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白晓筱给林栗按着肩膀，左梦则打量着陈易洛的卧室。在卧室靠窗的位置，有一个画板，旁边是一个垃圾篓，散落在垃圾篓旁边也是作废揉成一团的废纸，左梦似乎看到了当时陈易洛在这里画画的场景。不远的地方是一本画册，左梦拿起来翻看，里面全是自己的素描，看来刚才林栗没有说谎，左梦的心变得柔软，看着画册上的自己，左梦回想起与陈易洛的点点滴滴，是的，即使一见钟情，来日方长的相处，才会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留下多少印记。左梦看了一下陈易洛，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就跟林栗说：“阿洛一时半会也醒不了，我再不回家天就黑了，我爸还等我回家做饭，我就先回去了，你跟阿洛说，手链很漂亮。”
　　林栗起身，似乎要挽留左梦，可是又想这是在小珞家里，一会儿陈阿姨要是来了，也不太好，就答应了，说：“行，你先回去吧，小洛有我呢。”
　　左梦走到门口，没见白晓筱跟着，就回头对白晓筱说：“你不走？”
　　白晓筱跟林栗告了别，随左梦一同离开。
　　左梦回到家，过了一会儿，左宁海跟王珍美一同回来，左梦饭还没有做好，左梦把王珍美从姥姥家带回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一边洗衣服，一边做饭。
　　王珍美回来就躺在了沙发上，左宁海看着她想昏昏欲睡，就给她背到了卧室，吃饭的时候，左宁海才把王珍美叫起来。
　　正在吃饭的时候，左宁海的手机响了，左梦没有听见电话那头说什么，只见左宁海放下手中的筷子，脸色也变得凝重，匆匆挂了电话，左宁海就对王珍美说：“我给你说件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坏事？”王珍美问。
　　左宁海点了点头。
　　王珍美说：“说吧，没事，之前赔了那么多钱，我不也挺过来了。”说完，还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
　　左宁海说：“小梦的姥姥快不行了，你大哥他们都在，刚才打电话让我们过去一趟。”
　　王珍美的手僵了，她不敢相信，左梦也不敢相信，王珍美说：“我今天下午刚从那里回来，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别想那么多，我开车，咱俩一块去，也许还能瞧见最后一眼，小梦，你就别去了。”左宁海边说边拿钥匙，疾步往门口走，王珍美则眼神空洞地跟着左宁海。
　　左梦说：“我也要去。”
　　“你在家待着。”左宁海命令的语气对左梦说。对于左宁海来说，左梦还是一个孩子，她还是不要看到人世上的生离死别的好，尽管有人说，人活着的最大的目标就是为了死，而最大的意义在于生到死的过程，左梦还小，她应该感受生活美好的一面，努力好好地活着，而不是应为外界的因素误导了她的生活观。
　　左梦只好在家带着。
　　此时的天到了晚上还是会有点冷，这个季节，春雨如期而至，外边已经阴沉了好久，王珍美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屋里面一阵哭声传来，王珍美心里一凉，便加快了脚步，刚进院子的大门，看见邻居小陈拿着鞭炮走了出来，小城里的风俗，人去世时，会放一挂鞭炮，说是为死人开路，能把挡路的鬼吓走，好让死者的灵魂到阴间去。王珍美原本就劳累了好几天，原本今天是她回去休息的，下午走的时候薛胜霞还吃了给她蒸的一碗鸡蛋羹，怎么晚上人就不行了呢，越想越难受，那可是将自己喂养长大的母亲，那可是风里雨里保护自己的母亲，王珍美流着眼泪，却没有嚎啕大哭，她的身子东倒西歪的。
　　左宁海在一旁扶着王珍美，王珍美走到薛胜霞的跟前，拿起逐渐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眼泪顺着一点点的滑落，另一只手则抚摸着薛胜霞凌乱的头发，嘴上还哽咽地说：“我来了，我不该走的，妈，你再看看我，你睁开眼睛再看看我，妈。”说完便失声痛哭起来，这或许是两人相见的最后一面，周围的人看着痛哭的王珍美，并没有上前去拦阻。王国辉在最角落的一旁，默默地抽着烟，他已经好久没有抽过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这是薛胜霞生前常对王国辉说的一句话，后来，他就渐渐地把烟给戒了。
　　此时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也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已经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走出门来默默地整理薛胜霞生前的东西，自此之后，将是自己一个人生活，这个时候，王国辉庆幸自己能比薛胜霞多活几日，否则，如果自己先离她而去，留下生离死别的痛苦让她来承担，那自己会更加有愧和心疼，还好，目送爱人，不，应该说是亲人，岁月的磨砺，已经将割不断地情感转化成难舍难分的亲情，目送最爱的亲人离开，为她处理好身后事，这才是自己现在该做的事，再说，到了自己这个年纪，生死早就活得明白了。
　　左梦在爸妈走后，自己也无心吃饭，她对那天跟姥姥在医院的对话还记忆犹新，谁能知道才两个月的时间，那个人将永远消失在世界上。此时窗外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春天的雨，不像夏天来得那么猛烈，也不像秋天那样凄凄冷冷，它下得很安静的，这样的时候正适合睡觉，可今晚左梦睡不着。
　　左梦坐在桌前，把自己最近的心得和体会，以及周边发生的事情写在了日记本上，左梦想起了陈易洛，想起了那个下雨天，左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此时此景，让左梦坐卧难安。突然，电话铃声响了，左梦穿着拖鞋，从自己的房间走向客厅，心想：这么晚会是谁打电话来呢。
　　“喂。”
　　“小梦在么？”
　　“您是？”左梦听到电话那头是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女人在找自己，不由得惊奇，听着声音，也不太熟悉，会是谁找自己呢？
　　“小梦，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城的妈妈。”
　　左梦立即说道：“是阿姨啊，今天还见到阿城了，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呀，挺好的，就是一个人太没意思，你之前来医院看过我，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所以想让你陪我说说话，唠唠嗑，这人呐，一上年纪就闲不住，我想让阿城接你过来玩一会儿，谁知道这小子扭扭捏捏就是不愿意去，还是逼着给他要的你家的电话。”刘爱星说完嘿嘿一笑。
　　左梦听完刘爱星说的话，就想：是呀，一个人整天待在一个房间里，没有人一起说话，没有人陪自己解闷，一天一天的，难怪会无聊，就说：“阿姨，我这几天家里边有事，等过了这阵儿，我再去瞧你。”
　　刘爱星连忙点头微笑答应着，却没有注意到儿子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顾之城早在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左梦划清楚界限，能少来往尽量不来往，还想着，等明天回学校就把自己的座位从原来的地方搬走，不再跟左梦做同桌，可谁能想到，自己的妈妈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自己把左梦约到家里，说要和自己聊天说话，虽然自己的确没有带过什么朋友见过自己的母亲，不是自己不想带朋友来家里，而是刘爱星觉得自己残废丑陋的样子，给自己的儿子带来负担，她也维护自己儿子的面子，所以才不想见他的朋友跟同学，那一次，见左梦，刘爱星就特别喜欢她，在医院进进出出也见过不少女孩子，可是都没有左梦让自己觉得喜欢，她真实不做作，还有就是她就是喜欢左梦。人的感觉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还有一个原因，只是这个原因带了一点的私心，她想撮合她与自己的儿子，尽管自己的身体不好，可眼见自己的儿子也一天一天的长大，自己总得为他做的什么，而且，她从儿子的眼中看出一点，那就是儿子还是挺喜欢这姑娘的，虽然她的儿子反对要让左梦到家里来，可是为了儿子的大事，作为母亲已经顾不得了。
　　左梦陪着刘爱星聊了一会天，听到顾之城在电话那头对刘爱星小声说，左梦明天还要上学，人家该睡觉了，你看都几点了。喋喋不休的刘爱星才跟左梦说了一句再见，挂了电话。左梦虽然理解稍加有点同情刘爱星之外，她却不知道刘爱星的想法，挂了电话，左宁海又打来一个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了，让左梦早点睡，左梦简单地洗了脸刷了牙，趴床上睡觉了，因为此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明天还要回学校上课。姥姥家，此时的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王珍美还是没有见到薛胜霞最后一面，这是她最后的遗憾，哭完之后，擦完泪，就要给薛胜霞穿上寿衣，寿衣是王国辉买的，当初薛胜霞病重时，他对着自己的四个儿女说，寿衣你们谁都别买，这件事情由我来弄，他说的如此严肃庄重，因为王国辉想要给自己的老伴买的最后一件礼物。王国辉在自己老伴走了之后，显得特别的安静，谁又知道，安静的背后，对于别人来说，又将是新一轮且更为打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