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巧遇闺蜜

　　沈香茗的心彻底凌乱了。
　　一个看似冷若冰霜的女子，一旦跌入了感情的漩涡，便如火山爆发般激烈——爱是她生活的全部，爱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的心理防线全线坍塌，殷南飞点燃了她心中死寂多年的爱情，给她干涸的感情世界注入了一股清泉，自然也带给了她一种别样的新奇和享受。短短三个月，她和殷南飞的感情急剧升温，迅速发展成为婚外情。她以为她的幸福将会唾手可得，因为殷南飞告诉她离婚他是势在必得。
　　她每天都在渴望着殷南飞的电话、短信和QQ信息，捡起了很久不曾触碰的文学书，并写下了很多含情脉脉的诗歌。也以朋友的身份参加殷南飞的各种小型聚会，容貌出众、举止优雅、学识渊博的她总能获取他人的赞赏和青睐，成为聚会中的焦点人物；尤其是和殷南飞18岁的年龄差，给他挣足了面子。在自己的圈子里，他大大方方的承认沈香茗是自己的女朋友，周围的人均投来羡慕的目光，这也给沈香茗了足够的安全感。她坦言自己是一个典型的“大叔控”，而他则称她为他的小天使，是上天怜惜他，才将她送到他的身边来。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写满了幸福，一幅青春焕发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少女时代。
　　
　　殷南飞决定休假带沈香茗外出旅游，一为让沈香茗放松心情，二为增进感情。但是，沈香茗却有些犹豫，这么多年几乎是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突然改变这种固有的生活状态，她显然有些无法适应。但是，终还是禁不住殷南飞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一同前往，更何况他早已经自作主张替她订好了去武汉的机票、酒店等。
　　在武汉逗留了的日子里，殷南飞带着沈香茗吃遍了各种美食大餐和特色小吃，足迹也遍布大街小巷。他俩俨然一对热恋中的伴侣，沈香茗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多年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无视周围的人投来不解、疑虑甚至是鄙夷的目光，她需要这样一个对她宠爱有加的男人，即使这个男人大了她足足18岁。天蓝、水清、草绿、花红，连呼吸的空气都是自由的，沈香茗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惬意，她的世界里只有殷南飞和她两个人。
　　一身休闲着装的沈香茗挽着殷南飞的手臂漫步在长江江边上，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晚风习习，美丽的景色令她如痴如醉。
　　突然，她伸手过去将殷南飞的墨镜一把摘了下来，说：“这太阳都快下山了，阳光又不刺眼，你戴什么墨镜？不怕人家笑话啊？”
　　殷南飞从沈香茗手里拿过墨镜又重新戴了上去，说：“你哪里知道我的良苦用心？我这不是看着可多人看我俩，那种眼神就像看动物园的动物一样，我怕你难堪，才特意戴上墨镜的。”
　　“难堪什么？我才不管呢，我喜欢，我乐意，谁也管不着。”沈香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一次抢走了殷南飞的墨镜。知晓殷南飞的用意后，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好了，好了，别这么任性。”殷南飞好言相劝道。
　　“不许戴墨镜，我就让别人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让他们都羡慕去吧。你比我大怎么了？我愿意，这说明你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呗。别人哪里懂得你的好，在我眼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的男人。”沈香茗下巴磕一扬，噘着嘴撒娇道，并将殷南飞的手臂挽得更紧了。她“咯咯”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惹来众人频频侧目。
　　此刻，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她却早已将当年那个家住武汉的闺蜜、也是导致她和秦岭彻底分离的宋碧霞抛在了脑后，更不会想到她们会相遇在武汉的街头。
　　“沈香茗！”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沈香茗下意识地松开殷南飞的手臂，她不敢相信在这千里之外还能有认识的人在。
　　“香茗，真的是你吗？我是宋碧霞，碧霞啊！”
　　“碧霞，怎么会是你？你……你不是一直在国外吗？”沈香茗已经认出来了宋碧霞，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碧霞一把抱住了沈香茗，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呜咽着说：“香茗，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我太高兴了，看到你活着比我自己活着更让我高兴。十几年了，我的良心从来没安宁过，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你终于让我的灵魂得到了救赎。”
　　“有这么严重吗？”沈香茗不动声色地回答，她突然变得异常冷静，或者说是冷漠，甚至看都没有看宋碧霞一眼。故人就在眼前，往事历历在目，她心中五味杂陈，有爱也有恨。
　　宋碧霞丝毫不介意这些，也可能她根本就没有顾得上去扑捉沈香茗的心情。她紧握着沈香茗的手，生怕她再次从她眼前消失一般，当年的恩恩怨怨让她负疚了十多年，也使秦岭怨恨了她十多年，后又远走异国他乡。
　　“我要告诉秦岭，让他知道你还活着。”宋碧霞无比兴奋地拿出手机，却突然又有些愣神了。“我没有秦岭的联系方式，我找不到他了，他出国后便和我们都失去了联系。”
　　听闻秦岭没有和宋碧霞在一起的消息，沈香茗的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庆幸，她疑惑地问道：“你们……你们也没有在一起吗？”
　　“没有！爱是相互的，而不是单方面的相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历经过生死的沈香茗好像真的已经忘记了秦岭，至少在心底她已经彻底放下了这段感情。看了看身边的殷南飞，沈香茗平静地说道：“那也不用告诉他了，还是让他以为我死了的好。”
　　这时候，宋碧霞才注意到了沈香茗身边的殷南飞，她不解地看着沈香茗，脑海里迅速闪过了千万种猜测，却唯独没有想到沈香茗的回答让她大跌眼镜。
　　“他是我男朋友，叫殷南飞。”
　　殷南飞这才不好意思地摘下了墨镜，冲着宋碧霞笑了笑。宋碧霞看了他一眼，内心顿时生出鄙夷和厌恶，有一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从宋碧霞闪着寒光的眼神里他也感到了震慑和惶恐，于是识趣地走到了一边，好让她和沈香茗好好叙旧。宋碧霞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和不解，拽着满脸不情愿的沈香茗快步走进了江边的一家茶楼。
　　宋碧霞是这里的常客，待面目清秀的服务员端上一壶泡好的碧螺春后，她要求服务员带上包间门锁，不得打扰。刚刚坐定，她便一改刚才的和颜悦色，怒不可遏地责问道：“这些年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你怎么会找这样一个人做你的男朋友？要不是你今天亲口告诉我，打死我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放着青年才俊你不要，你要这样一个老男人做什么？你看看他那点儿身高？整个就是一矮冬瓜，你不觉得跟你站在一起很滑稽吗？还有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一看就不是好人。再说了，以他的年龄不可能没有结婚，你怎么能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他结过婚，还没有离婚。但是我不介意，爱情与婚姻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也请你不要关心得太多了。”沈香茗平静的语气中包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愤怒，她的胸口也跟着起伏起来。
　　“这不是你的事情，是我们的事情，我要对你负责，我要对你补偿，我不能让你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是一个最懂感情、最浪漫、最体贴的、最绅士的男人，一个完美的男人。一百年不变，这是我和他的约定。”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在我听来，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在说疯话，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些话都是出自你的口。”宋碧霞越说越激动，言辞很犀利，一转身竟然将刚泡好的茶水也碰落在地。“你看他那副嘴脸就不像是个好人，你告诉我，你看上他什么了？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能这么傻呢？什么叫‘爱情与婚姻无关’？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就说过‘没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长期抓住一个男人，是一件艰难、痛苦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人家张爱玲真不愧是张爱玲啊，那简直就是个人精，早在1943年她就弄清楚了的事，现在都已经过去60多年了，可你却还在为这些事情犯糊涂，非得要死去活来几回才明白吗？你非得搭上你的命才甘心吗？”
　　“可是，张爱玲也说过‘因为懂得所以慈悲’，那是她对胡兰成的诀别语。”
　　“你纵然是张爱玲，他就能是胡兰成吗？他还不够资格，他在欺骗你，我相信我的直觉，他绝对是个感情骗子。这么多年来，我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请你相信我的眼睛，他真的不是个好人。”
　　“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好人？那么你是好人吗？你若是好人，为什么频频来破坏我的感情？你害我还不够吗？你为什么就那么自信呢？你难道就不会看走眼吗？你凭什么断定我就不会碰到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呢？你见不得我好，你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掉才甘心吗？”沈香茗大声哭了出来，十几年来她对宋碧霞是有着恨意的。
　　宋碧霞没有想到会从沈香茗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半天也说不出来。末了，才袒露心扉向沈香茗和盘托出当年的隐情：“过去因为我的出现让你对秦岭产生了误会，害得你们没能走到一起，差点儿让你奔赴黄泉，也让我自己良心不安。秦岭是个好人，他对你从无二心，他的心里只有你，我对天发誓。我承认，我爱过秦岭没有错，也曾想过要跟他在一起。但是我绝对没有害你的意思，你不是我的情敌，你是我的妹妹啊。我不是有意的，我请求你的原谅，也请求你回到秦岭的身边。只要你答应，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给我来做，好吗？”
　　太阳慢慢隐藏在山头，幽幽江水在习习晚风中，在江边的灯光和点点星光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群山环抱着江水若隐若现，虚无缥缈间一切显得那么不可捉摸。刺耳的汽笛声划破了夜的静谧，从茶楼的窗户隐约能看到江面上川流不息的船只。
　　宋碧霞注视着江面很久很久，她知道沈香茗在思考。许久以后，沈香茗伴着哭腔幽幽地说了一句话：“回不到过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跟着这样一个老男人没名没分地在一起，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宋碧霞怒气冲冲地一把扯开了窗户上的纱帘，她的语气异常坚定，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反驳。
　　“说到底，你还是见不得我好，你就诅咒我吧？”
　　想到这些年沈香茗经历过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苦痛，宋碧霞的心感到了一阵阵地疼痛和愧疚。但是，令她庆幸的是沈香茗还活着，这便是她最大的安慰了。想到此，她走过去坐到了沈香茗身边，异常温柔地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你不爱听的话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从头再来，让我好好地看看你，表达我的歉意、我的关心和我对你的爱护，好吗？你永远是我最亲最亲的妹妹，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让我们忘记所有的不快，再回到从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你要是愿意让那个人，不，让你那个男朋友过来，就一起吧，都随你，只要你愿意。”
　　话虽如此，宋碧霞的心里对殷南飞还是有着极大的不满，只是碍于沈香茗的面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通过几日的相处，她能感觉得到殷南飞对沈香茗是真的好，尤其是沈香茗在游轮上晕船生病的时候，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不仅令宋碧霞对自己最初的看法产生了一丝怀疑。但是，即便如此，宋碧霞的心里还是隐隐地感到不对劲，殷南飞从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甚至还有些刻意地回避她，似乎在隐藏着什么。宋碧霞多少次想把内心的真实感受再次向沈香茗说起，可是看着依偎在殷南飞跟前，幸福洋溢在脸颊的沈香茗，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沈香茗死而复生，这已经是她最大的欣慰了，此次回家省亲能遇到她，也从此让她的灵魂得到了解脱。自从沈香茗出事后，她的良心就从来没有安宁过，为了赎罪，为了找到沈香茗，也为了得到秦岭的谅解，她辗转从英国回来后就一直居住在海城，在税务局任国税专管员。只是，只是秦岭在哪里？她要找到秦岭，她要亲口告诉他沈香茗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