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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生女复仇

作品名称:啼血杜鹃      作者:若菡      发布时间:2018-01-11 10:49:57      字数:4726

  沈香茗以为她就此离开了殷南飞,曾经的爱恨情仇早已化作云烟,她可以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了……她自信地以为苍天让她历经劫难后,给她另辟了一条“蹊径”,可谁又能够预料到她和殷南飞的命运早已在冥冥之中捆绑在一起,她的劫难还远未结束……
  她怀孕了,她上山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只是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她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反应,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有3个多月的身孕了。她抚摸着还未隆起的肚皮,记忆像泄闸的洪水般倾泻而下,往事历历在目。她过去曾为殷南飞3次堕胎,其中一个都已经7个月了,终还是拧不过殷南飞而忍痛做了引产手术,那一幕她至死都不会忘记。这一次,她说什么也不能再继续造孽,不能再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了,她决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其实,她的潜意识里也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她对殷南飞还是抱有幻想的,毕竟他们曾经在一起5年多时间了,她还是难以割舍这份感情;而另一方面她不甘心就此放过殷南飞,她要把孩子作为复仇的砝码,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让他彻底身败名裂。
  沈香茗悄悄下山了,她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只留下只字片语说她要去远方,1年后她还会再回来,请释妙音师父不要挂念。
  妙音师父站在下山的路口,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你躲过此次的劫难。”
  
  春悄悄地来到了人间。严冬的寒冷已经消除,刺骨的风也变得缓和了很多。山坡上向阳的雪开始融化了,慢慢地露出了黑色的地皮。原野上那渗透水分的耕地里,到处都可以闻到一种潮湿的泥土味道。冬眠的草根渐渐苏醒过来了,一点点儿从褐色的泥土里露出新芽。山头的迎春花早已开得一片黄灿灿了,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生命力,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山上七零八落地盖着小房子,居住的都是老人和留守儿童,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去了。山脚下是一所简陋的小学校,教职员工加上学生也不过百十号人,学生人数还在每年递减。学校硬件设施较差,每个老师都要身兼数职,既要管学生的学习,还要负责他们的生活。这里距离海城有200公里,地处偏僻的山区,长期做志愿者的韩香在1年前自愿来支教。她还是过去那样得开朗,整天都无忧无语,走到那里都是一枚开心果,她愿意把知识、希望和爱奉献给这些孩子,助他们长上腾飞的翅膀,早日走出这座大山。
  沈香茗是来投奔韩香的,她从莲心寺出来的时候已经走投无路,再回海城已经是不可能了,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是韩香。她住在韩香的宿舍里,虽然条件比较艰苦,但是至少是她的容身之所,有韩香陪伴在她身边,她已经很知足了。她每天坚持吃斋念佛,极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想过去那噩梦般的苦难生活,只想安心养胎在这里生下孩子,然后再回到海城去找殷南飞。
  韩香对此大惑不解,她责问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选择离开,你就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的瓜葛,不要生下这个孩子,现在做掉还来得及。”
  “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再伤害一个小生命了,那是造孽,我的信仰不允许再堕胎。”
  “我是共产党员,我的信仰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我不懂你所谓的信仰。我只是预感一旦生下这个孩子,你和他之间还会继续感情的纠葛,最后受伤的是你,是这个可怜的孩子。”
  “他可以对我无情,我不相信他会对他的亲骨肉也如此无情。”韩香苦口婆心地劝慰,但是沈香茗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的脸上写满了倔强。
  “你这是一场赌注,一场注定要失败的赌注。你不是没见识过他的无情和残忍,你们已经撕破脸了,他已经没有人性了,你明白吗?你还指望他回心转意吗?”
  “这是他的孩子,生下来我交给他,一切任凭他处理。‘虎毒不食子’,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无情法?他能无情到什么程度?”
  “你还是太天真了,那是个没有人性的男人,你跟他打感情牌,那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啊,你注定是个伤者。”
  “我已经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了,还会在乎他继续伤害吗?倒是他,这次我不会放过他的,我把孩子送到他家去,让他从此也没好日子过。他动不动就用他老婆会给我泼硫酸来吓唬我,我这次倒要看看他老婆怎么当着他的面给我们娘俩泼硫酸?再大的伤害我都不害怕,我已经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现在活的都是赚的。”
  韩香被沈香茗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站起来一把抱住沈香茗说:“香茗,香茗,你不敢这个样子啊。你这是赤裸裸的复仇,太可怕了,你变了,不再是那个我认识的香茗了。你忘记你已经是高龄产妇了,你这么做得承担多大的风险吗?”
  “我是变了,那是他逼的,不管有多大的风险我都要这么做,这是唯一能报复他的办法,我要让他良心上永远得不到安宁。”
  “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即便你不愿意放过他,也不能把孩子作为你复仇的工具,你这样真的会害了孩子,害了你的,你注定是会输的。”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就是输了,他也不会是赢家。我不甘心,他伤害了我,他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走错了路,我自作自受,我甘心受罚。”沈香茗抬头望着不远处操场上来回奔跑戏耍的孩子,两行泪水从空洞无神的大眼睛里滴落下来。
  “我是个无神论者,我从不吃斋念佛,但是我懂得在走错路的时候及时回头,重新规划自己的路线,而不是像你一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等这一切都了了,我还是要回到庙里的,从此青灯古佛伴我余生。我要赎罪,我要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忏悔,我命里与佛结下了不解之缘。”
  “你真的甘愿把自己的青春淹没在深山古刹里吗?你想好了吗?”
  沈香茗郑重地点头回答道:“想好了,每天吃斋念佛才是我想要过的生活,我早都厌倦了俗世中的人情冷暖!”
  
  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一个多月,还没有停止的迹象。秋风乍起,满地黄叶,羊肠小道也变得泥泞不堪,荒凉的山村笼罩在雨幕之中。沈香茗的预产期越来越临近了,韩香每天除了上课,其他时候都陪伴在沈香茗的身边形影不离。倒是沈香茗显得异常镇定,早已将胎儿的小衣服、纸尿裤、奶粉、奶瓶等东西准备好,每天坚持在操场锻炼。她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需安心静待便是。
  这天夜里两点多,沈香茗从睡梦中疼醒,是有规律的宫缩,5—10分钟一次。她知道自己快要生了,便艰难地起身收拾起待产的行李包。韩香并没有睡踏实,一听到动静便醒了,急忙找来学生家长帮忙,那是村子里唯一一名面包车司机。
  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冒雨走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到达镇上医院,交完住院押金便直奔住院部。一到产科病房就傻眼了,床位特别紧张,连走廊都住满了,听说有些产妇在走廊上就生了。这是镇上最好的医院,地处三镇相交之处,其它两个镇因为没有好的医院,病人经常慕名而来,所以医院人山人海便也不足为奇。
  一阵阵的宫缩让沈香茗疼痛难忍,韩香一边安抚她,一边向医生、护士求情。关键的时候还是她的教师证起了作用,住院部领导亲自安排给一间病房里又加了一张床位。在这个贫穷的小镇上,所有人对老师、尤其是前来支教的老师都怀着一种特别的崇敬和尊重。
  护士开始给沈香茗量血压、体温,听胎心、抽血、做内检,宫颈口已经开了一指。又去做了个B超,羊水只有4.1了,这天正好是40W+2,足月,胎儿双顶径96mm,股骨长76mm,胎位正。她坚持要顺产,医生让家属签字,见进来的是韩香,医生冷漠地向沈香茗问道:“你老公呢?”
  “没有。”沈香茗忍着剧痛说。
  “父母呢?”
  “没有。”
  “那她是谁?”
  “姐妹,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行了,行了,也只能这样了,赶紧签字吧,等不及了。”
  为了迎接漫长的分娩过程,护士让沈香茗赶快吃点儿东西,吃完就进待产室。韩香从外边买来两碗热腾腾的面条让她趁热吃,但是5分钟一次的宫缩疼得她吃几口就要蹲下来,痛劲过了再站起来吃。就这样循环往复,一碗面条吃完她已经大汗淋漓。
  沈香茗马上要进入待产室里了,她忍受着宫缩的剧痛对韩香说:“如若有不测,一定要保住孩子,不要管我。”
  韩香看着她痛苦万状,含泪点头道:“放心吧,你会没事的。你说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苍是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善良的人的。”
  看着护士将沈香茗推进待产室,韩香守候在门外一刻也不曾离开,听着一声声响亮的新生儿啼哭声,她多么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希望沈香茗能顺利生产。
  医生给沈香茗做了胎心监护和内检,宫颈口还是一指,说是还早呢,让继续休息。但是强烈的宫缩疼得她根本都睡不着,她渐渐地从默默忍受到咬牙切齿。随着宫缩的越来越频繁,她从大呼小叫到嚎叫,再到语无伦次的哭喊。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殷南飞,不知此刻他在哪里,他在哪个女人温暖的被窝里,他绝对不会知道曾经那个用生命爱着他的女人正经历着分娩的痛苦,他的亲生骨肉就要诞生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勇气承认这个孩子。
  产科的医生对于这种情况向来是非常冷漠的,早已司空见惯了,照例是每隔1个小时做一次内检。宫缩更强烈了,她已经痛到没办法接听韩香的电话了,韩香着急得在门外走来走去,每出来一个医生护士,她就冲上前区询问沈香茗的情况。
  3个小时过去了,除了宫缩的阵痛更加强烈外,宫颈口还只是开了3公分。沈香茗已经失去理智了,她痛不欲生,情绪很差,不顾在场的男医生,满床打滚并大声地嚎叫着。护士将韩香买来的八宝粥用细管慢慢送到她的嘴里,然后给她注射了镇定剂,让她睡觉。
  镇定剂慢慢地起了作用,虽然还是疼,但是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忘记自己在哪儿了,也不知道自己都胡乱喊叫了些什么。在梦与醒的交界处,她好像感到身边有人陪着她,一会儿是秦岭,一会儿是靳晨阳,一会儿又是殷南飞,三个人就这么交替着在她的身边出现,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甚至还曾俯下身来亲吻了她满是汗水的额头。恍惚中,她感觉好像是当年在医院生女儿妞妞,靳晨阳当时就陪在她的身边,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围着她转,那时候她痛并快乐着。突然,她又回到了当年代孕在香港的地方,身边的人吵吵闹闹,没有人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只是关注婴儿的健康,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孩子一面。强烈的宫缩又一次袭来,她用尽全身气力大吼一声:“还我的孩子!”
  旁边的小护士趁机将带着热水的吸管塞进她嘴里说:“还没生呢,快了,再坚持坚持,先喝点儿水,都出汗出成这样了。”
  沈香茗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但是护士的话她是听进去了,她回到了现实之中,大口大口地吸着温水。还没有喝完一杯水的时候,她又迷糊了,镇定剂的药效正在起作用。
  医生又检查了一下宫颈,还是没有进展,只能推进产房人工破水。几个小时候,除了疼痛升级外没有别的进展,宫颈口还是3公分。过了一会儿,医生又例行检查,说是羊水已经脏了,没有时间再等待了,必须在1个小时内剖腹产,否则胎儿会缺氧窒息的。强烈的宫缩将她拽回到了现实之中,她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了,明白这是孤注一掷的时候,过了今天这关,她就大功告成了。于是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乖乖听从医生的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从产房推进手术室,沈香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只疼得嗷嗷叫的羔羊。医生给她进行清洗、戴氧气罩、插导尿管、输液,然后让她侧躺进行麻醉。没过多久,她的身上便失去了知觉,消停了,不再喊疼了。但是,她的意识还是很清晰,能听到各种医疗器械叮当响的声音,感觉到肚子被横着划开。很快,医生说是让她忍一忍,要把小孩抱出来了,有点儿难受。果真挺疼,孩子被抱出来了,然后是剪脐带、清洗,给她清理子宫,吸干羊水和血,缝合伤口。
  手术终于结束了,还好平安无事。沈香茗生的是个女孩,7.5斤重,大眼睛,高鼻梁,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护士说是婴儿头上被挤压变形有产瘤,过个两三天就好了。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她的心终于放下了,泪水从眼角止不住地滑落,混着汗水打湿了两侧的头发。
  当护士将正在酣睡中的婴儿抱到她的身边的时候,她全身像触电了一样颤栗起来,似乎看到了殷南飞那张令她爱恨交织的脸,迅速将伸出的手臂缩了回来,歇斯底里地吼道:“抱走,抱走,我不要看到她……”
  她的这一反常举动令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还以为她是重男轻女思想在作祟呢。而一直守候在产房外的韩香听闻母女平安的消息后,她高兴得蹦了起来,俨然一名虔诚的佛教徒一样,双手合十激动地说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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