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粟师长提出分兵策，师主力金蝉巧脱壳

　　在紧急军事会议上，粟裕对敌情进行了分析。他说：“同志们，我们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蒋介石这次是铁了心，要将我们一举歼灭，将新生的浙西南革命根据地摧毁。他不仅派出了国军中的精锐十八军，而且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当前我们面对的敌人，除了有十八军的四个师约四万人，还有从浙闽赣皖四省调集的保安团约三万人，总兵力不下七万。而我们挺进师，把所有的勤杂人员都加进去，也不过四千五百人，且有不少的伤病员。也就是说，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十四倍还多。”
　　“这只是兵员数量上的对比情况。再从武器装备方面看，敌人除了轻重机枪外，还有重炮。我们呢？就是一人一支枪还不能保证。轻重机枪的数量也少得可怜。
　　再从兵员的素质来看，这次担任主力的十八军，是国民党元老陈诚起家的老本，在国民党军中堪称精锐。其士兵个个训练有素，作风顽强。当年我们在江西革命根据地的时候，就同这支部队交过手，吃过一些亏。敌人的训练有素，从刚刚结束的上田攻坚战和东书阻击战中，就可以明显地看出来。”
　　“敌人制定的策略，有点类似张网捕鱼，先将一张大网撒下，然后逐渐收缩。最后将我们压缩在很小的范围之内，聚而歼之。为此他们构筑了两道封锁线，离我们最近的是由十八军的四个师构筑的‘遂昌—龙泉—云和—松阳’一带的封锁线。在这道封锁线的外面，还有浙闽赣皖四省保安团构筑的四省周边地区的封锁线。目前，这两道封锁线业已构成。接下来就是逐渐收网了。
　　面对这样的严峻形势，我们该怎么办？凭险固守，与敌人拼消耗吗？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消耗战，我们拼不起。上田的攻坚战和东书的阻击战，虽然我们取得了胜利，但二、三两个纵队均伤亡过半。这样拼下去，我们仅有的一点本钱也要拼光了。这个教训够深刻的。”
　　“当前，我们面临的两大任务，一是保留好不容易集聚起来的革命力量，二是坚持根据地的游击战，保卫新生的苏维埃政权。为此，我提议，将我们的力量分成两部分。一、三、四三个纵队和师机关组成一部分，向闽北、浙南突围，绕到敌人的背后，相机打击敌人，减少浙西南根据地的压力。二、五两个纵队留在当地，坚持游击战争，保卫新生的工农苏维埃政权。
　　我先来分析第一个任务。有人或许认为，在敌人设置的这张大网面前，要想像漏网之鱼一样突围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认为，这完全有可能，因为我们是在山区。山区山峰突起，沟壑纵横，敌人张网容易，收网却很难。不像在平原地带那样，撒得开也收得拢。况且敌人的各个防区之间，难免不会有些间隙。只要我们组织得当，突围出去的可能性是极大的。我们要有这个信心。
　　再来分析第二个任务。在如此强大的敌人面前，要坚持游击战争，要保卫苏维埃政权，简直比登天还要困难。但也有以下两个有利条件，一是山高林密，为游击战争提供了广阔的用武之地；二是群众基础好，老百姓拥护红军，愿意给我们提供帮助。有了人们群众这个大海，我们这条大鱼，就能在里面里尽情遨游。
　　为此，我建议将师部主要领导进行如下分工。刘英同志率领一、三、四纵队及师机关突围，我和二、五纵队留下来。”
　　“你是军事主官，率队突围的担子应该由你来担。还是我留下吧！”刘英发表不同意见说。
　　“我看两位首长就不要争了。你们两位是全师的主心骨，离开了任何一位都不行。因此你两位都得走，还是我留下来吧。”说话的是政治部主任兼浙西南特委书记黄富武，他接着说，“我除了是挺进师的政治部主任，还兼着浙西南特委书记。留在浙西南，坚持游击战争，保卫浙西南革命根据地，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大家的意见呢？”粟裕不能决断，只好向大家征求意见，“赞同黄富武同志意见的请举手。”
　　除了粟裕和刘英，其他的与会者都举起了手。
　　“那好，就按照这个分工，大家分头去准备。刘英同志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来补充两点，”刘英说，“第一点，我们要克服畏难的情绪。敌人虽然强大，但不是不可战胜的。上田攻坚战的胜利，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尽管有蒋介石‘临阵脱逃者，杀’的口喻，但在局面眼看不可收拾的时候，敌人的主官为了保命，还是选择了撤退。但他知道回去是交不了差的，又知道红军优待俘虏，所以自愿地做了我们的俘虏；并且为了立功，把十八军的兵力部署等情况也说出来了。所以说，敌人的强大是表面的，贪生怕死才是他们的本质。”
　　“第二点，我们要做好坚壁清野的工作。随军医院可以随一、三、四纵队撤走。地方医院和硝磺厂要马上解散，设备要就地掩埋起来。剩下的军粮要择地掩埋，以供留守部队不时之需。与红军挺进师和各级苏维埃政权相关的人员，要停止一切公开的活动，迅速转入地下。各地游击队要化整为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集中行动。”
　　刘英讲话之后，粟裕又将一、三、四纵队的干部召集起来，布置行动方案。他说：“如何从敌人的层层包围中突围出去。我想到的一个办法是先化整为零，后化零为整。一个纵队一个纵队来突围，目标太大了，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我们首先要化整为零，以三五人为一组，分散突围出去。然后在指定地点集中，化零为整，归回建制。在分散突围的时候，要脱下军装，乔装打扮，寻找到可以突围出去的口子。至于化装成什么人，这个八仙过海，大家可以各显神通。只要能够突围出去，装成疯子和乞丐，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枪支的携带是个问题。带着它，万一被发现了，还可以防身。再说突围出去归回建制后，还要用到它，是不能不带着的。但枪支目标大，不好隐藏。如何设法把枪支弹药带出去，大家可以多想一些办法。在收复王村口的战斗中，陈凤生他们就想出了很多携带枪支弹药化装过关的办法。
　　随军医院的设备比较多，转移起来比较困难。朱干同志，你想过转移这些设备的办法吗？”
　　“随军医院要转移，我也是今天开会时才听到的，还没有时间去考虑设备搬迁的问题。”朱干回答说。
　　“希望你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
　　那边，黄富武也将二、五纵队和游击队的干部召集了起来，给大家布置留守的任务。“当务之急是要完成以下三项任务：第一，地方医院的解散和重伤员的安置。轻伤员可以跟随一、三、四纵队撤走，重伤员及行动不便的伤员肯定要留下来。地方医院解散后，这部分人怎么办？我想也可以采取化整为零的方法，将他们分散安置到我们信得过的老百姓的家中去，由老百姓来负责他们的疗伤及安全。这件事情由陈丹山同志去操办。”
　　“会议结束后，我马上回家去办。”陈丹山表态说。
　　“第二，刘英同志提到坚壁清野的问题，要点他都讲过了。这项工作由陈凤生同志负责。”
　　“没问题。”陈凤生说。
　　“第三，硝磺厂解散后，设备的存放是个问题。从巩固和发展革命根据地的长远目标来看，我们有朝一日还是要恢复硝磺厂的。所以厂子解散了，设备却要保留下来。卢子敬同志，你是硝磺厂的厂长，这件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这是我的份内事，谈不上拜托。”卢子敬说。
　　“一、三、四纵队突围出去后，留在根据地的兵力不足五百人，且大都是病残老弱。到时我们的日子会非常难过。但我们既然选择了坚守，就必须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誓与根据地共存亡！”
　　“誓与根据地共存亡！”大家群情激愤的高喊起来。
　　“为了保卫根据地和苏维埃政权，我们愿意流尽最后一滴血！”黄富武继续说道。
　　“保卫革命根据地！”
　　“保卫苏维埃政权！”
　　“坚持到底，不惜流血牺牲！”
　　响亮的口号声震动屋瓦，在屋子里久久地回荡着。
　　这次紧急军事会议，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
　　第二天一早，根据紧急军事会议的部署，一、三、四纵队的战士，开始了自愿组合和乔装打扮，然后分头向四面八方突围。
　　敌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红军挺进师会以这种方式来突围。就在他们做着将红军压缩在弹丸之地聚而歼之的美梦的时候，挺进师三个纵队的约四千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突围出来的挺进师一、三、四纵队，按照事先的部署，在浙江省泰顺县的南部逐渐集中。到位的有三千余人。10月5日，在福建省寿宁县含溪村与在当地坚持游击战争的叶飞领导的闽东独立师会师，并在郑家坑召开双方的联席会议，决定联合挺进师、闽东独立师、闽北地方武装三支革命力量，共同开辟浙南革命根据地，以泰顺、福鼎、平阳、瑞安四县为中心，开展游击战争。
　　为了吸引敌人，减轻浙西南革命根据地的压力，粟裕和刘英商议，利用浙南革命根据地建立的大好时机，发动对敌人新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