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因祸得福（四）

　　郧城监狱里，高玉秀被折磨得死去活来。首先是两看守，他们得知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有胆量咬掉营长的一只耳朵，他们不相信；这是女魔头的行为，眼前这个女人无论如何也干不出这种行当。等灰泥鳅、屁三响走后，他们发泄着灰泥鳅和屁三响没有发泄完的怒火，对着麻袋泼了一盆脏水，此时正是寒冬腊月，他们本是土匪，土匪有他们土匪的匪性，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土匪的凶残就如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高玉秀冻得直哆嗦，嘴唇冻成了紫乌色，但她强忍着，这比灰泥鳅侮辱她的人格、夺她的身子要强。然后，两个土匪看守又解开麻袋，反正这妮子明天要处死了，今天就把她折磨成个半死。于是，他们其中的一个用钳子撬开高玉秀还留着血迹的血嘴，另一个看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辣椒水，往高玉秀的嘴里直灌。他们土匪把这招式叫作“先苦后甜”。高玉秀被呛得流出了眼泪，浑身冷得打寒战，而这辣椒水让她辣得出不来气，她被折磨得晕了过去，那两个看守才肯罢休。
　　吴副官不敢怠慢，对于春花同志反映的情况，他必须把事情的真实情况搞清楚，以便制定符合的计划，他便急匆匆来到监狱。监狱里的狱兵都认识，所以他出入很方便，他很快就来到了高玉秀队长的牢房。他让看守打开了门，并让看守把麻袋打开。当他看到玉秀队长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心里好一阵难过，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
　　高玉秀脸色苍白，神志晃糊，已经分不清来者何人。见到这般模样，吴副官脸一板，对两个看守说：“这个女犯人是你俩折磨成这个样子吧？你们干得很好。”用手拍了拍两个看守的肩膀，然后，又说，“你俩得给她点儿食物，让她苏醒过来，要是真死了，金团长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他只有用这个方式来告诫两看守。两个看守忙诺诺地去了。
　　吴副官又细细地端详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他没有见过高玉秀队长，只是听春花说过很多次，说玉秀同志是位能干、忠心的好同志。刚才，春花又特别给她描述了玉秀的模样，不错，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红心队的队长高玉秀同志。确认了事实，他趁两个看守还没有到来的时候，他用手使劲地掐了一下高玉秀的人中，高玉秀动弹了一下，接着很快就苏醒了过来，眼里露出惊讶的目光，似乎要喊出来。吴副官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说：“高队长，你不要问我是谁？我是来救你的，记住下面我说的每一句话：等会儿，看守送来饭菜，一定要吃，保持体力。另外，明天中午午时三刻，在刑场，我们的人要救你的。”刚说完，那两个看守进来了，拿来了饭菜，递到高玉秀面前。
　　高玉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吴副官走出了牢房。然后，把两个看守叫到门外，说：“你们两个好好照顾这个女匪首，若折磨死了，要你们的脑袋。”两个看守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吴副官出了牢房，急忙发出了紧急通道信号，不大一会儿，他又与春花同志在郧城茶楼见面了。他说：“春花同志，我刚去了牢房，已证实了二妮的猜想，牢房里确实是高队长，而不是红三妹。看样子，灰泥鳅等人想玩偷天换柱、瞒天过海的伎俩。”
　　春花同志很着急，问：“眼镜蛇同志，那该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他们的伎俩得逞吧。”
　　吴副官说：“是的，我刚才想了想，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向金三坏揭穿灰泥鳅的阴谋，但不是现在，而是在明日午时三刻。以此来激怒金三坏，让她亲手处决灰泥鳅和屁三响，你看行不行？”
　　春花说：“眼镜蛇同志，你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冒险？万一金三坏与灰泥鳅等人是穿一条裤子，那么高玉秀队长就危险了。”
　　吴副官说：“这是第一套方案，我刚从金三坏去医院看望灰泥鳅的神情看，她对灰泥鳅和屁三响这两个招安的匪首并不是很感冒，因为这个匪首太过于聪明了，引起了金三坏的嫉忌。若金三坏知道了这个瞒天过海的伎俩，肯定怒不可遇，借机杀了他俩也很有可能。金三坏这个人我很了解，身边决不放个临时炸弹的。同时，我也考虑这套方案若行不通，就实施第二套方案，就是你们制定的方案，刑场上救人。不过，第二套方案一定要等我的命令，明日午时三刻我会出现在刑场上，我抬手扶眼镜就是命令行动，若没有这个动作，就说明行动取消。”他的方案很周全，不愧是我党地下组织的王牌。
　　春花说：“谢谢你考虑地很周全，这两套方案很齐备，我这回去就传达你的指示。”
　　说罢，两人握了握手，互相道了声保重，便匆匆地分别了。
　　红三妹、红四妹在她们郧城的窝点集中了一批精干的人马，正在窝点里商量着计谋。这些人都是彪爷带出来的义匪，都是些重情重义之人，他们都有一个疑问：我们的圣姑在他们眼前好好的，为什么郧城大街小巷贴满了枪毙圣姑的消息？红三妹便把虎寨和牛心山墓地的奇遇给大伙们讲了一遍，然后，她说：“首先，我们去虎寨抢粮是我们的不对，其次，牛心山上，她被当作我抓了去，我们不能让别人冒充我去死。你们说，是不是？”众义匪都说，不能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另外，他们还有一个仇恨：那就是灰泥鳅背信弃义，杀害了他们的大哥——彪爷，他们要为彪爷报仇，这是他们共同的目的。
　　红三妹说：“我的方案是，将我们的人马分成两队，一队在午时两刻骑马冲进刑场，引诱官后，吸引敌人的兵力，将敌人吸引得越远越好；另一队人马在午时三刻冲进刑场，目的是救人，人一救到手，不要恋战，立即撤离。”她的这招叫调虎离山，因为郧城的刑场在城郊，这样，便于撤离。她的这套方案得到了众义匪的认可，大家都说好，于是，纷纷回去准备。
　　与此同时，灰泥鳅和屁三响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也正在密谋明日中午的事情。灰泥鳅说：“二弟，昨天多亏你阻止了我，要不，我们怎么在金团长面前交待？”屁三响说：“大哥，我们要一条心，在郧城我们还没有站稳脚，你知道，金团长不是我们长久的靠山。”灰泥鳅一听，心里一惊，问道：“二弟，此话怎讲？”屁三响说：“金三坏生性狡诈，我们不跟着她，那样，到时我们被陷害见了阎王，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灰泥鳅说：“二弟，没那么严重吧，我看是你多想，金团长蛮好的吗。”屁三响说：“日久见人心，金团长是靠不住，在郧城，真正的靠山是张大帅，干完这一票，我们得花大洋傍上张大帅这大山，那样，我们睡觉才安稳。”灰泥鳅说：“二弟，这事儿，我听你的，我也觉得金团长在医院看我的神色总是怪怪的，咱们干完这一票，得拿得了大洋，就去傍张大帅这大山，然后，就有荣华富贵等着我们。”这对贼兄弟一唱一合说妥了这事儿。
　　接着，他们又密谋起明天的事来。按照他们在牛心山以前的惯例，他们放风出去：明天午时三刻枪毙女匪首红三妹这事儿。红三妹不可能不知道，彪爷在牛心山地区及郧城树大根深，他们此次侥幸灭了彪爷，是彪爷太过相信兄弟情义，相信他灰泥鳅再混蛋也不会杀他，这是彪爷失败的原因所在。彪爷死了，但其女儿红三妹将在众匪中取代彪爷的位置，只要她一挥，又有很多人跟随她。因此，他就和屁三响密谋，借此“狸猫换太子的机会”，灭了红三妹招来的牛心山及郧城的余孽。他很熟悉红三妹的做法。于是，他说：“二弟，你说这红三妹不除，你我晚上睡觉都得睁着眼睛。”屁三响说：“大哥，红三妹一定要除，等这件事后，我们要秘密派兵追杀。”灰泥鳅又说：“二弟，那明天，红三妹会出什么招？我们要准备接招。”他的话是明知顾问。屁三响说：“她还有什么招，无非是牛心山的那老套吧——调虎离山，她一定会派出两伙人马，第一队调虎离山，第二队才是救人。”灰泥鳅说：“二弟真是我的好军师，我俩不谋而合，想到一块去了。”屁三响说：“大哥，那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我们也派出两队人马，第一队佯装跟随红三妹的第一队人马，另外，我们还要秘密安排第二队人马，这队人马要放在暗处，专捉红三妹，捉住当场击毙，以绝后患。”灰泥鳅听了，说：“二弟想得真周全，就按二弟的意思办。”屁三响又说：“大哥，明天午时三刻还有一件关键的事情，就是金团长那儿，若让她知道了我们的计谋，她肯定会借此机会除掉我们，所以，我们千万不可大意。刑场上所有的兵都得用我们自己的人；还有，为保万无一失，今晚，牢房里的所有人都得换成我们的人，这样才不能让消息走漏出去。”灰泥鳅听罢，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俩万万没想到的，他们的计谋已被我党地下工作者眼镜蛇同志掌握得一清二楚，并制定了相应的对策。
　　金三坏的办公室里，两个彪形大汉，正在给她按摩。她自从到郧城当了团长之后，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大山里，她的位置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大帅只管她按期交黄鱼，对她生活上的事情从不过问。在郧城的生活比在白岩寨的生活充实多了，白岩寨就是那么大个鸟地方，男人也就是那么几个，挑不出体强力壮的。现在，她身为团长，手下的兵一个个肥膘肉满，要身材有身材，要肌肉有肌肉，因此，她的身边不缺乏男人。吴副官很了解她的心思，专门给她挑了两个体格健壮的上等兵来给她当勤务兵，来满足她的欲望。
　　两个勤务兵给她捶了一会儿，又给她搓了一会儿，但她心里没感觉到舒服感，总觉得有一块石头挂在心头，那就是灰泥鳅和屁三响的贼眉鼠眼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这两个人太聪明了，若将来他们另立其主，攀上了张大帅，那第一个就会灭了她，她有一种危机感。俗话说，卧塌之侧，异容他人酣睡？况且这两个贼人一个是老虎一个是狮子，她能睡得安稳吗？她这个位置得之也来之不易，那是用整袋子黄鱼儿换来的。
　　以前，每次遇到烦心事儿，她的团长办公室后面还有一个暗室，两个勤务兵浑身解数，把她伺候地很舒坦，烦恼也就随之而去，烟消云散了。而今天，不管两个勤务兵怎么个倒腾法，她都觉得不太舒坦，仿佛咽喉里扎了根鱼刺儿，刺激到全身都不舒服，这根鱼刺儿就是灰泥鳅和屁三响。再过些时日，这两个贼人若取代了她的位置，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她的情趣没有调动起来，而那两年勤务兵的激情却自己调动起来了，两个物件硬得像钢筋，他们要褪去她的衣服。她眼睛一瞪，吼道：“出去，老娘今儿个不舒服！”这也是她性格暴躁的一部分，两个勤务兵只好捂着那坚硬的物件出去了。
　　金三坏整理了被两个勤务兵弄乱的衣服，很整齐地来到外间的办公室，挪好暗室的门。那是一个书柜，看上去这就是一间独间办公室。她坐在办公室，从办公桌里拿出一撮上好的香椿放入口中嚼了起来。这是她的一个喜好，她的吃法不一样，那淹制好的上等香椿，咀嚼起来就犹如咀嚼槟榔一般，香味沁人心脾，又是绿色食品，既养颜又保健。因此她的容颜很好，她的性欲也很强，有时，两个勤务兵被玩得累趴下了，她还没有满足，这是她掌握的秘诀。只好坐在办公桌的时候，她就咀嚼这玩意。
　　吴副官与春花同志们分别后，他一直在想：他的第一套方案是最佳方案，是不战而屈人之后，是杀敌人之手消灭敌人的计谋。而这一计谋的实施，一个关键环节就是导火线，这根导火线就是金三坏，金三坏的怒火能不能挑拨起来，这就要看他的火烧得旺不旺。他想往回走，可总觉得心里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他的脚也忙乎不听使唤，不知不觉得来到了金三坏的办公室。
　　两个勤务兵被金三坏轰走之后，他俩正处在青春年少，那两个物件不听使唤，怎么也软不下来，无奈，他俩只好回到宿舍，各自打自己的飞机去了。
　　吴副官到达金三坏的办公室的时候，门口没有勤务兵。看到这种情况，他的心中一阵暗喜，这种情况他见多了，每当金三坏遇到烦心事儿的时候，就会拿两个勤务兵当出气筒；看样子，这两个身强力壮的勤务兵一定是挨了她的训，被她训走了。门是虚掩着的，这个时候，他是不需要敲门的，也不需要喊报告的。他是她的副官，在这个办公室里，他就相当于第二把交椅，为此，金三坏在办公室破格给吴副官设置了一张办公桌和一把太师椅。在古时，吴副官就是他的师爷，是给她出谋划策的军师，这样的人，实际就是自己的另一个脑袋，不敢怠慢。
　　吴副官径直走了进去，金三坏正在咀嚼着香椿，很沉醉的样子。见吴副官进来，她的烦心事儿也就消了一半，因为她的另一脑袋来了，一定能给她出一个好主意。她换了一副笑脸，说：“哦，吴副官来了，请坐。”
　　吴副官没有急于坐下，他给金团长沏了一杯茶，他很了解金三坏，咀嚼罢香椿之后，她还要品上一杯茶水。金三坏接过茶水，很客气地说：“谢谢吴副官。”吴副官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为了实现他的第一套方案，他的话不能说得很直接，他要慢慢的把话题往灰泥鳅和屁三响的身上引。于是，他说：“团长今天的气色不错呀，红光满面的。”金三坏叹了口气，说：“老吴呀，还有什么开心事，你知道的，这新招来的两个匪首，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们尽想的就是咱腰袋里的大洋。就今天，你知道灰泥鳅在耳根说什么吗？他说，他若灭了女匪首红三妹及其余孽，管她要赏他们一万大洋，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呀。”她每次在与吴副官谈论事儿的时候，就管吴副官叫“老吴”，因为吴副官比她年长。
　　吴副官听了，嘴角只露出笑容。此时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刻，西山上挂着几抹残阳，映得郧城浴在一片血色之中。
　　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