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郑草儿再怀孕

　　郑家庄有了思贤，老人们省心不少，日子慢慢地好过了，滋润了。
　　郑思旺的黑老牛，眼瞅着没一点用处了。他时常抚摸着牛头，悄悄地对牛说话，这个陪伴他多少年的伙计，牙口老了，干活没有多大的力气了，也没有用它的地方了，种麦打地机，收割割麦机，在麦地里，麦秸麦糠麦子都分家了。
　　如今在村里找找，牛羊都成稀罕物了。改革开放，把牲口都改革没了。和牛打一辈子牛经纪，郑思旺尽管心里有几多不舍，可他也知道，机械化真是好，不仅快，而且犁地深，他真正地体验到现代化的各种好处了。
　　虽然说郑家庄还在涨水，可那都成习惯了，不涨水大家反而无法接受。只是河地大家基本不种了，所以也淹不了多少庄稼。就算淹了也没人捞庄稼了，村里呼啦空了，老的老小的小。
　　老头老太聚一堆，互相叨笑话儿，河里淹的都是多余的呗，娃子们在外边挣钱呢，和国家干部一样月月拿工资，这是多好的事儿，饿不着咱们这些老不死的东西。
　　每每听到这些，郑思旺就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这日子真是芝麻开花了，打工就打工吧，这么一想，晓燕和中华离开家的伤心也给打消了几分。从儿子媳妇离家打工的失落中回到现实，郑思旺依旧每天领着俩孙子在村哩闲逛，来来回回地想着他的心事儿。
　　三丫头今年春上实习的时候回来一趟，说秋天大学就毕业了。他正高兴呢，谁知道这个鬼女子说，想读研究生，他吓了一跳，语重心长地说道：“娃子，念恁些书干啥呀？这大学都上了，搁村里也是数第一啦，再读啥研究生，岁数该有多大了，看看你弟的娃子都四五岁了，你该上得婆家了，岁数大了找不着合适的人家咋中？”
　　郑怡带着渴求的语气说道：“爹，妈，你们别操心我的婚事，我想考研再多读几年书，你闺女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想让爹成全我这点念书的劲头儿。”
　　王大妞也帮着郑怡说话：“他爹，娃儿想上学就让她上吧，咱不能落下埋怨啊！”
　　郑思旺啥话儿也不说了，默许了三丫头读研之后，他便发愁钱的事儿，虽然中华说他供三姐读书，可他总是当爹的，郑思旺思前想后，终于狠下决定，把黑老牡牛卖了，供三丫头读研。卖黑牛的三千块在手里还没有捂热，他直接跑到邮政储蓄，把钱存进闺女的账户，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
　　郑思旺嘴里不说心里乐，他五十多了，闺女争气，儿子长进，还有俩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孙子，应了旁人的话，睡瞌睡都能笑醒了。
　　今个儿端午节了，大闺女郑叶儿昨天买了肉和菜送回来。今个儿早上王大妞煮了十来个鸡蛋，蒸了大蒜，俩孙子一人吃了一个鸡蛋，大蒜连瞅都不瞅一眼。
　　王大妞正哄着大宝小宝多吃一点。郑草儿回来了，对他们说：“爹，妈，今个儿过端午节，上午都去我家吃饭吧。我去街上买点菜，咱们包饺子吃。”
　　王大妞接住说：“你姐买了肉菜回来，你拿回去吧，别上街了，热成啥了。”
　　“那是我姐给你们买的，我才不要。”说完趴在她妈肩膀上说道：“我最近老是觉得不舒服，恶心，想去看看咋回事儿。”
　　王大妞敏感地问：“是不是有了。”
　　草儿不在乎地说：“不会吧，我上环了啊。”
　　“上环也不一定稳妥。”王大妞说：“你自己身上哩事儿，你不清楚呀？”
　　草儿扳着指头掐掐，大惊失色地说：“妈呀，自赵强年后走罢，恁长时间我那个都没有来。我以为洗凉水澡激住了，约摸过几个月就好了，妈你这样一说，是不是真有了啊？”
　　“有了就有了，妞妞都六岁了，该生二胎了。”王大妞笑眯眯地说：“赶紧办个二胎证，生个儿子，你公公婆婆也放心了。”
　　郑草儿去丹阳镇卫生所妇产科，女医生给她个小杯子，让她去取点小便过来。草儿端着尿到医生那里，医生把试纸擩进尿里，那根红杠慢慢变红变粗。
　　医生对草儿说：“你怀孕了，上次月经是几号来哩？”
　　草儿扳着指头又掐：“阴历正月十五左右吧。”
　　医生瞅着她说：“你四个月身孕了，自己都不知道吗？”
　　草儿不好意思地说：“我上环了，没想到上环还能怀孕，总以为凉水洗澡激住了。”
　　“回去后不能再凉水洗澡了。”医生交代草儿：“天热，我给你开点安胎药，好好卧床休息几天。”
　　草儿兴冲冲地回到家，王大妞从草儿的脸上看出了八九不离十。她高兴地对杨玉兰说：“亲家母，你又要当奶奶了。”
　　这个大喜事儿把郑思旺、赵宝田、杨玉兰三个人高兴坏了。
　　杨玉兰激动地把草儿推到厨屋外边说：“你以后不要来厨屋里，妈做饭，你好好地把我孙子养好就中。”
　　赵宝田高兴，拿出酒瓶非要和郑思旺碰几杯。郑思旺也高兴，二姑娘头胎生个丫头，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难受却说不出来，生怕人赵宝田夫妇见不得草儿。如今好了，这又怀上了，最好能生个带把哩，他也放心了。说实在话，他觉得自己这三个闺女，比他那一个儿子都让他操心。
　　郑思旺好久不喝酒了，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醉醺醺地对赵宝田说：“亲家，你得赶紧找计生专干，办个二胎证，不然到时候要罚黑娃儿钱啊。”
　　赵宝田咂巴着嘴说：“亲家，你说得对，得抓紧办二胎证。可这二胎证不是好办的，不送礼怕是不中。”
　　“是哩，不送礼不中了。”郑思旺攒着眉头说：“你先去找找思贤，你先看看他咋说，关键是镇上的计生办。不中的话就都给他们意思一点，社会走到这儿了，办啥事儿都一样。”
　　亲家俩一边喝酒一边讨论着二胎证的大事儿。草儿激动，爬在床上给赵强打电话。
　　晓燕他们几个看完龙舟，打的回到出租屋。柴勇和云英要回去，晓燕死死地拉住云英，说：“嫂子，你们今天就在我们这儿吃饭吧，好不容易放个假，聚到一起多不容易啊。”
　　赵强也拉住柴勇：“你看看，你看看你见外成啥，在这吃顿饭咋了？你的意思是不想让兄弟以后去你们那里蹭饭了。”
　　赵强说到这个份上，柴勇不好拒绝，只好留下。云英白瞪他一眼说：“我说你是赶着不走，拉着倒退。本来咱们说好了来这儿和晓燕他们聚聚的，你看看你做作地非要走，让他们拉来拉去，拉出一身热汗，你美了。”
　　柴勇无语，瞪了云英一眼，尴尬得再也说不出话儿。
　　晓燕去菜市场买了熟食菜，赵强去路边小卖部搬了一箱子啤酒，说要和云英嫂子好好比比酒量。他早从中华口中得知云英酒量大，一直没有机会比试，今个儿可算是得住空了。
　　赵强给中华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和老板娘在上岛咖啡吃音乐午餐，他给赵强回话说，在上班，不回去了，你和柴勇两口子好好喝喝。
　　晓燕和赵强邀请唐师傅夫妻一起过来吃饭，唐师傅夫妻也没有和他们客气，把他们炒的两个菜端到晓燕的方桌上，两家的菜摆在一起，八个碟子，把小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几个人除了晓燕和唐师母不喝酒外，他们四个一人一瓶，也不用往碗里倒，直接对瓶子喝。云英性格泼辣，和赵强打趣喝酒，他们俩个挤挤吵吵闹得厉害。
　　“还是年轻人好啊。”唐师傅笑着说：“老了没有一点好处了。”
　　“唐师傅和唐师母一点不显老。”晓燕笑着说道：“你们才四十多岁，怎么能说老了呢？”
　　几个人说话儿的说话儿，喝酒的喝酒。赵强和云英猜枚，谁输了喝一瓶。赵强运气背，第一关就输了，他掂起酒瓶仰起头，咕咚咕咚一口气把一瓶酒顺到脖子里。晓燕看得一愣一愣。
　　赵强拨拉拨拉嘴角的酒液，又要和云英猜枚，正在这时候，草儿的电话打进来。
　　“你二姐打来的。”赵强看看电话号码对晓燕说。
　　“那你快接。”晓燕催赵强。
　　接完郑草儿电话，赵强一蹦三尺高，从地上拿起一瓶啤酒，牙齿咬着瓶盖，扑哧一下，啤酒沫顺瓶子流。赵强拿着瓶子对大家说：“给大家说个好消息，我老婆怀孕了，我有儿子了，来，大家干杯。”
　　好几天中华的心都不安生，老板娘的话儿一直在他脑子里回荡。他是当保镖的材料吗？可她说了工资能翻一倍，这是最吸引人的地方，还有她说让他开车，老板娘开的可是宝马呀，幻想一下，握住方向盘的感觉。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也许错过了永远就没有了，他想得脑袋疼，终于答应了老板娘。
　　中华辞去了保安副队长的工作，这是老板娘的意思。说当她的保镖是秘密的，不能让酒店的人知道。递交辞呈的时候，中华有点舍不得，这个保安副队长他干了不到三个月，还没过瘾呢。可是他也想了有舍就有得，不舍去副队长，怎么能有保镖的两倍收入呢？
　　不久以后，他有了自己的驾驶证，至于怎么来的，他不清楚。第一次握着方向盘上路，他心嗵嗵嗵地跳。老板娘在一边坐着，他依靠着曾经学过开车的记忆，一个下午练过去，他开着车在城市里能兜圈了。
　　老板娘很欣慰，说为了犒劳他，晚上一起吃饭，他紧张地皱起了眉头，手心又冒出了汗。老板娘说：“以后经常都是这样，你得习惯，我很凶吗，你摸摸我的脸，带刺吗？”老板娘妩媚的看着他，眼神里竟然满是挑逗，他吓得赶紧低下头。
　　“阿华，既然你是我的私人司机兼保镖，就要和我住得近一些。”老板娘看着他说：“如果没有地方住，住到我家里也可以。”
　　“住到你家不方便吧？”中华吞吞吐吐地说：“我老婆也在这里。”
　　“这个事随后再说吧。”老板娘沉思了一会儿说。
　　几天过去，中华的车技已经熟练了，不像开始那样握着方向盘就紧张。
　　老板娘给他买了健身卡，在健身房里，他的健康体魄得到进一步的锻炼，胳膊上的肌肉明显凸出，像公鸡的大腿，一疙瘩瘦肉。他感觉，老板娘看他的眼神一天一个样，有时候那种眼光能活活吃掉他，吓得他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