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蹊跷车祸

　　殷南飞的公司已经彻底没有业务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写字楼的租金也拖了半年之久。他四处打探得知沈香茗身怀有孕，从庙里出走后去向不明。他每日忧心忡忡，感觉沈香茗就像一颗炸弹一样隐藏在他的身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且会炸得他粉身碎骨。虽然这半年多以来一直相安无事，他相信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种不祥的预感始终笼罩在心头，他深感海城已不是他的久留之地。
　　但是，他不甘心就此偃旗息鼓，决定在离开之前大捞一笔。和狐朋狗友商讨一番后，一个阴险的诡计便在心中形成。他不惜搬出宋碧霞的名头，还有赵铭在派出所的关系，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大肆吹嘘其在税务局的强硬关系，通过互联网招揽代开发票生意，以获取资金回报。他的谎言几乎是无懈可击的，撒谎对于他来说已是轻车熟路，更何况还有近百万的奔驰轿车和一身名牌行头在支撑着，由不得他人不相信；同时，他凭借和老客户多年的业务关系骗取对方的信任，在合同签订后收到对方全额或部分预付款后，便开始玩起了藏猫猫的游戏。而在公司上班的所谓的工作人员，不过是他高薪聘来替他圆谎的骗子而已，一个个均能说会道。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从一个钻营的商人变成了一个十足的骗子。
　　东躲西藏的日子并不好过，殷南飞常常在噩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他已经决定要收手了，出国的护照都已办妥，他深知这时候阴谋还未完全败露，他还能够顺利脱身，再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就在他准备金蝉脱壳的时候，却遭遇了一场蹊跷的车祸。一天夜半时分，他醉醺醺地从KTV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瓶酒，色迷迷地和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拥吻，手还不安分地在她们的胸部乱摸一通。几个女子相继上楼后，他才摇摇晃晃地在四处寻找他的车，昨晚停在什么地方他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这一幕被路边的一名光头青年尽收眼底。他的脸扭歪了，瞳仁可怕地抽缩着，神态异常恐怖，胸中隐藏着无比的憎恨和嗜血的欲望，一种痉挛掠过他的身体，他的双手因为紧张变而得哆嗦起来。他把眼睛小闭了片刻，见殷南飞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刹那间，他那猛烈起伏的胸膛平息了下来，狠狠地掐灭手中的香烟，然后迅速启动轿车，加大油门向殷南飞直愣愣地冲过去。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秘密跟踪殷南飞两个多月以来，他有过无数次撞死他的机会，只是他不愿意伤及无辜，那怕是和殷南飞在一起的坐台小姐。今天，终于让他等到了殷南飞孤家寡人的时候，又逢半夜时分路上无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殷南飞注定是在劫难逃。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对面突然冲出来一辆开启远光灯的车辆，强烈的灯光使得他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方向打偏后误将一辆面包车撞得面目全非。巨大的撞击声告诉他这场蓄谋已久的计划失败了，这是他的失误，也是他的遗憾。场面有些混乱，从呼救声中他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殷南飞，鲜血已经染红了裤腿，看来殷南飞终于还是被车身侧面撞击到了。一种复仇的快意从心底升起，光头青年驾车速速逃离现场，确定无人追赶后，这才镇定地打开车里备好的白酒“咕噜噜”地仰脖猛灌一番。
　　殷南飞被送往医院，诊断结果小腿腿部骨折，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他的老婆鲍娜接到电话很快赶过来了，几乎疯狂地要求交警必须找到肇事司机并严惩。她对殷南飞爱恨交织，一方面嘴里骂骂咧咧诅咒他早死早托生，一方面又求医生无论如何要救他一命。
　　光头青年被交警找到的时候，他的轿车就停在距离事发现场不足1公里处的大桥下，他正在车里呼呼大睡，1斤白酒足以让他睡个昏天黑地了。面对交警的询问笔录，他一脸无辜，声称自己参加朋友聚会喝多了，不想花钱找代驾就抱着侥幸心理酒驾，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知。当交警把大量现场取证照片等物证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这才肯相信自己已经闯下大祸了，便急切地询问车祸情况。得知伤者只是骨折并无生命之忧后，他的心里失落极了，暗自痛恨错失了这个报仇的机会，嘴上却说庆幸还好没有伤人至死，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他的认错态度非常端正，戏也演得很到位，不容在场的交有有丝毫的怀疑。
　　听到交警初步定为交通肇事罪的时候，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无人能够读懂的微笑，这个结果正是他求之不得的。这是他蓄谋已久的阴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置殷南飞于死地，即使搭上他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这次虽然让殷南飞侥幸生还，但是至少也让他付出了血的代价，报仇的事情绝不会放弃。
　　躺在医院里的殷南飞在努力搜索着那天晚上的回忆，生性多疑的他始终不相信这只是一场因酒驾引起的普通车祸，即使已经应他的要求面见肇事司机并询问每个细节。待伤情稳定后，他不顾医生和鲍娜的强烈反对，坚持办理出院手续，且把出院时间定在了半夜三点。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绕城兜了好几个圈子后，才从一条偏僻的小路偷偷摸摸回到了家中。
　　鲍娜对此大惑不解，一边搀扶殷南飞躺下，一边怒骂道：“你简直就神经病，病还没好就非得出院？出院就出院呗，还非得半夜三更出院，再在县城里绕几个圈圈？你钱多了烧得慌啊？”
　　“你懂个屁？妇人之见，你就惦记那点儿出租车费？大白天人那么多，万一让人认出来了呢？晚上不兜几个圈圈，再让人跟踪了怎么办？你才真正是个缺心眼呢。”
　　听殷南飞这么一说，鲍娜倒是没话可说了。思量半天她又忧心忡忡地问道：“你一天神神秘秘的，到底都在外边干啥呢？为啥总怀疑那个光头司机是专门开车撞你？我看那人就是酒驾，没有啥别的意图。”
　　“你没看出来那个人眼里的恨意？”
　　“没有，我看那个小伙子态度挺好的，他就想私了。我就搞不懂了，他答应赔那么多钱，你为啥还非得要让他坐牢呢？”
　　“你眼里就没水，能看出个啥来？他赔多少钱我也不会答应私了，放他就等于放虎归山，下一次没准我就莫名其妙让谁给撞死了呢。只有他进局子里了，我心里才会踏实，这次可能摊上大事了。”
　　“你一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在外边又睡女人了，现在人家老公来报仇雪恨了？”
　　“越说越离谱了，咋啥事都往女人身上胡扯？”
　　“你狗改不了吃屎，就爱跟女人睡觉，除了人家老公来寻仇还能有啥大事？”
　　“你哪只眼看见我找女人睡觉了？我那都是出去应酬，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你连这都不懂？你以为在外边挣钱就那么容易？你自己凭良心说说，这些年我给你的钱还少吗？别扯这么多了，让我消停一会儿，我得冷静冷静，估计跟生意上的事有关吧。总之凡事还得多留个心眼，小心驶得万年船。”
　　“现在一天而已不见你去公司，生意上还能有啥事啊？”
　　“好了，好了，啥也别问了，回头再说。你赶紧收拾儿子的房间去，明天该接他回家了。”
　　鲍娜刚迈出腿又被殷南飞叫住了：“别别别，赶紧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明天去学校接儿子，就住他家，近期先不要回家了。”
　　“你这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别问这么多了，就这么办吧。”
　　
　　殷南飞的猜测固然没有错，但是他却只猜对了一半。光头青年这么处心积虑地要置他于死地并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而是为了沈香茗，因为他就是刚从出狱不久在街上开黑出租车的孟天成。当年沈香茗去北京上大学后，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彼此之间巨大的差距，他明白两人就此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也只能将这份感情默默地藏在心底。
　　这些年他辗转南下北上，当过工人、开过车、卖过猪肉、摆过摊，可是没有一样营生能干长久；眼里揉不得沙子，跟人一句言语不和就上手伤人，进出派出所都已经是常事了。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眼看着周围的同龄人一个个都成家立业了，唯独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他终于决定要金盆洗手重头再来了。但是回到海城后，他没有别的技能，又因犯罪前科的原因被很多单位拒之门外，于是便只能重操旧业开黑出租车。
　　他以为余生将这样在平静中度过，然而从赵铭口中得知沈香茗的近况后，他决定铤而走险为她报仇雪恨。为了沈香茗，他已经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对沈香茗永恒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