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军训风波(2)
作品名称:啼血杜鹃 作者:若菡 发布时间:2017-11-17 10:33:22 字数:4091
黄昏时分,秦岭将沈香茗送回宿舍后,突然听见楼管阿姨大声喊到:“秦岭,信件!”他连忙接过来一看,从地址便知晓是姐姐寄来的。信件拿在手里犹如千斤重,却迟迟不敢打开。他一个人漫无目地徘徊在校园里,刚刚燃起的热情和喜悦瞬间便荡然无存。走到教学楼下的假山旁边,他一抬腿便跨了上去,从裤兜里拿出信慢慢打开。
亲爱的弟弟:
你开学已经二十天了,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封信,也是你步入高中的第一封信。说真的,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一直很犹豫。内心深处感觉有千言万语要叮嘱,下笔却无言。记得过去每次给你写信我都是行云流水般,唯有今天欲言又止。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长大了,你不再是个孩子了,我再也不能用过去的教育方式来管教你了。可是,我到底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教育你呢?我没有答案,我很困惑,也很迷茫。
提笔许久,却未写下一个字,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你也知道我最大的顾虑是什么。我只想告诉你,好好学习,为姐争气,让姐放心,让九泉之下的父母欣慰。
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更没有办法改变目前这种窘迫的生活环境。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的砝码就是努力学习跳出农门。你现在的年龄也正是学习的最佳时间,切不可荒废。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误会,我不是让你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我知道我的弟弟不会轻易对一个人动感情的,是非常认真的。只是,我想告诉你,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最为关键的往往就只是那么几步。走对了,一生将受益不尽,而如果走错了,却再也没有回头路。人生是一场现场直播,从来就没有彩排。高中时代是求学路上的关键时刻,也是决定一个人一生成败输赢的搏击时段。我希望你能顺利考取一所名牌大学,最好是本硕连读,以后再继续读博士。你要比我强,你必须超越我。因为你是男孩子,你是咱家的希望和未来。
我近期非常的忙碌,几乎天天都泡在图书馆里,我要备战研究生考试,势在必得。以后回家的次数会减少很多,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大概在国庆或者中秋放假我会回去,希望那个时候,你依然是我心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弟弟。
I’mnotintheday,pleasetakegoodcareofyourself(我不在身边的日子,请你照顾好自己。)
姐姐:秦楠
1991.9.2
看罢信,秦岭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沈香茗的影子不断在脑海里闪现,而姐姐的话让他更是无地自容。他无心去食堂吃饭,径直走回宿舍。
刚刚踏进宿舍大门,就看见孟天成翘起二郎腿坐在门口,好像专程等他似的。不容他开口,孟天成不屑一顾地问道:“秦岭,你干嘛去了?”
“我没干嘛去!”秦岭看着孟天成那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心里大致明白了几分,他也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表情平静地回答道。
“你还没干嘛?不是刚从女生宿舍下来吗?还装什么蒜呢?怎么好事都让你一个人给独占了呢?你还真是会找机会表现啊?”孟天成站起来咄咄逼人地反问。
“是,你说的对,我是去送女同学了。她病了,作为班长难道我不应该去送吗?你想去也可以去啊,没人拦着你。你这成天地盯我的梢,你累不累啊?”秦岭环顾宿舍四周恰好无人,他转身关上了宿舍大门,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铺位上。他知道从开学第一天便和孟天成结下了梁子,一味的回避和忍让不是办法,索性和他摊牌。
“少拿你那个什么破班长压人?你献殷勤就说献殷勤,别拿班委说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小子行啊,还敢将我一军?知道她不喜欢我,还故意往我的伤口上撒盐?你以为你去了,她就喜欢你?想得美,我告诉你,她一样也不会喜欢你的。你想在她生病的时候趁虚而入,门都没有。”面对秦岭第一次和他如此针锋相对,孟天成急红了眼,他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
秦岭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回瞪着孟天成,郑重地说:“她喜不喜欢我那是她的事情,我只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绝对没有趁虚而入的意思,我是一如既往。”
他的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孟天成。尤其是他特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重点强调“一如既往”四个字的时候,孟天成走上前来,一把揪住了秦岭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是在逼我和你动手呢?告诉你,在学校你是安全的,可是出了学校的大门,就没有人能保证你的安全了。再逼我的话,在学校你也安全不了了,自己掂量吧。”
秦岭也异常激动,满脸涨得通红,却丝毫没有恐惧的意思。他也一把揪住了孟天成的衣领,义正言辞地说:“放手,放开你的手。我不跟你动手并不是害怕你,而是我不屑和你动手。我的安全问题我自己负责,不用你费心。”
两人就像两只斗鸡一样,张着羽毛剑拔弩张。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了。“孟天成、秦岭,你俩干嘛呢?我说刚才怎么一直不见你俩人,原来你们早都回来了。”同宿舍的李小川走进来便整齐的往桌子上摆放餐具,由于背对着他俩,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宿舍紧张的气氛。
秦岭死死地盯着孟天成,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孟天成看了一眼正在擦桌子的李小川,迅速松开了揪着秦岭衣领的手,脸上马上堆出笑容说:“没事,没事,我俩吃完饭没事干,在这儿比个呢!来,你给看看,看我俩谁高一些?”他说着并冲秦岭挤了挤眼睛。
秦岭见状也顺势松开了手,但还是一脸的严肃。看到李小川拿着抹布走了过来,孟天成用力扳过秦岭的身体,使他和自己背靠背。
“嗯!你俩身高差不多,都不低了。得,不用比了,你们这身高在咱班里都是拔尖的,还比什么呀?在我这个‘海拔’不足的人跟前比个子,这不是成心欺负我吗?”李小川转身又开始摆凳子并自嘲地说。
孟天成一脸认真地说:“哪儿的话?净胡说。没听过‘后来者居上’这句话吗?我比你们大两岁多呢,个子高是自然的。按我的年龄差不多都应该考大学了,结果现在才和你们一起当高一学生,丢人哪!我从小到大就不爱学习,就爱打架,唱个歌还行。但是唱歌它不当饭吃啊,总是留级,我都烦死了。今年我是铁了心不想上学了,我爸不答应,硬逼着我考高中,谁知加了把劲还真给考上了。”
听到孟天成把自己的“老底”都抖搂出来了,李小川“噗哧”一声笑了:“孟天成,真没想到你还有这‘光荣历史’啊?加把劲能考上说明你还是很不错的,过去的就不说了吧,高中开始重头再来嘛!”
他弯腰从桌子底下拿出热水瓶说:“走,谁跟我去打热水去?这会儿水房人少,刚才人太多了,都挤不进去。”
“好,我跟你去吧!”秦岭一个箭步走过去,顺手接住了李小川递过来的热水瓶。
秦岭和李小川出去了,空荡荡的宿舍只剩下了孟天成一个人。他一屁股坐到了秦岭的床铺上,攥紧拳头猛地砸在墙上。一种钻心的疼痛立刻从手上蔓延至心中,他全然不顾。肉体的疼痛更加激起了他内心的愤怒和仇恨,他歇斯底里地用双拳雨点般击打在墙上。
“哼!想跟我斗,你小子还嫩了点儿。我孟天成看上的东西,从来不允许任何人看一眼,更别说跟我抢了。我要让你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败下阵来,让你输得很惨很惨。”孟天成看着自己那双渗出斑斑血迹却已经对疼痛麻木的双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眼中透出一股仇视的目光。
军训会操结束,学校已经放假了,宋碧霞和韩香特意留下照顾沈香茗。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想想自己因为晕倒而没有参加军训会操,还兴师动众的劳烦她俩,她的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宋碧霞看到她闷闷不乐的,便走过去轻轻坐在床沿说:“想什么呢?这么专注?不就是军训会操没有参加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少你一个多你一个没什么区别,又没人说你什么。况且咱们班还得了年级第二名呢!”
“那我要是参加的话,兴许咱就是第一名了呢。”沈香茗撇着嘴幽幽地说。
宋碧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拿过来一支藿香正气水递给沈香茗,故做嗔怒说:“钻牛角尖还出不来了?老妹,快喝吧,遵医嘱!”
沈香茗接过药,皱了皱眉头,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对宋碧霞说:“你还真像个当姐的样子,沉稳,宽容。我家里只有个弟弟,不好好学习,成天胡游逛,一点儿都不争气。我妈就老是说当姐就要有个当姐的样子,让我好好学习,上名牌大学,以后要挣很多钱,管他们的生活,管弟弟的生活。”
提到家庭,宋碧霞的眉间掠过一丝忧郁,很快便消失了。她把手放在沈香茗的额头,轻柔地问道:“现在感觉好多了吧?明天下午还要去打吊瓶呢,到时候我陪你吧。让韩香回家吧,开学一个月了,难得放假。”
“不用,明天你俩都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咱这个封闭学校难得放一次假,你俩今天都没回家陪我,明天再陪我,我的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沈香茗坚定地拒绝道。
正在收拾药品的韩香走过来对着宋碧霞附耳说了几句话,宋碧霞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沉重。她对着沈香茗叮嘱:“行吧,那明天我俩就都回家了啊,你可不能不去打针啊!”
沈香茗觉察到她俩耳语的小小举动了,有点儿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只是不住地点头答应。
宋碧霞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拽过沈香茗的手看了看说:“对了,你说你怎么还晕针呢?校医给你打针的时候,你是不知道你那个紧张劲啊?浑身抽搐,针头都扎不进去,好不容易扎进去了不回血,还老是跑针;不停地扎了拔,拔了扎,你看手背全都紫了,看你明天针往哪儿扎?”
韩香听闻此话一把抓过沈香茗的手翻过来看了看,不无惊讶地说:“耶,还真是的,俩手背都成紫色的了,这到明天能好吗?我就纳闷了,不就打个针嘛,有那么可怕吗?这么大个人,在一个小小的针头面前怎么就如此不堪一击呢?人太娇气了,以后走上社会咋办呢?”
听罢此话,沈香茗轻咬嘴唇,慢慢地将头低了下去。虽然知道韩香并无意指责她,但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宋碧霞见状,无奈地瞪了一眼韩香说:“各人身体情况不一样,你不能一味地指责她。你不是她,你理解不了她的感受。那不是娇气,晕针是一种心理疾病,多来源于遗传。啥也别说了,赶紧拿个热毛巾来敷一敷,别明天还真满手找不着血管了。”
韩香看到宋碧霞的眼神,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攥起拳头做了个秀健美的姿势说:“看我这肌肉多结实,我总是用我的健康体魄来衡量她,忘了她是个瘦麻杆了。好了,好了,我错了,行吧?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来给香茗敷手,要不明天还真没地方扎针了呢!”
韩香幽默的自嘲使气氛缓和了,沈香茗伸开双手左看看右看看,撇着嘴说:“哼!手上找不着血管,就把针插到脑门上,插到脚丫子上。”
“切,你以为你还是吃奶的娃娃呀!”韩香边给她热敷边白了她一眼说。
三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飘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