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身世揭秘

　　裴晟林多年来苦苦寻觅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女儿，他积郁成疾终于还是倒下了，医生诊断为肺癌晚期。秦楠获悉这一情况后，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国照顾裴晟林。这么多年来，她早已把他视为自己的亲人，而她更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这天晚上，秦楠正行驶在去医院的路上，车前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刺耳的急刹车声打破了夜空的宁静，倒在血泊中的是一名年轻女子，一身缟素已被鲜血染红。
　　秦楠急忙将她送往医院，因为失血过多，她已经陷入昏迷。所幸的是，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病情得到控制的裴晟林也在这家医院治疗，秦楠便每天在两个病人之间来回奔波，忙得是团团转，却还要小心翼翼地瞒着他，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他在此安心治病。
　　可是，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这天晚上，当秦楠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裴晟林已经颤颤悠悠走出病房对着楼道观望了很久，脸上却流露出无限的喜悦。
　　“楠！”裴晟林第一次这样称呼秦楠，反而让秦楠有些不习惯了，“苍天有眼啊，我的女儿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她在哪儿？”秦楠一脸惊愕，目光迅速向四周环绕了一圈。
　　“我的女儿就要找到了，很快！马上！我简直太高兴了，终于能瞑目了。”一片阴云扫过裴晟林的脸颊，他的眼神又变得黯淡起来了。
　　“老师，您别成天把死挂在嘴上，我不爱听。刚才您说的女儿找到了，她到底在哪儿呢？”
　　裴晟林没有回到她的话，却一脸严肃地说：“楠，帮老师最后一个忙……”
　　“老师，您说您说，国内如果治不好，我带您去国外治。如果没有您，就没有我和弟弟的今天，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父亲。”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就在于一呼一吸之间；同时，生命也是很柔韧的，面对命运不断的打击、摧残和蹂躏却能够顽强地活下来。就像我，这么多年我一直苟延残喘地活着，因为我不能死，我还有未完的使命……”
　　“老师，您的女儿在哪儿？我去接她过来见您。”从裴晟林反常的举动，秦楠已经完全相信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楠！听我说，帮我去做一份亲子鉴定。”说话间，裴晟林已经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袋子，依稀可见一根头发。“这几根头发带着发根，还有毛囊，你抓紧时间帮我去送检，免得时间长了DNA降解。”
　　“这……”秦楠接过透明袋子看了看。“一根头发怕是不够吧，怕影响鉴定结果。血液检测肯定准确，保准错不了。”
　　“一根就一根吧，我不忍心再多拔她的头发，会疼的，她熟睡中的样子跟她妈妈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其实，不用检测我都已经知道结果了，想必你也知道她是谁了吧？”
　　“我？我知道？”秦楠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沈香茗的影子来，她的心里“咯噔”一了下，不由得倒退了两步。这才刚刚找到沈香茗，她还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远在泰国的弟弟，这裴老师又成了香茗的亲生父亲。她一下子知晓了这么多多年未解的秘密，而作为当事人的沈香茗却还蒙在鼓里。想到这里，她的头顿时像炸了一样的疼。
　　“是的。你知道，你最近一直在照顾我们父女，是你拯救了我，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我的女儿，我死而无憾了。”两行充满感激的清泪从裴晟林消瘦的脸颊流下……
　　
　　三天后，检测结果终于出来了，正如裴晟林预料的那样——沈香茗的确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拿着鉴定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马上告诉她这一切，他要好好弥补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亏欠。
　　沈香茗的状况却不太好，车祸导致的伤情虽不是很严重，但是她求生的欲望却非常弱。秦楠不知道这个如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对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她劝裴晟林先冷静冷静，待沈香茗的情绪稳定下来再告诉她这一切。
　　从看到沈香茗的第一眼起，裴晟林就认定她是他的女儿。现在手里握着鉴定报告他却无所适从，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趁她睡着的时候悄悄去她的病房看望她，尽管他是拖着病体而去的。
　　洁白的病房里很安静，似乎都能听到吊瓶的滴答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水味道。走廊里透着惨白的光，不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护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外面正下着雨，一阵阴冷的风从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一种恐惧、绝望和死亡的气息无端地侵蚀着裴晟林的心。沈香茗的脸色苍白如纸，凌乱的头发散在瘦削的脸颊上，颧骨高高凸起，一双大眼睛也深陷了下去。
　　往事如昔，曾经那一桩桩，一幕幕都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失散多年的女儿近在咫尺却不敢相认，裴晟林内心的痛苦和煎熬没有人能够体会。
　　感觉待的时间不短了，估计沈香茗很快就会睡醒，他起身准备悄然离去。这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微弱却很清晰的声音：“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来看我？”
　　裴晟林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见沈香茗正睁着无神空洞的双眼，显然这个声音正是来源于她。
　　“你每次都这样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孩子，你能接受我是谁？”裴晟林嘴唇动了动，嘴里却冒出了这么一句让自己也感觉莫名其妙的话来。
　　“生死我都能够接受，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了。”沈香茗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令裴晟林的心里更加的惶恐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片刻的沉默后，沈香茗挣扎着坐了起来，裴晟林想搭把手却无从下手，在没有相认之前他不敢贸然接近她，他怕她因此而疏远他。开口打破沉默的还是沈香茗：“这几天你一直都来看我，而且都是趁姐姐不在的时候。”
　　“姐姐？”
　　“秦楠姐姐。我们……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只是……只是……哎！也许往事它真的并不如烟。”沈香茗一声叹息，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又黯淡了很多，继而又转向裴晟林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说吧，你是谁？”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终于亲口说出了这句话，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沈香茗冷冷地说道，她的眼中满是恨意。
　　“你知道这一切？”裴晟林吃惊地问道。
　　“当年我被他们像榨甘蔗一样榨干了所有的时候，我终于从别人口中知道我不过是他们的养女。我是私生女，一个见不得阳光的私生女，一个性欲下的产物。”
　　“孩子，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母亲，跟……”这一幕在裴晟林心里曾经构思了千万次，他急忙用颤抖的声音解释。“跟……跟爸爸回家吧，一切都可以重来。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我们父女相依为命了。”
　　沈香茗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回家？我早已没有家可回了。我恨你，你不是我的父亲。是你，是你们，是你们为了满足自己的肉欲让我走上了今天的不归路。今生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孩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有苦衷的，让我慢慢告诉你，好吗？”裴晟林老泪纵横，他心如刀绞。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在他的心里尘封了十几年，压得他无法喘息，只有和盘托出争取沈香茗的谅解，他的心里才能稍感欣慰。
　　“回不到过去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永远地离开这里，我要去一个清净、干净的世界……”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雷鸣夹着闪电，闪电夹着雷鸣，狂风暴雨摇撼着这座小城。怒号的狂风在频频示威，撕裂着大地万物，耀眼的电光将早已变黑了的天空照得明晃晃的。倾盆大雨直泄下来，像是要淹没这一切，更像是要埋葬这一切。已经不是雨了，是倾泻而下的大水，是狂暴的带着旋涡的大水，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
　　秦岭就要回来了，他请姐姐转告沈香茗说愿意跟她从头再来。亲生父亲的到来带给沈香茗的是无限的痛苦和矛盾，她徘徊在死亡的边缘；而秦岭的即将归来却成了压死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异常决绝。她不想秦岭看到她被感情折磨得狼狈不堪的一面，她愿将美好的过去永远地留在秦岭的心中。
　　
　　找到沈香茗的时候，她已经死亡多时了，在一个偏僻的小旅馆里。她是对着镜子准确无误地割断了脖子上的动脉，不给自己留下一丝生还的希望。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娇美的妆容，精致的发髻，飘逸的长裙……一如十几年前和秦岭在一起的样子。只是，地面上殷红的鲜血告诉所有的来人，沈香茗已经死亡了，她的遗书写道：“今生已然，愿来生温柔以待。”
　　秦岭终究还是没能够带走沈香茗，他最后的希望也化成了泡影。回想起这么多年来的感情纠葛，他顿感人生无常……
　　得知沈香茗的死讯，四处躲债的殷南飞更加心神不宁，他隐隐地感到国内已无他的立足之地。于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只身去了以色列，连鲍娜也不知他的行踪。
　　三个月后。
　　叙利亚和以色列的一次武装冲突殃及平民，倒在血泊中的是一名中国男子。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子长得很像沈香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