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飞蛾扑火（2）

　　当沈香茗逐渐淡忘这件事情的时候，殷南飞的再次出现让她平静的心又泛起了涟漪。
　　刘院长告诉她，有一家公司想给福利院捐赠几套办公桌椅，希望派人过去协助采购，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沈香茗的头上。
　　她提前赶到约定地点，却迟迟不见来人。她抬腕看看手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五分钟了，于是打电话过去，对方称马上就过来，让她站在原地等待。
　　殷南飞从停车场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沈香茗的跟前，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微微地笑着。这一幕让沈香茗感到非常的意外，她惊愕地张开嘴说不出话来，内心却有一种莫名的惊喜。
　　“怎么是你呢？”沈香茗不解地问道。
　　殷南飞倒是显得镇定自若，笑了笑说：“怎么就不能是我呢？只能你做慈善，我就不能做慈善吗？”
　　沈香茗莞尔一笑，心里满满的、暖暖的，继而又不由得想起了靳晨阳反对她做公益时候那面目狰狞的样子，她的笑容消失了，细心的殷南飞也捕捉到了。但是，他没有说什么，直接驱车带着沈香茗去家具城采购货物。
　　年轻的导购员笑盈盈走上前来，说：“先生，您需要看什么样的家具？”
　　“需要几套书柜、书桌，还有条形沙发。”
　　“那您看这几套实木家具如何？朱红色，高端大气上档次，价格也非常实惠”
　　殷南飞下巴磕一扬，示意让她请沈香茗来决定。反应灵敏的导购员马上堆起灿烂的笑容，恭维道：“对对对，家里一般都是夫人做主，先生只管跟着刷卡就是了。看您气质这么好，相信眼光也绝对独特，定是先生的贤内助，事业上的得力助手。”
　　沈香茗急忙解释道：“不是的，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他给我们单位捐赠家具，我代表单位来选样子的。”
　　导购员连连道歉，一时找不到继续恭维的话语，便直奔主题带他们去看家具。沈香茗只是简单报了所需家具的种类、数量和规格，至于产品档次和价位，她尽量选择相对经济实惠类型，这是临走之前刘院长特别交代的。
　　走出商场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在殷南飞的盛情邀请下，沈香茗答应陪他一起共进晚餐，也是表示对他捐赠家具的谢意。
　　殷南飞径直走进一家金碧辉煌的高档饭店，在服务员的引领之下又进入了最南边的一个包间。地板刚刚打过蜡，亮晶晶的，发出暗红色的微光，紫色的窗帘帷幕，墙上悬挂着用镀金框装裱的彩色图案。一盏巨型吊灯从高高的天花板垂下，四个墙角还有数十个装饰精致、色泽各异、强弱不一的壁灯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以至人的脸上、衣服上也映出了壁灯的色泽。圆形餐桌上铺着红色的桌布，各种金色、银色餐具以及玻璃器皿闪闪发光。一盆与人等高的鹅掌柴盆景放置在墙角向阳的地方，茂密的枝条泛着深绿色的光泽，给里边带来了一丝生命的气息。一排舒适的沙发就紧挨着鹅掌柴摆放，坐在那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枝枝叶叶。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关上门几乎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传入耳际的只有缓缓流淌的音乐声。
　　沈香茗熟知这个地方的消费水平，她和丈夫靳晨阳在这里办的结婚宴席，之后也曾陪同客户在这里就餐。殷南飞见她推辞不肯点菜，便地对服务员说：“来，把你店里的招牌菜都挨个上，另外再推荐一些女孩子比较喜欢吃的菜品。”
　　沈香茗见状，无奈地接过菜谱点了几款普通菜品，和颜悦色地对服务员说：“好了，就这么多吧，两个人吃不了太多。”
　　见服务员面露难为之色，她又继续说：“我估算过了，这些达到你们店里的最低消费了，就这样下单吧。”
　　“我看看？”殷南飞从服务员手里拿过菜单看了看，眉头紧皱，“这哪能行呢？我第一次请你吃饭，怎么能就吃这点儿家常小菜呢？这才能花几个钱？显得我也太不像个男人了。来，菜谱拿过来，继续点。”
　　说完，殷南飞又坚持加了几个菜品，沈香茗不好继续驳他的面子，便不再说话。
　　殷南飞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便以央求的语气对她说：“好好好，再来一个，最后一个汤。女人要多喝汤，你看莲子红枣炖雪蛤怎么样？”
　　服务员也不失时机地向沈香茗介绍道：“对对对，女士要多喝点汤汤水水，滋养身体，雪蛤就是个不错的选择。能润肺养阴、补脑益智、平肝养胃、美容养颜，它经过充分溶胀后释放出胶原蛋白质、安基酸和核醇等物质，可促进人体特别是皮肤组织的新陈代谢，保持肌肤光洁、细腻。”
　　“好，就这个红枣炖雪蛤了。”不容沈香茗回答，殷南飞直接就拍板决定了，然后又扭过头看着她。“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汤，保证再不点了，听你的，绝对听你的。白酒你能喝吗？”
　　沈香茗坚定地摇了摇头。
　　“想着你这柔柔弱弱的样子也不是能喝烈酒的人，我喜欢不喝白酒的女人。”见沈香茗猛地一惊，他又连忙问，“那葡萄酒呢？女人应该喝点儿葡萄酒，美容养颜。无酒不成席，你要是连葡萄酒都不喝，我一个人傻喝有什么意思？”
　　沈香茗略微有些犹豫，看着殷南飞诚恳的眼神，她不好推辞便微微点了点头。
　　“好，拉菲传奇波亚克干红，两瓶。”殷南飞不假思索地回答，同时伸出两个手指强调道。
　　从黄昏到夜幕降临，红酒、音乐以及富有情调的音乐融合在一起，殷南飞侃侃而谈，话题从工作、学习、爱情到婚姻家庭。当得知靳晨阳在做房地产生意时，殷南飞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的兴致很高，总是旁敲侧击地询问很多问题。而沈香茗除了认真聆听外，更多时候就是在毫无保留地回答他的提问，包括对丈夫公司的资产状况，语气很平静，就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在她的眼里那些巨额资产是丈夫的，与她无关。坐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她不禁感慨万千，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之感涌上心头，泪眼朦胧中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一幕幕。
　　在一首《PaintMyLove》歌曲中，婚礼上的靳晨阳动情地向她表白：“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从遇见我的这一刻起，将你的未来交给我，让我陪你一起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谢谢你，你给我了第二次生命，是你让我得到了重生，未来有你我不再孤单。”沈香茗柔情款款地看着靳晨阳说道。
　　突然，殷南飞的手机响了起来，这才打断了沈香茗的回忆，她连忙用纸巾拭去眼眶中的泪水。
　　显然，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脱殷南飞的眼睛，他接过电话搪塞了几句，然后近靠沈香茗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吗？还是我刚才不小心说错了话？如果我有错，也绝对不是有意的，我向你道歉。”
　　“没有，没有，我好着呢，真的好着呢。”
　　“真的？没骗我？”殷南飞直勾勾地看着沈香茗的眼睛问道。这一问，她的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微有醉意的殷南飞趁着酒劲有意无意地讲起了自己坎坷的感情历程。讲到动情处，尤其他不惜和家人决裂，苦等前女友八年之久，并供她求学、解决就业问题，最终功成名就的女友却另投他人怀抱，还卷走了他多年积蓄的时候，他的眼角竟然涌出了泪水。但是，他一再强调，他不恨她，他恨不起来这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子，他说爱的最高境界就是奉献，就是无怨无悔的付出，只要对方过得好，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他不后悔爱过她，走过的路、做过的事，他从不后悔，他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二字；再说起他现在的家庭，那更是一种不愿触摸的伤痛，他阳光洒脱的外表下其实掩藏着一颗破碎的心。步入不惑之年后迫于世俗和独居老父亲的压力，不想让外人感觉自己是一个“另类”，便不得不和一个他从来不爱的女人勉强建立了家庭。闪婚后儿子的降生并为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带来一丝转机，反而束缚了他离家寻求解脱的脚步。妻子和他的文化差异非常大，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观、价值观，压根儿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除了跟他伸手要钱外，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流。她非常强势，是一个金钱至上的女人，她的眼里只有金钱，为了阻止他做公益，不惜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他的生活起居从来都是漠不关心，他根本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每天只能用繁忙的工作来迫使自己忘掉心头的痛苦。从内心深处他是鄙视这样一个爱钱如命的女人的，自然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更别提什么夫妻感情了，而且他的妻子性冷淡。
　　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在一起过性生活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也有生理需求，他都憋得快受不了了。可是他老婆见他提要求，便骂他恶心，像个动物。他不愿意出去鬼混，他是个有原则的人，自制力很强，从不干那种有性无爱的事。和同事出去玩，不管喝再多的酒，谁也别想把他弄到床上去，他要把性留给最爱的人。他要的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子，一个能让他为之愿意付出生命的女子。
　　他坦言，如果不是这个8岁的孩子，他宁可净身出户都要提出离婚，他相信一个人度过余生会更潇洒和坦然，他完全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儿子。只是他不愿意让儿子再重蹈他从小父母离异的覆辙，是责任和良知让他继续留在这个他半步都不想再踏进的家庭中。两段失败的感情已经让他身心憔悴，他再也不相信世间的女子，不相信世间还有什么真爱，这么多年来他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对友情更加的看重，他相信友情远比爱情靠得住，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他也在所不惜。也许是因为妻子对金钱的极度崇拜，他便反其道而行之，把金钱看得非常淡漠，经常把大把大把的金钱拿去做公益和救济朋友。所以，他的身边有一群肝胆相照的铁哥们，哥们的家也是他醉酒后的容身之所。
　　听着殷南飞的倾诉，沈香茗的心底油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看到他眼角涌出的泪水，竟有种想去替他拭去的冲动。“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而已。为什么我没有遇到这样的男人呢？”沈香茗心里这样想，竟有种酸酸的感觉，甚至有些羡慕那个让殷南飞多年都念念不忘的前女友了。
　　显然，对她观察细致入微的殷南飞捕捉到了她内心的微妙变化，继续不失时机地“控诉”家庭的罪恶，尤其是离别时他一句“是你让我重新活了过来”，她的心被瞬间融化了。
　　一顿饭吃了五个小时之久，回到家中的沈香茗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一夜，她行走在梦与醒的交界处，破天荒地梦到了她曾深爱过的、也曾带给她致命伤害的秦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