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斩断情丝
作品名称:啼血杜鹃 作者:若菡 发布时间:2017-11-28 12:25:26 字数:5500
返校后的沈香茗情绪大起大落,一回来便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和放假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宋碧霞、韩香早已经到了,有些家住得近的同学第二天清晨才回来,所以宿舍里还算清静。
韩香走过来调皮地说:“我的沈大小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走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这一回来就愁眉苦脸的?谁惹你了?咱的大班长秦岭?”
“别再跟我提他了!”沈香茗一脸委屈地说道。
突然,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沈香茗把头蒙在被子里抹眼泪。
宋碧霞和韩香吓了一跳,连忙走了过去想掀开被子,不料沈香茗却死死地拽住被子角不放。
“怎么了?这是……”韩香不解地问道。
宋碧霞看着韩香,埋怨道:“你刚才跟她说什么了,这好好的就哭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这怎么回事啊?我都糊涂了。”韩香情绪有些激动。
沈香茗这才慢慢放开了被子,红着眼圈对着宋碧霞说:“碧霞,别怨韩香了,她没说什么,是我自己抽风。”
“抽风?”宋碧霞和韩香面面相觑。
沈香茗自言自语地说:“我决定要好好学习,排除一切杂念的干扰。我的学习不是为我自己,完全是为了我的家人。”
宋碧霞心里突然一惊,试探性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和秦岭分手吗?”
沈香茗不回答宋碧霞的问话,只是坐在那儿“叭叭”地掉眼泪。
第二天上课,秦岭还是早早地来到教室,他望眼欲穿地看着门口,直到沈香茗走进来。可是,沈香茗却看都未看秦岭一眼,板着脸坐了下来,面对满脸灿烂笑容的秦岭冷若冰霜。秦岭对她的这一反常举动感到非常的意外,小心翼翼地问她:“香茗,你怎么了这是?”
沈香茗冷冷地回答:“你以后别叫我香茗了,我叫沈香茗。”
秦岭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昨天还沉浸在期待相见的喜悦之中,今天却突然就形同陌路,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任凭他怎么问,沈香茗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木木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下。秦岭的心里更加地着急了,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周围的同学禁不住都回头看。沈香茗连忙拿起一本书挡着脸,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四周,悄悄擦拭着眼角,带着哭腔低声央求说:“你别喊叫了,你要让全班都看我的笑话吗?”
“好好好,我小点儿声,那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你一句话怎么就这么难呢?”秦岭无奈地压低声音说。
沈香茗还是一言不发,秦岭只有耐心地等待着,他不停地用拳头敲打着脑袋来缓解头疼的症状。看着沈香茗的情绪稳定多了,他又小声地说:“沈香茗同学,现在能说话了吗?”
沈香茗不敢看秦岭那双满是焦急和期待的眼睛,她异常平静地说:“先早读吧,一会儿该上课了,晚自习我们再说吧。”
“再说?再说?那就只能再说吧!”
秦岭和沈香茗的谈话淹没在清晨的早读声中……
秦岭静不下心上课,情绪非常低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上课发言也不积极。课间休息的时候,沈香茗又特意在回避他,让他很是苦恼。沈香茗的变化太突然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开学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在秦岭的脑海里都齐刷刷地过了一遍,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绞尽脑汁也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中午饭后,秦岭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去了赵铭和程骏的宿舍,他不想在回宿舍看到孟天成那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一进去他就直接四蹄朝天地躺在程骏的床铺上,长长地叹了一口去。
程骏高高兴兴地走了过去,说:“秦岭,我还正要找你去呢,你自己倒来了。我给你说啊,放假回去我给你打听了一下沈香茗的情况。她家还有一个弟弟,刚上初中,和我弟弟一个年级。不好好学习,老师很头疼,家长据说管得也不严,溺爱……”
秦岭打断了他的话,烦躁地摆摆手说:“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连她家住哪儿我都知道。”
第一次看到秦岭如此反常,赵铭悄悄走过来挠了下秦岭的胳肢窝,逗乐子说:“干嘛呢这是?吃了火药了,这么冲?程骏让他弟弟四处打听,都惊动人家未成年人了,你还不领情?”
听到赵铭如是说,秦领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啥事,说?放假回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这一个早上还能有啥变故?”赵铭觉得不可思议。
秦岭的语气缓和多了,他幽幽地看着窗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的时候就是好好的,这一来就变天了。问啥都不说,再问就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那到底是咋了?出啥事了总得给个确信啊?”程骏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
“晚自习说,她给我说晚自习再说。”
“那你看需要我俩做点儿什么?”赵铭和程骏异口同声地说。
“不需要,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耐心等待结果。”
从清晨的早读到晚自习近一天的等待,对于秦岭来说是一种折磨,一种煎熬,一种痛苦;还有一种等待宣判的焦虑充斥在心头,更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终于等到了晚自习,秦岭的心里忐忑不安。他心急如焚地看着沈香茗,时刻在等待着她的“圣旨”。直到班主任徐老师前脚迈出教室,沈香茗才用眼睛示意他。看着沈香茗拿了一本书走出教室,秦岭为了掩人耳目,便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后才悄悄走了出去。
他在月光下搜索着沈香茗的影子,很快便大步跟了上去。沈香茗沿着花坛绕了一圈后,又默默地走到了长亭处。秦岭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无奈地跟在她的身后。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秦岭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两句诗,他试探性地跟沈香茗卖弄了下。
沈香茗没有理会他,依旧低着头视若无人地继续向前走。虽然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秦岭的心里却还是猛地一沉,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性格温顺的沈香茗在他面前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绵羊,说起话来总是细声细气的,脸上永远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今天这样一反常态地严肃和冷漠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包括从初中二年级他第一次见到她一直到现在。
“那你这是要去哪儿呢?”秦岭按捺不住忐忑不安的心情,犹豫了半天又憋出了一句。
“还是去阅览室吧。”沈香茗咬咬牙郑重地说。
“从那里开始在那里结束。”不容秦岭回答,她又小声嘀咕道,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寂静的夜色中,沈香茗的声音还是很清脆,秦岭听得是一清二楚。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虽然令他很痛心,很遗憾,然而此刻他却是格外的镇静。
秦岭一副不服输的样子,他看着沈香茗坚定地说:“我不相信能够结束,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
然后,他大步走到了沈香茗的前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挡着两边树枝的刮擦。沈香茗的心头一热,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慌忙用手擦拭着。秦岭没有注意到她这小小的举动,还是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在前边。
走到阅览室楼下的时候,沈香茗突然小跑着跟了上来,说:“要不,我们去操场吧?我不想去阅览室了,我怕我会哭。”
秦岭紧绷的弦有点儿松弛了,感觉事情也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他咧嘴一笑说:“好好好,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都听你的。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说南我绝不向北。只要不是在开始的地方结束,我什么都听你的。”
沈香茗顿时泪如泉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静静地矗立在原地,就连手里的书滑落在地都没有觉察到。一旁的秦岭急忙帮她捡起书,着急得团团转却不知如何劝慰她。
“我错了,我又错了,求求你别哭了,你的每一滴泪水都是一把尖刀,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看着你流泪,比打我骂我还难受,你也考虑下我的感受。”秦岭四处张望着,压低声音说。
见沈香茗还是没有停止哭泣,他情急之下指着远处吓唬她说:“哎,哎,别哭了,别哭了。你看那边拿着手电筒乱照的是不是晚上巡检的老师?别一会儿过来问话,我们都说不清楚,到时候就得叫家长了。”
沈香茗立刻顾不上哭了,她揉了揉眼睛惊慌失措地向秦岭手指的方向望去。可是,那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是拿着手电筒来回照射了。她满脸疑惑地看着秦岭,说:“哪有人啊?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啊?”
秦岭挠了挠头,岔开话题说:“好了,好了,不哭了就行。走,我们坐到草地上去吧。”
他俩沿着跑道走了半圈后,秦岭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沈香茗也跟着坐了下来。
一枚下弦月残缺地挂在夜空,呈现出一个极细极完美的弧度,像极了一弯秀丽的柳叶眉。宜人的凉风轻轻荡去了白天的喧嚣和浮躁,空气中处处弥漫青草的清香。月光洒下娇柔的纱,笼罩着整片的草坪。夜很静很静,四处的虫鸣清晰可闻。
秦岭对着一言不发的沈香茗说:“说吧,你要跟我谈什么?这儿没有别人,就你和我。”
沈香茗泪眼婆娑,想了半天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的心理压力很大,我不能跟你这样继续下去了,我要分手。家人供我上学不容易,我对不起他们。”
“是家里人知道了?”秦岭心里一惊。
“没有,是我自己良心发现了,我觉得我不好好学习良心上受到了谴责。”
“谁说你不好好学习了?我们这样影响学习了吗?我们是一种互相鼓励和攀升,你自己看看我们各自的成绩,差吗?退步了吗?”秦岭感觉这样的理由根本不成立,他义正言辞地反驳沈香茗。
沈香茗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不,不是你说得这么简单的,总之是会影响学习的,一定会影响的,即使现在不受影响,以后总归会受影响的。到那时候就晚了,我考不上大学,我们一家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就是千古罪人。”
“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吗?谈个恋爱就是洪水猛兽了?你家里的情况我知道,没有一个家长是赞成孩子早恋的,我理解。不是只有你要考大学,我也一样,而且我势在必得。我只想彼此共同进步,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我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我要带给你幸福。”
“两年前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再苦再难我都在坚持着,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更相信我们会有未来。命中我们有缘,你怎么能这么轻言放弃呢?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从新生报到那天看见你,我就觉得这是命运对我的垂青,我终于实现了长久以来的夙愿。可是,你今天的这一席话又让我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沈香茗哭着说:“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很感激你的这份情。可是,我真的承受不起,我快要崩溃了。我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放假在家思考了很久才决定的。有你在我身边我感觉很幸福,我也不舍。可是不舍又能如何呢?学校三令五申禁止早恋,家长也都是强烈反对。再继续下去,真的没有办法收场了。目前,这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你放了我吧!”
“你家里的事情都不是个事儿,以后让我来替你做。我说过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自然就会努力让你的家人也一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你如果真的觉得会影响学习,我们可以减少单独外出的次数。决定权交给你,你让我怎么做都行,只要不要再跟我说分手二字就行。”
秦岭心如刀绞,他说话间走近了沈香茗,而沈香茗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我说不过你,我也不会表达我的意思,我家的情况特殊,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不想再折磨你了,分分合合对彼此都是一种伤害,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沈香茗的语气也很坚定。
“能告诉我你和我分手与孟天成有关系吗?”秦岭又走近了一步问。
“没有,你想多了,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
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沈香茗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幽幽地说道:“放假的时候,孟天成还真去我们村口转悠过。我妈看见他一直向我院子东张西望的,起了疑心便问我,我说不认识。我不知道我妈相信了没有,总之她含沙射影地告诉我,我若是也像我们邻居女孩一样道德败坏,她就买包耗子药往锅里一放,全家都没脸活在世上了。”
“你有没有搞错?你现在不是跟孟天成在一起,而是跟我在一起。我是秦岭,我不是孟天成。”
“有什么区别?对于我妈妈来说都一样,都是足以让她买耗子药的人。”
秦岭气不打一处来,他气呼呼地问道:“你是说我是罪大恶极的人?我是害你全家的罪魁祸首?”
沈香茗听出了秦岭的愤怒,她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看着秦岭的怒气渐渐地消除了,沈香茗才说:“既然说了分手,我就不会再回头了,你放了我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天涯有无芳草与我无关,我只在乎我身边的芳草。”
月光下的秦岭一脸倔强,刚毅地站在那里犹如一棵挺拔的青松。
秦岭不甘心,他用颤抖的声音问:“我错在哪里了?告诉我,让我死个明白,成吗?”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从开始我就不该答应你,否则你就不会像今天这般难受。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但愿时间能让你忘记了心中的疼痛。”
“时间不会让我忘记了疼痛,它只会让我习惯了疼痛。”
“那我只能说抱歉了。”
见沈香茗是如此的决绝,秦岭除了沉默已经别无选择了。过了许久,他说:“如果我的出现带给了你伤害,我可以选择离开。但是,请你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等我三年。我喜欢的女孩,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都绝不会放弃。”
这时候,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来了。沈香茗着急地说:“我该走了,一会儿宿舍要查房了,没在宿舍要通报家长呢。你也赶紧回去吧,教务处也该过来巡查了!”
秦岭还想再说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目送着沈香茗急匆匆跑远的身影,然后四脚朝天地躺在草坪上,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道:“这是苍天在捉弄我吗?我等了她两年,整整两年啊!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她。这才相处了一个多月,就要跟我分手。为什么幸福的日子总是这么短暂?为什么你要如此狠心?连一点儿希望都不给我?我可以再等你三年,我可以等你一生啊!”
再见到沈香茗的时候,她已经和秦岭形同陌路了。即使身为同桌,也从不抬眼看他一眼,更不接他的任何一句话。令秦岭异常的苦恼,他不相信沈香茗会如此绝情,总是在等待着事情能有所转机。
两天过去了,沈香茗依旧冷若冰霜,秦岭的心跌入了谷底。情绪非常低落,上课也萎靡不振,好几次上课竟然都忘记喊“起立”了,为此也挨了班主任徐老师的批评;而孟天成也似乎感觉到了他俩之间微妙的变化,时不时地在秦岭面前冷嘲热讽。秦岭不想将事态扩大,更怕引起沈香茗的不快而复合无望,他一直强忍着没有发作。
这一切宋碧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她也爱莫能助,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宋碧霞和韩香也看出了沈香茗分手之意的坚决,也不便再劝慰她。毕竟学校也明令禁止学生早恋,而且大家都深知早恋的危害。作为沈香茗最好的朋友和姐妹,她俩也只能尽量回避这个话题。希望时间能冲淡这份记忆,让秦岭和沈香茗都能回归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