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顶替女友

　　高经理瞅着晓燕说道：“我阿嬷病了，就是我奶奶，她病得很严重，快不行了，可是她临终的愿望就是想见见我女朋友。我以前有个女朋友在杭州，因为多种因素分手了，后来家里人催促，我就骗家里人说又谈了个女朋友，说是外地的，奶奶就想在临死前，能见见我这个外地的女朋友。我一直说女朋友忙，这个事儿一拖再拖。前几天我去医院看奶奶的时候，她就一直念叨，今天又去看她，她快不行了，话都说不出来了，奶奶期待的眼神让我不敢再看她。我父母也非常生气，说我没良心，百善孝为先，阿嬷都这样了，为什么不能让女朋友来见见。我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是找个人顶替去，今天上午我给奶奶说，女朋友明天过来看奶奶了，奶奶才露出一点笑容……”话说完，高经理满含期待地看着晓燕。
　　晓燕接住高经理的话说：“你的意思是，让我顶替你外地女朋友去见你奶奶对吗？”
　　高经理嗯嗯嗯地点头。
　　“我，我能行吗？”晓燕紧张地看着高经理，不安地问。
　　“当然行。”高经理还是肯定地点头说：“不过，明天我得重新给你包装一下。”
　　“包装？”晓燕满头雾水。
　　“就是重新给你打扮一下，让你像我的女朋友啊。”高经理对晓燕解释。
　　晓燕第一次向阿聪请了假，第二次坐进高经理的车子里。
　　高经理直接带晓燕去了虹桥路的名牌女装店，选了一条灰色长裙，一件短打亮色上衣，外套一件长大衣，脖子上搭条细围巾，又去鞋店买了一双靴子。最后，把她领到美发店，做了一次性的大波浪卷发，化了淡淡的妆。
　　晓燕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裳，第一次坐在美容店化妆、第一次做一次性的时尚发型。她瞅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都不是自己了，抿抿嘴上的口红，她的脸和嘴唇一样红，心跳个不停。待晓燕从镜子中走下来，高经理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般，晓燕不好意思地笑笑。
　　美容店的老板不停地奉承：“先生，你女朋友实在太漂亮了。”
　　晓燕张口就要解释。高经理却意味深长地接住说：“是啊，我女朋友当然漂亮了。”然后拉着她走了。
　　在医院门口，高经理去停车场停车的时候，晓燕看到医院旁边卖花篮的和卖水果，决定买点东西带上。她问卖花的人，看病人都买什么花啊？人家给她一束札好的花，有康乃馨、向阳花、百合花好几种。她又买了一篮水果，站在医院大门口等高经理。
　　高经理左手提着黄金搭档、右手拎着脑白金过来。看见晓燕自己买了花篮水果，一阵感动。隔着病房门上的那块玻璃，晓燕看见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瘦小瘦小的身子似乎没有一点肉了，被子盖在她身上，像盖着一具木乃伊。老太太眼窝深陷、脸上尽是黑褐色的褶子、鼻子、嘴巴稍微偏白。从五官上看，这就是一具尸体了，唯有手臂上一根凸出的青筋上扎着输液的针头，从缓慢的滴水中知道，她还活着。
　　高经理拉着晓燕进屋，屋里有一群人，可能是高经理的父母叔伯以及亲戚们。看见他们进来，都露出欣喜的神色，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自动离开老太太床边。
　　高经理率先走到老太太面前，对着老太太耳根，低头呼唤，老太太好像听见了，微微睁开了眼睛，高经理赶紧一把拉过晓燕来到床前，说：“阿嬷，你看，你孙媳妇来了。”扭头示意晓燕说话。
　　晓燕来到床前，“奶奶，奶奶”。她喊了两声，老奶奶好像没听懂。
　　晓燕想起来了，高经理说他奶奶听不懂普通话，让她喊奶奶（阿嬷）。
　　老太太根本就说不出来话了，也许她听见了晓燕的喊声。艰难地抬起全是骨头的手，眼睛也睁开了，似乎是回光返照。晓燕赶紧握着老人的手，老人把她的手放在高经理的手里，然后费力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费力地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嘴唇一张一合，那样子好像说，这个女孩挺好，他们很般配。
　　老人还没有扫完屋子一圈，眼睛就闭上了。手从高经理和晓燕的手背上耷拉下去。这个动作和谢老太当初死去的时候一样，不同的是谢老太死在晓燕怀里。
　　触景生情，晓燕哇地一声，趴在老太太的床边痛哭起来。也许老太太病得久了，非常难受，如今一旦解脱，尽管活着的人心里难受，但也没有谁像晓燕那样悲伤地大哭。
　　没有谁能猜透晓燕的心思，她再一次想到奶奶的死，奶奶是那么的可怜，一辈子养了一个憨子，一个傻子，一个孙女也是野种，奶奶心里肯定很痛苦，却无处诉说。临老到死，因为太穷，没有住过一天医院，没有亲人看护，输了一次点滴就离她而去。想起奶奶凄惨的死相，可怜的一生，晓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忘记了这里是医院，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悲痛欲绝地放声痛哭，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痛心入骨，她声泪并下的样子把高经理也吓坏了。他不忍心看她痛哭，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不哭了，不哭了。”
　　晓燕的痛哭，使每一个人都无条件地认可了晓燕就是高家未过门的孝顺媳妇。一位和蔼的中年女人扶起晓燕，可能是高经理的母亲，她神态平和端庄，眼睛带着关爱说：“好了，孩子，不哭了，阿嬷已经感受到你的孝心了。”
　　晓燕虽然止住哭声，却依旧抽抽噎噎。一个清秀漂亮的女孩子一把拉着她的胳膊说：“嫂子，你真好。”晓燕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给她。心里却扑腾一下，想起了自己是顶替的女朋友，这下可怎么收场啊！她睁着无助的大眼睛，盯着高经理。
　　高经理看看屋子里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晓燕一句也没听懂。高经理说完，拉着晓燕说：“你坐车这么久，我先送你去宾馆休息一下。”说完，朝外给她使个眼色。晓燕低着头朝屋内的人鞠躬，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
　　后来的丧葬事宜，晓燕没有参加。休息了一个晚上后，她又去上班了。埋葬了老人家，高经理的父母提出，让未来的儿媳妇来家看看，住家里吧，别整天住宾馆。高林轩对父母撒谎说：“谢晓燕工作忙，已经回去了。”
　　高经理父母朝他发脾气，说应该让儿媳妇正式见见公婆，怎么能来去匆匆，还没看清她的样子呢？高经理解释说：“晓燕她已经回去了，随后有时间了，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她再来也不迟。”高经理父母干生气也没有办法。
　　晓燕成功扮演高经理的外地女朋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高经理特地请晓燕去吃饭，说是表示感谢。晓燕也没有拒绝，她依旧穿着那套名贵的衣服。这身衣裳，她曾经想过还给高经理，随后又觉得不妥。又想着给他钱，感觉还是不妥，这样做是不是对高经理不尊重呢，想了两天之后，坦然地接受了这身衣裳。
　　因为这套衣服，云英发出极其尖利的惊呼：“我的天哪，你咋舍得买恁好的衣裳，真是认不出来你是谁了，就你这个样子走在街上，不知道能迷死多少男人啊。”
　　也许云英的说法有点夸张，事实上也确实应了人配衣裳马配鞍这句话。就连中华也发出质疑：“你在哪里买这么好的衣裳？咋也舍得花钱了。”
　　晓燕尽管心里怯怯的，但也对中华撒了谎：“我为啥就不能买好衣裳呢，你不是说你穿的都是名牌吗，我要是穿得不好就配不上你了，我男人这么能挣钱，我干嘛还抠呀？”
　　中华的名牌衣裳都是敏姐给他买的，但他怎么能说出来呢。他认为晓燕的解释挺合理，人是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生活质量也是随着经济的改变而改变。晓燕的工资挺高，买一身好衣裳能说得过去，或者她是和厂里的女工一起去买的，人家都买好的了，她要是不买岂不显得尴尬。
　　晓燕虽然和中华一起出来打工了，可自从中华去酒吧上班之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时常莫名其妙地想哭，总有一些奇怪的味道让她感到迷茫。她很压抑，却不知道这种压抑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她又不愿意去怀疑中华，她自己劝自己：“中华是真的很忙，为了挣钱，为了养家糊口，男人总是要比女人付出得多。”尽管她一再的告诫自己，却还是难掩失落，她和中华之间已经没有在老家那么亲了。
　　所以当高经理约她吃饭的时候，她没有拒绝。一是她真的没有人说话，二是她觉得拒绝别人的邀请很不礼貌。何况高经理不仅帮助她找工作，还在那夜的台风中救了她，人们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谢晓燕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这些道理她也懂得。
　　出入高档餐厅，晓燕很不习惯，名贵的衣裳掩不住她的拘谨。高经理看看低着头怯怯的晓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一个随意的地方吃饭。”晓燕点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