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郑草儿离婚

　　赵宝田觉得姐夫说话难听，又不敢多说啥，赶紧打着哈哈，日骂杨玉兰：“谁叫你多嘴，滚回到里屋去。”
　　“都是你的好亲戚。”郑思有狠狠地看了赵宝凤一眼，气呼呼地走了。刚到门外，正好碰见迎面而来的郑思源。一个辈分的兄弟，郑思有极其尴尬地说：“思源你来了，我都不敢去见你们弟兄几个了。”
　　“思有哥，这事儿你别想太多了。”思源呵呵一笑：“孩子们的事儿是他们自己的事儿，走，走，进屋说。”
　　赵宝田看思源来了，心里扑腾一下子。暗道：“赵强这个狗日娃儿，给我惹多少麻烦啊！
　　思源看看屋里的几个人说：“按说我们家草儿和你们家赵强吵嘴，轮不上我插言，咋说我也是个二老丈人。但我今天不代表老丈人，我代表村部来的。老话儿说，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如果郑草儿和赵强是单纯的夫妻吵架也很正常，问题是现在你们家的赵强搞婚外恋，还把郑草儿打得半死，这是家庭暴力，犯法的事儿，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赶紧让赵强回来，他是这件事的主角，没有他戏没法唱啊！”
　　思源松松地丢下这几句话，扭头对郑思有说：“思有哥，我先走了。”从头到尾，没有搭理赵宝田和杨玉兰。赵宝田分明感到了思源对他们的藐视，那种藐视像一把利刃，把他的人格和自尊切得粉碎。
　　赵强领着唐可欣回来了。唐可欣如今也是无家可归，那天唐师傅把她赶出去后，隔了一天她又回去，唐师傅一看是她就把门关上了，对着门缝说：“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认你这个不要脸的女子。”
　　唐可欣哭哭啼啼地跟着赵强，她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和赵强好，可她也不想做小姐了。回想做小姐的日子，唐可欣有点后怕。依靠色相做生意，什么样的客人都有，有些男人变态，不仅要求她做各种龌龊的姿势花样，还带着虐待性，还有那些吸毒鬼，什么阴招都使上，能把她活活折磨死。外国人，那东西大，时间又长，一个晚上下来，能要人命……有这些可怕的经历，所以遇见赵强，她就有了从良的打算。只是赵强却结婚了。婊子无情正好能用到她这儿，为了占有赵强，她无情地毁掉了郑草儿的幸福。
　　赵强把唐可欣安置在丹阳镇上的小旅馆里。他自己先回家了。
　　郑叶儿看见郑草儿的模样，姊妹两个抱在一起哭。郑草儿一想到赵强辱骂姐姐，就愤慨难平。所以，当郑叶儿问她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的时候，她一口回绝了，坚定地说：“非离不可。”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财源旺盛”老弟兄四个一起去了赵家，把列好的清单递给赵宝田，赵强耷拉着脑袋坐在墙角，瞅见四个老丈人，他连话都不敢说了。
　　思源说：“我们也不会狮子大开口，你们最少得给郑草儿一万块钱的青春损失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这不算多吧。”赵宝田弯着腰连声说：“不多，不多，给，我们给。”
　　思旺接着说：“妞妞是赵家的孩子，如果你们不要，我们要。或者让妞妞自己说，她想跟着她爸，还是跟着她妈。N市的水果店归我们家草儿。”
　　赵强打断老丈人的话：“水果店是我的，不能给。”
　　思旺哼哼笑着：“行，你不给可以，只要你认为你还能在N市待下去。我还不信了，我家中华不敢把你的腿打断。”
　　赵强吓得不敢吭气了。
　　赵宝田吭吭两声说：“给，给，水果店也给草儿。”
　　这场谈判，由始至终郑草儿一直没有发言。思源看着她说：“二丫头，去把你的衣裳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回家，明天早上二大陪你去乡里民政所办离婚手续。”
　　郑草儿进到自己的房间，在这间屋子里，她和赵强结婚，渡过几年幸福甜蜜的时光，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赵强打工以后，挣点了就得瑟了。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看见任何地方都像是赵强歹毒的嘴脸，唐可欣的淫笑。离婚了，东西也不能留给她，她疯了一样，抡起床头的一把椅子，对着组合柜噼里啪啦砸下去。柜门掉了、镜子破了、电视机也砸坏了，双卡录音机狠狠地摔倒地上，七零八落，被子扯到地上，狠狠地踩踩。
　　杨玉兰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发抖，坐在小板凳上起不来。赵宝田连坐都不敢坐，一直站着。
　　郑思有一声不吭，在这个事件中，两边都是亲人。一头是一个祖先的郑家兄弟，一头是孩子的娘舅。他说帮理不帮亲，事实就是赵家对不起郑家，人家吵闹都是应该的，没有烧房子算是轻的了。
　　郑家人扬长而去，留下赵家人收拾残局。赵宝田看郑家人走远了，一巴掌打在赵强脸上：“你妈的狗日娃儿，老子被你害死了，这算啥事儿啊。你狗日的放着安生不安生，老子早晚都被你活活气死。”
　　妞妞是个大孩子了，她从旁人嘴里知道，妈妈和爸爸离婚了。看到妈妈脸上的乌青，知道是爸爸打的，她开始恨爸爸，在选择和谁一起住的时候，她自觉地给爷爷奶奶说，要和妈妈在起。
　　赵强一股怒气无处发泄，对着妞妞怒吼：“滚，老子就不想要你，跟你妈滚。”妞妞拿起凳子上的书包，哭着朝姥姥家跑去。
　　怎么说离婚也不是啥光彩的事儿，郑思旺家一片愁雾，王大妞做好了饭，却没人端碗，大宝小宝忽然长大了许多一样，哄哭着的妞妞。
　　出了民政所大门，赵强直奔旅馆，一把抱起唐可欣，看看，看看，我和她离婚了，我们结婚吧，赶紧给我生个儿子，他妈的，我那个丫头也跟她妈走了，你也不用担心做后妈了。
　　唐可欣听说不用当后妈了，高兴得蹦了起来。两个人为了庆贺庆贺，特地跑到丹阳镇最好的一家酒店点了几个菜，好吃好喝一顿，回到小旅馆又美美地在床上翻滚。
　　下午，赵强就退了房子，把唐可欣领进郑家庄。村口的几个人看见赵强领着的女人头发卷得像狮子毛，嘴巴抹得像猴子屁股，衣裳也穿得怪哩怪气，扭着屁股，就像电视剧里的妓女。
　　振青故意刁难赵强，说：“非典期间，严谨外人进出，我们村里没有你这号妓女，你走错地方了吧。要想进村可以，我们可得给你消消毒，免得传染。”振青说完，大喊打消毒水的村人：“赶紧过来给这个女人消消毒，免得脏了咱们村子。”
　　赵强被抢白得满脸通红又不敢犟嘴，好话说尽，振青才让他们两个进村。
　　刚好赵强进村，一辆黑色的小车也到村口。一个男人打开车门下车，挨个给挡在村口的几个人发烟，几个人看看手里的中华牌香烟，不知道这个人是哪里来的？振青问道：“你找谁，你哪里的？”
　　郑草儿回家离婚了，晓燕为郑草儿叹息的时候又为她高兴，这应该不失为人生的一个转折点。结束一场痛苦的婚姻，何尝不是幸福生活的开始呢。袜子厂夜班的前半夜女工们，还能叽叽喳喳地你一言她一语，东扯葫芦西扯瓢地呱嗒，说说闲话，声音大，也热闹。
　　到了下半夜，就只剩下袜子机器嗵齿、嗵齿的齿轮转动，轰隆轰隆、哐当哐当的声音在夜里来来回回。
　　上夜班久了，晓燕感觉后半夜就如空旷的田野，辽远沉寂，巨大的轰隆声似乎没有了，她犹如奔走在丹江岸边，四周是齐腿深的茂密的青草，听见的除了风声还是风声，茫茫无际的天空带着深邃和辽远，把一种寂寞罩在身上，这种寂寞里隐含着另外一种宁静，那是心灵深处的一种宁静。就像雄鹰展翅于凌霄之上，也像大雁南飞，或者也可以说像农民在泥土里播种庄稼……这种静把灵魂提升在思维的空间里，任凭你无穷无尽的畅想……
　　晓燕就喜欢后半夜，她本身不想多说话。机器的轰鸣她完全可以置之度外、无视于它的存在，只要没有挤吵的噪杂声，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最大的享受。
　　然而这种享受还是被打乱了。晓燕觉得自己运气不好，撞见什么，唯独撞见这最不该撞见的。
　　袜子厂的机修工阿磊不爱说话，整天扳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他黑馍钱一样。也或者因为他老婆阿聪是车间管理，让他感觉自己不如老婆有能力。总之，他的话很少，晓燕干了两年了，除了机器坏了，喊他修机器外，其余时间基本没有和他说过话。
　　阿磊技术好，无论机器大小毛病，到他手里都没有问题。华美袜子厂机器老，毛病不断，每天都要坏不少机器，所以他整天忙得团团转，手上一天到晚都是黑机油。
　　后半夜车间没有人说话，晓燕今天不顺，机器自动停了三台，其中一台断了满筒针，她一个人慌里慌张地换掉，总算启动起来，袜子机嗵齿、嗵齿、哐当、哐当又唱了起来，这种声音像打拍子一样，让人心里舒服。
　　袜子车间一拉溜八排机器，外间地方是放氨纶线的，一箱一箱的氨纶用了屋子的一半地方，另外一半是通道，女工们来来往往，去卫生间，去拿氨纶线。在墙根处，摆着一张床，床是机修工夜间值班睡觉的床。床不大，普通的木床，也没有罩蚊帐，一张床孤独地摆在墙角。白天被子扭成一个大疙瘩，晚上阿磊合合眼，小学徒偶尔也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