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杨大全上门

　　郑家庄接二连三地和周边村子打群架，场场群架离不开郑中华，而且还是主力军，打冲锋的。
　　郑思旺发愁了，儿子不省事让他操死心，黑了，跑到大哥家，圪蹴在凳子上唉声叹气。
　　思财说：“中华是个惹事精，这样下去，打不住别人，早晚也得让旁人把他剁了。”
　　郑思旺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拼死拼活生出来的儿子，竟然让他这么头疼。“财源旺盛”哥几个商量后，想出一个办法，让中华当兵去，部队规矩多，也许能磨磨他好打的性子。
　　老二郑思源是郑东组的小队会计，他对郑思旺说：“思旺，你先去找思仁哥说说中华当兵这事儿，先给他透透风，看他是啥意思。我估计他这里没事儿，就是怕乡里武装部卡。我去乡里看看，打探打探，不中咱就多送点礼，咋着也得让这个鳖娃儿走！”
　　种罢麦子，郑思旺家的事儿多了起来。征兵开始，郑中华当兵的事儿排上了日程。思源说：“如今当兵不像过去抓壮丁，哭哩泪哩不想去。政策好了，当兵成了香饽饽，大伙儿争着抢着那几个名额，为了能顺利当兵，免不了送礼请客。得破费了，里里外外要打点，先不说乡里，村支部的几个人也得意思意思。”
　　郑思旺说：“那就意思意思吧，一个人买两条群英会，五十块钱，二哥你看咋样？”
　　思源应腔：“差不多，都是乡里乡亲，他们应该也不会说啥。乡里的得多一些，依我看给武装部长送五百，让他给包了乡里这一关，县里到时候再央人。”
　　思旺点点头：“二哥你做主吧，你好歹认识哩人多，你侄子和你娃子有啥区别呢，中华的事你多操心，兄弟我知道好赖，该花多少花多少。”
　　思源应承下来：“那我就着手办，事儿赶早不赶晚，咋说今年也得让这娃儿出去，搁到屋里净惹祸。”
　　“是啊，我现在一听说打架，心就嗵嗵跳，生怕这鳖娃儿又出去惹祸了，没有儿子想要儿子，有了儿子咋真不省心哩！”郑思旺摇着头，一边说一边去里屋拿了几张票子出来。思源也不推辞，顺势把钱装进口袋，出了思旺家门，拐过山墙把钱掏出来，抽出两张装进另外一个口袋
　　郑草儿和赵强一次风流，竟然怀上娃娃了。郑思旺听王大妞哭哭啼啼说完，气得发疯。再一次摔光了家里的锅碗瓢盆，对着二丫头的脸左右开弓，左骂一句不要脸，右骂一句咋不去死呢，再也说不出第三句话。郑叶儿搂住二妹摇头叹气，王大妞坐在凳子上嚎啕大哭，要死要活的吵了半夜。郑思旺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赵宝田和他老婆杨玉兰高兴，能娶到郑家的丫头，他们做梦都笑醒了。赵宝田一个劲儿夸赵强，你小子真行，竟把郑思旺的二闺女搞到手了。说完又无不遗憾地说，郑思旺的二闺女可没有大姑娘和三姑娘长哩好。
　　杨玉兰撇着嘴说：“人家大姑娘是正式老师，吃国家粮，而且已经订婚了，女婿也是正式老师。三姑娘那心气才高，去县里上高中了，过几年没准是个大学生，就你这活猴娃儿，能配上人家吗？再说了，郑家那二丫头腰粗屁股圆，是生儿子的料。”
　　赵宝田砸巴着嘴，连连说是：“能娶上郑思旺的二闺女，已经是祖坟冒烟了。在郑家庄咱们也算是安营扎寨了。”
　　为了巴结郑思旺，赵宝田特地跑到郑家说：“老表，俩孩子的婚事儿你都白操心了，花多花少我全包了，二姑娘稀罕啥就买啥，我和他妈以后会把二姑娘当亲闺女待，老表你尽管放心，我赵宝田要是说话当屁放了，你咋整我都行。”
　　郑思旺看看赵宝田：“老表，孩子们的事儿就这样了，我家二丫头没心事，是个直肠子，说话不经脑子，以后，还得仰仗你和玉兰妹子多照顾，丫头哪里做得不到位，你来和我说，我替你管教她。”
　　事情到了这一步，郑思旺有气肚里咽。他对大姑娘说：“爹不看好赵强，那娃子心眼儿多。草儿嫁给他不会享福的。”叹口气接着说，“我一辈子生你们这四个孩子，三个丫头一个儿子，儿子被惯使坏了，脾气暴躁，这阵儿和谢家的丫头走哩近，咋办呢？儿子不省心，丫头不争气，我上辈子做啥坏事了，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郑叶儿泪眼迷离，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父亲。
　　嘴里说着说着，郑草儿的婚期就到了。郑思旺家忙忙碌碌，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郑姓的家们自己都在，摘菜哩、洗菜哩、切菜哩、炸油馍哩、整理桌椅哩、当然还有闲着喝茶哩，那是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辈人，包括村支书思仁，他们惬意地拍着闲话儿。
　　赵强瞅个空钻进郑草儿屋里，拉着她非让她去他家看看，看看布置的新房咋样。草儿不好意思地说：“后天就过门了，现在过去，旁人笑话哩。”
　　他连忙说：“悄悄地，不让人瞅见呀。”
　　郑叶儿看看赵强，没好气儿地说：“赵强，别让草儿去了，过明儿一天就嫁过去了，二奶奶说，这两天不能见婆家人，你快点回去了，快点哩。”
　　赵强只好说：“那我去找中华聊聊。”
　　哥们变姐夫，中华对这件事儿一直没有发表意见。郑思旺也没有过问他的看法，认为他还是小娃子，不想让他搅到大人的事儿里。中华乐得清净，懒得和任何人说话，得住空就去找谢晓燕玩。这两天二姐要嫁，家里忙很了，他才窝在家，挑水，压面条，干些小活儿。
　　中华从井里挑水回来，瞅见一个年轻人在他家屋后东张西望，像是找人，又不像找人，看中华挑水过来，他一脚跳出屋后，到他眼前问：“兄弟，我向你打听个人，郑草儿家是不是住在这儿?”
　　中华愣住了，心想：“这问路问哩，问到家里了。”
　　中华哦了声说：“你找郑草儿呀，你哪里的？找她有事儿呀？郑草儿是我二姐。”
　　问路的人也愣怔了，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巧，问路问到人家家里了。那个人憨厚地摸摸后脑勺，笑着说：“我是河对面杨河村的，我叫杨大全，是郑草儿的朋友，今个儿在赵庄村走亲戚，顺道来看看她。”
　　“哦，这样啊！”中华热情的招呼：“我听说过你的名字，走，走，走，来家坐。”
　　中华人没有到家，就大呼小叫：“二姐，二姐，有人找你。”
　　郑草儿从屋里出来，慢腾腾地，她走路明显不一样，上身朝后仰，两腿叉得开，没有姑娘走路的秀气和矜持。虽说只有两个多月三月的身子，经验丰富的娘娘婶婶都瞅出来了，这女子快出怀了。
　　杨大全瞅见郑草儿，激动地喊：“郑草儿，是我，杨大全。”
　　郑草儿惊喜极了，在院子里对着杨大全就擩了一拳：“是你啊杨大全，你这个鳖货，还能想起来看看我，当着你把我忘记了呢。”
　　杨大全红了脸，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咋能，咋能忘嘛，这不是涨水了吗，河宽过不来了。你瞅，水消了就来了，就这我还拐弯到赵庄村才过来的。”
　　郑草儿又豪爽地擩杨大全一拳，像哥们一样，亲热地说：“算你鳖货怪有心，走，去屋里坐，我给你倒杯茶喝。”
　　杨大全跟着郑草儿进了屋，他看看院子里忙着摘菜洗菜切菜的人，进屋又瞅见摆着的几床新被子。忍不住问：“郑草儿，你家要待客了，你姐姐出嫁吗？”
　　郑草儿呵呵一笑：“哪儿啊，是我出嫁，不是我姐姐。”
　　杨大全像被打了冷枪般定住了，足足定住了两分钟，才醒过窍，一把抓住郑草儿的手说：“你咋要结婚了？和谁结婚？咋恁快？我咋一点也不知道。”
　　郑草儿乐呵呵，羞答答地说：“和我们村的赵强结婚，哦，就是在河坡上放牛的那个瘦瘦高高的娃儿，你见过的。”
　　杨大全松开郑草儿，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出窍了，天旋地转。他心里稀罕郑草儿，一直没敢说出来，他稀罕她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年在河坡放牛认识，就稀罕上她了。可一直想着郑草儿岁数小，他不敢冒然托媒婆去她家提亲。
　　这几个月涨水，没人放牛了，见不着郑草儿，他觉着日子过得太慢了，几个月像几年那样长。窝在家里，他前思后想，咋着也得和郑草儿说说他的心思。今儿个鼓足勇气来郑家庄，却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光景，郑草儿要和旁人结婚了。
　　杨大全脑袋空了，他喃喃自语：“草儿，你咋能和旁人结婚，你不知道，我有多稀罕你。”
　　郑草儿傻眼了，愣愣地说：“杨大全，你在说啥呀？我都糊涂了。”
　　杨大全瞪着眼珠子，瞅着郑草儿：“草儿，我三年前就稀罕上你了，可不敢对你说，怕你笑话我。我是个粗人，不会说啥好听话儿。我怕我配不上你，我没文化，我……我，我……”杨大全哽咽得说不出来话。
　　郑叶儿一直在屋里，杨大全的话她全听见了。她没有想到，有这么一个憨厚老实的人稀罕草儿，听到杨大全哽咽得说不出话，她鼻子也酸溜溜哩。
　　郑草儿愣怔了许久，把所有的事儿都捋捋，终于弄懂了。河坡上，为啥每次扳手腕，她都能赢，原来是杨大全让着她呢。一股感动涌上心头，她心里一阵失落，强颜欢笑地说：“大全哥，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可咱们没有缘分，你是个老好人，以后一定会找一个比我好的女子。”
　　杨大全语噻，哽咽着起身告辞：“草儿，我不知道你结婚，也没有给你买个啥礼物，我先走了，改天给你捎个结婚礼物。”
　　“大全哥，留下吃饭吧，吃了饭再走。”郑草儿拽着杨大全衣裳挽留。
　　“不了。”杨大全低低地说了两个字。
　　郑草儿看留不住杨大全，就送他出门。刚好走到屋旁，碰见还没有回家的赵强。郑草儿连忙喊：“赵强，你看看，谁来了。”
　　赵强瞅见杨大全，几步跑过来，大声说：“嗨，杨大全，你鳖货咋来了？是不是知道草儿要和我结婚了？p哎呀，你真是稀客，走走走，去屋里再坐会儿。”
　　杨大全面目僵硬地笑了笑：“不去了，我得回了。”说完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回过头说，“赵强，草儿是个好女子，你要对草儿好，一辈子对她好，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我不会饶你的。”
　　赵强莫名其妙地挠着头，看着远去的杨大全，又看看身边的郑草儿：“咋回事？”
　　郑草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稀罕你吧？”
　　“他稀罕我也不中了，后天咱们就结婚了。”郑草儿没有表情地说。
　　赵强哈哈一笑，四下看看没人，对着郑草儿脸吧唧亲了一口：“老婆儿，我回去了，结婚了，我要好好地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