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近，一直很远（上）

　　片名：一直很近，一直很远
　　（渐显）
　　
　　开场字幕
　　（淡入）
　　我一直觉得自己离你很近
　　但其实很远
　　有些距离不能用时间和长度计算
　　因为算不出来
　　
　　我一直觉得自己离你很远
　　但其实很近
　　因为我爱你
　　与时间和距离无关
　　
　　1、外景乡村夏日昼/晴
　　一系列乡村夏日的角度。
　　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一丝白云。
　　炎炎烈日挂在正中。
　　没有尽头的田间小路上空无一人。
　　路两旁巨大的白杨树上知了一声接着一声不停地叫着。
　　郁郁葱葱的玉米林。
　　玉米林中有个用水泥制成的水渠，水渠边上是花红草绿的草地。水渠中的流水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光芒，并发出“汩汩汩”细小的流水声。
　　哲度和末至并排坐在水渠边上。画面里是他们的背影。
　　哲度：末至，你说，人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会不会相遇，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玉米地的水渠边？
　　末至：傻瓜，人哪有下辈子，这一辈子在一起就好啦……
　　切
　　哲度和末至的正面
　　末至的五官棱角分明，长相硬朗帅气，哲度鼻梁高挺睫毛修长眼睛黑炯。留相同的短发。末至手里拿着魔方在转，哲度望着远方。相距不过半米距离。稚嫩的双脚在水渠里轻轻拨弄，水花四溅，发出细微的水花响声。
　　末至弹钢琴一般，手指灵活快速地拨弄着魔方。
　　魔方已经被磨得有点破旧。
　　末至（亲切地）：知道吗？小哲，我一直觉得自己如果能在五秒钟之内转出魔方的六面，就会有好事情出现。
　　哲度转过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接着将头抬起来，望向远方。他知道，末至嘴里所说的好事就是希望自己的眼疾快点好起来，并且从此不要再犯。
　　哲度：傻瓜。
　　2、 外景水库堤坝上黄昏
　　田野里，成片成片的金黄色野菊花在夕阳的照射下泛起波涛。
　　堤坝四周，郁郁葱葱的柿子树叶子开始泛黄，上面挂满
　　火红的柿子。
　　平静的水面上茂密的芦苇荡一望无际，成群成群的水鸟在上面嬉闹。
　　远处空旷的田野里一望无垠，安静地冒着野烟。
　　哲度和末至肩并肩并排躺在堤坝坡的野菊花丛中，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哲度（看着末至）：阿至，转眼我们已经读初三了，接下来的一年我们要接着努力，争取考上仕林中学，然后一起参加高考，一起上大学。
　　末至（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嚼着，闭着眼睛）：那是当然，我们不仅要上大学，还要一起上最好的大学。
　　末至说“一起上最好的大学”这几个字时，说得非常刻意和认真。就像誓言。
　　3、外景村子大路上昼
　　画面中，哲度在村子大路的拐角处出现，从远处一路跑来，面带喜色，手里拿着仕林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一边看一边在村子大路上奔跑。
　　村子大路两侧是清一色古老破旧的民房，民房前面有一条便于引水的深沟渠，旁边长满了各种各样漫过人头的野草，鲜花盛开，有无数的蜜蜂和蝴蝶在上面竞相飞舞。阳光落在上面，微微泛着光芒。活像是一幅精妙绝伦的油画。
　　4、 外景末至爷爷家门口昼
　　画面里，一个锈迹斑斑的红色铁大门笼罩在法国梧桐的茂密之中。
　　大门一侧的泥土路旁边，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法国梧桐，门前方圆十米的距离都被树荫笼罩着。
　　哲度气喘吁吁地来到末至爷爷家门口，站在那里，正要伸手准备敲门，发现门虚掩着，从里面传来激烈的吵架声。哲度好奇地朝里走去。
　　5、外景末至爷爷家二门口昼
　　一棵参天的法国梧桐笼罩了整个院子，整个前院、楼顶和后院都在树荫的笼罩之下。
　　哲度站在二门外的树荫之中，透过门缝看到末至满脸怒气地站在那里通电话。
　　6、 内景末至爷爷家大厅昼
　　画面里末至侧着脸，手里拿着话筒。他的五官在这种状态下，显得更加分明、硬朗。
　　末至：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竟然拿给小哲寄药物当筹码逼我去北京上学，行，好，去就去，开学我就去，你们也不要忘了你们的承诺。
　　话音一落，只听“咚”的一声，电话挂断。
　　末至转过身来正对着画面，气冲冲地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从中随意抽了一支出来放进嘴里。画面里，末至神色忧郁，双手轻微地发颤。
　　7、外景末至爷爷家院子昼
　　院子里的法国梧桐在一阵午风的吹拂下猛地翻滚起来，发出巨大的沙沙声。
　　听到末至讲的话，哲度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无踪，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神恍惚，两脚不经意往前一迈，眼前一片黑暗，摔倒在地。
　　阴凉的院子里，法国梧桐还在沙沙作响。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末至抬头通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哲度摔倒在地，然后扔掉嘴里的烟就从大厅冲了出来。
　　末至（一边从大厅推开二门往外冲，一边大喊）：小哲，小哲……
　　画面里哲度趴在地上，双手胡乱摸索着企图站起来，两眼无神。
　　8、全景医院昼/晴
　　县城一个医院的大门口。
　　大门两侧生长着几棵参天的法国梧桐，整个大门都笼罩在法国梧桐的绿荫之下。
　　大门顶上醒目地用红色仿宋字体写着“新大光明眼科医院”八个大字。镜头推进门诊大楼。
　　门诊大楼上用红色仿宋字体竖写着“门诊楼”三个大字。
　　门诊大楼的某个楼层里人潮汹涌，人声鼎沸。人群中，末至偷偷地躲在一间医生办公室的门后面，透过门缝探头观察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9、内景医生办公室昼/晴
　　一个年过花甲的男医生穿着白色大褂，戴着一幅咖色眼镜面对着办公室的房门，手里拿着哲度的病历看了又看，然后看了又看坐在对面的哲度，深深地皱了皱眉，端起一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对面座位上，哲度的双眼蒙着纱布。
　　医生：以前有过突然失明的症状吗？
　　哲度：没有。
　　医生（看了哲度一眼，拿起笔在病历上开始写字）：不是什么大问题，从你的报告上来看，你的眼部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我想你的眼疾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造成的，平时要多注意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多吃蔬菜和富含矿物质的食物。当然，也要辅以药物。24个小时以后纱布就可以自己拆了。我给你开一些药，待会你去药房拿。
　　医生（用一种标准的姿势抬头对着门口）：下一位。
　　10、外景医院楼道昼
　　末至扶着哲度小心翼翼地从医生办公室走了出来。
　　末至（一边扶哲度朝前走一边看着病历）：又是眼药水和凝膏，这么多年了，看了那么多家医院都说没什么问题，但是……
　　正说着，哲度突然打断了他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交谈。
　　哲度：阿至。
　　末至（突然停下来扶着哲度的胳膊，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哲度：你，能不能……不去北京？
　　末至看着哲度，鼻子突然变得酸酸的，眼角闪着泪花。
　　一束巨大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法国梧桐树从窗外打了进来，打在哲度和末至身上。
　　哲度：你说过的，这一辈子都要在一起，我们还要一起读高中，一起上大学。
　　末至（声音有点哽咽）：傻瓜。
　　末至扭过头，擦了一下眼角，然后又回过头，看着午后阳光下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充满忧郁的哲度。
　　11、全景X中校园昼
　　一系列高中校园的角度。
　　安静的宿舍楼被一棵棵巨大的法国梧桐包裹在里面。
　　阳光透过繁茂的法国梧桐枝叶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打出一个个斑驳的光斑。
　　连接校门口和宿舍楼的校园林荫道上空无一人。
　　巍然耸立的教学楼坐落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楼前的升降台上鲜艳的五星红旗正迎风招展。
　　宽敞的学校大门口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两侧用醒目的红色隶书体大字写着：厚德载物，传道解惑。
　　12、内景末至的宿舍昼
　　一根粗大的法国梧桐的枝叶从窗户伸了进来，伸到桌子上面，在秋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在桌子上留下阴影。
　　末至静静地，一个人坐在下铺自己的床上。
　　床上只剩一个光床板，所有物品都已经整理完毕，上面放着几个纸箱子和一个拉杆行李箱。
　　十根粗大的手指正在有规律地飞速拨动着魔方，就像弹钢琴的手指一样，是一种享受。不到十秒钟，魔方的六面就已经转成。
　　末至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支放进嘴里点燃。
　　13、外景窗外昼/多云
　　对面的澡堂的烟囱里冒着一股股浓烟。
　　一只鸟在离烟囱不远的高空无声飞过。
　　14、内景末至的宿舍昼
　　末至挑着二郎腿，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歪着头，皱着剑眉，一边抽烟，一边转魔方。
　　宿舍里烟雾弥漫。
　　末至一只手拿着魔方，另一只手拿着一张从咸阳飞往北京的飞机票，望着窗外。
　　窗玻璃上射下一束巨大的初秋光束。
　　光束中一粒粒细小的尘埃在空中胡乱漂浮。
　　15、内景宿舍楼楼道昼
　　一阵阵巨大的电话铃声刺破秋日的寂静。
　　末至急匆匆拉开宿舍的房门朝电话的方向跑去。
　　末至站在公用电话旁接通电话。
　　末至：喂……
　　末至顿了片刻。
　　末至：好的，谢谢。
　　末至放下电话，撒腿就朝楼梯口跑去。
　　16、内景楼梯口昼
　　两只穿着黑布鞋的大脚大踏步跑下楼梯。
　　17、外景宿舍楼门口昼
　　两只穿着黑布鞋的大脚冲下宿舍楼门前的台阶。
　　18、外景连接校门口和宿舍楼的校园林荫道昼
　　两只穿着黑布鞋的大脚奔跑在连接校门口和宿舍楼的校园林荫道上。
　　林荫道上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树上几只鸟儿惊飞，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叫声。
　　19、外景校门口昼
　　两只穿着黑布鞋的大脚在校门口的收发室前停了下来。
　　一双大手推开收发室的玻璃门。
　　20、内景收发室昼
　　末至气喘吁吁地推开收发室的门，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
　　工作人员听到门响后，抬头看了末至一眼。
　　末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向工作人员。
　　21、内景柜台昼
　　末至（对柜台工作人员）：刚刚打过电话的，我来拿我的包裹。
　　工作人员：班级和姓名？
　　末至：高一（三）班，末至。
　　22、内景收发室货柜昼
　　工作人员走向其中一个货柜，并从一个货架上取下一个包裹拿了出来，放在柜台上。
　　23、内景柜台昼
　　工作人员将包裹往柜台上一放，伸出右手在包裹上快递单的一个位置指了一下。
　　工作人员：在这里签字。
　　末至从柜台上拿出签字笔，在指定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
　　工作人员动作熟练地顺手从包裹上撕下快递单，将包裹递给末至。
　　这时，窗外一阵巨大的雷响。
　　末至和工作人员同时朝窗外看了一眼。
　　24、外景收发室门口昼/多云
　　末至推开收发室的门，走出来站在门口，看了看包裹，再看了看忽然变暗的天空。
　　天空有一半被乌云遮住，并开始微微起风。
　　收发室门前一棵参天的法国梧桐胡乱摇动，发出巨大的沙沙声。
　　25、内景教室内昼
　　一群学生听到雷声后，放下手中正聚精会神答着试卷的笔，望向窗外。
　　天花板上一个吊扇懒洋洋地慢慢旋转，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小叫声。
　　哲度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右手伸进书包摸了摸，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魔方盒偷偷拆开看了看，是一个精致崭新的圣手魔方。
　　这个圣手魔方是他省吃俭用了几个月才买回来的。
　　26、内景一个商店昼
　　哲度站在柜台前。
　　一个男老板坐在柜台里打瞌睡。
　　哲度：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魔方？
　　老板（微微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没有。
　　27、 内景一个商店昼
　　哲度站在柜台前。
　　一个女老板正聚精会神地打毛衣
　　哲度：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魔方？
　　女老板放下手中的签子和毛衣，双手在柜台下的橱柜里胡乱翻了翻，翻出一个不带盒子的陈旧的三阶魔方放在柜台上。
　　女老板：只有这一个，你看行不行？
　　哲度看了看魔方，然后又摸了摸，试着转了转。感觉有点旧，也有点粗糙不灵活。
　　哲度摇了摇头，放下魔方。
　　哲度：谢谢。
　　28、外景一个商店门口昼
　　哲度推门走了出来。
　　29、 外景一个商店门口昼
　　哲度推门走了出来。
　　30、 外景一个商店门口昼
　　哲度推门走了出来。
　　31、外景新联商场大门口昼
　　哲度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商场上巨大的招牌上写着“新联商场”四个大字，然后看了看商场的装修和门面，又从裤兜里看了看自己省吃俭用存下来的50块钱，不加犹豫地从旋转门处走了进去。
　　32、外景新联商场大门口昼
　　哲度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魔方盒子，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情，然后从旋转门处走了出来。
　　哲度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真的好蓝，像小时候的那种蓝。
　　33、内景教室昼
　　画面先是一整片黑，黑得那么彻底。接着这黑慢慢变得
　　明朗起来，白纸上渐渐出现黑字，越来越清晰，最后，纸张上方清清楚楚地用黑体大字写着：X中高一新生入学摸底考试。
　　试卷上一只中性笔顿了一下，接着迅速地在纸上运动。
　　哲度坐在靠窗的位置。频繁用力地眨着眼睛，并用双手拼命揉着。抬头看着挂在讲台后方墙上的挂钟，挂钟先是只有一个模糊的圆形轮廓，后渐渐变得清晰，并出现数字。
　　挂钟滴滴答答地响着，上面显示下午三点二十分。
　　窗外突然几声雷响。
　　哲度从裤兜里拿出一瓶眼药水看了看，摇了摇头，然后又装进裤兜里。
　　哲度扭头看着窗外，窗外先是模糊的一大片绿色，后绿色渐渐变得清晰，出现一大片树林，树林上方乌云滚动。
　　哲度习惯性地摇了摇头，用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扒开眼皮，望着远方。
　　哲度站起身来，用力挤了挤眼睛，然后将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原地待了几秒。
　　哲度拿起自己的黑色背包，正要离开座位，撞得桌子发出巨大声响。
　　教室里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哲度一眼。
　　哲度双手扒着眼皮，眯着眼睛拿着试卷走向讲台，将试卷往讲台上一放，然后急匆匆地离开。
　　教室里许多学生惊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答题。
　　34、外景教室门口昼
　　哲度背着背包，两只手扒着眼皮，站在教室门口拼命眨巴着眼睛，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已经遮盖了大半边天。
　　35、内景教室昼
　　安蓝抬头看了一眼离开教室的哲度，又看了一眼讲台后方的挂钟，再看了看一眼自己的试卷。
　　挂钟显示下午三点二十三分。试卷上还有很多空白。
　　安蓝（心想）：开考才20分钟，他这么急着离开难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蓝低下头，接着答试卷。
　　36、外景教学楼正门昼
　　哲度背着背包，两手撑着眼皮走出教学楼。下台阶时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哲度扑了扑身上的土，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只金黄色蝴蝶在教学楼门前上方扇了扇翅膀，然后在风中飞走。
　　37、内景末至的宿舍昼
　　末至用剪刀划开纸箱子的胶带封口，然后打开纸箱，一个一个清点着纸箱子里的物品。
　　纸箱内整整齐齐地码了一箱子玻璃瓶和纸盒子。
　　末至从中随意拿出一个棕色的玻璃瓶仔细看了看，商标和说明全是英文，密密麻麻的。
　　末至：madeinAustralia……
　　末至接着往下看，然后摇了摇头。
　　38、内景宿舍楼楼道公用电话旁昼
　　末至拨通电话。
　　电话内发出嘟嘟的电话铃声
　　末至：喂……
　　末至顿了一秒。
　　末至：是你呀，我爸呢？
　　末至顿了片刻。
　　末至（极不耐烦地）：你能不能先别说我去北京的事。我问你，你们寄过来的那些产自澳洲的药物为什么没有中文说明？我不是明明让你们翻译成中文的吗？
　　末至顿了一会。
　　末至（脸上出现喜悦）：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末至顿了一会。
　　末至：这不关你的事。
　　话筒内末至父亲（生气地）：你是怎么和你妈说话的？她虽然不是你亲妈，但是我自问她对你已经够好了。很多年了，我们一直给你那个叫做小哲的朋友买一些治疗眼疾的药物和保健品，从来都没问过为什么，你妈害怕你们看不懂外文，还专门找人把上面的外文说明翻译成中文，她一心一意替你着想，你还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末至：行了行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末至父亲：你的票是后天的，后天早上六点我会让人接你去机场……。
　　末至：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
　　寂静的楼道里一声巨大的挂电话声在空中回荡。
　　39、外景宿舍楼旁昼
　　末至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斜倚在红色砖墙上。猫腰看了看校园林荫道，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末至失望地回过身子，从裤兜里掏出魔方百无聊赖地转了起来。
　　末至不时仰头看看天空。
　　天空乌云密布，有一只鸟儿从空中掠过。
　　末至略有所思地一口一口吐着烟圈。眼睛里出现愁容。
　　40、外景自行车房外的校园小路上昼
　　巨大的法国梧桐树下，哲度一瘸一拐地从远处走来，看到自行车房门开着，高兴地朝宿舍楼一跛一跛地跑去。
　　41、外景宿舍楼旁昼
　　末至抽完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猫腰看了一眼校园林荫道，空无一人。
　　末至将转好的魔方全部打乱，又开始重新转动。
　　末至剑眉一皱，若有所思。
　　42、外景宿舍楼旁昼
　　末至猫腰看了一眼校园林荫道。
　　哲度沿着校园林荫道从远处一瘸一拐地快速走了过来。
　　末至将魔方装进裤兜，原本微笑的脸颊突然沉了下来。
　　43、外景宿舍楼门口昼
　　哲度在宿舍楼门口静止下来，用双手按摩着太阳穴。待眼睛可以舒服地睁开后，跨上宿舍楼台阶。
　　末至蹑手蹑脚地从后面跟了上来，然后用双手蒙住了哲度的眼睛。
　　末至：猜猜我是谁？
　　哲度（鼻子用力嗅了嗅）：这么大烟味，不是你还会是鬼？
　　末至：没意思，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哲度（看着末至笑了笑）：卷子做完了就出来了啊！那么你呢？怎么出来这么早，该不会……又早退吧？
　　末至（略有犹豫，脸色有点低沉）：我，切，我已经很久不早退了，这么不相信我。
　　哲度：怎么相信啊，不是还在抽烟么？
　　末至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将右胳膊搭在哲度肩膀上。
　　哲度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末至的大手，笑了笑。
　　末至（认真地看着哲度的双眼）：看起来这几天眼睛不错啊，似乎有好转的迹象。
　　哲度（欣喜之色）：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好几天了，就刚刚犯了一次，我觉得是不是快好了？
　　末至：应该是。
　　哲度和末至朝宿舍楼内走。
　　末至看了看哲度的右腿，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末至：你的腿怎么回事？上午还好好的。
　　哲度看了看自己的右腿，然后弯腰摸了摸自己的脚踝。
　　哲度：哦，没事，刚刚在路上不下心摔了一下。
　　末至：你呀，眼睛不好就走慢点，安全第一。疼不疼？
　　哲度：没事啦。
　　末至看了哲度一眼，蹲了下来。
　　末至：来，快上来，我背你。
　　哲度看了末至一眼，笑了笑。
　　哲度：又开这种玩笑。
　　哲度并未理会末至的举动，说着便朝宿舍楼里走。
　　末至站起身，从后面急忙追了上来。
　　末至右胳膊搭在哲度肩膀上，和他一同朝宿舍楼内走去。
　　44、内景宿舍楼楼道昼
　　末至心情沉重地端着那个装满药物和保健品的纸箱朝哲度的宿舍走了过来。
　　45、内景哲度宿舍昼
　　哲度回头看了末至一眼，看到末至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
　　哲度：你手里抱的什么？
　　末至将纸箱子放了下来，靠在门框上，从裤兜里掏出魔方开始旋转。
　　末至：没，没什么。赶紧整理东西，我知道奶奶在马路上晒了很多玉米，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得赶紧回家。
　　哲度微笑着看了末至一眼，接着整理自己的东西。
　　46、内景哲度宿舍门口昼
　　末至心情沉重地靠在门框上，从裤兜里掏出机票看了一眼，然后看着宿舍内哲度忙动的身影。
　　末至：小哲。
　　哲度背着身子继续整理自己的物品。
　　哲度：嗯。
　　末至：你知道我手里这个魔方多少年了吗？
　　听到末至说起魔方，哲度看着放在背包内侧自己为末至买的魔方，愣了片刻，然后将一件衣服盖在上面。
　　哲度接着整理自己的东西。
　　哲度：多少年了？
　　末至：其实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我就知道，这是我妈留给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一样东西。
　　哲度突然回头看着末至，定在那儿片刻，然后背起背包朝末至走了过来。
　　宿舍内静悄悄的。
　　哲度站在末至对面。
　　哲度：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每次心里有事就会想起你妈。
　　末至（发自心里的声音）：小哲，你明知道我要走还故作坚强。
　　看着末至若有所思又一句话不说哲度的表情突然低沉下来，低下头。
　　哲度（发自心里的声音）：阿哲，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再看医生了吗？因为所有的医生都说我的眼疾是心病，只有心药才能医。
　　看到哲度的表情突然变得低沉，末至挤着脸皮硬笑了一下，把魔方装进裤兜里。
　　末至：没什么，走，赶紧回家。
　　末至抱起纸箱子背过身子就朝前走。
　　哲度看着末至的背影，脸上出现一副疼惜的表情。
　　哲度（发自心里的声音）：阿哲，知道吗？我的心里总是有一个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想念他，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想念他，开心的时候，我会想念他，不开心的时候，也还是会想念他。可是，即便我和他在一起，还是会觉得离他好远。
　　47、内景自行车房昼
　　末至抱着纸箱子，背着哲度的黑色背包，很快就在分类摆放的自行车中找到了自己那辆变速的山地自行车。
　　末至将纸箱子放在自行车前面的储物框里。
　　哲度因为眼睛不舒服撞到一边的自行车上。一长排停放的自行车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发出刺耳的声响。
　　自行车房后从一个房子里伸长脖子探出一个光头来，看着哲度。
　　自行车房管理员（冲着哲度大喊）：小心点，你眼睛瞎了吗？把那些自行车全部扶起来。
　　哲度回头看了一眼。
　　哲度（有点不好意思）：对，对不起，眼睛不太舒服。
　　哲度别说边用力眨巴着眼睛，并不时用双手扒着眼皮。
　　自行车房管理员气呼呼地收回脖子。
　　末至跑着在自行车房里绕了一圈，走过来拉起哲度的手。
　　末至：走，别理他，扶自行车那是他的事，我们交过管理费的。
　　哲度看了一眼拉住自己手的末至的手。
　　哲度：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我弄倒的。
　　哲度挣脱末至的手，边说边要去扶倒下去的自行车。
　　末至：别啰嗦，走了，马上就下雨了，还有十几袋子玉米等着收呢。是玉米重要还是这该死的自行车重要？
　　切
　　一声惊雷。自行车房的窗户上几道闪电。
　　哲度看了一眼窗户，再看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怯怯地跟着末至朝另一边走去。
　　末至将自己的自行车从自行车堆里取了出来。
　　末至：好了，反正你的腿也瘸了，今天你就不要骑自行车了，我给你当免费司机。
　　哲度看着末至取出自己的自行车，然后跟着他走出自行车房。
　　48、外景回家马路上昼/阴
　　末至骑着自行车飞驰在从县城通往乡村的柏油马路上。马路两侧生长着许多笔直的白杨树。
　　哲度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自行车在白杨树下穿梭。
　　马路上车来车往，很多人在收玉米。
　　马路两边是丰收后空旷的田野。
　　49、外景自行车上昼
　　哲度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自行车后架，看着末至宽大的背影。
　　末至的两只穿着黑布鞋的大脚飞快地踩着脚踏。
　　画面闪回十二年前。
　　50、外景十二年前水库边的山坡上黄昏
　　哲度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满是野菊花的山坡上摘野菊花。野菊花在夕阳的照射之下泛着大片大片金黄色光芒。
　　一阵吵闹声从村子大路的方向传来。
　　哲度停止手里的动作，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村子大路的方向。
　　51、外景十二年前村子大路黄昏
　　夕阳洒满整个村子大路。
　　大路一片金黄。
　　一群人围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朝前移动。
　　52、外景十二年前小轿车黄昏
　　轿车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二层洋楼前停了下来。
　　人们凑拥在小轿车周围说三道四。
　　车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考究的男孩。
　　夕阳刚好打在男孩的半边脸上，映衬的男孩的轮廓更加分明和硬朗。
　　53、外景十二年前男孩黄昏
　　男孩站在车门前朝四周望了望，视线最后在水库边的山坡上停留下来。
　　男孩看到一个男生独自一人站在初秋黄昏的野山菊丛中。
　　画面闪回。接场景49。
　　54、外景自行车上昼/阴
　　末至回头看了哲度一眼。
　　末至：小哲，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哲度：当然记得。你那天带了一群人捉弄我……
　　画面闪回十二年前。
　　55、外景十二年前上学路上昼
　　末至带着几个小男生在爷爷家房子旁边的泥土路上挖了一个深坑，并在上面铺了一些树枝和树叶。
　　几个小男生看到哲度拐弯过来匆匆跑到末至家的楼顶，躲在墙后面看动静。
　　哲度在坑前不远的地方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折返，同时听到一阵阵咳嗽的声音。
　　末至爷爷一边咳嗽一边从屋子的后门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满满几塑料袋垃圾。
　　哲度匆忙跑了过去，夺过末至爷爷手里的塑料袋。
　　哲度：爷爷，您去扔垃圾吗？给我，我去帮您扔。
　　末至爷爷：这怎么好意思呢，每次都帮我的忙。
　　哲度：爷爷你也帮了我们家不少忙啊，每年上学都借学费给我们兄弟几个。
　　末至爷爷（咳嗽了几下）：可是都要还的啊，还有利息。
　　哲度（笑了笑）：没事。
　　56、外景十二年前末至爷爷家楼顶昼
　　末至突然从墙角里站起身子。
　　末至（冲着哲度喊道）：喂，喂，停下来，停下来，我叫你停下来。
　　57、外景十年前深坑旁昼
　　哲度听到末至的叫喊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站在楼顶上脸色着急的末至和几个傻笑的小男生站在那里看着他。
　　哲度回过身子接着朝前走去，然后“哐”的一声掉进了坑里。
　　58、外景十二年前末至爷爷家楼顶昼
　　几个小男生“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末至（对那几个小男生厉声吼道）：笑什么笑，都给我滚。听到没有，都给我滚开。
　　几个小男生见末至脸色突变，蜂一般匆忙从楼顶涌了下来。
　　末至急忙跑下楼。
　　59、外景十二年前末至爷爷家后门口昼
　　末至“吱啦”一声推开后门。
　　两扇木门重重地撞击在一边的墙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末至急忙朝坑的位置跑去。
　　60、外景十二年前深坑旁昼
　　末至站在坑边上探头往里看去，里面空空如也，散发出人屎的恶臭。
　　坑里坑外几个小男生的黄色粪便到处都是。
　　末至站在原地旋转几周后站定。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哲度一个人朝玉米林旁边的一个水渠边走去。
　　61、外景十二年前水渠边昼
　　哲度在水渠边上就地坐了下来，顺手在一边的草丛中摘了几撮泡沫草，然后脱掉外套和裤子，就着泡沫草洗干净后晾在一边的草丛上。
　　哲度脱掉黑色布鞋，将双脚放进水里。用剩余的泡沫草将黑色布鞋洗干净后晾在一边的青草丛中，然后顺势躺在身后的青绿色草丛之中。
　　哲度鼻子用力嗅了嗅，闻到一股股浓重的田野芬芳。看到蓝色的天空和白云，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
　　一只彩蝶在哲度的头顶上空不远处盘旋了片刻，然后飞下来停在哲度的鼻尖上。
　　末至静静地站在哲度身边很久，一言不发，就那样看着他。
　　末至：对，对不起。
　　哲度听到声音后睁开双眼。
　　彩蝶感觉到有动静之后离开哲度的鼻尖，在空中打了个转，然后朝玉米林飞去。
　　哲度漆黑的眸子看到末至站在自己眼前。
　　哲度一骨碌从草丛中站了起来，赤足与末至面对面站着。
　　末至看着哲度。
　　哲度看着末至。
　　蓝天白云之下一片黑绿的玉米林旁边，两个男孩静静地面对面站在一片青绿的草丛之中。
　　画面闪回。接54。
　　62、（外景）自行车上昼
　　末至：小哲，你知道吗？其实，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哲度：啊？不会吧。
　　末至：真的，其实，很久很久之前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
　　哲度：我不记得了。
　　末至顿了一下。
　　末至：知道吗？小哲，在我们第一次正式面对面说话之前，其实，我已经留意你很久了。但是，很多时候我看到你，你都一个人。一个人，你孤身前行。
　　哲度看了末至的背影一眼。
　　哲度（发自心里的声音）：阿至，你又何尝不是？
　　画面闪回十二年前。
　　63、外景十二年前末至爷爷家楼顶黄昏
　　末至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夕阳之中，画面里，是他的侧影。侧影在夕阳的照射之下，洒得修长。
　　末至嘴里叼着香烟，手中转着魔方，看着夕阳下一个男生在村子大路上拉着满满一架子车玉米缓缓前行。
　　64、外景十二年前村子大路黄昏
　　哲度一个人吃力地拉着满满一架子车玉米在金色的夕阳之中，缓缓前行。
　　哲度停下来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站在原地望向西方的天际。
　　65、外景十二年前夕阳黄昏
　　西方天际上一个巨大的鸡蛋黄半藏在彩色的火烧云之中，缓缓地往下沉去。
　　66、外景十二年前末至爷爷家门口黄昏
　　哲度放下满满一架子车玉米，停了下来，用手在脑门子前扇了扇，企图用来制冷。
　　哲度不经意回过身子，抬头看到末至爷爷家的楼顶上，一个男生的侧影在夕阳下孤独地叼着香烟。
　　画面闪回。（接62）
　　67、外景自行车上昼
　　末至：小哲，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哲度眼睛里瞬时闪过泪花，突然感到鼻子有点酸。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末至回头看了一眼。
　　末至：喂，我在问你话呢。
　　哲度：什，什么？
　　末至：我在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想我吗？
　　哲度：你，你现在转完魔方需要多长时间？
　　末至顿了一会儿，眼眶湿润，不再说话。他知道，这个坚强的小男生可以面对世间的一切艰难，但是只有在他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上才会岔开话题。
　　68、近景自行车脚踏上昼
　　两只穿着黑布鞋的大脚更用力地踩着脚踏。
　　69、外景马路上昼
　　穹顶之下，一个男生骑着自行车载着另一个男生在古老的柏油马路上前行。
　　70、外景马路上昼
　　自行车在柏油马路上飞驰。
　　突然刮起一阵秋风，马路两旁的杨树叶子散落下来一堆，有几片落在了哲度和末至身上。
　　自行车路过一座大型厂房。
　　自行车路过一座石拱桥
　　桥下面潺潺流水。
　　哲度望着不远处的水面。
　　自行车路过一个村子。
　　自行车路过另一个村子。
　　末至两只脚不停地踩着踏板。
　　哲度望着远方的天际。
　　71、外景自行车上昼
　　哲度看着末至的背影。双手从自行车后架上松开，想要搂住他的腰，觉得不合适，只是轻轻拉住了他的上衣两侧。
　　末至感觉到哲度拉着自己的上衣两侧，知道他想搂住自己的腰但又不敢。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侧脸看到哲度的双手。
　　哲度的双手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放回到自行车后架上。
　　末至的双眼已经湿透。
　　72、外景天空昼
　　整个天空都阴了下来。
　　南方的天际上乌云滚滚。
　　画面闪回十二年前。
　　73、外景十二年前水渠边昼
　　哲度和末至一句话不说，面对面站着。
　　末至看着哲度。
　　哲度看着末至。
　　末至：你，叫什么名字？
　　哲度：哲度。
　　末至：我叫末至。
　　哲度：嗯。
　　末至：你不怪我吗？刚刚的恶作剧。
　　哲度（笑了笑）：没有啊，是我自己不小心。
　　末至双目盯着哲度的赤足好一会儿，二话不说蹲下来脱掉自己的鞋子递给哲度。
　　末至：给你，把我的鞋子穿上，天这么冷你赤着脚。
　　哲度看到末至递过来的鞋子，笑了一下。
　　末至将鞋子放在哲度双脚旁的草地上，然后赤足离开了。
　　哲度看着末至赤足离开的背影，笑了一下。
　　74、外景村口马路上昼
　　马路上成片成片金黄的玉米粒。
　　一个伛佝偻的老妇人满头白发，蹲在金黄的玉米粒中忙动。
　　几个小屁孩围在老妇人身边打闹。
　　几个小屁孩在那个带头小男孩的带领下(齐声)：赵二奶，没人要，随时身上一股骚。一年到头在地里，不洗头，不洗澡。赵二奶，穷老太，一声不吭只会笑。一年四季光拔草，只有一件破衣裳。补丁打补丁，窟窿盖窟窿，家里穷得叮当响……
　　末至载着哲度从远处渐渐驶近。
　　哲度看到几个小屁孩在欺负自己的奶奶，立即从自行车后架上跳了下来。
　　哲度刚想撒腿跑过去教训那几个小屁孩，眼前突然一黑，摔倒在地。
　　末至急忙停下自行车，然后扶哲度起来，让他坐在马路边上，朝那几个小屁孩跑了过去。
　　哲度的眼前一片黑暗，坐在那里干着急。
　　末至（大喊）：你们这些臭小子，活腻了是不是？
　　几个小屁孩听到末至的声音后叫着闹着四散跑开
　　几个小屁孩：流氓来了，流氓来了，快跑啊，快跑啊。
　　末至一路朝那个带头的小男孩追去，然后在不远的地方抓住了他，脱了裤子将他的整个身子夹在两腿中间就在他的屁股上一阵毒打。
　　其余小屁孩都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一声不吭。
　　末至（朝其余几个小屁孩）：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谁要再敢在这个奶奶跟前胡说八道，我不仅要打烂他的屁股，还要挖了他的眼珠子，剁了他的鼻子和耳朵。知道了吗？
　　被打屁股的那个带头小男孩听到末至的话后，吓得嚎啕大哭。
　　末至得意地笑了笑，放开那个被打的小男孩。
　　被打屁股的带头小男孩一瘸一拐地边哭边朝前跑去。
　　带头小男孩：妈，妈，流氓打我，妈，妈……
　　末至（冲其余几个小屁孩）：看到没有，下次再让我看到谁在这个奶奶跟前胡说八道，下场比他还惨。
　　其余几个小屁孩一声不吭地四散而去。
　　末至突然感到一两个雨滴落在自己脸上，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阴得比之前更重了，像是一块浓重的黑色幕布。看起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75、外景村口昼
　　哲度的眼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一些农人穿过马路，拿着农具，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一个中年男人停下来站在那里，看着哲度的奶奶，眼神里流露出心疼的神情。
　　旁边一个妇人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用力搡了他一下。
　　妇人：怎么，你想过去帮忙啊，你可别忘了，你妈当时是怎么对我们的。
　　男人看了妇人一眼。
　　男人（不耐烦地）：行了，行了，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男人和女人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76、外景村口马路上昼
　　哲度看着男人和女人离去的背影。
　　末至走向哲度。
　　末至：好了，别看了，既然眼睛没事了就赶紧收玉米，马上就有暴雨。
　　哲度看了末至一眼，又看了看天空，开始在马路边上忙动。
　　哲度看了老妇人一眼。老妇人一直头也不抬地在忙动。
　　哲度：奶奶，你休息休息，我和阿至会把玉米全都收起来的，你就放心吧。
　　老妇人（一边收玉米一边回头看着哲度）：小哲，奶奶没事。
　　末至正在一片忙动中收玉米。
　　末至：那两个小混蛋，要是还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哲度笑了笑，抬头看了末至一眼。
　　哲度：我想啊，他们马上就会来了。
　　77、外景村子大路昼
　　哲平和哲敬从村子大路深处朝村口马路的方向跑了过来。
　　哲平（边跑边冲着村口马路）：小至哥哥，小至哥哥，我们来了。
　　78、外景村口马路昼
　　末至抬头朝村子大路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哲平和哲敬朝村口马路的方向跑来，笑了一下。
　　哲度：我说对了吧，你们都已经达成默契了。
　　末至：这两个臭小子，都已经摸清我的脾气了。
　　切
　　哲度、末至、老妇人和哲平、哲敬在村口的马路边上收玉米的一系列角度。
　　79、全景哲度家昼
　　三间破瓦房。
　　一个用泥巴围起来的小院子。
　　院子里种了几棵桐树和榆树。
　　80、外景天空昼
　　雷声滚滚，狂风大作。
　　81、外景哲度家院子
　　几棵桐树和榆树在狂风中不断摇晃。
　　桐树叶子四散飞舞，落了一地。
　　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一个干枯的巨大的桐树枝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在一边的猪圈围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瓦房顶的烟囱里冒着青烟。
　　一阵阵拉风箱的声音和切菜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一声声猪叫打破初秋的寂寥，在院子里回荡。
　　末至站在二门口。一边拿着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和脸，一边从二门处跑向猪圈，然后从一边的竹笼里拿出一些野草扔进猪圈。
　　末至（对着几头猪）：臭小子们，吃饱点，长快点，听见了没有？不吃小心我……
　　末至边说边做出一些要揍人的姿势和表情，捡起那个干枯的树枝朝屋内的方向跑去。
　　82、内景哲度家厨房昼
　　简陋的厨房一侧砌着一口土锅，土锅旁边架着一个风箱，另一侧放着一个陈旧的枣红色柜子，里面放了一些简单的厨具，最里面垒了一张案板；案板上有很多沟壑，上面堆了一些洗好的蔬菜。
　　哲度站在案板前，透过简易的玻璃窗，看到窗户外面末至摆出要揍人的姿势，忍不住笑出声来。
　　83、外景天空昼
　　天空发出一声声巨响。
　　一道道闪电从空中划过。
　　84、内景哲度家厨房昼
　　末至手里拿着干树枝从二门口跑了进来，并顺势用膝盖一掰，树枝被分成了几小块。
　　末至将几块小树枝扔到风箱旁的空地。
　　末至：臭小子，你在笑什么？
　　哲度（忍不住还在笑）：没什么啊，你是不是连猪都想揍？
　　末至：没有啊，我刚刚，只是锻炼一下身体。
　　末至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坐下来，往灶膛里放了一根树枝，准备拉风箱。
　　哲度（看了末至一眼）：饭已经好了，不用再烧了。
　　末至：我看看，今天都炒了些什么呢？
　　末至边说边朝哲度身边走了过来。
　　（近景）
　　一盘炝莲白，一盘辣椒炒蒜，一盘热黑馍馍，一盆玉米糊糊。
　　末至先是愣了一下顿在那里，心里生出些许难过，然后接着又笑开了花。
　　末至（表情既开心又难过）：哇，看起来好香啊，说着就用手去抓辣椒炒蒜吃。
　　哲度看到末至伸过来的手打了一下。
　　哲度（像问小孩似的）：洗手没？
　　末至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将手凑到哲度的鼻子上。
　　末至（将手凑到哲度的鼻子上）：洗了洗了，不信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哲度急忙跑开。末至追了上去。
　　85、外景哲度家二门口昼
　　哲度刚一跑到二门口，只见一道闪电从门口划过。
　　二门口一个桐树枝伴着烧焦的味道掉了下来，打在一边的泥土地里。
　　暴雨突然倾洒而下，发出巨大的“刷刷”声。
　　地面热气开始升腾，瞬间变成汪洋大海。
　　大海上，巨大的雨滴打在水面上，泛起密密麻麻的水泡，继而形成又接着破灭。浑浊的雨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顺着一道沟渠从土墙的根部流向墙外。
　　末至走过来站在哲度旁边。两人静静地站在二门口看雨。
　　雨幕像是一条条断了线的珠子打破整个天空，穿过整个天际和人间来到这里。
　　桐树和榆树枝叶子在雨水的冲刷下油光发绿、焕然一新。
　　哲度，在看雨，并伸出双臂将手放进雨中，感触着雨的清润。
　　末至站在一旁，一句话不说，静静地看着哲度。
　　雨幕中两个男生的心跳同时不约而同地加速。
　　哲度用余光瞟了末至一眼，平生第一次脸开始微微发烫，心里升腾起占有之心。
　　而末至，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看着院子里的雨幕。
　　哲度回头朝里屋走。
　　哲度（声音有点不好意思）：我去叫奶奶出来吃饭。
　　末至突然扭身，一把抓住哲度的右手，定睛看着他。
　　哲度和末至，两个少年幽深的目光在这个初秋的雨中长时间对视着，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
　　过了一会儿，末至松开哲度的手。
　　末至（顿了一下）：没什么，去吧。
　　哲度在末至的注视中朝里屋走去。
　　末至（没话找话，对哲度）：哲平和哲敬呢？
　　哲度：不知道又去哪里玩了。
　　末至（小声）：这么大的雨，这两个臭小子，估计又出去惹事了。
　　86、内景村长家昼/暴雨
　　夹杂在雨水的刷刷声之中，村长家客厅的电视背景墙上，闹钟滴滴答答地响着，声音显得有点沉重。
　　村长和安蓝静静地围坐在餐桌上吃饭。
　　突然，一声电话铃声刺破村庄的寂静。
　　电话声穿越雨幕，一直持续了十几秒钟，在整个村子上空回荡。
　　里屋里一个女人（厉声）：接电话呀，我怎么听这电话声瘆得慌。
　　里屋一个男孩（边哭边叫）：妈，你轻点，轻点……啊……啊……
　　女人：别吵了，瞧你这点出息。哲礼家那几个小兔崽子，待会等雨停了，看我不去找他们算账，把我们家儿子打成这样。
　　村长（对安蓝）：小蓝，你去接一下电话。
　　安蓝站起来，正要离开餐桌去接电话。
　　村长旋即也站了起来。
　　村长：算了，我去接。
　　村长走到电话旁，顿在那里听电话。
　　村长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安蓝坐在餐桌前，看着爸爸听电话。
　　村长挂断电话，然后看了安蓝一眼。
　　87、外景屋外昼
　　巨大的“刷刷”声。
　　一声惊雷。
　　一道闪电。
　　大雨倾盆。
　　88、内景哲度家昼/雨
　　正在吃饭的奶奶突然将碗掉在地上打得粉碎，面条洒了一地，刺耳的碎裂声刺进雨幕。
　　哲度和末至不约而同地看着奶奶。
　　奶奶面色凝重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哲度：奶奶，没事，我再去帮你盛一碗。
　　奶奶：小哲，你爸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哲度紧紧地抓着奶奶的手。
　　哲度（笑着）：没有，奶奶，我妈和我爸在外面打工呢，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奶奶：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末至看了奶奶一眼，也抓住她的手。
　　末至：那是因为您太累了，待会吃完饭睡一觉就好了。
　　末至给哲度使了个眼色。
　　哲度扶着奶奶进了里屋。
　　89、内景村长家客厅黄昏/雨
　　村长面色凝重，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抽烟锅。
　　“吧嗒吧嗒”地抽烟锅声在寂静的客厅里蔓延、回荡。
　　房子里烟雾弥漫。
　　90、外景村长家屋外黄昏/晴
　　雨渐渐停了下来。
　　西面的天际上，一堆彩色的云彩之中出现了一个鸡蛋黄。
　　鸡蛋黄散发出柔和的金黄色光芒照耀着整个院落，院子的围墙上、窗玻璃上、树叶之间都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然后这金黄色渐渐褪去，鸡蛋黄渐渐落下山去。
　　窗玻璃上残留的水珠顺着玻璃窗滑了下来。
　　院墙外，一个路灯闪了一下，接着亮了起来，发出昏黄冰冷的光。
　　91、内景村长家大厅夜
　　大厅比哲度家的大厅陈设得复杂得多，装修也与时俱进。亮堂堂的灯光洒满整个大厅。
　　村长满脸愁容地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抽烟锅。
　　村长老婆边发牢骚边朝村长走来，然后坐在村长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开始织毛衣。
　　村长老婆（责怪的语气）：你得好好教育教育哲礼家那几个臭小子，你看把我们家安鹏打成什么样了。
　　村长瞥了女人一眼，吐了一口烟圈。
　　村长：安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村长老婆边打毛衣边发牢骚。
　　村长老婆：你怎么净帮外人说话。
　　村长用力吸了几口烟锅，一股股浓重的烟气从烟锅上升腾起来，在村长头顶不远的地方盘旋。
　　村长拿下烟锅，将烟锅在桌子的一个棱上磕了磕，又放了些新的烟丝装了进去，然后点燃抽了起来。
　　村长老婆看着村长。
　　村长老婆（边看村长边打毛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见过你这么心神恍惚的。
　　村长烟锅不离口，看了一眼老婆。
　　村长（语气冷冷的）：我妹妹说，哲礼死了。
　　村长老婆（一脸惊讶）：啊？你说什么？好好的怎么会死？
　　92、内景村长家大厅门口夜
　　安蓝刚要准备推门进去，听到父母的谈话后，躲在大厅门后面，从门缝里望着大厅里的一举一动。
　　93、内景村长家大厅夜
　　村长拿起烟锅吸了一口。
　　村长：我妹妹说是工厂的安全设施不到位，要负全责，怎么办？哲礼是我介绍过去的，我要怎么向哲礼的母亲交代？还有，工厂是我妹妹的，赔偿金恐怕也不少，她那破厂子一年能赚几个钱。
　　村长老婆将手里的毛衣和签子往桌子上一堆。
　　村长老婆：那，哲礼他老婆呢？
　　村长：听妹妹说，哲礼出事后不久就神志不清，估计是经受不住打击，疯了。
　　村长老婆（眼睛放光）：这样就好办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村长边吸烟锅边看着老婆。
　　村长老婆：反正哲礼家都是些老弱幼残，什么都不懂，现在他老婆又神志不清了。我们就说哲礼是因为喝醉酒在工厂闹事发生意外死亡的，这样妹妹既不用负责任也不用赔钱，还可以防止哲礼他妈闹事。你是知道的，那老东西精明着呢。
　　村长看着老婆发亮的眼睛，顿了一下，用力吸了几口烟锅，吐出烟圈。
　　烟圈在村长的脑门子上升腾盘旋。
　　村长（思考了片刻）：这样也好，一劳永逸。让我先想想，待会跟妹妹通个电话，商量一下该怎么和他们家说。
　　94、内景村长家大厅夜
　　听到父母的对话后，安蓝实在忍不住了，用力推开客厅大门，然后气呼呼地冲了进来，站在大厅中央位置。
　　大厅大门在安蓝的用力推动之下撞到旁边的墙上后又弹了回来，“咯吱咯吱”地来回抖动。
　　安蓝先是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村长，然后又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继母。
　　村长夫妇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蓝。
　　安蓝（极度生气地）：你们怎么能这样？既然是姑姑工厂的责任，姑姑就应该承担责任，赔偿人家。现在人都死了，你们非但不赔钱不说，还怎么能赖成是别人的错呢。
　　村长老婆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安蓝。
　　村长老婆（像哄小孩似的）：去去去，小孩子家的，你懂什么？别在这里瞎搅和。
　　安蓝（跺了一下脚）：我不管，我现在就去把事实告诉哲度的奶奶，你们这样做真是伤天害理，难道，你们就不怕有报应吗？
　　听到安蓝说这话，村长老婆气呼呼地看着村长。
　　村长老婆（对村长）：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乖女儿，都是你给惯坏的。
　　村长老婆（对安蓝）：你是正直女，你要揭露真相是吗？那你现在就去，你不去就不是你爸爸的亲生女儿。
　　安蓝二话不说背过身子，夺门而出。
　　安蓝（气呼呼地）：去就去，你以为我不敢吗？
　　村长老婆望着安蓝冲出的背影，失望地摇了摇头。
　　村长老婆（着急地）：就让她这么出去吗？她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怎么办？
　　村长吸了一口烟锅，站了起来。
　　村长：让她去吧，她只是想一个人出去静静，她是我女儿，我太了解她了，她不会这么做的。
　　村长老婆：但愿吧。
　　95、内景村长家电话旁夜
　　村长：那就照你嫂子说的做，你交代好工厂里的人，对一下口供，别说漏了。
　　话筒内（村长妹妹的声音）：哥，那哲礼家就交给你了。明天带他们家人过来办后事，我想早点了了这事，免得夜长梦多。
　　96、外景村子大路上夜
　　路灯模糊地洒在村子大路上。
　　安蓝魂不守舍地在村子大路上走着。
　　哲度身边放着一个竹笼，蹲在村子大路边的草地里，就着灯光寻找马齿笕。
　　一边的竹笼里，马齿笕已经装满。
　　这时只听安蓝“啊”地叫了一声，一头栽进大路旁的一个深水坑里，在泥水里挣扎了片刻。
　　哲度听到叫声后立即跑了过去，看到安蓝狼狈地站在一个大水坑里，头发已经被泥水浸透，正在吃力地往上爬。大水坑里的水几乎已经淹没她的大半个身子。
　　哲度伸出双手递给安蓝，安蓝看到哲度伸出的双手用力拉住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然后在哲度的帮助下从水坑里爬了出来，站在哲度面前，浑身发抖。
　　哲度：安蓝，这么晚了你不待在家里在这里做什么?外面这么泥，多危险。
　　安蓝（整个身子冻得蜷缩成一团，牙齿也在咯咯响）：我，我爸让我去二叔家拿点东西。
　　哲度：这样啊，我觉得你还是先回家换衣服吧，小心感冒了。
　　这时，安蓝接连打了几个重重的喷嚏。
　　安蓝：这么晚了，你在路边干什么？
　　哲度：没什么，挖点马齿笕。
　　安蓝：马齿笕？你家里有人要出远门吗？
　　哲度（突然有点吞吐）：没，没有，你还是赶紧回家换衣服吧。
　　哲度说着准备要走。
　　安蓝（转过身，自言自语）：奇怪，没人出远门挖马齿笕做什么？
　　安蓝带着疑问裹着自己的身体朝黑暗中走去。
　　夜色中，末至站在路灯下一面墙的拐角处看到了这一切，两眼模糊，想到自己第一次吃马齿笕菜馍馍时的场景。
　　画面闪回十年前。
　　97、 内景十年前哲度家厨房昼
　　哲度坐在厨房的一个木头椅子上摘马齿笕，身边放着一个竹笼，竹笼里放满马齿笕。
　　末至坐在一边跟着帮忙摘。
　　哲度：阿至，你说你喜欢吃我蒸的马齿笕菜馍馍，可是你知道吗？马齿笕菜馍馍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能吃到。
　　末至一边学着摘马齿笕，一边抬头看着哲度。
　　末至：哪两种情况？
　　哲度：逢年过节或者有亲人即将远行。
　　末至：我知道我知道，今天是清明节，所以可以做来吃。
　　哲度（眼含泪花看了末至一眼，笑了一下）：不是，傻瓜，清明节不吃这个，因为明天，我爸妈就要去外地打工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我要做给他们吃，好让他们在外面健康平安，记住他们还有家，还有家人。
　　末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让你做给我吃你不肯。
　　哲度（看了末至一眼，眼睛很悲伤）：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每天都做给你吃，可是你知道吗？每次一做马齿笕菜馍馍，就意味着身边有人要离开我。
　　画面闪回。接96。
　　98、 外景墙的拐角处夜
　　末至躲在拐角处的夜色中看着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哲度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夜色中，想到当年哲度送他的父母去外地打工时给他们亲手做的马齿笕菜馍馍，一晃已经十年了，而这十年，他的父母才回来过两次。
　　末至靠在一边被雨水浸湿的土墙上，眼中无法自控地涌出泪水，他知道，今天这个马齿笕菜馍馍，是他要临别做给他的。他一直这么傻。
　　99、 外景村子大路昼
　　哲度提着摘好的马齿笕在昏黄的灯光下往家里走。
　　末至在离他很远的夜色中跟着他。
　　静静的夜色中，两个少年在巨大的树干之下，一前一后地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