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晓燕出院

　　郑草儿气得哭起来，哽哽咽咽地说：“高经理是个好人，晓燕昏迷几天才醒，指望我一个人咋忙得过来，人家不停地开导劝解，帮助晓燕尽快恢复。你不但不感谢人家，还说人家。再说了，你和晓燕离婚了，你管她和谁好，你忘记自己做的啥事儿了？你对得起谁了？中华，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啊！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谢晓燕多大点就跟着你，聚少散多，聚到一起，你还不安生，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儿，旁人都不知道……”
　　“二姐，你别说了。”中华气势汹汹地打断郑草儿的话：“我是没良心，我是白眼狼，我大奸大恶，我不是好人，行了吧？你满意了吧？你稀罕谢晓燕你去看去，谁叫你管我哩？我从此不会再看她一眼，她在我心里已经死了，被压死了……”郑中华说完，看都不看郑草儿一眼，像一头咆哮的野狼，直冲冲离去，连头都不回。
　　“中华，你这个憋货，我是你姐，你……你……好……好……我不管你，我也管不了你，你走，自当我没有你这个弟弟……”郑草儿气得语无伦次，她没有想到，从小到大，一向听她话的弟弟，咋地突然成这个样子了。她边说边哭，引得医院里不少人看她。她看了看旁人，气冲冲地吼：“看什么呀，没看过哭吗？”说完也出了医院，气得厉害了，忘记了来医院的目的了。
　　走到纷纷闹闹的大街上，郑草儿才想起自己是来看谢晓燕的，不想被中华一搅，不仅人没看到，反而惹一肚子气，气鼓鼓地回到水果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胳膊支着脑袋，也没心思做生意。
　　郑草儿和杨大全结婚后，水果店扩大了门面，杨大全把旁边的一间房子也租了过来，原来那家是卖干菜的。后来搬到菜市场里边了。杨大全当机立断，扩大门面。两间房子本是一家房主。把中间的隔板去掉，空间就畅通了许多，房子内刷成了绿色，水果架子支在旁边，各种颜色的水果以次摆放：菠萝、香蕉、木瓜、葡萄、杨桃、龙眼、芒果、苹果、梨子、甜橙、甜柑、西柚、柚子、西瓜、油柑、桃、栗子、椰子、榴莲、小蕃茄……各种水果要啥有啥，有些不是季节的水果暂时消失了，但一到季节，马上便出现在店里。生意突飞猛进，比以往更好了。
　　杨大全还得忙其他的事情，所以，店里又雇了打工妹，这个打工妹不是别人，是郑草儿的舅家表妹。小姑娘初中毕业，不想上学，郑草儿上次回家办结婚证的时候，舅舅和舅妈就央求她，把小表妹带出来找个事儿干。郑草儿本想让晓燕把表妹介绍到袜子厂学做袜子，可是后来想想自己水果店一扩大，也需要人。既然自己店里需要人，干啥要找旁人呢，她和杨大全一商量，就把表妹留下了，咋说是自己家亲戚，也不会亏着她哩。郑草儿的水果店，也算是家族性水果店了！
　　郑草儿气呼呼地回到水果店，恰好杨大全来找她，说去看看谢晓燕。她由不得又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通。杨大全也是不解，感觉中华变得太快了。想当年他去找郑草儿的时候，问路问到中华，那是一个多么热情的小伙儿。如今来大城市了，这才几年，咋地有点钱，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谁好谁赖了！唉，钱这个东西坑人呐！
　　好在郑草儿本性大大咧咧，再说那又是她亲弟弟，气了一会儿，便消气了，关了店门，和杨大全一起又去了趟医院。
　　一直到谢晓燕出院，杨永奎也没有提DNA鉴定的事儿。表面上似乎就不存在这个事儿。暗地里，杨永奎却却度日如年，承受着心灵的巨大煎熬。谢晓燕的伤一天好一天，经过月把时间的接触，他慢慢喜欢上这个心地善良，说话文静、长相漂亮的闺女。
　　他不敢过多打听谢晓燕的家庭情况，倒是高林轩给他说了一些关于谢晓燕的事情，侧面得知她妈是个傻子的时候，杨永奎愣怔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是个傻子。他的精神彻底被打垮了。
　　这段时间，他犹如在炼狱中生活，心似乎被撕裂了一般。如果说谢晓燕处在丧子的痛苦中。那么他正在承受认不认女的痛苦。这是一种精神的摧残和折磨，他痛苦、彷徨、矛盾、煎熬、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晓燕死了奶奶，死了傻子妈，还有一个名义上的憨子爹也死了，丈夫婚外情和她离婚了，剩下的两个儿子又夭折了一个……老天爷，人世间所有的灾难都降临在这个柔弱的女子身上，而这个苦命的女子不是别人，是自己一念犯错而留下的孩子。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杨永奎整夜整夜的地睡不着，白天想，晚上想，工作乱套了。头发忽然间白了许多，整个人都苍老了，精神萎靡，一蹶不振。
　　叶淑娴曾经问他怎么回事，生病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他摇头，张着嘴想对淑娴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一个月后，晓燕出院，高林轩早早来到医院，杨永奎办了出院手续，杨大全、郑草儿全也赶来接她，晓燕走出医院，眼泪哗地流了出来。郑草儿赶紧扶着她，眼泪也溢满眼眶，杨永奎心疼地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晓燕现在住的地方是郑草儿以前租的那间房子。房子在下埠小学大门外不远处，一间小平房，大概二十多个平方，是一家沿路边盖的简易平房。
　　屋子内靠右一则摆着一张铁床，另外左边摆着锅碗瓢盆和做饭的液化气灶盘。在锅灶和床的中间空位置，摆着一张可以折叠的四方桌，桌子上面画着棋盘，楚河界限分明，以前中华钉的那张木桌子留给柴勇一家子了。三四个小凳子叠在一起，搁在桌子旁边，在铁床的一头，有个简易布柜子，那是晓燕花八十块钱买的，上面带着清淡的花型。晓燕还有一件家具，十四寸的彩色二手电视机，因为才搬过来，电视机还塞在床底下。没顾上安置朝哪个地方摆呢，就出车祸了。
　　这么一点东西，房间显得拥挤了，好在已经秋天，不怎么热了。要是夏天，这间房子肯定热死人。但是在小方桌子的上空，挂着一个壁扇。
　　因为房子距离学校近，路边卫生搞得挺好，干干净净。不像她以前租住的河边民工区。屋后黑水不说，生活垃圾满地，各种塑料袋子飘飘悠悠，和万国旗差不多。塑料袋子还好说，一些剩菜剩饭，人们也是随手乱倒进河里，被河水冲走的冲走了，冲不走的堆在河边，脏臭不堪，蚊子和苍蝇乱飞，一到夏天，蚊子伙同苍蝇，像千万艘轰炸机嗡嗡嘤嘤横扫民工的屋子，老鼠更是仗势过街，如入无人之境。
　　按照郑草儿和杨大全的意思，想让晓燕去和他们住一起，便于照顾她。晓燕说死说活也不去。她心里划了一道又一道，老家的人不知道她和中华离婚了。但是郑草儿知道，从法律说她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但是感情上，她依旧把郑草儿当亲姐。正因为是姐，才不能去打扰她二次婚姻的正常生活。
　　在感情的事儿上，郑草儿和谢晓燕她们俩有点惺惺相惜。
　　一间小小的屋子，怎么能承受得起这么些客人。几个人进屋，屋里便显得拥挤不堪，晓燕和郑草儿招呼大家坐下，可是大家却不知道该坐到哪里。
　　杨永奎看到这么一间小房子，心又被撕裂一次。他住高楼大厦，吃着山珍海味，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却住在这么一间狭小闷热的屋子里。他的眼睛忽然湿润了，赶紧退到屋外擦擦眼泪。
　　郑草儿问他怎么了，他说小虫子钻进眼睛里了。
　　高林轩心如明镜，却也没有说什么。说心里话，自打看了那张DNA化验单，他对杨永奎便有气，对他的人格产生了怀疑。他一直在等待一个结果，尽管他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可如今明明知道谢晓燕是他杨永奎的亲闺女，为何迟迟不认？而且他还有意把晓燕的身世告诉他，换过来说，杨永奎是郑草儿的二公爹，如果他想知道谢晓燕的一切，问问郑草儿便一清二楚。所以，关于谢晓燕的一切，高林轩认为杨永奎应该全都知道。他想对于任何一个有责任心和担当的男人，都应该毫不犹豫认下自己的闺女。
　　可是过了这些天了，杨永奎还没有认下谢晓燕。他便开始小看杨永奎了，如果杨永奎不认谢晓燕，他自然不会说，但是会慢慢疏远他，再也不会和他做朋友。做人最起码要敢作敢当，这是对男人最低的要求。此刻看见杨永奎抹眼睛，高林轩猜想，杨永奎可能有苦衷。他想，再等等看，事情总有个结果的吧！
　　天空像孩子的脸，说变上午还好好的天气，下午却阴雨濛濛。路边的小摊搭起了遮阳伞，小喇叭依然喊个不停。城市被小雨笼罩，灰蒙蒙一片，往日直窜天空的工业烟柱，此刻被白乎乎的雨丝遮蔽，倒比平常干净了许多。工业越发达的城市，空气纯净度越来越低，在富饶的南方，夜晚想看星星都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