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四周山女关羽招贤 七口龙男熙凤入赘

　　诗曰：
　　
　　七口龙腾天水怒，
　　一朝雄霸神发怵。
　　婚配女王三界羡，
　　敌对太圣千魔助。
　　我虽结局自戕亡，
　　颉颃伉俪黄泉路。
　　
　　话说空幻被周僧赶走，无地可去。心中计较已定，驾起白驹翼马去了步天仙山。那白驹翼马自套了金光脚后，愈加迅速，有诗为证，诗曰：
　　白驹若苍狗，
　　翼马似流星。
　　四脚生风响，
　　一纵出天涯。
　　眨眼间就到了步天仙山，寻径而去。走两步看见山顶上有间雕甍石屋，空幻暗自思道：“瑛子姐姐家的房不是这个样，莫不是重盖了？”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在门口叫：“瑛子姐姐，空幻来与你做邻居了。”见无人答应，又叫了一声，还是无人答应。空幻走进去要看看，刚推开门，一股强大的气力将空幻弹了出去，弹到山底下。空幻咬牙忿恨道：“什么妖精敢算计我？”空幻恼怒，举杵发威。背后有声：“太圣住手。”
　　空幻收了杵，急往回看，只见是个小老头。拄着拐杖缓缓而来，空幻上前问：“你是何人？怎么在这？”小老头反问：“你是何人？却也在这？”空幻道：“你这老儿耍人，你时才叫我太圣，便知我是何人，又问我做甚？”　　
　　“.呵呵呵，太圣勿怪，勿怪。我乃墓仙是也，专门给石魔女王看墓的。”
　　“什么？你说什么？瑛子姐姐的墓？”空幻神经错乱，表情各异。把小老头摁在地上，掐着脖子道：“石瑛在哪？石瑛在哪？”小老头呼着粗气，摇曳双手，示意松手。空幻放开他，他略喘口气道：“太圣容禀，五年前，石魔女王的两位哥哥豺狼烈豹被人打死，石魔女王含恨而死。她母亲听闻噩耗也去世了，她相公李刚也疯了，她儿子小金刚也离家出走了。我本是他乡土地，闻石魔女王仙逝，特意赶来为其守墓，当一墓仙。”　　
　　空幻道:“石瑛与你何亲？她死了要你守墓？”　　
　　墓仙道:“太圣不知，石魔女王重义而忘情，重情而忘死。三界皆言：妖石瑛，人杨立，二者重情又重义。我久于人世，厌透了人间名利。似石魔女王这般耿介之士，真真的是不多了，所以我宁不做土地，也甘当墓仙。”　　
　　空幻拜服，对石瑛墓磕头后，驾云而去。你道为何？原来空幻想起小鬼说的话，小鬼明明说石瑛还有三千年阳寿，怎么可能恁早就死去呢？他又不好明言，怕寒了他的心。　　
　　话说自从石瑛知道是袁空幻杀了豺狼烈豹后，暗恨于心，发誓一定要杀了袁空幻为豺狼烈豹报仇雪恨。石瑛乃重义之士，不得已抛下家人，去往正南方十万八千里外。此处四面八方皆是高山林立，故名“四周山”。　　
　　山中古木参天，山势巍峨，日月之光不入，尘世之音不传。此等险地，正是千万亿年中的妖精最佳藏身之所。石瑛初来此地，一只长翅凶鸟在高空盘旋，石瑛不以为意。石瑛看见树林深处有一放光之物。加紧步伐欲取，那鸟一个翻身，怒叫一声，像一支箭射向石瑛。　　
　　石瑛耳聪目明，定下步子，一扯裙子如同团扇一般正挡眼前。那凶鸟就如瞎眼的苍蝇一般碰在裙上，虽说是裙，但比石板还硬三分。直碰的那鸟坠地发晕，空扑腾两只大翅膀。石瑛上前细看，只见此鸟如大鹏，如海雕。石瑛见它昏沉，有垂死之危。立马用法医治，不多会，这鸟变成一个男子。虽是男子，终不改鸟样。　　
　　石瑛问曰：“汝何名也？”鸟曰：“吾乃鹘鸼大鹏鸟是也，困囚于此亿万年，终飞不出他界。”鹘鸼看石瑛：
　　头饰桃花，眉涂朱色。目有神而不传，容丽质而不媚，胸扁而存丈夫之气，手细而有草莽之力。体裹五色衣而不妖，正目视之，心不敢有邪念，只存敬畏。　　
　　石瑛曰：“夫林中之光，是为何物？”鹘鸼曰：“玉筇竹杖也，此物日久年长，吸收万年妖气，已成法宝，群妖皆不能近。吾飞不出天，亦因此物。”石瑛笑曰：“吾谢罪之机至矣！”鹘鸼憨道：“何谢罪之机？”石瑛摸其头，道：“疼否？”鹘鸼会意，跪道：“若君能摄下此物，还我自由，我愿化作飞禽作骑。”石瑛摇首道：“与我做骑，亦不自由，与不救等。”鹘鸼即刻化为飞鸟，卧于石瑛脚下，道：“我甘心为之，此我之自由也，望主人勿辞。”石瑛无法，只得答应。石瑛过去拿了筇竹杖，感觉自身法力大增，之后乘骑而去。　　
　　话说石瑛在四周山张榜招贤，不出一月已广纳三万六千只小妖。石瑛为安顿众妖，亲自临山凿洞。风雨无阻，食宿一体。众妖甚为感动，几次三番请她不要劳累，石瑛对众妖道：“如无家室，则无列位。如无列位，则无石瑛。瑛之所以临山开洞以为家，实让列位从我之故，非瑛之仁义也。”
　　众妖第一次听到管山洞叫“家”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温暖。石瑛依旧抡锤凿洞，众妖纷纷协力，无一退后。仅二十天就凿了十八个洞。洞洞相连，府府一致，并无特殊。竣工后，石瑛择二玉石雕刻豺狼烈豹之像供奉香火，并为豺狼题字曰:‘妖界首领大哥之位。’为烈豹题字曰:‘妖界首领二哥之位。’
　　
　　话说众妖为建家室，劳勚不堪。石瑛为酬众力，办了一个“定居宴”。席间，石瑛望着豺狼烈豹之遗像汍澜啜泣，泣不成声。众妖问故，瑛痛哭曰:“我无亲人矣！我无亲人矣！”众妖以言相劝:“愿为女王舍死报仇。”石瑛跪在豺狼烈豹石像前，上一炷香，满眼泪花曰:“鸟有其巢，虽晚必归。花有其种，虽死必生。我有亲人，晚何无归？死何无生？有情者宁不如花鸟乎？”　　
　　众妖为了缓和石瑛情绪，乃举杯请命道：“请女王为洞起名。”石瑛先与众妖干了杯中酒，然后托腮缓思，道：“瑛有今日，全仗列位。我等虽妖，何似英雄散布于人间也！若依瑛见，不如就叫“群英洞”罢。”众妖也玩味这三字，然后齐声叫妙。有狐提议曰：“洞名既有，门联尚无。女王招贤复仇，缺此醒目之词不足以聚英纳贤。”
　　众妖面面相觑，沉思点首，皆言如此。石瑛命“拿纸笔”，当下众妖忙前忙后，立两块七尺高的白净石板，石瑛执笔望天，久之题曰：一张黑网，星辰任其散布。四面阴角，光亮自会普及。此联一出，群妖叫好，二话不说，搬出石板钉于洞壁。　　
　　石瑛再一琢磨，觉着此联不好，有夸大之意。欲改，此时正逢独角金牛路过，看见此山中有洞，欲要在此安家。抬头一看，此洞有主。洞上壁题“群英洞”，左右还有对联，独角金牛看了对联，怒气冲天道：“是何妖孽？敢与日月争辉？”独角金牛手持化天矛，一声“叱”就把两个石板对联破烂。被众妖看见，个个愤恨不及。双方对打起来，独角金牛有神功莽力，众妖不敌，纷纷惨败。　　
　　石瑛闻声，出洞观看，见金牛精拿着枪矛在和众妖厮杀。众妖不敌，惨败矛下。石瑛奋袖大喝曰：“牛精休得放肆，瑛来也。”独角金牛回首一看，不提防一块石子打中门面，打的鼻子发酸，嘴唇发肿。头晕眼花，后退数十步。众妖趁此退回山洞，观石瑛战。　　
　　独角金牛不免心存畏惧。乃曰：“足下何妖？”瑛曰：“吾名石瑛，自为石妖也，不知足下是何妖也？”独角金牛自比划，笑曰：“观吾此形，不知吾为牛乎？”二者相觑，仰头大笑。众妖告曰：“独角金牛残暴无耻，常迫害周边众妖。被铁角山犀打败，无洞可居，却来此地坏我石联，占我新居。”石瑛不以为意，步至牛前，微笑问曰：“愿归瑛否？”独角金牛将头一低，而后用牛角撞向石瑛胸部。石瑛步伐未乱，笑犹在面。独角金牛跪曰：“女王之身，确如坚石，足可为牛依靠，牛妖愿归矣！”说着又连磕三头，石瑛扶起，连忙请独角金牛入洞，请以酒食。
　　石瑛将自身之事告知金牛，金牛惊，复跪曰：“原来是妖界首领豺狼烈豹之妹，前有冒犯，死罪，死罪！”又曰:“现有一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若能降之，诚然是女王之福也。”问何妖，答曰：“此妖乃吾之兄，号铁角山犀。现居锅底洞，女王有意收否？”石瑛欣喜，连说愿意。　　
　　于是二人驾云赶往锅底洞，洞外有数千犀牛怪把守。独角金牛与石瑛落地后，数千犀牛怪便围攻而来，皆被石瑛驱散。铁角山犀听说独角金牛携带一个女妖前来索取山洞，不禁大笑曰：“驱蝇之辈，枉为丈夫。自家不敢与我一决雌雄，竟让一介女流为之卖命，真无耻之徒也。”于是手持两板钺阳斧，大大咧咧出了洞门。左呼右喝道：“无耻之徒安在？”独角金牛现身，铁角山犀欲战。独角金牛以手示止，色和曰：“犀兄且消雷怒，吾今番前来非为攻取山洞，实有一件喜事想与犀兄享之。”铁角山犀收了钺阳斧，佯怒曰：“何喜事？试说一二。”　　
　　独角金牛把石瑛招贤复仇之事说了一遍，铁角山犀咬牙恨曰：“汝辈下流，投以女流之怀，尚不知耻。犹诱我乎？”于是大喝曰：“妖女安在？敢与吾死战否？”石瑛应言现身，立于犀下。瑛见犀猛，犀见瑛威。瑛曰：“早闻足下法力通天，今日有缘得见，恳请赐教。”犀先一惊，先不与战，反问曰：“汝有何能？敢教我投？”瑛曰：“教汝投我者，非我之能，乃我之诚。”犀心有变，但还是放不下脸来。狂舞钺阳斧道：“妖女休逞口舌之快，有道是‘躄跛之下，雄雌自见’。”　　
　　言讫，摇着两板钺阳斧直取石瑛，石瑛不躲，一斧下去，丝毫未损。铁角山犀惊异曰：“往日之斧，无往不利。今日之斧，笨如牛粪。”心里不由畏惧石瑛，但又抖擞精神，又从头上砍了一斧，石瑛竟连一根头发也没损伤。恨的铁角山犀扔了斧子，变做一头巨大犀牛，直直撞向石瑛，石瑛却与金牛谈笑自若，并无痛苦之色。铁角山犀已用尽全力，问：“汝为何不还手？”瑛笑曰：“我不敢还手。”　　
　　“不敢还手？你在戏弄我么？”铁角山犀怒叫道。“　　
　　瑛曰:“非也，吾知汝不屑女流之辈称霸。故用力不深。吾若不识好歹，强与汝战，汝必用力加倍，至时吾必死无疑。由此，吾不敢还手。”　　
　　铁角山犀闻此言论，心中赧愧。倒戈跪地，拜于瑛下，誓死追随。又与独角金牛冰释前嫌，重归于好。铁角山犀散了众妖，封了山洞，与石瑛回归群英洞。　　
　　夜间，三妖共寝一床，石瑛不以为羞，反倒独角金牛和铁角山犀有些羞怯。铁角山犀问曰：“闻听女王招贤复仇，不知女王之仇人是谁？招多少豪杰方能取胜？”石瑛痛思一阵，眼内含泪，愤恨道：“袁空幻。”铁角山犀道：“袁空幻？未闻此类，不知金牛贤弟知否？”金牛摇首，道：“吾亦未闻也。”石瑛恐其追问不休，忙转问山犀道：“我之招贤，不单复仇，亦为自立，不知犀兄有何人选？”山犀告曰：“地窑五神王，东旻山六义可招之。”瑛喜从之，不出一日，尽数归矣。地窑五神王乃神爪飞貂、免世天王西葫芦精、猪鼻顶、地灵獾、锯树郎。东旻山六义乃火狮王、阴火狼、千眼狐、天雕霸主、单脚龙夔兽、通天巨蟒王。一时间，整个四周山的精灵怪兽都归属于石瑛门下，大有称霸之势。　　
　　再说铁围山石门洞有妖为七口妖龙，自称妖界之主，众妖称之为“界主”。七口妖龙行于领地之间，见两妖妇欲盛。与驴、马、猪、狗之怪交媾。两妖妇乃双胞胎，姐妹花。胸大者为姐，名叫玙美人。胸小者为妹，名叫玉美人。
　　七口杀了驴马猪狗之怪，夺姐妹于床，睡之。玙美人温情道:“界主真男人也！”玉美人妖媚道:“今生就让我们姐妹侍候界主。”七口推开二姐妹道:“贱女人就是用来发泄的，而好女人是用来呵护的。”玙美人问:“那我们是好女人，还是贱女人呢？”七口道:“你们两个不贞不洁，乃贱女人也！你们就好比妓女一般,用来发泄的。”玙美人听了大怒，欲以言骂之。七口一转身，吓得玙美人闭口，不敢骂了。　　
　　玉美人道:“那请问界主，谁是好女人呢？”七口直言道:“天上天下的好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石魔女王。不，她不是石魔女王，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老婆。”玉美人道:“石魔女王有我们姐妹漂亮吗？”玙美人道:“石魔女王爱读《节义传》，平生最重贞节。听说她已嫁给凡人李刚，常言道:‘好女不侍二夫’。她是不会嫁给你的。”　　
　　七口怒，给了玙美人一记耳光，打得她脸歪嘴斜。玉美人不敢动怒，只给姐姐上消肿药。
　　七口道:“豺狼烈豹被袁空幻打杀，石瑛为报仇，早就离开了李刚。如今她招贤聚义，企图报仇。我若替她杀了袁空幻，她心怀感激，必定以身相许。”　　
　　话说七口回归铁围山，召四捷将，四捷将乃灵烟圣虎、唗天獍、兽王虒、蓝灵王。四捷将齐拜于前道:“界主有何旨意？”七口道:“义净师徒正往南而来，义净乃南华真人转世，无数妖魔垂涎其肉。你们吃他的同时，别忘了他手下徒弟。”四捷将早就算计着吃神仙肉了，无奈有七口坐镇，不敢有所行动，今日一声令下，早就欢喜无限，都纷纷去了。那玙美人与玉美人不甘寂寞，昼夜贪欢。七口抓来二美人，暴揍一顿，以示惩戒。道:“你们两个贱货去阻止义净师徒南游，无令不得撤回。”　　
　　一日，石瑛大宴群妖，正乐间。突然洞府晃动，壁石倒塌砸死几个小妖。石瑛见之，心绞异常。群妖出洞，看一怪龙，怎怪？只见：
　　身长万丈通天，龙鳞金光四射。四爪八趾飞舞，本自不见龙首，一见吓杀众生。一个龙头七个嘴，嘴嘴张开利剑齿。在天苦作玉帝奴，在地愿为石瑛夫。此人非别人，正是七口妖龙也。　　
　　独角金牛亮出化天矛，飞天够首，喝道：“你是哪个怪物，为何毁我洞府？”七口一声长叫，震的满山动荡，群妖不安。独角金牛也弃矛捂耳，七口住了声。铁角山犀等皆上云扶定独角金牛，同峙七口。七口狂笑曰：“汝等非我之对手，速唤石瑛而来。”火狮王大喝道：“妖龙放肆，看我杀汝。”说着亮出九锁金龙大环刀绕向七口后背砍去，一刀下去，背无伤痕，刀却断了。七口一个飞爪掐住火狮王脖颈，生命垂危。众妖见此，各出兵刃，各发神功抗击七口，七口妖龙恼怒，舍了火狮王。张开七个口喷出电光石，在此危急时刻，石瑛掠身而过，手发五衣石击撞电光石。
　　石瑛问曰：“尊驾何来，因何至此？”七口妖龙曰：“吾欲婚配于汝，故而来此。”众妖闻之，尽皆惊愕。石瑛怒曰：“无耻妖龙，看吾不取尔狗命。”说罢，手提筇竹杖，直奔七口。七口龙幻为人形，手提锟铻宝剑，与之相斗。七口游刃有余，只守不攻。打斗间还调戏石瑛，石瑛趁之不备，发一五衣石正中七口门面，打掉三颗牙齿。七口盛怒，一掌袭来，石瑛躲闪不及，正中额头，石瑛昏沉，落下云头。此时鹘鸼大鹏鸟飞来，驮住石瑛，安稳落地。　　
　　七口恐石瑛不答应，于是抓住众妖，以其性命相要。石瑛曰：“吾有三事，倘应之，吾从。不应，宁与他死，不与尔生。”七口问何三事？瑛曰：“一，此洞乃我之造也，不可轻弃。若与我婚配，只可入赘，不可随嫁。”七口笑曰：“此不难，应也。”又曰：“二，汝既爱我，当知我之心乃招贤复仇。仇若未复，汝不可与我同房。”七口道：“身为大丈夫，理应如此。”瑛又曰：“三，汝虽我夫，但非洞主。汝若遇急事，不可传令于众妖，更不可恃强凌弱。此三事，有一事违之，宁死不从。”七口搂肩笑曰：“得妻如此，万事可依。”于是趁石瑛不备，偷亲了石瑛一口，众妖见之，鼓掌喝彩，石瑛佯怒，跑回洞去。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