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玉皇尊重分七等神 先猿王初设四级将

　　偈曰：
　　一利众求，不分等级。
　　一心万姓，不论亲疏。
　　一念菩提，不辨僧俗。
　　一声佛号，不介贤愚。
　　愿我佛祖，法眼同观。
　　话说天庭玉皇坐殿，左右两班文武大神各自威严肃立。玉皇曰：“自祭祖会后，众卿多有疲劳。今日清平无事，众卿当退。”正退间，天察灵官启笏奏曰：“启禀陛下，逍遥宫杨圣使自祭祖会后至今未见，不知何处去了。”众神闻之，无不惊骇。帝曰：“传千里眼顺风耳入殿述职。”未几，二神入，禀告帝曰：“杨圣使自祭祖会后，闻听女娲娘娘下界造人归天，述以前情，杨圣使生了思凡之心，下界去往东鹤神洋鹊华山流金洞，配合野猿，已有十日之期。”
　　
　　帝曰：“天十日，地十年。那野猿是何来历，且说我听。”千里眼言曰：“恕臣乱言，那野猿与天地同日而生，神考大帝吐气造神，也造了此猿，论将起来也与我等同为一体……。”千里眼话未说完，太上老君出班呵斥曰：“住嘴，下界野猿岂能与我等同祖用宗？”随即，太上老君跪地请旨曰：“陛下，下界野猿不识尊卑，枉自称大，强占圣女为妻，有损天威。臣不才，愿请缨下界剿除野猿，迎回杨圣使，伏乞陛下恩准。”帝甚喜，即命：“封太上老君为降魔大元帅，南极仙翁为副元帅，青华大帝为军师，三官大帝为先锋，四值功曹为督军。五斗星君、九曜星君、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为上将，汇合十万天兵下界除妖，若不得胜，军法处置。”太上老君领旨出征，众神相随，出了南天门直赴东鹤神洋。
　　却说先猿王正与母猿玩乐，忽洞外跳进个猴精来，禀告道：“闯祸了，闯祸了。”先猿王道：“闯什么祸？”猴精道：“天上来了一群神兵勇将，喊着要踏平鹊华山，活捉先猿王。”猿王听了，恼道：“这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俄不惹他，他倒来惹我。若论从前，此时必成他本上之功，枪下之鬼。可俄先猿王已今非昔比，学了诸多本事正愁无处施展，今日正好及锋而试。”喝令：“善石投猿为除天大将、红嘴猩猿为屠天大将、直腰野猿为灭天大将各领妖兵十万迎敌。”三猿得令，摇旗擂鼓出战。先猿王赤手空拳，准备出战。杨莲出来相送，道：“太上老君心狠，南极仙翁毒辣，汝要当心。”猿王不屑，狂笑道：“太上老贼，烧火之辈。南极小儿，食粪之徒。何足道哉？夫人你身怀六甲，不宜出来，且去养着。”
　　
　　说罢，起翔云翅直飞神祇营地。太上老君挥旗围定，见天野矬子骨，乃笑曰：“吾当是何雄妖？哼！原来是个怪胎呀！”众神听了老君之言，无不哂笑之。天野权指太上道：“老贼不可无礼，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是不是怪胎自有分晓。太上道：“野猿，念你修行不易。又期上天有好生之德，权且饶汝性命，汝快去把杨圣使交还，日后两不相欠。”天野笑道：“老贼，俄不和你在半天云里拉家常，如今玉帝外甥女，二郎小圣的亲妹子下嫁了我，我若不怜香惜玉，岂不暴殄天物？老贼，念你老迈，经不起俄的拳头，速速退下，换个年轻的来？”太上闻之，暴怒不已，即摇令旗：“众神听令，也不分什么元帅将军，督军先锋，俱围攻而灭之。”众神得令，俱摇枪舞棒，飞刀射箭而来。好猿王，全然不惧。只使出平日手段，未经二合，只打的神哭鬼叫，山崩地裂，好激烈，只见：　　
　　猿王刚猛，天兵威武。猿王刚猛，一拳捣碎泰山门。天兵威武，千人喊震西海湖。猿王盘古残气生，又往仙山遇高人。直练得铁拳千钧扛不动，一拳撑天玉柱成灰粉。南极仙翁、青华大帝自恃无敌怀宝物，南极乘鹤鹿，青华骑狮虎。云至中央见野猿，眼飞蓝焰，屁放红烟。眼飞蓝焰烧面目，屁放红烟熏鼻吐。更兼长拳压巨锤，十万天兵成甜饼。又变翔云遮天翅，扇飞三官大帝、四值功曹、五斗星君不知处。九曜星君、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胆战心惊往回撤，那猿王把自己的身子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变出许多尸体碎沫来，头眼眉舌做元帅，鼻嘴耳唇为都督，手脚腿臀做将军，五脏六腑做校尉，毛发污垢做百长。一哄而上将个九矅、元辰、星宿一团围住，这抓一把，那拧一下。这又喊一声，那又吓一跳。神出鬼没，轮番上阵，直弄的神魂颠倒，众神无主，四脚朝天，发散衣开，神不神，仙不仙，人不人，鬼不鬼。　　
　　跪在地上招供：“猿老爷饶命，我们不曾与你有梁子，都是太上老君让我们来打老爷的，我们人又怂，嘴又笨，不过是寄生虫罢了，如老爷是那欺软怕硬之辈，就是打死我等也应当。只是毁了一世身名，世人都会说老爷只敢打虫，不敢打虎的闲话。老爷若是那：上天敢杀龙下菜，进山敢骑虎为驴，那就请找那厉害人物去，切勿把气撒在我们这群站庙的塑像身上。”这话被南极仙翁听见了，直骂道：“这瘟神，他自家也没少作恶，不说他自己，却把咱们供出去了。那玉帝派遣的时候，也没见过他后退过，如今事不济了，自家洗的干净。就是带兵打仗，或战或降，也得商量商量，他这扰乱军心，自作主张，却该问个斩首之罪。”
　　
　　青华大帝道：“贤弟休说丧气话，待你我用宝物降他。”说罢，南极扔出桃木杖，青华扔出天地瓶。桃木杖被天野的手抓住飞跑了，天地瓶厉害些，放出阴阳二气收了五脏六腑。天野慌了，因思乾元之语：什么心不静便是末日的话语。如今那瓶里有冰火两重天，轮番煎熬，心岂能静？里面五脏六腑煎熬，外面口鼻眉眼酸楚。青华大帝道：“南极贤弟，我收了野猿的心，他的分身术破灭，必死无疑了，你我回天教旨去来。”南极哭道：“回不去也？”青华道：“敢是被野猿分身术吓的腿软，走不动了？”南极道：“不是，我刚才和你扔出宝物降服妖猿，我扔出了桃木杖，你扔出了天地瓶。我的桃木杖被妖猿的手不知扔哪里去了，而你的瓶子承天地之重，想他拿不动。所以他就拣轻避重，把我的扔了，好聪明也。早知你的瓶子能降妖，我就不扔了么，激动了，激动了。”青华道：“贤弟如此说，就是我的不对了。贤弟别急，等我和他谈判。”
　　青华对天野的口唇道：“妖猿，你把南极仙翁的桃木杖扔哪去了？”口唇道：“扔到天边去了。”青华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是你扔的，你去找来。”口唇高叫道：“不去。”青华骂道：“你这野猿，真没人品。南极老人腿脚不便，你还将他的拐杖扔了，哎！人品不行。”口唇道：“你把我的心脏放出来，我就去。”青华道：“不行，放了你没法交差。”止不住南极求情，青华方把天野的心放出来了。天野念声阿啰诃帝的咒语，头眼鼻唇舌眉耳，手脚腿臀心肝肺都合成一体。天野成了人形，使个障眼法，夺了天地瓶往云下一丢，只听“啪”的一声碎了。青华恼怒，直骂：“这畜生，怎么把我的瓶子摔碎了？”南极道：“快把我的拐杖找来。”天野全当耳旁风，只是狂声大笑。青华道：“别以为没了天地瓶便收服不了你。”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酒盅来，南极道：“拿错了，你拿个酒盅子作甚，莫不是请他喝酒。”青华道：“不是，我在酒盅里点一团火。”南极指定天野道：“怪胎你过来，让青华大帝给你拔个火罐子。”天野摇头道：“俄一不肾虚，二不腰疼，三无湿气，拔什么火罐？”青华道：“也不是拔火罐，我这宝贝名称炼尸盆。只要被我这盅子吸住，你的形体就会被吸入盅内，继而被火龙所炼化。”
　　天野听的胆战心惊，暗度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于是拔出匕首在大腿上一扎，天野因痛而哭，发了‘破啼猿音吼’的神功。南极听了心肠变软，青华听了泪如雨下。老君听了堵耳不及，驾青牛回天去了，剩下众天兵闻之皆肝肠寸断，形神俱灭。南极也骑了仙鹤，领着梅花鹿飞上天宫去了。青华见众神皆无影无踪，也自驾九头狮子回天避难去了。天野见走了众神，方止了哭声。
　　
　　话说众神败北，玉皇盛怒曰：“堂堂一等大神竟然连区区一只野畜都灭不掉，真是有损天威。准是平时清闲无事，尔等又不操练兵马，坐吃等死，以致髀肉复生，神力大跌。一旦有妖孽造反，你们不成了养肥的绵羊，正愁他不饱呢！”玉皇训话，众神羞愧，个个低头看脚，看有缝可钻否？玉皇威风上来，心血来潮道：“天道三十年一变，岂能长故步自封乎？众神听旨。”大神小神都跪地听旨，三呼上帝。帝命天奴官宣旨，旨曰：
　　玄穹上帝敕命，因肉食者无力，招致主上受辱。朕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念及老迈兼有旧功，不予追究。朕之天庭亿万年来，受害无穷。事事者皆尸位素餐之辈，先有十兽之耻，再有逆奴之愤，如今又添银猿之辱。朕当在神考大帝英灵下，重整天规，再现王威。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众卿听封：封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巨灵神、武曲星君、雷公、电母为一等大神，封四大天王、四大元帅为二等大神。封天蓬元帅、天佑元帅、吴刚、武德星君、大力鬼王为三等大神。封千里眼、顺风耳、哼哈二将、火德星君为四等大神。封真武大帝、降魔天尊、东岳大帝、三官大帝、八仙为五等大神。封四海龙王、九殿阎罗、山神土地为六等大神。封太上老君、南极仙翁、青华大帝、太白金星、九曜星君、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将为末等大神。余者诸神皆去封号，充天兵天将之列，俱属一等大神托塔天王所辖。朕谕勿专，钦此！
　　
　　众神听旨毕，不敢有议，三呼上帝，各司其职，不在话下。
　　却说先猿王袁天野得胜归洞，受众妖朝贺。妻杨莲挺大肚子来迎，天野扶上座。问及战事，天野海口夸风，博的众妖连连喝彩，俱称为‘擎天巨擘王’正受夸时，他又一声叹息，妻问故，他道：“你那娘家人个个都有兵器，欺负我赤手空拳，俄拳虽硬，打的久了，耐不住筋疼肉酸。”杨莲听之，即从发上取一金簪，道：“此物乃我下界之时，受女娲娘娘所赐。名曰：如意杵，又号金刚木鱼杵。可大可小，任意变化。自嫁你，我吃住不愁，无人敢欺，遂久不用，变做金簪系于发上，今夫君有用，妻当奉献之。”天野也不说谢，拿了金簪，要了咒语，果然要大就大，要小就小。打在天上，天也晃三晃。打在地下，地也抖三抖。只是如此好的兵器，他不会珍惜，却把它插进臀疣里去了。天野观赏山景，见四处凋零，狼烟遍地。树死花枯，石滚泥流。
　　
　　天野问三猿：“我才胜了天兵，我自家院里却为何这般狼藉？”三猿道：“大王跟天兵鏖战，却也来了一支小队，约摸百十来人，闯进我鹊华山。我等害怕，未及迎战，自先躲将起来，他见我藏的严实，心里憋恨，无处发泄，只好苦了这些花石草木。”天野叹道：“原来也是一群怂包蛋。”于是闷闷不乐，无心观景，天黑回洞，正好撞见狐狸精，观其：
　　玉容皎洁，眉眼流情。细颈耸立，香肩粉滑。轻衣隐见文胸，短裙乍现肚脐。一体平起似波涛，万种风情格外骚。
　　天野心中挠痒，火上浇油，思慕之情，极力遏制。狐狸精温柔一笑道：“大王深夜不回家陪妻子安歇，怎么在这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天野呆看道：“山荆有孕在身，不便安歇。”随后又道：“你不在家陪直腰野猿，怎么就偷跑了来。若被他撞见你和我在一起，岂不挑拨离间，坏了我自家兄弟。”狐狸精哈哈道：“大王，他不行。大王坐拥天下，还怕什么挑拨离间的话。我深知大王为何事而愁，特来为大王消愁解闷的。”天野请坐道：“请说。”狐狸精道：“大王与天兵鏖战，底下妖兵却躲了起来，不能与大王同心同德，故而发愁。”天野见说到要害，不由落泪道：“我人品不行，不能以德服人，故常感独木难支，孤掌难鸣。”
　　狐狸精挑唆道：“非也，带兵之道非关人品，恩威可矣。所谓王者治将，将者治兵，大王明日早上擂鼓聚将，实名画押点卯。如不能及时到者，就统统杀之。然后再册封一体四级将，各领将印，各司其职，专听命于大王，岂不美哉？”天野道：“何为一体四级将？”道：“一体者，大王也。四级者，王之将也。”问：“哪四级？”道：“头、肩、腹、足四级。”天野听了，茅塞顿开，又有狐狸精暗送秋波，天野会意，自先跑到树林子里，狐狸精随后而至。
　　
　　明日早上，果然擂鼓聚将。迟到者比比皆是，尽是些猴类。天野怒，令：“明正典刑，枭首示众。”此时狐狸精与善臂投猿、红嘴猩猿、直腰野猿四人进入，笑道：“大王，我等昨日身染疾病，不能按时点卯，故而请假一天，现有请假条为证。”天野收了请假条，频频点首，道：“记得，记得。”又对狐狸精挤眉弄眼道：“昨夜身体无恙否？”狐狸精含羞笑应，狐狸精道：“大王欲将迟到者治以何罪？”天野道：“枭首示众。”狐狸精摇头道：“此刑乃俗人之刑，只可适用于凡夫俗子。我有一刑，专治不忠大王者，此刑名曰‘揭锅宴’。”
　　
　　天野道：“俄是个机器人，不会动脑子。弟妹说话说的囫囵些，不要讲半切子话。什么叫‘揭锅宴’，说来听听。”狐狸精道：“造一圆形铁桌，中心设置一活套。底下安一分合铜柱，共有三个枷锁层，分别固定头、腰、脚。行刑时，把分合铜柱打开，将那不忠大王之人锁进铜柱内，然后在底下生火，铜柱烧红，那人就会往上跳。跳出铁桌中心时，却把他的头勒住，然后用刀把头盖去了，再把炼沸的油倒进去，左右搅拌，放上香油酸菜，一家人围坐而餐，岂不妙哉？”那猴子听到要吃脑子，恨得直骂狐狸精，天野大怒，即命行刑。众猴不忍相看，皆撕心裂肺的惨叫，痛哭不已，那先猿王却与三猿狐狸精及蛇妖虎豹们品尝猴脑，笑声朗朗。
　　
　　饭间，天野指狼、虎、蛇、豹为四级将。狼为狼头将，司出谋划策之职，授红旗。虎为虎肩将，司统兵伐卫之职，授蓝旗。蛇为蛇腹将，司蛊卜人心之职，授白旗。豹为豹足将，司探敌巡山之职，授黑旗。狼虎蛇豹四级将谢过天野，各自上任去了。天野偷看一眼狐狸精，越发心痒。于是把三猿支走，欲行好事，忽然天空变暗，电闪雷鸣，正疑惑间，豹足将领着千百猴兵急忙来报：“先猿王，闯祸了。”
　　
　　天野道：“闯什么祸？”豹足将道：“小的上任巡山，见半空中出现个水服战神，嚷着要见大王。”天野道：“那瘟神什么模样？”豹足将道：“铁板脸，三只眼。儿郎面，英雄气。肩披万丈神水蛟，腰环三寸疏河耒。底下趴着一条狗，后面跟着六个人。指名点姓要见大王，特来通报。”天野一听笑道：“我当是马王爷来了，原来是大舅哥到了。”命：“小的们，排列队形，与我迎亲。”这真是：
　　强者负弱强者弱，高者见低高者低。
　　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