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未婚孕族规严惩 罚沉崖渡边顶罪

　　20.大事不好
　　
　　霖儿和渡边弘一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以后，归属感油然而生，对于男人的依靠尤其强烈。她一次次倒在渡边弘一的怀里，尽情地享受着他的温存和体贴，把一切都抛到脑后。渡边弘一初尝禁果后的喜悦，加上他如愿以偿地满足，让他浸泡在甜蜜的爱河里找不到靠岸的码头，青春初始的甜蜜是那样的美妙和飘逸。然而暴风雨后的宁静，总让霖儿后怕和不寒而栗，恐惧心理也时常的侵扰着她，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无论如何母亲和族群这一关是无法逾越的，难道真的要像渡边弘一说的一走了之，跟他私奔，飘洋过海到日本，去名古屋安身？她根本不敢往那儿想。
　　渡边弘一自筹建紫竹园学堂，就没有再去吴保利家居住，在做教师办公室的同时就安排了自己的宿舍，在这里他可以自由地安排自己的生活，于是这里也就成了他和霖儿的爱巢。
　　
　　胆小怕事的吴仁高虽然也察觉渡边弘一和吴霖霖的暧昧，却不敢吱声，他不想惹火烧身，把刚刚向好的局面打破。有一次族长吴有道前来问询学堂的工作进展，吴仁高总是夸奖这两位年轻人能力强、有头脑、会办事，赞扬族长选人选对了，唯一不足的就是自己力不从心。族长总是安慰他要安心工作，带好年轻人，为村里的孩子们着想。吴仁高也就没敢往下说事，这也为他俩的幽会和恋情提供了方便。紫竹园学堂开学出乎预料的顺利，掩盖了渡边弘一和霖儿的如发酵的幽情。
　　前段时间以“忙着开学”为借口让霖儿有时间和机会与渡边弘一幽会，眼看快要放寒假了，幽会的机会自然就会减少。开始母亲整天忙着去煤矿收账，与霖儿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多少也放松了对她的关注。现在学堂要放寒假了，加上春节在即，母女俩有时间在一起唠嗑了。尽管霖儿总爱躲过妈妈的视线，但是母女连心，妈妈从女儿的言谈中感觉到她的忐忑不安，从举止行动中感觉到“异形别样”。终于有一天霖儿在和妈妈的谈话中出现恶心和呕吐的症状，情绪无法控制。起初妈妈以为霖儿生病了，但渐渐预感到女儿“出事”了，尽管妈妈一再追问，霖儿就是泪而不答。
　　荷花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和女儿交心，她说：“孩子，你妈活得不容易啊！我老家在河南孟县，八岁那年黄河决堤，大水漫天，我被洪水冲到下游，好不容易捡来一条性命，靠乞讨来到了蒙阴，被好心人吴庸收留。他把我带到吴良村，吴庸有点学问，几代单传一个儿子，就是你的爸爸吴广才，当时他才十六岁，尚无许婚，于是把我留下来作童养媳。十六岁那年我被正式嫁到吴家，因为村里发生瘟疫，我差点死去。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二十岁那年生下了你。因为身体虚弱，产后多病，也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烙下了肺结核的病根。我凭借自己的毅力，在公公和你爸爸的帮助下，自学完成了中学的学业，这才慢慢地懂得什么叫社会。谁知你爸想发财，想出人头地，随下王村的王贵赶海去了，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听，坚持要走，至今了无音讯，不知死活。”
　　“妈妈，你快别说了，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霖儿的眼睛都哭红了。
　　“女儿，你心里一定有事，你就说出来吧，再大的事为娘都会为你做主。”荷花说。
　　霖儿哭诉着把自己怎么认识渡边弘一，怎么和他在一起的经过告诉了荷花。荷花这才大惊失色，说：“你看看你这孩子，跟什么人在一起也不能跟一个日本人在一起呀！这是件违反族规，触犯大忌的事啊！是要掉脑袋的呀！我的天啦，我苦命的霖儿，苦命的荷花！”妈妈的眼泪像开闸的渠水，拼命的挤出闸门；霖儿也是泪如泉涌，她们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山崩地裂。
　　
　　这时候还是霖儿有主张，她揩干了眼泪，推开妈妈，站立起来说:“妈妈，别哭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一死了之。我去族长那儿认罪自首得了，要杀要剐随他们去吧！”这一说把那荷花震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别别别，孩子，现在不能这样做，马上就到春节了，家家户户都在迎新春，不要搅了全村人过年的兴致。”荷花说。
　　“妈妈，你太善良，女儿的命都保不住了，还管他们过年不过年。”霖儿生气地说。
　　“别急，孩子，让我好好想想，有没有两全的办法。”荷花说完在屋里急得直打转。
　　稍顷，妈妈静下心来对霖儿说：“这渡边弘一对你到底怎么样？你真的爱他吗？”
　　“他对我很好，教我英语、日语，还教我数学，做日本料理给我吃。他是个中国通，我们交流没有障碍，我在他那儿就有一种归属感。他不止一次的要我跟他去日本，说他爸爸曾是一位有过战功日本武士，英年早逝；妈妈是位虔诚的日本佛教徒，家中还有两个姐姐，她们都会欢迎我去的。我爱他知书达理、风度翩翩，潇潇洒洒，他在我面前无拘无约束地像个孩子。再说他帮助我们村治理煤矿，支援发电机，为本村带来照明。难道是坏人吗？我宁愿相信他是好人。”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这违反族规，加上未婚先孕，有伤风化，你是在劫难逃啊，孩子。”荷花说完捶胸顿足。她喘着气，接着说，“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嘛！”
　　“我不会死的，我要和他们理论。现在是中华民国，讲的是新女性，不是满清皇朝。”霖儿把平日里渡边弘一灌输的新女性理论搬出来，要和妈妈争辩。她还斩钉截铁地说，“就是要我死，我也会以死去抗争！”
　　
　　女儿说到这份上了，荷花不再说什么了，她瘫软在客厅的座椅上，望着女儿宁死不屈的脸。痛苦和无奈包裹着她整个的身躯。
　　
　　21，解散队伍
　　
　　话说渡边弘一看看时间，到了各行动组聚集的时间了，他借口给学堂添设照明设备和替吴仁高购教材，向吴霖霖告假两天，霖儿并未介意。随后他让井上雄给吴启明请假，去采购一批矿灯。两人说好第二天一早出发按预计中午可以到达临沂市“君悦饭店”，这时候宫泽喜、小泉三郎等已经到场。
　　渡边弘一在君悦饭店召集会议，是要商议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继续追索藏宝图的下落和与之有关的线索。从各行动组汇集的情况看，认定“藏宝图”就是《山东矿产分布图》，是一张羊皮图，这张羊皮图的流向就在蒙山凤凰岭，但是羊皮图落在谁手至今还没有线索。据已经找到的线人尹华生介绍，这张羊皮图需要密码才能清楚解读，而解读的密码在一本日本的《东瀛秘籍》武功书里。确认这本书现在就在张德成手里，而张德成四海云游，居无定所。日本现在处在经济大萧条时期，科技发达而资源不足，找到这些矿藏，为我所用至关重要。渡边弘一表示就是把凤凰岭翻个过也要把这张羊皮图找到。有关《东瀛秘籍》这本书的下落，已经确定在张德成手中，这样很好，这就需要耐心寻找他，既然羊皮图在凤凰岭，也许张德成会追踪到凤凰岭，必须严密注视事情的发展。派人深入凤凰岭下王村与吴良村策应，以便做到两村联防。
　　第二件大事是如何应对召回征兵的问题，这是个最大的难题。日本昭和六年，也就是1931年新年一开始，日本政府就要求赴朝鲜、菲律宾和中国等国的日本国民中的年轻人，要集体参加军事训练，接受军事教育。首当其中的是日本武士，要求在六月以前返回日本本土，其他人员最迟在九月返回本土。我们探宝队是接受名古屋政府捐赠的队伍，不得不受政府制约，因此我们必须陆续撤回日本本土，解散队伍只是时间问题。
　　
　　大家商议，这次会议后撤销行动组，宣布探宝队解散，发电报给名古屋政府，告知探宝队解散，队员们将根据各自的情况，按时间陆续返回日本本土。具体事宜交宫泽喜处理。愿意暂时短期留下的，可以和各行动组长商量。具体事务处理完后，宫泽喜和小泉三郎再深入到凤凰岭下王村，联络暗号不变，依然是“择古”。渡边弘一征求井上雄的意见，井上雄愿意跟随渡边弘一坚持到最后，渡边弘一感谢井上雄的信任。
　　会议开到晚上12点才结束。大家感谢渡边弘一几个月的领队，虽然没有多少收获却长了不少见识，表示将来有机会再来中国合作共事。渡边弘一高兴地说：“我深深的爱上了中国，并且和一位天仙般的中国姑娘热恋着，我想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返回日本本土的人。预祝大家顺利返回本土，请恕本人不送之罪。”
　　
　　22，山崩地裂
　　
　　按照事先设定的理由渡边弘一和井上雄采购好物品立即赶回吴良村。一连几天没有看到霖儿到学堂，吴仁高也没有来，这下急坏了渡边弘一。学堂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回事？渡边弘一百思不得其解，是自己和霖儿东窗事发？是霖儿生病在家卧床不起？是学生提前放寒假了？怎么事先没和我商量一下？他带着一连串的问题走进吴仁高家。
　　吴仁高听到是渡边弘一到访，急忙给渡边弘一开门，引进、泡茶、看座。他说：“打你出去办事的那一天，乡公所派来一名督学和随行人员，上前就说：“有人检举你们这所学堂事先没有征得乡公所的同意，更加上是日本人协办的，怀疑是不是有日本特务介入，需要整顿、检查、评估。当时我和校长吴霖霖都在场。”
　　“岂有此理，凭什么怀疑我是日本特务，日本人就不能协助办学吗？办学需要征得乡公所的意见吗？”渡边弘一有点激动，又说，“那后来呢？”
　　“他们在这里折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道道，就离开了。”吴仁高说。
　　“你们可以把这些情况报告族长吴有道呀。”渡边弘一说。
　　“是的，他们走后我们就把情况报告了族长吴有道。吴有道说，还有两天就放寒假了，你们就提前放寒假，乘机整顿一下校容，明天我和吴霖霖去乡公所讨个说法。”吴仁高说。
　　“那后来呢？”渡边弘一紧追不舍地问。
　　“渡边先生一定要听吗？”胆小怕事的吴仁高不敢往下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赶紧说呀。”被渡边弘一一再追问。吴仁高说出了下面的情节：
　　那天吴霖霖随族长吴有道去乡公所讨公道，一路上吴霖霖呕吐不止，吴有道先是以为吴霖霖生病了，让她歇歇再走，吴霖霖不肯歇。到了乡公所，吴霖霖据理力争，历数孩子读书的艰难，日本青年鼎力助学，精神可嘉，何罪之有？凭什么说是日本特务？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诬告。说得乡公所的人无言以对，答应发证，并向吴霖霖道歉。然而回来的路上吴霖霖依然呕吐不止，这就引起了族长吴有道的怀疑。
　　吴有道赞赏吴霖霖舌战乡公所人员的精神，为办学堂做了好事。但是“桥归桥，路归赂”，一码归一码，不能掩盖她的罪过。回来后他立马找来荷花，问询霖儿是不是有了身孕。荷花只好如实禀报。族长说，按族规族人未婚先孕是犯大忌，有伤风化，按族规责罚堕胎；与外族通婚，有碍纯洁族群，族规不容，两罪并发，当交族长会议裁定如何处罚。
　　“怎么会这样？什么年代了，还能这样践踏人权，实施私刑？”渡边弘一显然有些激动，他要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激动之余也庆幸自己有了亲骨肉，无论如何也要把孩子保护下来。复杂的心态让渡边弘一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珠子都快涨出来了。
　　“天啦，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怪事，太不公平！”他拼命地呐喊。他在吴仁高家呆不住了，立即赶往霖儿家。
　　
　　渡边弘一的敲门声让霖儿感知到他的到来，她先是不让妈妈开门，不想让他介入此事。渡边弘一在门外声嘶力竭拼命地叫喊，妈妈还是不忍心，上前把门打开。渡边弘一上前一步双膝跪在妈妈的面前，泪珠直往下掉，说：“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这样做就触犯了你们的族规，要惩罚的应该是我，不应该降罪到霖儿的身上。我去族长大人那里认罪，我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霖儿望着渡边弘一眼泪夺眶而出。
　　在族长吴有道家，族长会议审议如何处置霖儿“私通”一案。大家一致要求应该按族规严惩，为惩罚这一大逆不道的行为，两罪并罚，实行“沉崖”。以此来严厉惩戒后人，杀一儆百，断掉外族人的邪恶用心。当即决定元宵节后行刑。
　　
　　第二天行刑告示张贴出来，吴良村一片哗然。男女老少议论开来：有人说应该严惩，以儆效尤，私通奸情，论罪当诛，应当重整族威，纯洁族群；有人认为教育后人，以身试法是可以的，但是惩戒可以，慎重使用死罪；也有人仗义执言说，现在是中华民国，应该取消私刑；还有人说乱世春秋，各行其道，草菅人命，天理不容。一些乡里的老妇都为霖儿咋舌、惋惜两条性命……五花八门的议论，几乎让小山村炸开了锅。
　　二柱在这其中成为幸灾乐祸者，他大力鼓吹行刑告示写得好，振了族威，惩戒了后人。当然这混乱中也少不了泼皮二狗子，他对二柱说：“你想不到霖儿，却巴不得她死，你的心也太黑了吧！”
　　“他私通小日本，当然该死！”二柱蛮有道理地争辩。
　　“瞧你那德行，告诉你爹留下霖儿做二房，多水灵啦。”二狗子牛气地奚落二柱。
　　“给你做媳妇，你要吗？你这泼皮。”二柱回击他。
　　“我可不敢要。只怕你连二房也想不到，人家宁愿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窝囊废。”二狗子也不示弱。
　　
　　消息很快传到金鸡笼煤矿，矿工们也是议论纷纷，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他们三五成群地发议论、提抗议，人心混乱。正在矿上安装矿灯的井上雄听到议论，赶到告示栏一看，情况紧急，立即跑到紫竹园学堂。却没有看到渡边弘一，四处找都没有找到，再去村东族长吴有道家，看看门口挤满了人，只见渡边弘一正在门厅前和族长吴有道理论。
　　“这在我们日本叫作自由恋爱，婚姻是由自己做主的，这样的族规应该废除。”渡边弘一理直气壮地为霖儿即将行刑争辩。
　　“渡边弘一，你要知道这里不是日本，是在中国的土地上，是在凤凰岭吴良村。这是我族内的事，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族长吴有道声色俱厉地说。
　　“族长大人，你也要知道，霖儿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日本人的骨肉哇，你们这样做就是残害两条人命呀！”渡边弘一继续争辩说。
　　“这就更不能容忍他的存在，一定要振族威、纯族种，绝不容许异族入侵。我们坚决抵制那些有伤风化、破坏人种纯洁的行为。”族长吴有道振振有词地说。
　　“族长大人，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前前后后你也是知道的。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愿意受罚替霖儿顶罪。我爱霖儿，甘愿受罚，请求放宽对霖儿的处置待她生下孩子再行处理。”渡边弘一提出顶罪受罚的条件，让族长吴有道措手不及。他被震慑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甘愿顶罪受罚？‘沉崖’你知道吗？”族长吴有道疑惑地问。
　　“我当然知道，中国的先哲圣人老子有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明知前面是死路，我硬着头皮去闯荡，就是希望以我的死去换醒你们的良知，改变你们那些不合情理的族规。希望能给我的孩子留下一条生路。”渡边弘一颇有点慷慨就义的味道说。
　　
　　渡边弘一这一招让吴有道心理防线退缩了，但是他还是打起精神说：“那就这么定了，由渡边弘一顶替吴霖霖行刑，农历十七执行，现在将渡边弘一收监，霖儿放行。”
　　执行人把渡边弘一带进大牢，霖儿看到了渡边弘一进牢房，急切地关注是怎么回事。给她放行的狱卒告诉她，“你被释放了，渡边弘一愿意顶罪入监”。她来到关押渡边弘一的牢房，对渡边弘一说：“夫君，不管冒多大风险，我一定设法救出你。”
　　“霖儿妻，你有身孕在身，保护好自己和孩子是第一位的，不用费那么大劲，如果因为我的死能够让你的族人回头，抛弃陈规旧习也是值得的。”渡边弘一的话句句刺痛让霖儿的心，她含着眼泪告别了渡边弘一说，“我一定要救出你，我等你回来。”
　　
　　话说井上雄眼睁睁看到渡边弘一被带进牢房，心急如焚，他要把这一切告诉他的同伴。井上雄连夜赶往住在沂水的宫泽喜住处，宫泽喜叫中村武夫星夜赶往莒县邀小泉三郎，火速赶往蒙阴县。第二天下午在蒙阴县“云来饭庄”，宫泽喜、小泉三郎、中村武夫仔细听取了井上雄的情况介绍，表示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渡边弘一。大家根据井上雄目前掌握的情况，设计了“牢房营救”、“蒙山营救”、“沉崖营救”等几个方案，准备好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