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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难舍难分

作品名称:啼血杜鹃      作者:若菡      发布时间:2017-12-13 18:38:25      字数:9002

  大约半年以后步入了盛夏,一年一度的“黑七月”逐渐逼近。这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也是毕业生最紧张的一段时间。午后的阳光火辣辣地照进教室里,天热得发了狂。有半个多月不曾下一滴雨了,乳白色的轻雾弥漫在空气中,笼罩着整个校园,到处散发着燃烧的气息,令人喘不过气来。空气又热又闷,好像划根火柴就能点燃似的。强劲的枯风不断吹过,但是却丝毫不能驱走酷热和憋闷。
  在这样难耐的天气中,每个人的弦儿都绷得紧紧的,都在全力以赴做最后的冲刺,整个年级的学习气氛很浓郁。秦岭和沈香茗也不例外,他俩都在克制着彼此的感情,联系也少了很多,更多的接触便是在研究学习上的难题。
  高考是对所有考生三年来苦学的一个检验,而对于秦岭和沈香茗来说更有着其特殊的意义。三年来遮遮掩掩的感情在彼此步入高校殿堂的时候方能见光,也只有那个时候两人才能携手共创未来。沈香茗三年的高中学习也承受着来自家庭,尤其是母亲的巨大压力,她也希望借此脱离这种生活,重新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于是乎,她也像押宝一样孤注一掷面对此次的高考。
  宋碧霞离开后没有任何的音讯,赵铭的苦苦等待终未果。每到下晚自习的时候,他独自坐到偌大的操场上,总是想起当年宋碧霞陪他一起翻越学校围墙寻找秦岭的往事。虽然过去了两年多,但是每每想起来记忆却还是格外的清晰,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宋碧霞那坚毅的脸庞,执着的表情,总是浮现在他的眼前,令他难以忘怀。
  也许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开始偷偷地喜欢上了这个勇敢的姑娘吧。感情的事情很微妙,谁也说不清道不明,他只知道从此以后他的心里萌生出了一种只有青葱岁月里才特有的情愫。
  然而,半年来宋碧霞始终音讯全无,他只能将对她的思念深深地埋藏,不,是压抑在心底,并转化为前进的动力。他不知道她在武汉还是随母亲去了英国,但是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唯有考取大学才有继续等待的资格,否则高考失利的他将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和宋碧霞将会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高考过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秦岭和沈香茗相约一起留在本市上大学。然而当他俩陆续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都有点儿傻眼了。秦岭如愿考取了本市一所重点大学,成为本班唯一一名本硕连读的学生,而沈香茗却调配至北京一所大学就读本科。这就意味着两人从此将要开始四年的两地相思生活了,而且沈香茗在毕业后还要等待秦岭继续读硕士研究生。现实像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沟壑一样横在了两个人的面前,除了顺应天命已经别无选择。
  而同样留在本市上大学的赵铭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一个人傻傻地发愣,就连赴班级同学聚会也打不起精神来。他不相信宋碧霞会真的如此绝情,就这样彻底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一天黄昏,铜盆大的落日挂在远处的山边上,散发出一层花粉似的光辉。它慢慢地向西边阴暗的地平线下沉,那层层叠叠的远山被夕阳的回光染成一片紫褐色,涂抹在天际线上。
  秦岭呆呆地坐在山坡上一棵老槐树下,看着草丛中悠闲地吃着青草的羊儿,他浮想联翩,丝毫没有觉察到赵铭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你想当羊倌啊?”赵铭直挺挺地站立了许久,然后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秦岭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赵铭,他头也不回地说:“你啥时候来的?”顺手捡起一个土坷垃扔到了远处,惊得正在吃草的羊儿四处乱窜。他嘴角微微一扬,“你才想当羊倌呢,我只想当一只羊,一只快乐的小羊羔。”
  “是啊,你看那些羊儿多么地自由自在,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吃青草便是它最大的幸福,人要是不长大该有多好啊!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俩一起放羊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了,不过那时候咱俩不是放一群羊,是一人放一只羊。那时候,咱把羊往山坡上一扔,然后找个避风的壕坑在那烤红薯吃。”
  “对对对,就是的,那羊胆子小得很,吃着草一仰头不见咱俩人了,吓得草都不吃了,就在那儿咩咩地叫唤呢。”说到高兴处赵铭也一屁股坐在树下,仰头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静静地看着夕阳一点点儿落下地平线。
  “后来你每次都故意使坏,看着羊开始吃草了,你就拽着我悄悄地藏起来,专门看羊找不着我们时候的可怜样子。”
  “那个傻乎乎的羊啊,吓得连草都不吃了,四处张望找主人呢。你非得拽我出来,要不我还继续藏着呢!”
  “就咱俩靠着的这棵老槐树,小时候咱还上树摘过槐花呢,回家后咱姐和上面粉下锅一蒸,那个美味啊,真香!”秦岭回想起小时候的往事,眉宇间流露出一种孩提时代特有的单纯。
  “还说呢,那次咱们在井台边上那个小树林里荡秋千,就你逞能荡得最高,结果掉下来摔晕了,半天都没醒过来,差点儿没吓死我。那些个玩伴一个个都吓傻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我一摸你鼻子还有气,这才放心了,赶紧给你去找医生了。你是没有见到咱姐来抱着你大哭的样子?你再不醒过来,她跳井的心都有了。”
  “我那会儿都晕了,那还知道哪些个事情呢?就记得醒来后一大圈人都围着我,有掐鼻子的,有掐手腕的,疼死我了。”
  “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知道不?”赵铭又开始逗乐子。
  “对,对,对,救命恩人!”秦岭也顺着赵铭的话笑着说道。
  秦岭话题突然一转说:“碧霞还是没有消息吗?”
  赵铭低下头去不再言语,从他紧锁的眉头秦岭也已经知晓了答案。
  沉默了一会儿,秦岭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她在武汉还是早已经去了英国了,半年过去了,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赵铭突然一拳砸在那松软的土地上,叹息道:“也许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从小养尊处优,生活在大城市,虽然父亲早逝,可是她母亲也是个厉害人物,留学后就在英国经商。不像我,只是个农民的儿子,血液里都流淌着农民的意识,也许我根本就配不上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不是也考上211重点大学了吗?开学就迁户口,就不再是农民了吗?再说了,农民又怎么了?就低人一等吗?我们脚踏实地、堂堂正正做人,有什么错?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我们可以决定自己未来的路。莫欺少年穷嘛,你以后出国留学、经商,也不是不可能啊?”秦岭说到激动处,一骨碌了坐起来,用手拨拉了一下头上粘着的枯叶继续劝慰。“你跟碧霞的事情也不要太着急了,这不是还没有开学呢吗?再等等看,兴许她会来信呢,她留着你的家庭住址的。”
  “她是有我的地址,也曾给我写过一封简短的信。可是,我后来接二连三的去信,却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来信。盼星星盼月亮,我想着高考结束了,她没准儿会来信呢。结果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音讯全无,看样子是没有希望了。你知道她的性格,她想做的事情谁也挡不住,她不想做的事情,刀架脖子上也没用。”停顿了一会儿,他幽幽地看着秦岭。“如果是你的话,她估计早都写信了。”
  秦岭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胸口起伏得很厉害。赵铭一句话噎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憋屈得想发火,扭头看了看赵铭那颓废的表情他又于心不忍,于是“啪”地一下又重重地躺了下去。
  夕阳已经落下大半个了,颜色也变成了橙黄色,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秦岭和赵铭就这样并排躺在树下,抬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听着不远处羊儿的“咩咩”叫声,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再吱声。
  沈香茗从田间的阡陌小路远远走来,当她走近看到躺在荒地上的是两个人的时候,满心的欢喜顿时烟消云散。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藏在了那近人高的蒿草中,秉着呼吸耐心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赵铭却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这可急坏了沈香茗,她无奈地走了出来。
  赵铭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起身一看是沈香茗,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开玩笑说:“秦岭,我嫂子来了,你俩好好地叙旧,我就不打扰了,我要撤了,坚决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他一边提拉着鞋子,一边看着沈香茗。“看你都脸红了,叫个嫂子有啥嘛。”
  秦岭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也一骨碌爬了起来,连身上粘着的尘土、树叶都顾不上清理,见是沈香茗他顿时有点儿傻眼了。
  “你怎么来了?”秦岭看着自己的囧样,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尴尬。
  沈香茗低下头不说话,只是看着秦岭腼腆地微笑。
  “好了,好了,你媳妇脸皮薄,我走了,你们好好说话。”赵铭穿上鞋子一溜烟跑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秦岭的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他回头看了看除了远处几个放羊的孩子外再无他人,便凑近附耳笑道,“赵铭说你是我媳妇,你不反驳就是默认了哦!”
  沈香茗脸上的红晕更加鲜艳了,她警惕地看了下四周莞尔一笑:“你是坏蛋!”
  一向循规蹈矩的秦岭一改过去的严肃,说:“坏蛋就坏蛋吧,我就是你一个人的坏蛋。”
  沈香茗的心“扑通通”直跳,她涨红了脸,忽而眼睛又放出了异样的光,她瞥了秦岭一眼又低下头去了。
  当两人目光相遇的时候,秦岭在沈香茗那一脸温和的笑容里捕捉到了一种默许和柔情。他伸手去牵沈香茗的手,却无意中被刺扎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沈香茗的手上拿了一把带刺的树枝。
  “啊!”秦岭下意识地喊叫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刺儿扎进肉里了吗?快让我看看。”沈香茗急忙拽起秦岭的手仔细地看,脸上写满了恐惧和自责。
  “没事,不疼,我是劳动人民的儿子,皮糙肉厚,刺儿扎不进去。”秦岭满不在乎地说道,却并不抽回自己的手。
  沈香茗还在仔细地检查手上有没有扎进去刺儿,秦岭却不解地问道:“我说你来见我,你拿这带刺的树枝干嘛呢?”
  沈香茗脸色微红,嘴角一撇满腹委屈地说:“我……我……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哦!”
  “说吧,笑话你啥呢?”
  “我去你家找你看你不在,就猜着你在这儿,可是到这个山坡来要经过那边呢。”沈香茗说着伸手一指,那曾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收完麦子深翻过后便杂草丛生。“那片地里到处都是蛐蛐,一个个地乱蹦,经常蹦到我的鞋底去了,我一不小心就给它踩死了。我害怕,我不想杀生,我就顺手从路边捡了几根树枝,边走边赶蛐蛐,让它们都能逃个活命,我也免造杀生的罪孽。”
  说完,沈香茗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真是个笨蛋,几个蛐蛐都把你给吓得,这么大个人你怕它?还记得高一那年你打针晕针的事情吗?这都好几年了,你怎么还跟个当年那个小孩似的,你说你啥时候能长大呢?”
  “当然记得了,可是有你在我就不想长大,我就愿意走到哪儿都牵着你的手。”
  “好,走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都牵着你的手,一生一世也不松开。我现在就牵着你的手,好不好?”
  “嗯!”沈香茗点了点头,羞涩地伸出了右手,秦岭紧紧地握着。
  “你就不像个俗世中的人,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吃斋念佛的大善人。”
  “你还别说,我看见佛家的东西经常倍感亲切,我总是隐隐地感觉我应该跟佛有缘,也许某一世我就还个出家人呢。”
  沈香茗突然有些莫名的伤感,她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对我不好,我就去出家当尼姑去,尘世中就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秦岭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怜爱地说:“傻瓜,看你还越说越离谱了?净胡说什么呢?你当尼姑,我就上山去当和尚。”
  “呸呸呸,不许你胡说,这是诅咒,晦气,快擦擦嘴收回刚才的话!”沈香茗一脸的不高兴,忙伸手在秦岭的嘴角使劲地擦拭着。
  秦岭觉得沈香茗的行为有些古怪,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许笑,我是认真的,许我诅咒我自己,但是不许你诅咒你自己。”
  “好好好,听你的,不胡说,不胡说。”秦岭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还差不多!”
  “快扔了它,跟我去我家吧,我走前边给你赶蛐蛐,你跟着我就行。”秦岭不由分说地从沈香茗的手里拿过了那些树枝,一把扔到了山坡下边,惊得正在山坡下吃草的羊儿“咩咩”地叫唤着逃向四方。
  “看你把羊儿吓得?都不让它好好吃个草。”沈香茗抿着嘴笑了笑,乖巧地跟在秦岭的身后。
  回到家中后,沈香茗熟练地系上围裙准备做饭,秦岭却一把从她手上夺过了水瓢扔回了水缸中,将她轻轻地按在凳子上说:“这次不用你动手,我来做饭,你只管吃就行,啥都不用管。”
  说完,他从沈香茗的背上解下了围裙系在了自己的身上。沈香茗眼看着秦岭忙前忙后,她忍不住又站了起来,关切地问道:“你行吗?要不还是我来吧,你歇着吧,你做饭我坐着看,这多难受啊?”
  “这难受啥?我啥活儿都会干,从小都习惯了,让你也好好尝尝我的手艺。再说了,这几年一直是你每次过来给我做饭,让我也给你做一次饭吧!”秦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无伤感地说道。
  沈香茗一想到很快就要与秦岭分别了,而且这一别将长达四五个月之久,她的心中也升起了无限的悲伤。
  “真是命运捉弄人啊,平时我的成绩都是稳稳地靠前,却偏偏高考一锤定音的时候我发挥失常了,一下子被调配到北京去了,距离你好几千公里呢!”
  “没关系,时空割不断我对你的感情,我相信这是上苍对你我感情的一种考验。你的学校也不错,唯一的遗憾就是我们不在同一个城市而已。”
  “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你明天就不要送我了。”
  “这么快?我还没有一点儿思想准备呢!”秦岭的心口猛地疼了一下。
  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沈香茗起身要去开灯,却被秦岭制止了。趁着灶膛里若明若暗的火光,秦岭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沈香茗。他的心“突突”地跳得飞快,他怕会惹沈香茗不高兴。
  沈香茗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坏了,她觉得秦岭那双硕大的双手是那样有力,那样温暖,那样炙热。一种强烈的暖流迅速通过了她的全身,她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她想迅速地躲开,不,是逃离,然而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样挪不开步伐,全身没有一丝的力气。内心深处的一种隐藏的,或者说被压抑的渴望被充分调动了起来,她甚至很享受这种温暖的感觉。她紧闭双眸静静地靠在秦岭的肩上,感受着秦岭身上那种特有的气息。而秦岭也将她抱得更紧,微微低头紧贴着沈香茗侧过身来的脸颊。这一切是一种心灵的交流,多么强烈,多么新奇,多么惊心动魄。两人都有些陶醉了,仿佛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向前走,奔着命运之神显露出的那一丝微光而去。沉湎于自己强烈的爱情之中,忘记了世上的一切,整个人都觉得神驰天外了。
  “放开我,你不要再抱着我了,我害怕,我害怕……”沈香茗为自己这种大胆的举动而感到了后怕,语无伦次地说着,但是身体却将秦岭靠得更紧了。
  秦岭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他感受到了沈香茗身体传来的浓浓爱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满是怜爱地说:“宝贝,你怕什么?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不要害怕。”
  “你叫我什么?”沈香茗不解地问道,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宝贝啊,你就是我的宝贝,我在心里一直都这么叫你,只是今天从嘴里喊出来了而已,等这一天我已经足足等了五年了。”秦岭将嘴唇凑近了沈香茗的耳朵轻轻地回答道,而沈香茗也陶醉在他唇中传出的微热气息中了。
  灶膛里的柴火在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锅里的水翻滚着。屋子里很静很静,谁都没有说话,火光映照在沈香茗的脸上显得更加鲜艳了。
  “宝贝儿,你一直这么站着累吗?我扶着你坐到床边上去,好吗?”秦岭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香茗羞涩地看着他,秦岭松开了双手,轻轻地揽着她的肩膀向床边挪去。
  “你看锅里的水都开了,我去给你煮点儿面条吧!”沈香茗的脸色有点儿绯红,雪白的前额上冒出了微微的细汗。她斜眼偷看了下秦岭,也是一副满脸通红的样子,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她心里有些害怕,连忙指着一大锅的开水转移话题道。
  “不,不用,我不饿,有你在我的身边,我都可以不吃饭。”
  “傻瓜,那哪儿成啊?不吃饭不行,对胃不好,我会有负罪感的。”
  “不,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让我好好地陪陪你,我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们就要过两地相思的生活了,再见面怕是很难了。”
  秦岭的话勾起了沈香茗的心中的伤感,她的步伐变得飘飘忽忽,在半推半就中她已经坐到了床沿上,秦岭正抱着她纤细的腰身。她用甜蜜的目光望着秦岭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睛,脸上不禁有些发热,而且这热正连绵不绝地向额头、耳后、颈间等蔓延开去。
  灶膛里的火光微弱了很多,秦岭并不添柴火,他任由其逐渐熄灭。
  “黑,我害怕。”沈香茗看着屋子里闪烁的星星点点的火光突然胆怯地说道。
  “不怕,有我在,不怕,我是你的依靠,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依靠。”
  “不,你放开我,你不要再抱着我了。”突然,一种羞惭的感觉毫无由来地侵袭了她,她往后一点点退宿。
  秦岭将身子稍微向前探出一点,说:“宝贝儿,不要害怕,我要抱着你,抱着你我才感觉心里踏实。”
  “可是,可是我怕,我害怕。”
  “宝贝儿,不怕,不怕,好吗?”
  看着脸上写满胆怯和羞涩的沈香茗,秦岭不由得产生一阵阵强烈的欲望,想俯身去亲吻她娇羞的脸颊。沈香茗的呼吸声也变得更加急促起来,她的内心深处有着和秦岭相同的渴望,只是被自己的羞涩心给牢牢地束缚住了。
  秦岭的心中燃起了熊熊大火——一种对爱情的热火,这股热火支配着他全部的身心。一种莫名的力量使他拼命地挺起身子,将沈香茗的耳垂轻轻地含在嘴里,然后向脸颊、唇边的方向慢慢移去。
  沈香茗并没有躲闪,她闭上双眼,鬼使神差般迎合着秦岭的热吻,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温热的鼻息,体验到了一种奇特、陌生、甚至兴奋的感觉。秦岭的热吻仿佛将他全身的热情和力量都注入了她的身体,使她极度的充实和满足……
  灶膛里的火苗已经完全熄灭了,屋子里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月亮升起来了,又圆又亮,月光透过木质的窗格照进来,黑暗的屋子也变成灰白的了。院子里有点儿小风,带着那一大簇夜来香的花香味,吹到了屋子里。晶莹的星星在深不可测的高空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蟋蟀的叫声繁密如落雨,浓郁摇曳的树木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树影落在地上,黑漆漆一片。那辽阔的田野,潺潺的小河,还有那寂寥的远山,都笼罩在如纱的月光中,沉沉地睡着了。
  此刻,秦岭在黑暗中已经摩挲着将沈香茗的长裙褪下,只剩下了内衣,他的双手在她的后背、颈部、前胸之间轻轻地游离,嘴里呢喃道:“你是我的宝贝儿,永远都是,我要娶你为妻,我要让你给我生一个漂亮的女儿,像你一样……”
  沈香茗浑身燥热,她也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渴望。
  秦岭刚刚要解开沈香茗的内衣的时候,突然身上打了一个激灵,他的双手停下了动作,镇定地说:“对不起,香茗,我不敢伤害你,我不舍得伤害你,你是我的宝贝儿,你是上天赐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我要把你珍藏到我们的新婚之夜。”
  他匆忙拿上衣服推门走了出去,说:“我到院里冷静冷静去,你赶紧穿上衣服吧,对不起,香茗。”
  过了许久,秦岭才走进屋里,沈香茗已经穿戴整齐地坐了起来。他从背后轻轻地抱着她,说:“不管我们的时空距离有多远,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你要等着我,等着我研究生毕业,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好,我会等着你的,一生一世我都会等着你。”
  “可是,我一无所有,什么也给不了你,除了一颗爱你的心。”
  “你知道我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
  “我会努力做得更好,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皎洁的月光下,两人静静地畅谈未来,不知不觉中夜已经很深了。想起母亲一贯严厉的指责,沈香茗有些坐卧不安。可是再想到明天就要和秦岭分别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内心有着诸多的不舍。
  “走吧,我送你回家吧,太晚了,要不你回家该挨骂了。”秦岭的心中一样的不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打起精神,强装笑颜催促着沈香茗。
  “嗯!那你再抱我一下下,我们就走!”沈香茗一抬手将细长的胳膊挂在秦岭的脖子上,恋恋不舍地说道。
  “真粘人!”秦岭假装嗔怒道,用尽全身力气拥抱了她,顺便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从秦岭家到沈香茗家所在的村子直线距离并不是很远,可是两人却慢腾腾地走了好久好久。好像每前进一步距离分别就近了一步,谁也不愿意很快将这条路走到尽头。
  快到村口的时候,沈香茗让秦岭回家去,而秦岭却不放心,坚持要看着她走进家门才肯走。沈香茗拧不过他,只能让他保持距离远远地跟在后边。
  沈香茗蹑手蹑脚地走到家门口。院子的大门敞开着,屋里还亮着灯,隐隐听出母亲大发雷霆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弟弟的吵闹声,倒是听不到父亲说话。她的心里一阵慌乱,头发根根竖起,连忙挥手示意秦岭速速离开。
  秦岭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藏在一棵大梧桐树后观察。沈香茗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母亲一见她就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翅膀长硬了想飞啊?考上大学了就可以不听我的话了吗?出去找同学就二半夜才回来?你今天给我老实交代找的那个同学?男的还是女的?都在一起干嘛了……”
  “我……我……”沈香茗自知理亏,也不再狡辩。
  “你什么你?现在咱全家就指望你呢,你是我的姑奶奶。你大晚上的乱跑,坏名声传出去了,以后找不到好的婆家,我们家可该怎么活啊?还不如让我现在就吊死在树上算了呢!”
  “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晚上回来的迟嘛,你好赖也让我姐说句话再定罪也不迟啊!”弟弟不满地小声嘟囔道。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出去找你姐去,你倒好,跑到游戏厅去打游戏了。你小小年纪不上学了,看你以后咋办?上哪儿去给你娶媳妇?我说你姐还不都是为了你?白眼狼一个。”母亲转过身对着弟弟又是一番狂轰滥炸。
  沈香茗吓得大气不敢出,老实交代道:“我是去男同学家里了,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真的。”
  “我告诉你,你压根儿就别想在你那些高中同学里找对象,一个个都是穷鬼出身,我还指望着你给家里翻身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高中谈了个男同学。他家穷得叮当响,没妈没爸,要啥没啥,你趁早就断了这个念想,白搭!”
  “妈,你怎么能这么势利呢?你的眼里除了钱,还有别的吗?”沈香茗被逼无奈,她忍无可忍地平生第一次对着母亲大声地吼道。
  “我势利?我不势利成吗?没有钱你能上大学?你给人家学校领导笑一下人家就不要学费了?我辛辛苦苦到处给你凑学费呢,你倒在这儿说我势利?把你从一尺长的娃养大,容易吗?你不顾家里人的死活,硬生生地要跟那个穷学生在一起,你是成心要气死我呢?”
  “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他考上本硕连读了,学习特别好,毕业以后能挣大钱的。”沈香茗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秦岭的情况,和母亲针锋相对地争论。
  “学习好能咋?上什么硕士又能咋?我坚决不同意,我根本等不及他毕业挣大钱,我缺钱,我缺钱,我现在就要钱,他能拿出来吗?”
  “你这是把我当摇钱树了?你是要牺牲了我的幸福?”沈香茗和母亲摊牌道。
  “儿是根,女是心。你本来就应该为父母、为弟弟、为家里牺牲,要不我养你干什么?”
  沈香茗气得浑身哆嗦,她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浓密的睫毛下又流出了眼泪,停留在脸颊上,闪闪发光。
  “你爸这会儿还没回来,他出去给你借钱去了,你的心怎么就跟石头一样硬呢?你就是个铁石心肠!”
  争吵声越来越大,沈香茗的痛哭声也传得很远很远,邻居家的狗叫声打破了这夜的沉寂。目睹这一切的秦岭,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有一种想和沈香茗的母亲理论的冲动。可是,沈香茗临走时后的话语又在耳际想起,“不管我进去有多大的事情,你也不要掺和。你不了解我妈妈的脾气,她会崩溃的,她会死在你我的面前的”……
  在矛盾和纠结中,秦岭无奈地双手抱头蹲了下去,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不为别的,只为我心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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