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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那酸涩岁月》第六章《惊心之旅》2

作品名称:难忘那酸涩岁月      作者:世荣      发布时间:2017-12-11 10:29:26      字数:3458

  季欣荣没想到在昭阳火车站出口碰上了陈老师。
  “季欣荣到哪里去?”是陈老师先看见季欣荣的。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碰见自己的老师,季欣荣好高兴!他赶紧回答:“我到我爹爹那里去过年。我爹爹在兴化县物资局。”
  陈老师走过来,伸出手摸一下季欣荣的肩膀:“你的火车票还有用不?”
  季欣荣想,我都下车了,火车票还有什么用呢。虽然他是第一次坐火车,但是他知道火车票是只能用一次的。要说用第二次,那就是报销。他在秉叔的财会室玩过,知道有些人是可以报销车票的。
  陈老师说:“没有用了就给我吧。”
  季欣荣掏出火车票给了陈老师。他以为陈老师会和他一起坐公共汽车去昭阳汽车站,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人了。
  好在他在下火车之前问过一个叔叔,告诉他,火车站离昭阳还有十二里路。还要坐公共汽车到汽车站,买去兴化的汽车票。那个叔叔叫他跟着大家走就行了。不要问的,只有一路公共汽车。
  过了出站口,才走了几十步,季欣荣看到刚才从火车上面下来的人又排成很长的队。他不知道排队做什么。心想跟着大家排队不会错。才排了一会队,他觉得脚冻得发麻了,就学着大人原地踏步跥脚。实在是太冷了。紧接着就是肚子饿了。他就吃元娘给他的豆子。他的书包里面还有四个米粉掺糠的粑粑。他已经有自尊心了,不敢在很多人面前吃这样的粑粑。他把手伸进书包里面摸着粑粑,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好不容易轮到季欣荣了。他前面还有十来个人的时候,他又是问又是看,知道大家排队是买饼干。每人四两。这是国家平价的饼干,很便宜的。他边排队边问陌生的大人:“要粮票不?”回答说不要粮票。他简直欣喜若狂!怪不得奶奶常说“人不出门身不贵”哩。他立刻有了人上之人的高贵感。
  “火车票呢?”卖饼干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饼干早已用粗纸包好,按人头发。“火车票呢?”女人不接季欣荣的钱。季欣荣这才知道女人刚才两次“火车票呢”都是问他。她管收钱和火车票,男人管发饼干。“啊,火车票?”季欣荣懵了!
  季欣荣像个小叫花子一样退出队列。他大声哭了起来。他太伤心了,原来他尊敬的陈老师要了他的火车票,不是报销,而是为了这四两平价饼干!要知道,这个时候即使他身上有钱,出高价也买不到饼干啊。好多吃的用的东西都是凭票供应。
  他哭得非常伤心。他已经不只是为四两饼干和肚子饿而哭。他是哭彭老师和陈老师。他想,此时此刻他要是遇上了彭老师,她一定会嘱咐他千万不要把火车票弄丢了。告诉他怎么排队买饼干。不,彭老师不是告诉他怎么排队买饼干,她会带着他买的。陈老师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学生呢!
  当然,他已经是十多岁的大孩子了,会思考事情了。他又想,也许陈老师和他一样,根本不知道凭火车票可以买平价饼干这回事。陈老师是要多报销一张火车票,无意中侵犯了他的利益。他想应该是这样的。老师的思想不会这么坏的。这么一想,他就不那么伤心了。  
  季欣荣跟着陌生的男人和女人上了公共汽车。有人在吃刚买的饼干。浓郁的香味一阵阵灌入他的鼻孔。他鼻子一酸,想哭,强忍住了。喷香的豆子吃完了。他在昏暗的车厢里吃石头一样冷硬的粑粑。他的牙齿比粑粑更硬。
  汽车站的候车室里烧了几处木炭火。很多陌生人围坐着。坐着的人后面还站着几圈人。季欣荣闻到满屋子从来没闻到过的香味。他从人的缝隙中看到一些人把雪白的粑粑烤成金黄色。他不知道这个香味很好闻的粑粑叫“馍馍”。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富裕,吃得这么好。他不明白汽车站为什么没有干部出来维持秩序,比如应该让大家轮流着烤会火,不能叫这些人总占着烤火的位子,外面的人冷得发抖。他想如果在学校,老师不会这么不管的。既然这些好吃的东西和温暖的木炭火都没有他的份,他只好默默地离开这个不合理的地方。
  季欣荣打听到汽车站要到八点钟才开始卖车票。现在还不到七点。他要利用这个时间去街上看看。以后写作文了,他就比没进过城没上过街的同学多些见闻了。乡里伢子上街,一切都是新鲜的。走了一个来回,他百思不解的是,昭阳街上的房屋怎么都没有屋顶,下雨了怎么办呢?
  季欣荣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了去兴化的汽车票。他的好奇心又驱使他走上了像涂了一层桐油一样闪闪发光的街道。溜滑的,一不小心就会跌倒。
  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提着一只水桶,叫喊卖冰糖。季欣荣走过去问好多钱一根?他说五角钱一根。好便宜啊,一定又是凭票的吧?季欣荣问他要不要看车票?他说不要。季欣荣想那就是限制每人一根或者两根吧。他试探着说:“我买三根可以吗?”回答说可以。他就买了三根。  
  他继续在街上走。终于忍不住想吃冰糖了。他打开纸包拿出冰糖一咬,哪是什么冰糖,就是冰!他还不知道世界上有“冰棍”这个东西。他本来就冻得手脚都麻木了,还吃冰?他觉得掉了一块五角钱还不要紧,伤了他的自尊心真可恨!他寻到一间公共厕所,把冰丢到粪坑里。“冰棍”这个名词他是后来到了兴化,爹爹告诉他才知道的。
  他告诉别人昭阳街上冬天卖冰棍,他们都不信,好像是他说假话。他没有说假话。他相信不只他一个人买了那馋人的“冰糖”。
  好奇和贪玩驱赶了季欣荣的恐惧感和寒意。他在街道上漫无目标地游荡。他始终没能想出城里的房屋没有屋顶的道理。
  天完全黑了他才想起还没有住宿的地方。他知道住宿的地方叫旅馆。他怪自己贪玩忘记这个要紧的事情了。如果在热天,他完全可以不买旅馆。到处走走就天亮了。可现在是冻死人的冬天啊。他恐慌地往回走。边走边看两边的招牌。几家旅馆的大门口都摆着一个很大的“满”字。他知道是住满了人的意思。
  心里的恐慌促使他明知看到了“满”字还是想上前问一下。他希望哪家旅馆还可以卖给他一个床位。失望了七八次以后,季欣荣的思维有点漂浮了。好像灵魂离开了身体那样。他十分害怕冻死在昭阳街上。那爹爹妈妈和奶奶会多伤心啊。
  幸好,他来到了昭中旅社。他当做没看见那个傲慢的“满”字,带着哭腔问柜台里面的女人:“同志,我没有地方睡。还可以住一个人吗?”
  女人伸手指了一下“满”字,意思是“你不认识字吗?”不过她马上回答“你等一下”。她去楼上一会,下来向季欣荣招手,说带他上去。
  季欣荣忽然觉得解除了冻死的威胁,感觉肚子饿了。他低声说:“我买饭吃了再上去可以吗?”女人点了下头。季欣荣觉得她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季欣荣排队买了一钵三两米的饭。一盘辣椒炒豆腐干。他放下饭菜一看找回的粮票,只有二两。他马上端起饭菜返回卖饭的窗口,说卖饭的男人少找给他三两粮票。
  卖饭的绷着脸问:“你买了几两饭?”
  季欣荣说:“三两。”
  “你给我好多粮票?”
  “半斤啊。”
  “你读书没有?”
  莫名其妙,这和读书有什么关系?八两减去三两还有五两,这还要读书吗!他正想要卖饭的再算一下,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对他说:“小朋友,没错啊,现在半斤就是五两。”季欣荣羞愧得无地自容。因为他在家里就已经知道了老秤改新秤的事。老师在教室里说过的。他是一时糊涂忘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玩糊涂了还是冻糊涂了。他似乎觉得所有的人都在讥笑他。他低着头吃完饭赶快离开餐厅。他这才想起,火车站那四两饼干,就是过去的六两四钱啊,他更加对陈老师不满了。
  女服务员带季欣荣走上木楼梯。到二楼一间房里,服务员“咔”的一声扯亮了电灯。房间很小。楼顶和墙壁的石灰说不出是黑色还是黄色。不如在街上看到的“洋房”那么好看。不过和家里的土砖房屋比,还是“洋房”。两张没有油漆的白木窄床。已经睡了一个人。那人蒙着头,看不出相貌和年龄。季欣荣不知道怎么关灯,只好悄悄脱衣睡下。心想就让它亮着吧。服务员要是看到了会来关的。
  那个同房间的人一开口就把季欣荣吓了一跳:“把灯熄了。”不是这句话吓着他了,是说话的竟然是个女人!季欣荣想,服务员真是稀里糊涂,我虽然矮点瘦点,大人也都说我秀气好看。可我总不像个女孩吧。不过他还是非常感激这个服务员,是她让他这个瘦弱的身子在这么寒冷的夜晚有了温热的被窝。
  床上的女人大概知道他是个没出过门的乡里伢子,不会熄灯。她的声音柔和些了:“你头顶上的床架上面有根拉线,你扯一下电灯就熄了。”季欣荣就把电灯扯熄了。又是一次见识啊,他既惭愧又兴奋。他真想问她:你为什么要同意和一个男孩子睡一间房呢?他不敢问。他一到兴化就要问爹爹,看爹爹知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八点四十分的汽车。季欣荣七点半就赶到了汽车站。无事可做,他从书包里面拿出汽车票。一看上面的日期,不是今天的,是后天的!他反复看了几遍,真是后天的。一阵无边的恐惧又向他袭来!他只有这么一点粮票和钱了。再在昭阳待两天,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他记得他买汽车票的时候说了明天去兴化的啊。那就是售票员错了。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售票窗口。人多得不得了。他拼命挤到窗口,想要售票员给他换一张汽车票。可是售票员根本不答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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