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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郑家风波

作品名称:丹江儿女(小说)      作者:丹江诺儿      发布时间:2017-12-01 17:26:30      字数:4529

  郑思旺家灯火通明。中华晚饭前忽然出现在屋里,把老两口惊得一愣一愣,以为这货在部队又打架了,让部队给退回来了。郑思旺和王大妞紧张得心嗵嗵地跳,老两口的心都搁在嗓子眼儿上,两腿发颤拉着中华的胳膊问:“咋回来了?”
  “回来探亲,看看你们啊!”中华解释。
  老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慌忙去厨屋给儿子弄饭吃。王大妞的胳膊在鸡蛋罐子里摸了好长时间,煮了一盆咸鸡蛋,炒了一盆鲜鸡蛋。
  郑思旺白眼一翻:“你这个衅逑女人,做啥没主意,能吃那么多吗?鸡蛋有啥稀罕的,去杀只老母鸡。明儿上街赶集,买点好菜!”
  刚吃完饭,丢下饭碗,中华就没影了,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会儿郑中华急匆匆回到家里。
  王大妞带着娇气儿说:“哎呀,我哩小祖宗,你这刚回来,屁股还没把凳子暖热,就喝一碗汤,人出溜不见影了,你跑哪里去了?也不叫你妈好好看看你。”
  中华把脸凑到他妈脸前,嬉皮笑脸地说:“妈,你看看,好好看看,看你儿子变了没有。”
  王大妞喜极而泣:“变了,变了,结实了,个子又长高了。”
  郑思旺从凳子上起身,中华赶紧又跑到他爹跟前,油嘴滑舌地说:“爹,你看看,看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郑思旺刚才还在生闷气,听中华这么一说,气儿也没有了。心里一乐,连声说:“长高了,像个男人了,看看,比你爹高哩不少了。部队的饭就是养人,送你当兵是送对了。”
  中华蹲在地上,从他提回来的包里找东西。把给爹妈买的礼物拿出来。给郑思旺一件棉大衣,披到他身上说:“爹,这是部队发的棉大衣,你冬天披上,压风暖和。”
  郑思旺拽拽大衣对襟,乐呵呵地说:“好,好,真是好,穿在身上沉甸甸的。”
  王大妞顺手帮思旺脱掉:“先脱下来吧,也不怕热着,我帮你放到柜子里吧!”
  中华又从另外一个包里掏出几个椭圆形的米黄色的瓜。郑思旺瞅一眼那几个瓜,问:“中华,这是啥东西?”
  中华拿起一个最大的说:“这是新疆哈密瓜,好吃哩很,我去厨屋拿刀把皮削削。”
  王大妞赶紧接住说:“我去拿,我去拿,你麻利坐下歇歇,坐好几天火车了,回来喝罢汤就没见人影,也不知道累?”
  中华嘿嘿一笑,不接腔,接过他妈手里的菜刀,把哈密瓜的皮削掉,里面的籽甩掉,把哈密瓜切成长条,给他爹妈一人递一条。
  郑思旺咬一口,砸着嘴说:“甜,真甜,没想到新疆恁冷的地方,瓜能长恁甜。”
  王大妞一边吃一边不住口地赞:“这瓜长得像菜瓜,可比菜瓜好吃多了。”
  郑思旺瞪了王大妞一眼:“你懂个逑,说的啥话儿,菜瓜能和哈密瓜相比吗?剩下的这几个瓜不吃了,留着给你大伯,二大、小叔和几个娘娘尝尝。明儿你俩姐也回来了,让他们都尝尝这瓜。”
  中华笑笑说:“没事儿,我给大伯二大小叔他们都买了东西,在包里装着呢。”
  思旺赞许地点头:“嗯,当了两年兵,懂事不少,成人了。”
  郑中华看着爹妈都怪高兴,他瞅了一眼他爹,又瞅一眼他妈说:“爹,妈,我想和你们说个事儿?”
  “啥事?说吧!”郑思旺和王大妞咬着哈密瓜嗯了一声。
  中华等爹妈把最后一口哈密瓜填到嘴里,才小心翼翼地说:“爹妈,我想和晓燕结婚,让她搬到咱家住。”
  “啊,啥?”郑思旺啊了一声,咽在喉咙的哈密瓜咔在哪儿了,上不去下不来。他咳咳咳的咳了好几声,脸憋得通红,嘴张着,舌头伸着,像狗一样大喘气。王大妞赶紧在他脊梁上啪啪啪几下,好歹咽下去了。
  王大妞比他强点,一边拍男人的脊梁,一边使劲把哈密瓜咽到肚子里:“啥?你再说一遍?”郑思旺看看王大妞,他想说的也是这句话,可一直说不出来。
  “爹,妈,我知道你们猛下接受不了,今晚上你们两个好好想想,明天等我两个姐姐回来了,咱们再细说。我现在先去睡觉,坐了五天火车,累哩很。”说罢一屁股躺倒床上,挨着床就呼噜。
  郑思旺原本想把中华揪起来骂骂,可看到儿子困的样子,舍不得了,对王大妞摆摆手,老两口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屋里床上。两个人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气鼓鼓地大喘粗气。好不容易睡着了,鸡却叫了,天又亮了。
  第一个来看中华的是郑思贤,他哈哈笑着说:“听说娃儿回来探亲了,都走两年了,我来看看,娃儿变样了没有。”
  郑思旺赶紧接腔:“思贤哥,屋里坐,屋里坐。她妈,倒茶。中华快起来,你思贤伯来看你了。”
  中华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穿衣下床,揉着惺忪的睡眼说:“思贤伯你先坐着,我洗洗脸。”
  郑思旺和郑思贤在堂屋拍闲话儿。郑思旺说:“今年好,没涨水,自老营搬迁上来,囫囵个收秋,还是头一回呢。”
  思贤说:“可不是,年年涨水的光景过惯了,今年猛下不涨水,不美气了,总觉着少点啥。你说,咱们这不是犯贱吗?”
  老哥俩哈哈大笑着,你一句我一句扯蛋话儿。中华回屋,从他的提包里拿出一条大前门香烟,对思贤说:“思贤伯,这烟是我走在路上转车的时候给你买的,上海烟。昨黑儿回来得晚,也没顾上去你家,还说一会儿过去看看你和娘哩,起来晚了。”中华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脑袋。
  思贤站起来接住:“看你这娃儿,花这钱干啥?回来看看心里都美气哩很,这一走两年,人长高了,也结实了,好啊,懂事儿了。”
  几个人正客套着话儿,只听王大妞喊,吃饭了,饭好了。
  思贤抬脚出门儿:“你们赶紧吃饭,不搁这儿碍事了。”
  郑思旺挽留:“思贤哥,搁这儿再吃点。”
  思贤呵呵笑:“我真吃过了,孩子他妈做饭早,吃罢没事儿,来看看中华娃儿,你们吃吧。”说完把烟夹在胳膊肘里出门而去。
  三个人刚把饭碗搁下,赵强抱着已经会跑的闺女,郑草儿跟在身后,慌颠颠地跑来了。
  郑草儿对着中华擩一锤:“臭小子,昨黑都回来了,也不给二姐说说。”说罢眼泪也落下来了。
  郑叶儿和刘玉柱到家的时候,屋里挤满叔伯婶娘他们这一大家子人。王大妞气狠狠地说:“你这个死丫头,今儿是星期天,刘家到郑家庄恁远点儿路,你能走一大晌?”
  郑叶儿趴在中华的肩膀上说:“早上吃罢饭正要走,屋里来客了,招呼了一会儿,玉柱又去街上买菜,这才耽搁时候了。我兄弟不会生气吧?”
  中华对大姐挤鼻子弄眼:“我能生大姐的气儿吗?”
  郑思旺家的夜晚,空气沉闷得很。他宣布了中华要娶晓燕的事儿后,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大前门呛得他直咳嗽,憋得脸紫青。
  王大妞还是死咬着那句话:“不中,打死我也不要傻子的女子当媳妇。”
  “为啥?”中华问。
  “她是傻子的女子。”王大妞撇着嘴说。眼睛里全是不屑,大脸盘崩得紧紧哩,眉眼揪到了一起,凶巴巴地带着狠劲。头发因为一整天的慌忙,乱糟糟得像个鸡窝。
  “傻子的女子就不能娶吗,难道傻子的女子就该死?”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啥意思?”中华反问。
  “没有啥意思,我说不行就不行,咋,你娃子还想翻天哩,连你爹妈的话都不听了?中华,你娃子憨啊,你难道不知道傻子会遗传,以后要是再生个傻子娃儿咋办?咱家就你一根独苗苗,如今计划生育这么紧,你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全家老少想想,不然的话,我和你爹就是死了也不安生,对不起你死去的爷奶啊。”
  王大妞说出了一家人担心的问题,随即捂着脸哭起来,哭得哽哽咽咽,胸脯上的大布袋奶头也跟着颤抖起来。那哭的架势,让大姑娘郑叶儿,二姑娘郑草儿也心酸了,忍不住摸眼睛。
  中华环顾屋里的人,长出一口气说:“要是大家为这个事儿,我就给你们说清楚,反正屋里都是自己人,也不怕外传。晓燕不是她憨子大的女子,她妈也不是先天性傻子,是小时候吃错药才傻的。”
  郑思旺、王大妞、郑叶儿、郑草儿、赵强、除了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五个人,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瞅着中华。不,是瞪着眼。大家都被“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这句话给弄糊涂了。
  “你说啥?”赵强最先问中华:“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那她是谁的女子?”
  “不知道,谢奶奶也不知道。”中华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哩老天爷,事儿悬了。”赵强大惊小怪地说:“照你的意思,那是傻子叫谁给弄了。哎呀,我哩妈呀,我看这事儿,郑家庄的男人都有嫌疑。”
  郑草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赵强,他闭嘴不吭气了。
  郑叶儿也吓坏了,小心翼翼插了一句:“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那是谁的女子?
  郑思旺吞吞吐吐憋出一句:“哪个杂种真不地道。”
  王大妞满脸不相信地说:“能有这事儿?”
  中华扫扫屋子的人说:“晓燕不是憨子的女子,她妈是个傻子,可她不也没有遗传,你们自己说说,谢晓燕憨吗?谢晓燕傻吗?我认为她比谁都能,也不比谁憨,长得更好看。”
  王大妞赶紧接住说:“不中,不中,咋说也不中,咱家要是接了傻子的女子,还不让人旁人笑话死,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中华气得呼哧从凳子上站起来说:“你们怕丢人,我不怕,我不偷不抢,娶我喜欢的女子咋了?不管你们中不中,反正我和她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郑思旺呕出一嘴烟气儿,憋着脖子问:“啥时候的事儿?”
  中华道:“昨黑吃罢饭,你和我妈不是问我去哪儿了吗?搁下碗,我就去找谢晓燕了。我想着你们不会同意,所以先把那事儿干了,你们不中也得中,我这次探亲,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反正,这辈子我就娶谢晓燕当老婆了。”
  “中华,你个鳖日娃儿。”郑思旺掐灭烟,咬着牙吇出来几个字,整个身子瘫软在椅子里。
  王大妞抹起了眼泪,边哭边数落:“我咋养了个这样的儿子,丢人显眼,活活要把大人气死啊!”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气了。郑中华依然气呼呼地站着,郑叶儿轻轻擩了他一下,给他向屋外使个眼神,中华一步迈过门槛,气哼哼地夺门而去。
  “小鳖娃儿,你去哪儿?”郑思旺喊他。
  中华不搭理他爹,直接走进夜色里。郑叶儿给郑草儿使个眼色,嘴巴奴奴她妈那里,草儿会意,去劝她妈了。
  “爹。”郑叶儿来到郑思旺跟前,蹲下来唤郑思旺。
  郑思旺看看郑叶儿。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叶儿,你啥都别说了,昨黑这鳖娃出去,我就怕他去找那个女子了,真是站着不走,打着倒退。事情越来越麻烦了。娶个傻子的女子当儿媳妇,好说不好听啊,爹的脸要蒙块娃子尿布了。”
  “爹,你想多了。”郑叶儿笑着说对郑思旺说:“蒙啥尿布?你瞅谢晓燕傻吗?那女子可是比谁都能,模样好,脑子好,心眼也好。虽说家庭不好,和咱家门不当户不对,可是,爹你想想,这样人家的女子到咱家才会安生哩。孝敬老人,操持家务,你和我妈说句话当句话。她没有亲人了,还不把你们二老当亲人?话说回来,中华脾气不好,要是弄个他不诚心的女子到咱家,还不天天打架,那样你们看着更要气死。再说了,真要是给咱家中华找个大户家女子,人家家里有钱有势,会不会对你和我妈好,还不一定哩,现在家里稍微强点的女子都不好伺候。既然中华稀罕谢晓燕,就顺了他的心思吧,以后过好过坏,你们也落不下埋怨!”
  “叶儿,你说的在理呐。”郑思旺咳嗽了几下说。
  “啥在理不在理,谢家那丫头就是个贱逼货,脸皮厚,村里那么多男人不找,咋就偏偏勾搭上咱家中华呢。”王大妞接住话茬子,气急败坏地说。
  “妈,你不能这么说人家晓燕。现在都九十年代了,早兴自由恋爱了,中华和晓燕是从小到大的同学,知根知底,他们俩好,我觉得怪好。”郑叶儿觉得她妈说话难听,顶撞了一句。
  “日你妈哩想起来,你知道个啥,你是嫁出去的人,别管俺们家的事儿。”王大妞本来就生气,现在郑叶儿又顶撞她,发脾气了,对着大姑娘吵吵嚷嚷。
  郑叶儿一听,委屈得哭起来,抱起儿子说:“好,我不是郑家的人,我走,现在就走。”
  郑思旺不乐意了,大姑娘是他的心尖肉。他一看大女子哭着要走,气得朝王大妞骂:“你这个衅逑婆娘,二百五,憨逑货,知道个啥,我女子哪里说错了?”
  郑草儿赶紧拉着郑叶儿:“大姐,外边黑咕隆冬的,你咋走嘛?”
  王大妞一把抢住郑叶儿的儿子:“咋哩?咋哩?还和你妈较劲哩,翅膀硬了,说你一句都不中,不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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