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宣铁吾进驻遂昌县,叶翊仪死里得逃生
作品名称:烽火浙西南 作者:金龙 发布时间:2017-12-25 18:33:25 字数:3362
缴枪行动告一段落,陈凤生率领的游击队以缴枪二十枝的成绩,获得了挺进师的表扬。但陈凤生知道,自己是托了龙跃的福。要是没有龙跃带着政治工作连的一百来号人参战,光凭自己带的那五百来个游击队员,不要说缴到二十枝枪,就是一枝枪能否缴到也很难说。
这算不算弄虚作假呢?带着这个心结,他专门找了黄富武,向他讲明了自己的心思。黄富武却对他说:“这是你和龙跃之间的事情。无关弄虚作假。你们已经出动了游击队员参战,这缴获的战利品就应该有你们的一份。至于谁该拿大头,谁该得小头,是你和龙跃之间的事,别人无权干涉,也没有理由说三道四。”
得到黄富武的这一番话,陈凤生的心里踏实多了,于是回到了区工农苏维埃政府上班。这时,上级配给他的助手、玉岩区工农苏维埃政府副主席叶翊仪也到位了。叶翊仪是玉岩附近的黄坪源人,在此之前,他曾担任玉岩村游击队队长。陈凤生带着玉岩的游击队员到靖居派出所去抓“罗拔毛”,他就是行动人员之一。刘亨云在玉岩发展党员,他是首批发展的对象。区委建立后,他被推选为土地生产委员。在协助陈凤生打土豪分田地的过程中表现非常积极。有这样的人来当助手,陈凤生的心里是满足的。
突然传来消息,宣铁吾带着浙江保安团的六个团已经开往浙西南,即将在遂昌设立“剿匪”总指挥部。
宣铁吾(1896-1964),字惕我,浙江诸暨枫桥人。其父为蒋介石早年的拜把子兄弟,蒋视其为子侄。曾任绍兴国耻图雪会干事、杭州印刷工人俱乐部执行委员长。1923年到广州,入陆海军大元帅府卫士队任卫士,曾加入中共。1924年1月由沈定一、倪忧天介绍加入国民党。同年由胡公冕、徐树桐推荐报考黄埔军校,5月入黄埔军校第一期第四队学习。毕业后历任黄埔军校教导一团排长、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连长、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宪兵营长等,参加过两次东征和北伐战争。大革命失败后,脱离中共组织关系。但因对清党和大屠杀不满,脱离部队前往青岛,任青岛市航务局科长、市政府土地局第四科科长、青岛宪兵司令部团长等。1928年春任杭州军官训练班第二大队大队长,同年冬并入中央军校第七期,仍任大队长,兼任中央军校国民党特别党部筹备委员,不久转任南京国民政府警卫团团长、中央警卫军第二师参谋长。1932年1月任第五军第八十八师参谋长,曾率部参加“一二八”淞沪抗战。同年底任复兴社中央干事会干事。1933年起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侍卫长、国民政府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复兴社特务处骨干成员、浙江省政府保安处处长兼杭州警备司令。
在离开杭州赴遂昌之际,他在省政府主席黄绍竑面前信誓旦旦,一定要将粟、刘共匪剿灭于浙西南山区。黄绍竑因为与粟裕、刘英率领的挺进师交过手,深知凭保安团的力量,不要说剿灭不了挺进师,就是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又不好扫了宣铁吾的兴,只好嘱托他与粟、刘作战,一定要慎之又慎,不可冒进或轻敌。看宣铁吾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也只好点到为止了。
宣铁吾一到遂昌,就将所部的六个保安团,分别布防在“匪患”最为严重的松阳、遂昌、龙泉三地,并且让保安团配合当地土顽势力,频繁出动,搜捕“共匪”头目,清剿挺进师及地方武装。
面对敌人的汹汹来势,挺进师师部制定了“以游击战迷惑敌人,以运动战拖垮敌人,以伏击战消耗敌人”的应对策略。同时给下属各地及各单位下发通知,要求尽快将一些公开的组织和人员转入地下,以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接到上级的通知后,陈凤生和刘亨云商量,马上将“中国共产党玉岩区委员会”和“玉岩区工农苏维埃政府”两块牌子收起,两个人一起回到安岱后,在深山老林里隐藏了起来。这时,他最担心的,是前几天告假回家探亲的叶翊仪的安危,因为他对当前的紧迫局势,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的。
果然,不久就传来消息:叶翊仪在家里被敌人抓住了,敌人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逼他说出陈凤生等头目的下落,但他守口如瓶,并且不断痛骂敌人。敌人恼羞成怒,便将他拉出去枪毙。一共打了九枪,他身中五枪。但因为这五枪打中的都不是重要部位,所以他活了下来。命是保住了,但由于伤势过重,家人只好将他隐藏在山里的一座苞谷寮(山区农民为防止野兽糟蹋玉米而搭建的守护玉米的临时建筑)里养伤。
“我得去看一看他。”陈凤生对刘亨云说。
刘亨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不过千万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他说。
“这个我晓得的。”陈凤生回答道。于是匆忙回到村里,怀揣着十块大洋,带上一只火腿和一些药品,又交上草药医生陈德佑,一起奔黄坪源的苞谷寮而去。
看到叶翊仪时,他正躺在用木头达成的简易床铺上,面上毫无血色,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陈凤生让陈德佑查看了他的伤势,发现他身上无一处皮肤是完好的,而且一共有九个枪眼。
“这不对呀!按说中了五枪,如果都是贯穿伤的话,应该有十个伤口才是。怎么只有九个伤口呢?不会还有子弹头留在身体内吧?”陈德佑查看了叶翊仪的伤口后,这样说道。
“你再仔细看一下。”陈凤生对陈德佑说。
陈德佑于是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他的脊背上有一个突起的小黑点。
“你老公的背上长有黑痣吗?”陈德佑问叶的妻子钟关妹道。
“没有的呀。”钟关妹回答说。
陈德佑用手去触摸那黑点,叶翊仪痛得抖了好几下。陈德佑发现那黑点很硬,不像是身体上长出来的。于是用手去抠,终于抠出了一颗子弹头。随着叶翊仪的一声大叫,那鲜血从取出弹头的地方喷涌而出。
陈德佑马上进行了止血,给伤口消毒,敷上药,包扎好。
“敌人是怎么找到他的?”陈凤生问钟关妹。
“是同村的一个人带着白狗子来抓人的。这个人过去当过保长,人也不怎么坏,在打土豪恶霸的时候,就没有动他。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
“白狗子来抓人的时候,村子里的狗叫声响成一片。老叶估计要出事,走出门口一看,白狗子已经到了村口。他慌忙躲进了隔壁的叶小斗家里。”
“那同村的保长问我老叶的去向。我告诉他老叶几天前就出门了。他不相信,说早上还看见老叶在家的。那些白狗子不耐烦,在我家里翻箱倒柜地搜了一遍,没有搜到人。正准备撤走时,那保长却说人肯定没走远,一定是躲到隔壁人家去了。”
“隔壁是大户人家,屋子比较大。白狗子上上下下搜了大半天,还是没有搜到人。于是扬言要是再搜不到人,就放火烧房子。为了不连累邻居,老叶只好自己走了出来。于是就被白狗子五花大绑着押走了。这以后的事,我就不晓得了。”
“老叶被抓走后,我一整天提心吊胆的,那左眼皮老是跳,我估计是凶多吉少。果然传来消息,老叶被拉到蓝花滩枪毙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都瘫了,直到傍晚才醒了过来。这时,老叶的弟弟来了,他告诉我,老叶的命真大,敌人连打九枪,都没将他打死。他们准备在夜里去把老叶背回来。”
“看到老叶时,他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看去就是一具死尸。走近身边,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一丝气息。于是叔叔背着他,我拿着火蔑照路,连夜将他背了回来。家里是不能回了,于是就将他安放在这苞谷寮里。”
准备走时,陈凤生对钟关妹说:“对不起,老叶的事,让你担惊受怕了。这里有一只火腿,你到时候割一点炖汤,给老叶补补身子,你自己也吃点。还有一点药留在这里,记得每天给老叶换药。”又从口袋里掏出十块大洋,交到钟关妹手里,“这十块大洋,就算是老叶的医疗费,你收好了。老叶醒来后,你告诉他,我们对他宁死不屈的精神很是钦佩。让他安心养伤。我们以后还会来看望他的。”。
“你们不要想从我的口里得到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这时,叶翊仪突然大叫了起来。
“老叶,你醒了?”钟关妹马上走过去,对着丈夫叫了起来。
谁知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只是说了一句梦话而已。
钟关妹不甘心,于是附在丈夫耳边,对他说:“凤生看你来了!”
没想到叶翊仪马上睁开了眼睛,吃力地说:“我这是在哪里?凤生呢?”
陈凤生马上走过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老叶,我在这里,你受苦了。”
“我不是被拉出去枪毙了吗?”叶翊仪问道。
“是你命大,捡回了一条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陈凤生对他说。
“我没有出卖组织和同志,清组织放心。”
“看你身上,没一块肉是完好的,我们就知道,敌人为了撬开你的嘴,对你动了大刑。”
“幸好我挺过来了。我们党和苏维埃政府,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吧?”
“根据上级通知,我们的党组织和苏维埃政府,都进入了地下。暂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这样,我就放心了。”
看到叶翊仪说话时那吃力的样子,陈凤生不忍心多打扰他。于是和他握手告别。
没想到这一次的见面,竟成了他们之间的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