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坦白真相

　　杨永奎的车子停在工业园区的一角，他点燃一支香烟，吞云吐雾。眼前的挡风玻璃刷来回刷，玻璃上明净透明，但紧跟的雨水落下，即刻又布满水珠，刷子再刷，再落水，再刷。他眉头紧攥，似乎有沉重的心事儿。
　　夜幕降临，又一个夜晚来临，他似乎再次下了决心一般，在车里的烟灰缸狠狠瓷灭烟头，扔进窗外的雨中，发动车子转身离去。路面积上的雨水经不起车轱辘的力度，水花四溅，分开两行，溅起又落下，发出啪啪的声音。
　　杨永奎没有像往日那样自己用钥匙开门，他死命的按门铃。叶淑娴提拉着拖鞋，腰里系着围裙，急忙来开门。看见是老公，她娇嗔：“怎么又忘记带钥匙了？”
　　杨永奎张了张嘴，又闭上，他一把拉着叶淑娴到卧室说：“我有话儿和你说。”
　　“我煲的汤还在锅里呢，有话一会儿说。”叶淑娴急着去侍弄厨房的锅。
　　杨永奎心不自然的又绷紧了一些，在这一刻，他甚至又要放弃了。可是脑子一闪，晓燕孤苦的影子又出现在眼前，他不顾叶淑娴了，自己跑到厨房把火给关了。
　　叶淑娴莫名其妙地看着老公，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淑娴，你坐下，我……我有话给你说。”杨永奎闭上眼睛，让自己喘息几秒，定定神，把叶淑娴推到床沿边坐下，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两手抱着脑袋，痛苦地说：“淑娴，我犯法了……”
　　“啊，犯什么法了，到底怎么回事？”淑娴被老公说的犯法惊呆了，傻愣愣地坐在床沿上，两眼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老公。
　　杨永奎捋捋头像，像是一个即将上刑场的犯人，做最后的交待一样。他看一眼自己温柔善良的妻子，吞吞吐吐地说：“不是，是谢晓燕，也是……也不她……”
　　“谢晓燕怎么了？你输血救了她，怎么会犯法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急死我了。”叶淑娴急促地问。
　　杨永奎长叹一声，看着叶淑娴，沉痛地说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我家在丹江岸边，1969年第一期移民搬迁的时候，我们村不在淹没区，算是躲过搬迁这事儿，可是水库蓄水后，我们村就紧邻丹江，如果不涨水，距离丹江河最多二里路，一旦涨水，村子就在河岸上。我家兄妹五个，夭折了三个，只剩下最大的哥哥杨疙瘩，就是大全的爹，和最小的我。我生下来就碰上吃大锅饭，全国人民都在饿着。我妈生我受风，没有钱医治，死了。三岁的时候，也是中国最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爹也死了。从那以后，哥哥抚养我长大，实际上哥哥那时候也才十三岁。十三岁的哥哥依靠放羊挣半个工分，每天分到一点清汤寡水。放羊的时候，哥哥领着我，偷偷挖点野菜，回家洗洗煮熟，把稀汤兑在一起，用这些养活了我。哥哥二十五岁的时候，外乡一个逃难的老太太领着一个闺女逃到杨河村。她们成分不好，在山西老家过不下去，逃到河南找亲戚，亲戚没找到，快饿死了。哥哥心善，留下了她们。谁知道没过几天，老太太死了，死的时候，让她的女子嫁给哥哥。也算哥哥命好，捡个蛮子媳妇，不然，我们穷家穷户，谁愿意嫁过来，恐怕要打光棍了都。没有钱买棺材，一个破席卷埋葬了老太太，那闺女安心和哥哥过光景，这时候我也能挣工分了，接替了哥哥的差事，在丹江河边放一大群羊，一家三口挣工分，日子勉强能过。好在距离丹江近，丹江岸边的男子都练就一副好水性，一口气能游几里宽的河面。那时候丹江河里的鱼特别多，拿个框子就能扣到鱼，更不说弄个渔网了，所以，依靠丹江河里的鱼，也饿不死。”
　　“吃鱼犯法了吗？”叶淑娴打断老公的话，插了一句。
　　“吃鱼怎么能犯法呢？不是吃鱼的事儿。”杨永奎的心痉挛了起来，一股痛楚让他心如刀搅，悔恨的眼泪溢满眼眶：“山西嫂子第二年给哥哥生了儿子，嗯，就是大全。哥哥高兴得跪在爹妈的坟前大哭，说杨家总算有后了，对待起列祖列宗了。1976年的夏天，那年我虚岁18，大全6岁了。那个夏天很热，我天天带着大全放羊，下河洗澡，大全也被我带出了一副好水性。有天中午，我收工后在河边多玩了一会儿，北河的水面很窄，我活捉了一条大鲤鱼，兴冲冲地拿着鱼回家。我家三间土坯墙房子，坐北朝南。东间前半间是厨房，后半间是哥哥嫂子的卧室，没有任何遮挡，就是前边锅台，后边一张床。西边前半间置着我睡觉的一张破木床。后边半间堆放杂物，柴草满满登登大半间。中间的那间是堂屋，中央摆着大桌子，一家人全部的家当就这些，几个小椅子，还缺腿少撑，哥哥找木棍钉钉才算能坐个人。我用长草穿着鱼鳃，提溜着往家走。大全被村里的几个孩子喊着玩去了。我想把鱼拿回去让嫂子煮了。门虚掩着，我以为家里没有人，直接推开门，想去厨房拿菜刀破鱼。刚进屋，听见厨房内吭吭哧哧，吓我一跳，以为有小偷进屋。一步窜到厨房内，却傻眼了！”
　　“怎么了？”淑娴赶紧问。
　　杨永奎尴尬的苦笑一下：“我看见哥哥和嫂子在那个……”
　　“这没有什么呀，是夫妻都会做这种事儿的啊！”
　　杨永奎嗯了一声道：“是，如果是现在看到，肯定无所谓，可那时候我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那一幕，让我脑门子充血，浑身的血液都暴涨了一般，热燥，燥得我无处躲藏。我扔下鱼，不顾哥嫂惊诧的哎呀声，一口气跑到北河。北河的河坡是大片的草场，周边几个村子都在这里放牛放羊，沿河两岸一共有五六个村子，我们村和孙家村在河的南岸，所以称河为北河，郑家庄和王岗村在河的北岸，他们称这条河为南河。此时正当晌午，北河一个人也没有，我热得难受，脱了裤子，光屁股一个孟子扎下河。我闭着气儿在河底蹲了两分钟才钻出水面。我以为洗澡能洗去浑身的燥热，可是没有用。一连闭气三次还是热，涨得难受。我顺着河朝上游，想多游一会儿，希望清凉的丹江水能洗去我心里的难受和下身的肿胀。等我又一个闭气结束，浮出水面，却看见不远处有个女人坐在河边，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她坐在河边的一个石头上，腿伸在河里，我看见白嫩嫩的小腿，血液忽地好像窜出了脑袋……”
　　“你有邪念了？”叶淑娴紧张地问了一句。
　　“是，我不只产生了邪念，而且事实是我把她强奸了。”杨永奎痛苦得抓着自己的头发，悔恨地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叶淑娴恼恨地说。
　　“我也恨自己，可当时控制不了。”杨永奎满脸悔恨地说道：“我悄悄地靠近那个女的，四周除了满坡的青草，就是河岸上青苗。庄家稠密，整个河道没有旁人，我的胆子大了许多，快步跑到那个女子身后，从后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挣扎了一下，我右手捂着她嘴，把她按到在草地上，左手脱她的裤子，我以为她会拼命挣扎呢，谁知道她竟然不反抗，只是用一双呆滞的眼睛看着我。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体内的欲火让我快要发疯。由于第一次，太紧张太害怕，三下五除二解决问题。那个女子自始至终傻乎乎没有喊叫一声，这让我很诧异，事后，我跳进河顺游而下……我不敢回家，生怕人们发现，一直到天黑才摸着回去。好些日子，一直担惊受怕，生怕这件事儿被旁人知道。可是好几天也没有动静，这件事儿慢慢过去了。以后我尽量少去北河，去了北河也吓得小心翼翼，生怕碰见那个女子，北河三个村子，郑家庄、王岗村和余寨村，这个女子肯定是这三个村的一个，至于是哪个村，我不知道。”
　　叶淑娴气得煽杨永奎一个嘴巴子，眼泪流了出来。
　　杨永奎毫无知觉似的，继续说道：“那件事情不久，我家门口的广播里播报出一个举国悲痛的消息。伟大领袖毛主席去世了。好像没过多长时间，大锅饭砸了，改革开放了，土地分下户了。大集体皮皮塔塔的干活情景不见了，人们不分黑白天的忙着种自己家的责任田。而且听人说丹江河里发现了很多宝贝，人们还说我们村后边的冢子疙瘩是古墓。好些人偷偷摸摸地挖。挖到宝贝的人高兴死了，挖不到宝贝的人气得难受。我也挖了，挖到了一罐子铜钱，其它的再也没有了。后来，我不想呆在村里，也害怕，生怕别人知道我是强奸犯。一个人鬼似的游荡。先是到山西挖过煤，挖过钒矿，扛过小工，后来在一个建筑队当小工，慢慢学会盖房子，成了大工，尽管识字不多，算是无师自通，竟然能看懂盖房子的图纸，得到我们当时的包工头器重。再后来，我又跑到南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地p活着。到南方我依然在建筑队干活，租房子遇见你们一家人。我的运气好，赶上了好时代，抓住了机遇，自己包工干活，挣下第一桶金，然后我们结婚，共同把事业做大，这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叶淑娴抹了一把泪水说：“你想怎么办？都过去这么久了。”
　　杨永奎哽哽咽咽说：“事情过去快三十年了，我也以为过去了，可是没有过去啊，这件事现在又出现了，当年我强奸那个女子竟然生了一个女孩。”
　　“啊……”淑娴吓得长大了嘴巴。哆嗦着问：“你怎么知道？”
　　杨永奎嗓子眼咯噜了一声，表情沉重，无比痛苦地说：“那个女孩就是谢晓燕。她被车撞到出血太多。医院打电话让我去输血，我们俩的血型一样。护士说这种血型很少，万分之三的比例。当时，我经不起小护士的攒对和好奇，做了DNA鉴定，本来是好玩，没想到她竟然是我的……我的女儿……”杨永奎说完，从兜里掏出那张DNA鉴定书。
　　天哪，怎么会这样，叶淑娴嘴唇哆嗉，甩手又给杨永奎一巴掌。趴在床上哭起来。
　　“爸爸，你怎么这么卑鄙？”杨永奎全身惊悸，扭头一看，儿子杨凌霄和女儿杨凌萱站在卧室的门口，女儿怒目圆睁的看着他。他语无伦次的说：“我……我……我……”几个我字也没有说出口。
　　杨凌萱狠狠地说：“我一直以爸爸为做人的榜样，没想到你却是这么龌龊的人，我真为你感到恶心，恶心死了。”说完哭着跑了出去。
　　“萱萱，萱萱，萱萱……”杨永奎瘫倒在地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切的哽咽，像一匹死儿绝女的老狼，他忽然觉着活着太没有意思了。
　　杨永奎擦擦眼睛，看着痛哭的妻子和身边惊诧的儿子杨凌霄。他抱着儿子哭起来，哽咽地说：“爸爸对不起你们，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已经安排好公司里的事儿，所有财产都转移在你们妈妈名下…….”
　　“你要干什么……”叶淑娴哭着打断他。
　　第二天早上，杨永奎鼓足勇气，朝晓燕的出租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