我说，“孩子，你留下的不仅仅是你的脚印，这是你做人的见证，以后不管你做任何事情，都要做得正，行得直，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都觉得你是在堂堂正正地做人……”
　　对于父亲的话我有些听不懂，父亲好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就是说，人这一辈子只能做好事，不能做坏事，即便是在你做坏事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但是你做的每一件坏事都是不能被掩盖住的，就好像是这雪一样，总有一天会被别人知道，到那时候，就没有人愿意理你，因为别人不信任你。当你遇到难题的时候，更没有人愿你帮助你了……”
　　尽管爸爸说得已经很通俗了，但我还是不完全明白。“你们在课文里学过《狼来了》吗……”我惹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说的就是你不要做那个喊‘狼来了’的孩子。”爸爸这么一说我明白了。“把你踩过地方的雪疙瘩都铲下来。”爸爸递给我一把铁锨，“要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应该由你自己来承受。”这倒是我乐意干的，便欣然的接过爸爸递过来的铁锨，并且很卖力气地铲着地上的雪脚印，好像是在铲平我的错误一样的一丝不苟。
　　这雪脚印是我踩过后留下的痕迹，爸爸说得对，踩在雪地上的脚印必然会留下痕迹，没有雪的干燥的地上踩过后留下的脚印虽然别人看不见，但你走过的痕迹还是有的，因为它会留在你的心中，而且会存留一辈子，让你永生难忘。当时我并没有深刻的理解爸爸所说话的深刻含义，等我长大后却深深地体会到了爸爸那些话真的是意义深远。也就是我时时刻刻牢记着爸爸的话，所以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始终坚持走自己该走的路，不要留下令自己后悔的脚印。如今老父亲故去已经十几年了，但爸爸的话言犹在耳，让我永远牢记不忘，始终作为我做人的座右铭。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为此我更加深深地体会到家长对子女教育的重要性，我也就是继承了父亲的这种传统，在对我自己的孩子的教育上，也在牢牢地遵循着祖辈的教导，这可能也就是中华民族的光荣传统之所在吧！
　　
　　 二〇〇九年二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