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二纵队激战馒头岭，十四师血洗王村口

　　这地方叫馒头岭，由遂昌经大柘、石练进入王村口，必须经过此地，因山顶有巨石形似馒头而得名。此刻，馒头岭上聚集了一批人，正在紧张地构筑工事。他们就是第二纵队的士兵和陈凤生带领的游击队。
　　与第二纵队战士挖的战壕不同，陈凤生他们构筑的工事有点特别。他们先在陡峭而无遮拦的山坡上，搭起一个个木架子，用藤条固定在树桩上；然后在木架子上，分别放上一段段圆圆的木头和大小不一的石块，直到把木架子堆得冒了尖。
　　“你这弄得是什么玩意？”纵队长李重才看见陈凤生他们弄的木架子，好奇地问道。
　　“这用木头堆的，叫‘滚木’；用石头堆的，叫‘擂石’。古人在打仗的时候，常用它们来御敌。”陈凤生说。
　　“这些老掉牙的东西管用吗？”
　　“敌人来了，就见分晓了。”
　　二纵队和游击队为什么要在这里构筑工事？他们要阻击的是什么部队？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
　　十八军军长罗卓英得知王村口是粟裕、刘英等的老巢，挺进师的师部机关就设在这里。为了在各路人马汇集王村口，聚歼粟裕、刘英所部之前不打草惊蛇，罗卓英对王村口的封锁采用的是外松内紧的策略。既不派兵进驻，也不限制出入，就像没有王村口这个地方似的，这就是“外松”；而在暗地里，十八军的四路大军正悄悄地向王村口包围过来，口袋越扎越紧，这就是“内紧”。
　　敌人的这一伎俩，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但是，挺进师主力撤走后，留守王村口主政的区委书记宣恩金，却被敌人布置的“外松”迷惑住了，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在挺进师主力撤走前的紧急军事会议上，刘英曾布置了“与红军挺进师和各级苏维埃政权相关的人员，要停止一切公开的活动，迅速转入地下”的任务，回到王村口后，他竟然将这件事给忘了。既没有布置红军伤病员的转移，也没有安排游击队和苏维埃政府的撤退。整个王村口，还沉浸在挺进师主力没有撤退前的歌舞升平之中。
　　直到三天前，他从一个由石练过来走亲戚的人口中得知，石练、大柘一带都给国民党的兵给占了，那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他才预感到大事不妙：从石练到王村口，也就一两天的路程。敌人要是这个时候来进攻，我们的许多伤病员还没有转移出去。区委和区苏维埃政府的转移，也需要假以时日。在这紧迫的时刻，他只好托人带信给隐居在山洞里的第二纵队，请求派兵阻击敌人，掩护伤病员和区委区苏维埃政府的撤退。
　　接到宣恩金的求援，纵队长李重才是哭笑不得：以二纵队的区区二百余人，去阻击成团成旅的敌军的进攻，无疑是以卵击石。但人家已经求上门来，又不得不出兵。何况二纵队在粮食紧缺的情况下，一直得到地方上毫不吝惜的资助。但一支部队的力量终究单薄，于是他又把陈凤生叫了去，想借它的游击队的一臂之力。陈凤生仓促组织了三百余人。于是就出现了二纵队与游击队共同构筑工事的情况。
　　“看，敌人开过来了！”
　　李重才和陈凤生抬眼望过去，在下方的大路上，出现了排着整齐队形的敌人，队伍一直延伸到远处，看不到它的尾部。
　　一个战士在拉枪栓。李重才阻止了他：“慢着，让敌人走近了再打！”
　　“等下打枪响后，敌人发动冲锋时，让我们先放滚木和擂石，如何？”陈凤生和李重才商量道。
　　“好的。”
　　见敌人的前锋已经进入有效的射程，李重才大喊一声：“打！”各种枪支一起开火。
　　敌人终究是训练有素的，面临突然袭击，一点也不慌张，马上组织起了第一次冲锋。漫山遍野的敌人，一个个仰着头，猫着腰，向着二纵队和陈凤生他们的阵地围过来。
　　“是时候了！”随着陈凤生一个手势，游击队员们一起用柴刀砍断藤条，木架子连同上面的滚木擂石，铺天盖地地朝敌人砸了下去。
　　敌人的第一次冲锋被打退了。山坡上到处是被滚木擂石砸死或砸伤的敌人。
　　滚木擂石的力量虽然大，但只能用一次。当敌人组织起第二此冲锋时，李重才让战士们点响了松树炮。五门松树炮一起开火，敌人又倒下了一大片。
　　吸取了前两次进攻受挫的教训，敌人调来了迫击炮连，对红军和游击队的阵地狂轰滥炸了起来。
　　迫击炮弹像下冰雹似地落到了阵地上，其中的一颗炮弹还引爆了松树炮的弹药，把正在装填松树炮的战士炸翻了。
　　李重才看了一下，经过敌人的这一轮轰炸，自己的战士和游击队员已损失约三分之一。
　　迫击炮弹轰炸过后，敌人发起了第三次冲锋。从死人堆里爬出的红军战士和游击队员，仓促地组织迎敌。但已经阻挡不了敌人的进攻，防线很快被撕开了好几个口子。
　　看情况不妙，李重才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敌人追赶了几步，就没有再追。他们急着要去拿下王村口，获得生擒粟裕、刘英的头功。每人一万块现大洋的赏金，对他们的诱惑太大了。
　　李重才和陈凤生重整人马时，发现二纵队只剩下三十余人，游击队只剩五十还不到。且有不少的伤员。
　　“就这三十几个人，二纵队名存实亡了。还是我们一起打游击去吧！”李重才对陈凤生说。
　　“看来眼前只能如此了。”陈凤生说。
　　率先进入王村口的，是第十八军十四师的一个先遣团。敌团长估计挺进师师部的所在地，一定会有重兵把守，到时免不了一场血战。没想到一路上都没遭遇抵抗，兵不血刃地就进入了王村口。
　　“看来敌人是被我十八军吓破了胆，主动放弃抵抗了。该着让我来捡这个便宜了。”想到这里，他的眼前幻出了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于是带着手下直扑挺进师师部的驻地。
　　王村口蔡相大帝庙的门口，还挂着“中国工农红军挺进师”的招牌，但门口不见哨兵。敌军士兵一窝蜂地涌了进去，发现已是人去室空。“粟裕办公室兼卧室”和“刘英办公室兼卧室”的牌子挂在那里，人却不见了踪影。
　　“给我仔细地搜！”敌团长发出了命令。
　　士兵们找遍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有发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人就更不用说了。
　　“去，找个当地人来问一下！”敌团长又发出了命令。
　　几个士兵出门后，马上押着一个人来了。
　　“住在这里的两个共匪的大官，他们到哪里去了？”敌团长发问道。
　　“走了。”那当地人战战兢兢地说。
　　“什么时候走的？”
　　“该有半个月了吧？”
　　“他们是怎么走的？”
　　“三三两两的，扮作各种各样的人混出去的。”
　　“他们往哪里去了？”
　　“四面八方分散出去。我们也不晓得他们最后去了哪里。”
　　问明情况的敌团长，此刻除了慨叹“共军狡猾”外，就是满脑子的失望。恼羞成怒的他，咬牙切齿地对部下说：“给我将这共匪的老巢给烧了！”
　　士兵们撤出蔡相庙后，放了一把火，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整个庙宇成了一片火海。
　　占领王村口的敌军，将怒火转移到民众的头上，在全镇开始了大搜捕。搜捕的对象首先是红军的伤病员，凡是身上带有伤的，不管伤在何处，一律抓起来。有一个村民前几天上山砍柴，不小心弄伤了手，手上用布包扎着，也被当作红军伤病员抓了起来。
　　他们要搜捕的对象，其次是游击队员。首先发动民众互相检举，再根据检举的名单挨家挨户地去核查，在名单里有的人，马上抓起来。由于每个人都有检举一至三名游击队员的任务，有的人为了完成任务，把平时与自己有过节的不是游击队员的人也检举出来了。只要是上了名单的，不管你是不是游击队员，都要被抓，不给你任何申辩的机会。
　　他们要搜捕的对象，再次是地方上的干部。包括在中共组织和苏维埃政府里面任职的人。采取的也是民众互相检举的方式。
　　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敌人一共抓了疑似红军伤病员、游击队员、地方干部的对象158人。对其中检举比较集中、疑点比较大的56人，在游街示众后，全部拉出去枪毙了。
　　除了滥杀外，敌人还放火烧了区苏维埃政府和区农会的房子。还纵容士兵到民众家里抢夺财物。士兵们发现有姿色的女子，就进行强奸或轮奸，说是让她们尝尝“共妻”的味道。
　　王村口“剿共”扑空的消息传到罗卓英那里，他顿时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共军主力撤走了，那些游击队员和地方干部是撤不走的。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些为虎作伥的家伙给找出来！”罗卓英恶狠狠地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