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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正直离心大限临之三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8-01-12 10:17:28      字数:7951

  刘骏诛戮苗允,赐死王僧达,刘诞更不可放过。即便伤了殷修华之心,也顾不得许多了。却又生恐逼急了刘诞率部进犯建康……都城下若有兵燹之灾,帝王家岂非威风扫地?遂明里下旨撤去刘诞南兖州刺史之职,降爵为侯这叫缓兵之计。暗中升任义兴太守桓阆为南兖州刺史,率精兵偷袭广陵,斩杀刘诞及其党羽以绝后患。
  然而,刘诞远比刘浑来得精明。刘骏明面上仅只诛了苗允等人,并未严惩刘诞。可刘诞却知自己这皇帝兄长必有暗招,自己这项上人头已在其算计之中。有道是坐而待毙,莫若孤注一掷……遂广布耳目。新任南兖州刺史桓阆偷袭广陵,只恐是偷鸡不着,反倒损兵折将。
  是夜月黑风高,桓阆以为“天助我也”!率部径取广陵东郭,因有内应,神不知鬼不觉便叩开东郭之门。只待内应诈开内城之门,兵不血刃拿下广陵,这叫建奇功一鸣惊人。
  桓阆自以为得计,却不料城头上蓦地有人大笑道:“哈哈……刘主簿诓贼入郭其功不小,理当重赏!”
  这“刘主簿”名琨之,乃刘遵考之子。刘遵考死得一塌糊涂,带累了刘琨之仕途不顺,于这广陵主簿任上蹭蹬多年。本想助桓阆、建奇功,否极泰来。然而,城头上高声笑语乍起,于这万籁俱寂之间恰似勾魂使者之吼——刘琨之能不明白自己这内应已然败露?看来刘诞早已布下罗网,而自己竟然浑然不觉,自取其咎也就罢了。可害得桓刺史身陷危局,这如何是好?尤其城头上之人所言,足以令桓阆深信自己乃奸险之徒,桓阆焉能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桓阆闻言色变,边下令所部火速退出郭外,边怒斥刘琨之道:“奸贼该死!”手中马槊恶狠狠直取刘琨之腰胁。此时郭内已乱成一团,刘琨之避无可避之处,辩无可辩之言,叫桓阆刺了个正着,又一挑,刘琨之飞出丈许,顿时气绝。
  桓阆挑杀刘琨之,略感解气。然而城头上有无数火把随如雨矢石而下,郭间亮若白昼。桓阆拨马欲逃,右肩已中流矢。又听郭外杀声大作,原来刘诞于郭外布有伏兵,设下瓮中捉鳖之计。桓阆率部进入东郭,岂非成了釜底游鱼?虽有后卫人马已逃出东郭,却哪里抵挡得住刘诞伏兵以逸待劳其势汹汹?又纷纷由原路退回东郭。这一退不要紧,退者退得慌,逃者逃得急,乱成一团,挤成一堆,自相践踏,死伤狼藉。
  桓阆见大势已去,无计可施城头上偏还有人大声叫道:“桓阆听着:竟陵王有谕——刘骏无道,荒淫悖谬。疑忌诤谏,信用谗言。同室操戈,秽乱宫闱……天道不爽,岂能久乎?孤已檄告天下,义师风起之日,即骏烟灭之时。桓阆若知弃暗投明,定有重用。”
  要说刘诞之谕,并非信口雌黄。只是桓阆深知刘宋诸王一蟹不如一蟹,这刘诞焉能成得了气候?自己倘然降了,不过是苟延残喘。而桓氏一门,却难逃刘骏毒手……咬咬牙叱骂道:“刘诞竖子,不知死活!桓阆先行一步,黄泉路上叫尔试我手中马槊!”遂拔出佩剑,自刎而亡。
  桓阆全军覆没,刘骏这才明白了“飞鸟未尽”,“良弓”藏不得也!未免想起股肱之臣——有心起用柳元景,然而柳元景称病已久,坚辞不出。幸而始兴公沈庆之虽告老闲居,心却未闲。听说刘诞谋反,义无反顾接任车骑大将军兼领南兖州刺史,统领兵马,讨伐刘诞。
  刘诞未曾料到沈庆之会得复出领兵,深知此公身经百战老当益壮。其统兵前来,广陵危殆!急召申灵赐、王屿等商计应对之策。商定动沈庆之以利为缓兵之计,待南徐州刺史刘延孙率部来援——这刘延孙与刘诞相交甚厚,刘诞与其已有盟约……有其为援呼应夹击,可操胜券!送毁去广陵外郭,聚兵内城坚守待援。
  十数日后,沈庆之率劲旅兵临广陵城下。刘诞登上城楼观望,但见甲胄鲜明,旌旗招展,气吞万里,杀气腾腾……未免胆战心惊。总算未曾吓忘了缓兵之计,连忙遣使携珠宝及手书之函去见沈庆之。
  这使者倒是去得顺畅,回得爽利。只是带回沈庆之言却叫刘诞气短、气虚、气急败坏!沈庆之道:“天作有雨,人作有祸!既知今日,何必当初?金银珠宝封挂帐前,恰好分赏有功将士。花言巧语完璧归赵,权当劝诫浮躁之人。我奉诏讨贼,欲归降者,从速自缚出城,迟则枭首送京。”
  沈庆之心如铁石,刘诞遂无计可施,唯有盼援兵早来。刘诞苦熬数日,总算盼得南徐州兵马来了。谁知这“援兵”反倒助沈庆之军势益盛。刘诞这才明白,往日里相交甚厚,哪及得眼面前生死攸关?这刘延孙是指望不上了。眼见得城外联营结寨,将广陵城围困得水泄不通。刘诞既知援兵无望,有道是困兽犹斗,不得不遣将分兵出四门,意在杀出一条血路,保自己突出重围——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樵?
  要说广陵城高墙厚,沈庆之虽曾下令强攻,却无尺寸之功。因不忍士卒白白送命,遂以围困之策,待城内生变乘势进占。刘诞这一遣将士杀出四门,岂非活得不耐烦了?非但未能杀出一条血路,反倒叫沈庆之有了可乘之机。沈庆之亲冒矢石,突拔东门!刘诞见不可收拾,有心趁乱潜逃,竟被乱兵挤坠水中。沈庆之麾下一裨将见状大喜,上前去将其生擒。又生恐他人抢功,索性一刀砍下首级,刘义隆一十八子又去一人。
  刘诞首级解送建康,刘骏虽已解恨,却又因刘诞檄告揭己之丑而余怒未消,竟然下旨命龙骧将军宗越会同沈庆之屠城广陵。
  沈庆之几曾料到刘骏竟然变得如此凶残?吩咐宗越少安毋躁,率亲随日夜兼程赶回建康,进谏刘骏“民乃国之根本,屠杀百姓无异于自毁长城……”,刘骏尽管怫然不悦,却不得不看在沈庆之面上改诏“五尺以下者免死”。尚有三千丁壮在劫难逃。
  龙骧将军宗越本就心狠手辣,取首级三千至石头城南,竟然筑为“京观”慑服人心。后又捕获刘诞之子刘景粹等,解送建康与刘诞一应有干连者千余人处以斩刑……
  贺振身在忻州,自然不知刘骏嗜欲、嗜杀,已走火入魔!当初其助这竖子登上帝位,本想叫刘宋灰飞烟灭遗臭万年。谁知亦连累无辜百姓受了池鱼之殃!张伟之言令贺振悔恨不已,自责道:“错了,错了!我怎就将一个无行、无耻、无恶不作之徒送上了帝位?愧对苍生,愧对苍生!”
  “此非公子之过。”窑洞里四人各有感喟,竟未觉察有不速之客来了。来者年貌与张平安相近,贺振却不熟识。此人却朝着贺振施礼道,“即便有过,过在平允。平允见过公子。”随后又于张伟、白头翁、张平安三人面前,一一拜见。
  原来是张伟之子、张平安之弟张平允。这张平允似与贺振相识,贺振却莫名其妙。张平安看得明白,指着张平允道:“二弟平允,与公子应是熟人了。”
  “这……熟人?”贺振犹自不解。
  “蛐蟮,公子忘了当年拾取蛐蟮之人了?”张平允道,“平允当年奉严命,暗中跟随公子徙居阳羡,一旦公子需用人手时可为公子所用。且遣人探察刘宋诸王习性行径,以备公子日后复仇时可有所择处。因知武陵王刘骏迷恋其母风韵不能自拔,这竖子一旦得势,定将做出天地颠倒遗臭万年之事……刘宋倾覆,指日可待。恰巧公子与贺女侠游览禹峰山,平允遂易容成一老者,于公子必经之处装作拾取蛐蟮等候公子。先以山歌动公子之心,继而说一段乡间流传蛐蟮惨闻,以便另择时机,劝公子助刘骏……谁知公子如有神助,刘骏竖子竟然找上了公子。如今老刘家秽闻远扬,刘宋岂能长久?却不曾料到刘骏残杀骨肉,余恨会得撒向无辜,害苦了广陵百姓。平允焉能不知若非公子远在忻州,广陵百姓必不至遭此祸殃!遂斗胆夜闯宫禁,恰遇刘骏掖庭寻欢作乐兴尽而出,平允点倒其随从,本欲一掌取了这竖子狗命,却生恐坏了公子之策。又见这竖子肩塌气短,眼袋松垂泛青,知乃其纵欲所致。遂叫其吃了少许苦头,并与其约法三章:拆京观妥为安葬、宽待百姓、悔罪残害广陵之行。若能践诺,非但不取其狗命,且赠其秘方,可解其温柔乡里力不从心之苦——实则一饮鸩止渴之方——这狗贼,任其久留人世,天理不容!总算这狗贼不敢轻忽,次日便命重臣一一照办。平允事毕后返回琅玡途经广陵,那刘骏已遣重臣抚恤广陵百姓,并选定观世音山西侧,即蜀岗中峰,建寺院为天下苍生祈福。公子若不以为平允这是越俎代庖,便留在琅玡多盘桓盘桓,将刘宋且先丢在一边。”
  张平允娓娓道来,贺振虽曾经沧海,却犹自叹为观止。倒是张伟见公子文才、武功、人品、韬略,无不出类拔萃,且有贺女侠为贤内助。未免以为自己命平允徙居阳羡,似乎多此一举。生恐公子以为看轻了他,接过话头道:“老迈之人,往往多虑。我自作主张叫平允徙居阳羡,尚请公子多多原谅。”
  “先生言重了!”张伟忠肝义胆,贺振怎忍心他出言自责?离座施礼道,“先生一片丹心辉映山河,振无以为报,应是振望先生多多原谅……”
  “有缘相交,贵在知已。”白头翁快人快语道,“公子若有重振大晋雄风之心,我与张兄这两把老骨头,尚有廉颇未老之勇!愿追随公子左右,斩尽刘宋孽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来如许原谅不原谅?”
  贺振与张伟相视会心一笑,张伟道:“公子参透大道跳出孽海,乐在逍遥洒脱于山水,来去自如于田园。讨还血债可以,自讨苦吃不必。来,来,来!莫负了这人间仙境鲜果美酒。”
  刘宋大明八年仲夏,芳菲正浓。
  广陵,兵燹之灾过后,数年休养生息,田园生机渐现,市井亦已熙攘。传闻凤凰祥瑞,能浴火重生。为帝、后者,每每自比凤凰,却无不昙花一现,几曾见过重生者?倒是天下苍生,历尽劫难,生生不已——百姓即凤凰,凤凰即百姓。
  广陵城西有蜀岗,蜀岗东峰即观世音山。
  执事中谢庄奉刘骏之命,赴广陵建寺院,为天下苍生祈福。遂选定蜀岗中峰为址,数年操持,终已建成“大明寺”——寺前牌楼三间三层,山门朝北,有天王像。寺院内,正北大雄宝殿,正中前为三大佛。背后有海岛,塑观世音及群神之像。两旁十八罗汉像……栩栩如生。
  谢庄自分不辱使命,本欲游览遍广陵风景名胜后,方回建康复命。谁知昨日黄昏时分,有寺人到来传诏,命谢庄速速回京见驾。那寺人悄然道:“皇上只恐大限不远了。”
  原来,刘骏破广陵、诛刘诞、屠丁壮、筑京观……封赏将士,好不得意。自以为文治武功,前无古人。赳赳雄风,岂可不与丽人分享?掖庭里,连幸蔡婕妤、殷修毕后意犹未尽,却蓦地想起皇太后温柔乡里,焉能虎头蛇尾难以尽兴?遂出掖庭径奔显阳殿。
  途经假山芙蓉池,谁知一黑影恰似鹰隼搏兔,刹那间侍卫、寺人个个倒下,竟然未能吭出一声。刘骏见势不妙,自以为轻功过人便欲溜之大吉。谁知这过人轻功于此人却是小巫见大巫了。幸而此人仅只截了刘骏少阴之脉,约法三章后,又点醒了侍卫、寺人等,遂消失于夜色之中。
  刘骏有惊无险亏得能识时务,这皇家后宫,此人竟能来去自如,好不令人胆寒。倘然有先生在,此人哪敢如此放肆?
  想起先生,刘骏未免深悔自己登基后便将先生丢在了脑后。反倒暗喜少了先生,自己可为所欲为。看来先生所言“有得必有失”果然有理。只是先生杳如黄鹤,远水救不得近火。权宜之计,唯有先应付此人约法三章——拆京观妥为安葬。下诏拨米十万斛赈济南兖等州灾民、减免诸逋债。命执事中谢庄赴广陵建寺院为天下苍生祈福。
  刘骏自以为信守诺言遂万事大吉,却未曾料到被截少阴之脉渐次侵损“商曲”、“阴都”诸穴以至膂力不继,温柔乡里未免左支右绌。
  刘骏贪欢纵欲,全凭雄风振作。少阴之脉受损后,连应付皇太后那软玉温香亦力不从心,这情何以堪?幸而十数日后,温凊阁外廊柱上有人飞刀寄柬,上书大字两行:谨记约法三章,方能相安无事。另有小字数行:南方有守宫,体硕、性淫。雄者交尾数十日而不衰,取其肾浸酒,饮之,有奇效。
  刘骏大喜,当即命南台侍御史兼中书通事舍人戴明宝,赴广州索取。这戴明宝全凭献谀邀宠,自然不敢轻忽。不多久便亲携药酒呈献刘骏。刘骏饮后顿觉欲火如焚,当即将皇太后拥入锦帐之内颠鸾倒凤……果然经久不疲。自此,刘骏日幸数妍无往而不胜。为省事,遂下旨另造玉烛殿安顿诸丽,也算是气力用在该用之处。
  刘骏奢淫恣睢,未免有人不以为然。沈庆之平定南兖之乱,进司空之位,领南兖州刺史。然而见刘骏骄侈秽乱日甚,有道是惹不起,躲得起。遂辞职乞休,挈家人徙居娄湖。辟田园,优游自乐。
  要说沈庆之退隐避祸,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算得明智之举。偏就有不识时务者如右将军丹阳尹颜竣、庐陵内史周朗等唯恐寿命太长,竟然直言上书……应了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事主上若刘骏者,正直之臣如不知自保,结局之惨可想而知。
  这一来,朝中正直之臣或退隐避祸,或噤若寒蝉。刘骏耳边尽是阿谀逢迎之言,还真个以为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扬扬自得更有药酒助力,日日玉烛殿里纵欲,夜夜温凊阁里狂欢……却不知刘宋国势其实“烽鼓相达”“民荒财单”!而借助药酒之力寻欢作乐,则是揠苗助长割肉补疮。有道是入不敷出终将尽,待刘骏觉着精力顾此失彼、穷于应付、且每况愈下时,这才明白滥饮药酒贪欢无度,有害无益。后悔不及却已迟了。偏偏雍州又生变乱,可见“乐极生悲”言之成理。
  原来,武昌王刘浑一命呜呼了,雍州刺史由海陵王刘休茂接任。这刘休茂乃刘义隆第十四子,少不更事。有府吏张伯超,能花言巧语,擅嬉戏玩乐,深得刘休茂宠信。
  典签庾深之,见张伯超恃宠而骄多行不法,忍无可忍遂将其痛责一番。
  张伯超心怀怨毒,竟然鼓动刘休茂诛杀庾深之!而刘休茂本不是明理之人,见张伯超受辱,未免觉着庾深之这是指桑骂槐。正自怒火中烧,张伯超鼓动之言恰似火上浇油,召来庾深之,二话不说拔刀便砍。待庾深之人头落地,这才想起典签乃皇帝所遣参掌机要之人,杀了庾典签,等同谋反!
  刘休茂明白自己闯下大祸,后悔不迭,偏又不知如何是好。倒是张伯超胆大包天,无知无畏偏敢出谋划策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招兵买马,杀往建康!同为文帝之子,那刘骏秽乱后宫无德无能。殿下取而代之,上合天意,下顺人心,何乐不为?”
  张伯超之言不知天高地厚,刘休茂听来却似乎不无道理!尤其张伯超提及刘骏秽乱后宫,刘休茂未免想起母亲中冓之耻无尽期。方寸益乱,遂散财聚兵,传檄讨伐刘骏……因刘骏确乎多行不义,刘休茂一时里竟然也能玩出了些许声势。
  得知刘休茂谋反,刘骏不得不支撑羸顿之躯,召王敬则询问应对之策——刘骏虽说明白刘休茂兵微将寡不堪一击,却因自己挥霍无度致使国库空虚,而劳师动众未免耗费钱粮。倒是叫刘休茂步刘浑后尘来得省事、省钱粮。有王敬则干练可靠武功不凡,前往雍州且又熟门熟路,应是诛杀刘休茂不二人选。
  王敬则领密旨再赴雍州,陈显达一见王敬则,哈哈大笑道:“建康无兴师动众之举,我知三弟必来雍州。今日三弟来得巧极了。”说时扭头朝着屏风后道,“尹参军,我三弟此来定有当今密旨,诛反贼已无擅杀亲王之虑了!”
  陈显达话音未落,屏风后步出一精悍中年汉子。经陈显达引见,王敬则得知此人乃参军尹玄度。
  原来,刘休茂谋反网罗人才,看中尹玄度能文能武。尹玄度却知刘休茂这是自不量力玩火自焚,遂暗中结交陈显达,意欲诛杀刘休茂,免得日后百口莫辩,陪着刘休茂人头落地。
  陈显达焉能不知刘休茂绝无善终?诛杀之,非但可自保,且又立下一功。然而,刘休茂身为亲王,擅自诛杀虽合刘骏之意,却不可不防刘骏为沽“仁义”之名,借用杀手项上人头!帝王本性,岂敢轻忽?遂劝尹玄度少安毋躁,见机行事。
  果不其然,不多久王敬则领密旨而来。有了刘骏“斩刘休茂首级押送建康”之旨,诛杀刘休茂便无后顾之忧。
  当夜,尹玄度、陈显达各自率亲随与王敬则一道求见雍州刺史海陵王刘休茂,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刘休茂粗率无知,一无戒心。听说有紧急军情,丢开宠妃连忙召见。谁知尹玄度、陈显达并无军情禀报,竟然出手如电,刘休茂贴身侍从猝不及防。稀里糊涂便掉了脑袋。
  刘休茂大惊失色,贴身侍从虽未呼痛,刘休茂却犹自能领悟侍从身首异处之痛苦不堪言!尤为可怕的是,人头落地,即便装得上去,亦已于事无补,欲取刘骏而代之,岂非噩梦一场?刘休茂既已明白尹玄度、陈显达等来者不善,自然明白唯有溜之方能大吉。然而,这刘休茂心里倒是明白了,偏偏力不从心——双腿生根也似寸步难移——已然吓得筋麻骨软。尹玄度看在眼里,自然是当仁不让,抢步上前刀光一闪,刘休茂项上人头遂成首级。
  刘休茂了账,其从属已无兴风作浪之本。王敬则遂击鼓集众宣告道:“当今皇帝有诏:刘休茂聚众谋反,人人得而诛之!现刘休茂已然伏诛,余众身不由己者既往不咎。若不知进退蠢蠢而动,罪当夷族。”
  这谋反也好,平乱也罢,他老刘家骨肉相残,与并无野心者能有多大干系?既是当今有诏“既往不咎”,刘休茂从属、旧部无不见风使舵诚惶诚恐,雍州之乱遂平。
  至于挑动雍州生变者张伯超,自然不可不究。王敬则下令将其枭首示众后,与刘休茂首级一道押送建康。
  雍州之乱告平,刘骏又去一心病。却因自己缠绵病榻药石罔效,未免虑及太子刘子业年方十六,次子西阳王刘子尚仅只十龄……要说刘骏近年来倚仗药酒之力鏖战后宫,耕云播雨竟然子嗣增至二十八人,只是个个幼小无知。未免忧虑自己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有诸弟东海王刘袆、义阳王刘昶、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佑、鄱阳王刘休业、新野王刘夷父、顺阳王刘休范、巴陵王刘休若等九人,想来心怀叵测者定然不少。而太宰兼领扬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位高权重,且是先皇之弟,一旦怀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刘骏本就病体难支,直想得冷汗涔涔。虽已无力扫除诸子之患,却也不可不施以震慑手段。遂召江夏王刘义恭道:“朕近日益觉委顿恍惚,太宰位极人臣,总掌朝纲,心无二用方为社稷之福……”
  刘义恭自刘浑、刘诞被诛,便已心生忧惧。如今刘休茂又丢了项上人头,刘义恭能不战战兢兢?这刘骏话中有话,刘义恭未免亡魂失魄……有心请辞权柄做个清清闲闲江夏王颐养天年。却又生恐刘骏一句“心生怨望,暗中谋变”。哪还有理可辩?左右为难处,只得且先上表请辞兼领扬州刺史之职试探。
  刘骏见刘义恭知趣,便准其所请。当即“简任”次子西阳王刘子尚为扬州刺史。同时免去右仆射刘延孙南徐州刺史之职,册封六龄子刘子鸾为新安王,领南徐州刺史。
  这一番折腾,刘骏次子西阳王刘子尚镇守扬州。三子晋安王刘子勋已就任江州刺史。又有新安王刘子鸾领南徐州刺史。建康似已固若金汤!这刘骏自分来日无多,如此折腾,无非为了专权,也算是用心良苦。
  要说刘骏有子二十八,最宠第八子刘子鸾。以致太子刘子业屡遭诟责,并有易储之念。怎奈人各有命,天意难违。刘骏倒也明白自己已力不从心,若硬将刘子鸾扶上大位,只恐祸不旋踵。却又不忍委屈了新安王刘子鸾,未几又授其司徒之职,加号抚军将军。因虑及其年幼,有心请回先生辅佐,却无觅处。幸而有执事中谢庄,才学过人言行谨慎,且与先生交谊甚厚。爱子有谢庄辅佐,若遇为难之事,先生得知后定会出手相助。遂遣寺人赴广陵——谢庄奉命赴广陵督建寺院已久——传诏谢庄火速回京见驾。
  谢庄见传诏人行色匆匆,且语出惊人,自然不敢轻忽。将未了之事一一交代僚佐毕,已是次日凌晨,草草用过早点便下蜀岗。
  要说谢庄,每过一处,必观景致、察地形,绘制图经习以为常。只是寺人说出“皇上只恐大限不远了”,若非皇上真个朝不保夕,即便借这寺人几颗脑袋,亦不敢如此信口雌黄。谢庄如何还有这闲情逸致?一路上急如星火,恨不得插双翅飞回建康。
  “谢先生别来无恙?”偏偏有人来凑热闹道。
  谢庄竟未察觉对面来了一人,举目看去,不禁一愣!旋即喜出望外,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好在那人接着道,“谢先生建寺院殚精竭虑,功德无量。有故交来访,应是锦上添花,却为何张皇失措?莫非舍不得酒食破费?”
  这不速之客谈笑风生,虽有调侃,谢庄反倒觉着春意盎然。拱手道:“先生云为车兮风为马,我还道是先生已将我等俗人忘了!”说时,吩咐随从速去前方酒肆备办酒食候着,这才又道,“今日总算盼来先生,本该与先生游遍广陵,倾诉衷肠!怎奈昨晚接诏,命我火速回京见驾。当今沉疴似已回天乏术,寺人道是‘大限不远了’!当今所作所为有违先生所教,我明白先生因此不悦,这才远离是非之地。然而愚以为天、地、君、亲、师,师生之情似水,抽刀断水水更流。先生难道不愿与我一道建康去?一试回天之力?即便当今大限已定,先生听其几句诀别之言,也不枉了师生一场。”
  这先生自然正是贺振。要说贺振虽知刘骏自作孽,不可活。然而谢庄一番话,犹自叫贺振怅然、不忍。
  谢庄并不知这一场师生之情其实源自血海深仇,好在贺振并不会以为谢庄多管闲事,且还觉着谢庄言之有理。遂道:“因果报应,天道不爽。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既是我挑了这个日子来访谢先生,便依从谢先生之言——与谢先生一道建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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