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漫步城墙下

　　笑过之后，翠花实话实说：你编这故事我相信，在家里我就是怕洗碗刷锅，特别是打搅团，那锅才难洗哩。
　　德仁说：这样说来，谁要是娶了你做媳妇，他就得天天刷锅。
　　翠花把脸一红：你又不想要我，你怕什么？
　　德仁无言以对，后悔自己不该开这样的玩笑。出了博物馆，他们沿着城墙根慢慢地走着，翠花说：你今天思维有点迟钝，没有诗句问世。
　　德仁有点凄然的：我倒想了一首诗，只是觉得太伤情。
　　翠花说：你吟一下看。
　　德仁说：题目是《悼某君》，
　　佼佼窈窕女，
　　吞药断香魂。
　　只为爱缘故，
　　真心太痴情。
　　父母养育恩，
　　国家培养情。
　　一旦撒手去，
　　全都化灰尘。
　　翠花戚戚然：难为你了，还为她写了一首悼念的诗。不过这“吞药”二字显得太直白，也不好听，最好含蓄一些。
　　德仁说：你说得对，那就改成“残梦断香魂”吧。我写这首诗，一是悼念前者，二是启迪后者，珍惜青春，莫做傻事。
　　翠花说：你难道是为启迪我而写的？
　　德仁真诚的：也为了警戒我自己，不管是爱情的挫折，还是遇到了更大的困难，我都不能灰心丧气，不能丢掉前进的勇气，不能丧失奋斗的精神。
　　翠花天真的：你正在不断上升的坦途中，会遇到什么更大的困难呢？
　　德仁叹了口气：世事的变化是难以预测的。这个某君，以前还是一个踌躇满志、靓丽活泼的少女，现在却躺在了冰冷的黄土之中。虽然，这样的悲剧有一定的客观原因，但是，我相信自己的命运还是要由自己来主宰的。
　　翠花点点头，默默地思忖着......过了一会，翠花提议：德仁，你不是说写诗要别人逼迫吗？我们在城墙下散步，你肯定有很多感受，能不能以城墙为题写一首诗呢？
　　德仁说：有了你这句话，能不能我都得写，让我想一想，想一想......好，有了：
　　漫步城墙下，
　　我心在飞翔。
　　绕绕二十里，
　　煌煌明城墙。
　　历史翻新页，
　　古城喜气扬。
　　城墙今还在，
　　不见朱元璋。
　　翠花赞道：好，有感情，有新意，借古颂今。这首诗构思也有意思，你的人和我在这儿散步，你的心却在空中飞翔，绕着明城墙，飞越20里。你看见历史翻开新的一页，古城里喜气洋洋，你感慨万千：建造这座城墙的明代帝王早已化为尘土，而煌煌城墙却迎来了它的新生。
　　德仁有点兴奋：谢谢，这首诗其实很一般，经过你这一分析，却身价倍增了。
　　翠花笑眯眯的：可是，我还有一点小小的建议。
　　请讲。
　　两人在散步，你仅仅写了“我心在飞翔”，是不是改成“二心在飞翔”，这样把我也写进去了。
　　德仁淡淡一笑：这样改不好听，太费解，别人也很难理解是两人在散步。其实这个“我心”的“我”，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小我，而且是一个大我，谁读这首诗，里面包含的就有谁。
　　翠花重新朗读这首诗：漫步城墙下，我心在飞翔。......不错，不错，真的把我写进去了。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办到？
　　德仁直爽的：什么要求？你说吧。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办不到的，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翠花喜笑颜开：我能提出要求，你一定可以办到。我们就要分别了，请你送我一首诗。
　　德仁装作为难的样子：要说送东西，我已经给你买了一斤糕点。要说送一首诗，就显得太小气了。
　　翠花说：你写吧，我不嫌小气。李白就写过《赠汪伦》，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成为千古名句。高适写过《别董大二首》，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更是脍炙人口。
　　德仁说：哎呀，李白、高适，咱怎能和人家相比？......我就给你凑上几句吧。
　　赠翠花
　　谢君热情来送行，
　　思潮澎湃意难平。
　　车轮滚滚声不断，
　　道是有情却无情。
　　翠花听了，撅着嘴巴：你究竟是赞扬我还是贬损我？一会说我热情、有情，一会又说我无情。
　　德仁说：你再仔细体会一下，热情、有情说的是你，无情说的是车轮。
　　翠花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你是说不管我再热情，再有情，都被滚滚车轮无情地隔断了。
　　德仁说：正是这个意思。
　　德仁和翠花说说话话，来到安居巷，走进家门，德忠已经做好午饭，在那儿等候：哎呀，你们游玩真是好兴头，看看已经一点钟了。
　　翠花说：真不好意思，让姐姐等得着急了。
　　德忠说：不是我着急，是怕慢待了客人，让你饿肚子了。
　　翠花低眉浅笑：我一点也不饿，倒是姐姐别累着了。
　　德仁笑笑：你们都别客气了，我是真饿了，大家快吃饭吧。
　　吃了午饭，翠花取出本子，把德仁吟诵的这几首诗抄了下来。德忠过来看了看，赞扬道：德仁，你写诗的水平见长啊。咱家就在城墙跟前，我经常和城墙见面，却无动于衷，没有一点诗意。难得你写了这首《漫步城墙下》，抒今怀古，形象生动，不落俗套。
　　德仁说：这首诗是翠花逼出来的。
　　德忠说：你的脑海里要有诗的细胞，别人才能逼出诗的灵感。如果你的脑子空空荡荡，再逼你也没有用。你的这首《赠翠花》，写得很有感情色彩，一句“思潮澎湃意难平”，表现了作者浓浓的感激之情。三四两句带有超前的想象，在车轮滚滚的旅途中，本来想静静地思索一下同学的友情，却被铿锵的车轮声无情地搅散了。
　　翠花有所感悟，暗暗思忖：姐姐的理解很有意思，原来“有情”可以谐音“友情”，这样我也就不必自作多情了。
　　说起《悼某君》，德忠深有感触：德仁，要想做一个诗人，就要有丰富的感情，对一切事物，对一切人，都要有兴趣，要有爱心，要有同情心，随时要能产生冲动，产生诗的灵感。要是错过了机会，事过境迁，就很难产生冲动，很难产生灵感了。你的这首诗，写得很及时，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不但有悼念，而且有教训，有启迪，可以警戒后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做这样的傻事。
　　德忠意味深长的话，使得德仁、翠花都有了一番思索......虽然时间还早，德仁、翠花觉得还是可以出发了，于是他们一人背一个旅行袋，告别了德忠，出了家门。德仁说：咱们背着行李转悠，是不是有点费劲，要不直接坐车奔火车站吧？
　　翠花不同意：我们平常在学校里，还要进行体育活动，今天背着行李走路，就当是负重锻炼，何乐而不为之？
　　德仁说：我是怕你吃不消，你既然愿意负重锻炼，那么咱们就上路吧。今天不走东大街，你跟我来，走一条你没走过的路。
　　于是，两人向北出了安居巷，来到东木头市，向东走去，到了东厅门，德仁指着西安高中：姐姐就是在这里上高中的。
　　翠花探头向学校里面望着：这学校好大呀。
　　往前走，经过东县门、东羊市，来到和平路，德仁往南指着：南边不远处是和平门，向南十里是大雁塔。
　　翠花插话说：往北走，自然是火车站了。哎呀，当年修筑陇海铁路时，西安火车站的地址是怎么选的？偏偏就对准了大雁塔。
　　德仁说：翠花，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西安火车站就是对准正南的大雁塔修建的。
　　翠花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正南正北的，哪能对得那么准。
　　于是，他们过了大差市，沿着解放路，向火车站走去。一开始劲头十足的翠花，现在却越走越慢，德仁说：嗨，我说坐车，你要走路锻炼，现在没劲了吧？咱们坐在台阶上休息一会。
　　于是，他们放下旅行袋，在一家商店橱窗外面的台阶坐下休息。翠花说：其实，我并不累，我是怕走到火车站，见了月明，又无话可说了。
　　德仁说：都是同学嘛，不必拘束。你是怕月明多心，说出什么叫你尴尬的话来。其实，你既是给我送行的，也是给月明送行的。
　　翠花高兴起来：啊呀，还是你聪明，你找的这个借口，就把月明的嘴堵住了，我好
　　心好意地来送你，你还好意思说什么风凉话吗？......不过，时间还早，咱两坐在这儿说什么呀？
　　德仁认真的：咱们是中文系的，毕业后免不了要教语文，必须练好口才。我学会了两段绕口令，要不你来学学。
　　翠花自信的：绕口令，你能说得顺口，恐怕也难不倒我。
　　德仁说：你先听第一段：
　　山前有个严圆眼，
　　山后有个严眼圆，
　　一天二人来比眼，
　　不知是严圆眼的眼比严眼圆的眼圆，
　　还是严眼圆的眼比严圆眼的眼圆。
　　翠花说了一遍，把圆眼和眼圆混为一谈，把她笑得直不起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