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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风筝女孩

作品名称:匆匆飞过      作者:荆琦      发布时间:2017-11-17 10:38:53      字数:15349

  《随缘聚散》终于出版了。
  可是心情却是异常的平静,朱雪飘自己也暗自惊奇,想象中的兴奋为何此时荡然无存?
  从出版社出来,一路无语。
  火车行驶了十来个小时,到了杭州东站,离南京还有不过六小时的路程,朱雪飘抬起昏昏欲睡的眼皮向窗外望了望,忽然记起这里是荆楚大学所在的城市,与他书信、网络来往近一年的时间,还未曾见过面呢。于是匆匆下了火车,临时决定给荆楚一个惊喜。
  望着陌生的校门,朱雪飘心头不禁燃起一丝茫然,穿过校门,随便问过一个同学外语系的大致位置,他一路小跑穿过操场,走了一半,不禁愣住了,看了一下手表,正好是下午三点,他知道:荆楚现在没上课,应该是在操场上自由活动,他放眼向偌大的操场望去,红男绿女,纷纷扰嚷,不禁苦笑,自己与荆楚已熟悉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可是自己却没有他的照片,连他的电话也没有,80%的联系是网络,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自己才突然纳闷,怎么以前向他要照片与电话号码,他从来就没给过自己呢?也许他真的如姐姐朱雪瑶所说的那样,是个女孩吗?怕见自己吗?他不禁笑了,也许操场上的这些人中,有一个就是他,可自己就是不认识他,怎么办呢?还好那次连同日记落入他手中的还有自己的两张照片,但愿他能认出我,上帝保佑。朱雪飘打定主意后,于是专往人多的地方走,希望突然有个傻小子从后面一下窜上来,拍自己的肩头一下,万千欣喜与得意地说:“嗨,臭小子!我在一旁看你多时了,你等急了吧?”
  朱雪飘把若大的操场足足转了两圈,依然没有人理会自己,朱雪飘失望了,心里暗暗叫苦“荆楚啊荆楚!你这个混蛋,我为了你中途下车,多花了路费不说,还要像个傻瓜一样在这儿转来转去,弄不好,今夜……,他漫无目的地穿过一片林地,来到一个广场上,有许多人在这里放着风筝。反正现在找荆楚也似乎无望,不如把这儿好好看看,朱雪飘长长吐了口气,开始有心无心地欣赏起这满天各式的风筝。无意中他发现一只特别大的老鹰风筝,看上去是那么有个性、大气,突然朱雪飘大脑中灵光一闪,这个放风筝的人会不会就是荆楚呢?他感觉风筝的个性与他写给自己的信和在网络上谈话的气质有些相似,而且荆楚以前也在信上说过他有一只老鹰的风筝。对,是他!朱雪飘顺着长长的线目光下落,最后,线隐在一个高墙后面,他匆匆跑过去,绕过高墙,才发现这是一个花园,穿过花园,他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株花树下发现了那个隐身客,可是却大失所望,因为对方是一个女孩。女孩长得很美丽,一条淡粉色的裙子,一件白纱的圆领蝴蝶衫,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用一方紫色的丝帕随便扎了一下,由于皱着,手帕上的图案看不清。朴素!大方!素雅之美!每一滴美丽的语言在对她的描述上都显得苍白无力!尽管女孩是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但朱雪飘还是情不自禁地在心里用这句话来描述她,这时,风有些小了,“老鹰”缓缓地下划了一段。女孩不慌不忙,轻轻地牵动着手中的线,“老鹰”又非常乖顺地向高空飞去。“嗯!不错!高手!”就这样,他默默地注视着这个美丽的风筝女孩,良久,良久,转过身向门口走去,“哎,怎么办呢?”他又看了一下表,已是4:50了。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每个周四晚上七点是自己与荆楚网络的约定时间,找一个“网吧”吧?(2004之前的手机还是黑白屏,不能上网。)可是心中又不禁掠起一丝不快,因为到七点还是那么漫长的时间呢?这时,肚子叫了起来,他这才惊觉自己已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时,迎面一个女孩风风火火地从花丛处转出来与自己撞个满怀,她手中的书本掉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朱雪飘忙一边道歉,一边捡起她掉在地上的书本。
  女孩上下打量着朱雪飘,不禁一愣,一笑道:“你是朱雪飘吧?”
  朱雪飘着实吃惊不小:“怎么?你……你认识我?”
  女孩没有回答他,而是嫣然一笑,接着问:“是来找荆楚的吧?”
  “你……怎么?”朱雪飘更为吃惊,满脸惊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不禁带有一丝惊喜地问道,“你们认识?”而后一笑,心里自叹“也许认识,一个学校的,一个系的,或是好朋友?……或是恋人!”
  “朱——雪——飘!”女孩一字一顿地轻声念着自己的名字,而后又问:“找到了吗?”
  “没有!”朱雪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自从认识到现在还有没见过面呢,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你能帮我找到他吗?”朱雪飘请求道。
  “嗳!依依!你跟谁说话呢?”风筝女孩转过身子向这边望过来。
  “世界因为她的存在而有美丽的诞生!”朱雪飘心中感叹道,同时因为她的美丽而微有些羞涩。
  “嗳!月白,这个男生是来找荆楚的!”依依大声喊道,有点有意大声叫嚷的意思,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朱雪飘暗暗地生气,瞪了依依一眼,心想:死丫头!有病呀,我找荆楚与她有什么关系,爱领不领,不领拉到!
  月白一笑,脸上泛起一丝红润。
  朱雪飘和依依走到月白的身边。
  月白一边收起风筝,一边问熟人似地说道:“来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小时了。”朱雪飘条件反射式的答道,心中大为奇怪,好像她是荆楚似的!也好,没有见到荆楚先认识一个漂亮的女孩。但愿今天别见到那个该死的荆楚……不对,月白该不会是荆楚的女友吧?不对……笨蛋!朱雪飘一下觉察到了什么,他突然想起姐姐朱雪瑶在看到荆楚给自己的信时说:这好像一个女孩的信,自己当时开玩笑说:如果他是一个女孩,自己一定娶他做妻子。而且自己在网上与荆楚聊天时,也是这么说的。如果荆楚真如姐姐朱雪瑶所说的那样是个女孩,而这女孩就是眼前的这个月白,那么自己……想到这里朱雪飘羞涩难容,浑身不自在,有些自欺其人地祈祷:上帝保佑,佛祖保佑,神仙保佑,但愿荆楚不是这个月白。他不经意地向四周望了一下,不禁愣住了,依依不知什么时候无影无踪,偌大的地方只剩下自己与这个月白了。
  “你,就……就是荆楚吧?”朱雪飘语音机械生硬地问道。
  月白一笑,把风筝的翅膀一折,收起线轴,望了朱雪飘一眼说道:“你也不聪明呀?”
  “我……”朱雪飘仿佛被她狠狠地温柔地砸了一棒子。
  月白就是荆楚毫无疑问。
  “你这次来杭州不是专程来看我吧?”月白问道。
  “是的,中途路过。”朱雪飘接过月白手中的风筝,跟在月白的侧后,开始思考如何对付这个漂亮的女孩。
  这时,朱雪飘的肚子又叫了两声,月白微微颦了一下眉头,侧身看了朱雪飘一眼,一笑,关心道:“饿了吧?走!先吃饭,本姑娘尽地主之谊。”
  说话间,朱雪飘便跟月白到了“绣楼”,推开她的寝室门,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朱雪飘不自禁揉了揉鼻子。
  “不好意思,用不起像你那么名贵的香水,你就屈尊下吧。”月白把风筝往衣服柜顶端一放。
  一听这话,朱雪飘脸上立刻火辣辣的热,不用看一定很红。自己的确喜欢用香水,可是不知为什么听月白这么一说,总感觉她这话有毛病,有着浓浓“讽刺”和“嘲弄”的味道,仿佛让自己穿上高跟鞋,露胸的晚装、三点式,然后走上T型台一样。
  从认出荆楚到现在自己连连遭到她的“算计”。
  “对了,雪飘!上次送你的香水用完了吗?”月白有进一步出自己丑的意思,好在屋里没别人。
  提到香水,明着是她送的,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是自己的稿费呀,当然,没有月白也不会有这稿费。
  朱雪飘坦荡地笑了笑,好男不和女斗,再说被一个漂亮的女孩“骂”也是一种享受。“你姓什么?”朱雪飘问道。
  “江!”江月白换上一双黑色皮鞋,用擦鞋布擦了擦,而后嫣然一笑,说:“走吧!”
  “美女‘姜’吗?”
  “不,水工江!”
  不知为什么,朱雪飘总有几分不自在的感觉,总感觉自己自觉不自觉地乖乖地在听她的,这感觉就像儿子跟着妈妈一样。但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她是主人,自己是客。
  拜月楼。
  江月白给朱雪飘倒了一杯啤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雪飘,来!第一杯,为你接风!同时向你表示歉意!”
  “这还差不多,小丫头,足足骗了我一年。”朱雪飘心中嘀咕了一句,也举起酒杯,“来!同时也为我们的真正相识干杯!”
  “真正相识?”江月白微微一愣,而后立刻会意,淡淡一笑说,“的确,是真正相识,虽然我们在网络,书信上已无话不说,但你确实没见过我,的确是初识。”江月白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哎!雪飘!如果当初就知道我是个女孩,你还会那样给我写信发E—mail吗?”
  “也许……不会吧!”朱雪飘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她会是个女孩呢?也难怪,她那手行草的字体,以及荆楚这个名字,再加上略有几分男孩子性格的语言风格,也很难让自己怀疑她。“月白,荆楚是你笔名吗?”
  “不是!”江月白给朱雪飘夹了一块鱼肉,“这是浙菜中的西湖醋鱼。采用江南水乡民间鱼菜的烹制技法,不用油,纯靠刀工、火候,在3—4分钟内将一条活鱼烧制得肉质嫩美,酸甜适宜,入口有蟹肉滋味,多吃点。”
  “嗯!真的有一股蟹肉滋味!”朱雪飘吃得很开心,他没想到江月白对吃这么有研究。
  江月白见仍是童心未泯的朱雪飘这么开心,不禁也是甜甜一笑,接着说:“我妈妈姓荆,在我还未出生时,我爸妈就约定:如果我是男孩就和我妈姓,叫荆楚,如果是女孩则和我爸姓,叫江月白。但我出生后却两个都用了,算是我爸送我妈的一个人情,就这样我的这两个名字到现在也一直通用着。我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小学、初中和高中都是在外婆家那儿读的,一直用荆楚这个名字,后来高三重新整理档案时才改用江月白这个名字。”
  “哦!江月白!”朱雪飘点了点头,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而后笑笑说:“东舟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不亏是大才子,果然一下就猜到了出处。”江月白竖起了大拇指说。
  “过奖!但你的经历和我姐姐差不多。”朱雪飘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姐?!”江月白看了朱雪飘一眼,几分疑惑。
  “嗯,我姐姐刚刚一岁多一点我就出生了,我妈妈照顾不来两个孩子,于是姐姐就被外婆抱走了,我姐姐的体质很差,一岁半才会坐着,不过话说的很好,很流利。她早产,七个月就出生了。后来上学了,我爸把她接回来,她说什么也不在我家住,一定要回我外婆家。
  江月白一听笑了,扯下一截餐巾纸,擦了擦手说:“有机会一定见见你姐。”
  “嗳,荆楚!”朱雪飘越说越高兴,“你猜猜,我姐姐在我外婆家时,她管谁叫妈妈?”
  “你外婆呀?……”江月白微微含笑,小巧的嘴唇弯成一道美丽的弧,目光柔和地直视着朱雪飘,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不对!”
  “我猜不着了。”江月白摇了摇头。
  “你那么聪明,还猜不到?”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那么认为。”江月白有几分害羞地“谦虚”地说道。
  “她管喂她的奶瓶子叫妈!”
  朱雪飘这话刚说出口,江月白就笑得把一口可乐吐在了地上,不好意思地接过朱雪飘递过的餐巾纸,说道:“你姐姐真有意思!”显然江月白不能多喝酒。所以她才喝可乐。
  这时,朱雪飘的手机响了。
  “姐!”朱雪飘听出了是姐姐朱雪瑶的声音,出于礼貌,他回避地侧转了一下身子,尽量不失风度地接了电话。
  “小弟,到学校了吗?”电话那头朱雪瑶问道。
  朱雪飘笑了,“到是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姐姐朱雪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只是不是我的学校。”朱雪飘答道。
  “哦,是荆楚的学校吧!”姐姐朱雪瑶仿佛什么都知道了。
  “姐,你怎么知道了。”朱雪飘大为吃惊地问,难道女孩的智商都这么高吗?眼前的这个江月白都差点把自己气死,而姐姐却轻轻松松地猜到了自己现在在那儿。
  “是妈说的,她说你可能中途去看荆楚,‘知儿莫过母’,这话一点也不错,你昨天说要回学校,妈一看地图,正好经过杭州,便断定你很有可能去看荆楚,而且近一步说,你一定是在返回的路上去看荆楚。”
  “老妈简直就是个‘半仙’呀!”朱雪飘哭笑不得,大为感叹母亲的智商。在家时,父亲就“气”母亲说,你除了聪明之外没别的长处。的确母亲玉洁的确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无论父亲在外面做了什么天衣无缝的事,回家之后,总是被母亲一眼看穿,结果父亲“气”也不是,“乐”又不是。
  “对了,姐,恭喜你呀。”
  “恭喜我什么?”电话那头的朱雪瑶一愣。
  “荆楚的确如你所说是个女孩。”朱雪飘笑了笑,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说道,“她的另一个名字叫江月白。”
  “好啊,小弟,恭喜你呀!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梦中女孩了!以前你可说过:如果荆楚是个女孩,你一定娶她为妻,这回看你怎么办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姐姐朱雪瑶在电话那头非常自豪的大笑起来。
  “好了,姐,别乐坏了!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姐姐呀!”
  放下电话,朱雪飘不禁再次笑了笑。
  夜色宁静,月上东窗。微风阵阵。
  “雪飘,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次路过杭州是干什么?”江月白有分霸道地问道。
  “当然是来看你这个荆楚呗!”朱雪飘轻描淡写地答道,弦外之音十足。
  “哦!这样啊,那我得谢谢你呀!”江月白自然听出了朱雪飘的言外之意,自己骗了他这么久,尽管他不介意,但仍不忍放弃这个“讽刺”自己的良好机会。也算得上“师出有名”吧。索性江月白不再理会朱雪飘,自己只顾慢慢吃自己的,一声不响,给朱雪飘来个“冷冻”。
  朱雪飘借着满楼的月色和着淡淡的灯光,细细地品味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白皙的脸上闪动着缕缕的冷傲,无论从外貌的穿着上、举止言谈上,朱雪飘都能深深地感觉到她是一个非常自信而具有强烈自尊心的女孩!女孩天生的阴柔之中又夹有几分男孩阳刚的气质。
  在一个男孩眼中,江月白的确能算得上一个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女孩!
  良久,良久,朱雪飘把江月白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对她分析了一回又一回,实在再没有什么可令自己推敲的地方了,可是江月白仍然自顾自地头不抬、眼不睁喝着手中那已喝了两个多小时仍未喝完的一小杯啤酒。仿佛自己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朱雪飘实在受不住她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不禁说道:“喂!你怎么不问我来这儿干什么了呢?”
  江月白骄傲地一笑,知道朱雪飘忍不住了,中计了,于是近一步进攻说:“既然你不想说,我又何必强求呢?软的,我请你吃饭了,你呢?无论吃我多少,嘴巴还是那样尊口难开;硬的,打?我又打不过你,所以我没办法了。”
  从与她说上第一句话到现在自己没占到半点便宜。朱雪飘拿起酒瓶给江月白倒了杯酒,“月白,你……你真的很想知道我这次干什么吗?”
  江月白看看火候也到了,于是温情地笑着点了点头。
  “你在给我的第一封信上就说我在日记上写了那么的东西,却没有投稿的意思。”朱雪飘慢慢地说着。
  “没错!这个问题你似乎一直在回避我!”江月白目光直视着朱雪飘。
  “这也许与一个男孩强烈的自尊心有关吧!”朱雪飘自我感叹地笑了下。
  “自尊心?”江月白微颦着眉头疑问道。
  “没错!从第二次高考结束后,我一直在写一部长篇小说《随缘聚散》,直到今天这个心愿才得已完成,在一件事没有成功之前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怕被人嘲笑。”朱雪飘轻声地解释说。
  “写完了吗?”江月白惊喜地问道。
  “不但写完了,而且出版了!”朱雪飘略有几分羞涩,透露出几份得意,几份骄傲。
  “哦!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一直为什么不理会放在我这儿的那些日记的原故。”江月白笑靥如花,掩饰不住内心因高兴而流露出的天真。
  “我何必理会我的那些日记呢?我感觉在你这儿比在我那儿更有意义。因为它在我那儿也只是日记,但在你这儿却是一部底稿,可以说你比我更能实现它的真正价值。谢谢你,月白!”朱雪飘十分动情地举动酒杯。
  “对你的成功我表示祝贺!”江月白仿佛有几分醉意,眼中滑落两颗激动的眼泪。
  “月白!你怎么了?”江月白无端的落泪,朱雪飘大为疑惑,不禁喃喃地问道,递过一方纸巾。
  “我很高兴!真的!”江月白接过纸巾,有点慌张地擦了两下,而后强作欢颜地闻了闻纸巾,开玩笑道:“这上面的香水味很不错呀?是我送你的那瓶吗?”
  朱雪飘已看出了江月白是在有意让自己开心。心中感叹:女孩的心思真是匪夷所思,阴晴不定。更何况江月白又是一个聪明绝顶,情感更是极为丰富的女孩。心思更是一般人所无法比拟的。“月白,我知道你心里有话要说,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却早已无话不说了,不是吗?”
  “雪飘!我虽不写作,但我还是能体味到你的心情。以你的性格,如果你没有遇到郭剑飞的同桌许冰魂,并且对她不产生爱恋的话,你会静下心来写小说吗?用紧张的追求与事业的成功来麻醉相思的无奈与暗恋的痛苦吗?”江月白终于说出了心中的话。只因为朱雪飘对许冰魂的这份挚深的爱,所以她才在内心深处,不自禁地产生一种天性的嫉妒而流下悲愤的泪水。这份爱本应该完全属于自己的,而这些年却无端地分给了那个许冰魂。这份复杂的心情,恐怕连江月白自己也不能完全觉察。
  朱雪飘不禁愣住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孩竟聪明到如此地步,仅凭几本日记就能准确地判断出自己的过去,从自己与她简单的交谈,就能判断出自己的性格与内心,只为忘掉滚滚无奈的伤心往事,而像和尚一样念那个“经文”。自己写小说只为忘掉对许冰魂的相思与暗恋。
  “雪飘!雪飘!”江月白推了推呆若木鸡的朱雪飘,“雪飘,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朱雪飘晃如迷梦初醒,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
  江月白叹了口气,大为后悔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她知道自己的话已深深地刺伤了这个男孩。于是补救地说:“雪飘,你能说说我给你的感觉吗?”
  “感觉?”朱雪飘看了一眼江月白笑了笑说:“好听的,还是难听的?”
  “难听的。”江月白报以一笑,偏向虎山行。
  “大智若妖!”朱雪飘在“若妖”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哼!”江月白瞪了朱雪飘一眼,知道他旁敲侧击自己刚才猜透了他的心思,于是嘻嘻一笑,又说:“那好听的呢?”
  “美丽、善良、智慧与梦的化身!”朱雪飘随手打开一瓶橙汁说:“从见你那一刻起到现在我的心情就高度的紧张,大脑高速的旋转,仿佛两上绝顶聪明的人在智慧大力拼,不敢有丝毫粗心。”
  “没那么严重吧?”江月白不好意思地一笑道。
  “没那么严重也差不多。”朱雪飘给江月白夹了一块莲蓉肉丝说:“嗳,月白!刚才我姐来电话,她说我妈在我没从出版社返回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我一定会来看你,并且一定是在回来的路上,我想不通,你说她是怎么猜到的?”
  江月白看了一眼十分傻气却又十分可爱的朱雪飘笑了笑说:“很简单呀!你说过,男人永远是事业的代言人,没有事业成功的男人不算真正的男人,这是你的原话。这句话也从侧面说明了你的‘名利’思想很重,当然这个‘名利’是好的,也可以理解为上进心,是值得称赞的,作为一个男孩就应该这样嘛!所以,当你知道《随缘聚散》出版,自然就会十分高兴地来看我,告诉我啦!就像小孩子取得了一点成绩一定要告诉妈妈一样。其实每个人都有炫耀的天性。”
  朱雪飘再次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来看江月白的确有几分自己尚未意识到的炫耀成分在里面。他喝了一口啤酒,莫名其妙地爽朗地笑了起来。
  “喂!你傻笑什么呀?”江月白一愣问道。
  “我是笑我自己。”朱雪飘咬了一下嘴唇。
  “笑你自己什么?”
  “我笑我这辈子是不能奢望你是我女朋友了。”
  “……为什么?”听朱雪飘这么一说,江月白很难为情。但还是十分害羞,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你想想,我的全部秘密,你都知道了。包括对郭剑飞的同桌许冰魂的暗恋,以及诺雅的事,像你这么一个优秀、美丽、绝顶聪明且有爱情洁癖的女孩会拿自己甜美的初恋去挽救一个情感上的残局吗?这种傻事你会做吗?”朱雪飘身体微微后靠,左手把玩着半杯橙汁,右手捏着下巴,半开玩笑地说道。
  “看不出来,你看得还挺透的吗?”江月白笑了,“哎,雪飘,假如许冰魂给你一个机会,进一步说她反过来追你,你会答应她吗?”
  “不会。”朱雪飘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江月白一惊,朱雪飘回答得如此干脆。让自己大出所料。因为自己一直认为一个人做事再能拿得起放得下,也不可能如此了无痕迹,更何况许冰魂对朱雪飘来说是初恋。初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的初恋,更何况朱雪飘是一个至性至情的人,难道是因为他碍于面子或是在讨好自己而有意这样的吗?她再次看了一眼面无任何表情,平静得如一汪静水的朱雪飘。
  “不为什么,自己当初所喜欢的人未必就是自己一生的恋人,并且真正的爱情是彼此双方的性格、文化修养、兴趣爱好、个人信仰等各方面的一个交点,那种所谓的‘一见钟情’终究是一场悲剧,更何况许冰魂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所说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我再多的追求与付出终归于徒劳,终归于无情的伤害,彼此双方的!而且这种情感越深伤害则越深,与其让两个人都在这种情感与理智,友情与爱情,情感的施舍与流露,爱的渴望与被爱的痛苦之间煎熬,不如所有的苦难让我一个人承担,因为我是一个男儿!再说初恋不等于爱情。”
  “哦!”江月白一笑,仿佛明白了什么,良久才像是很随便地问道,"那你和许冰魂还有联系吗?"
  朱雪飘一愣,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为她又倒了一点橙汁打趣地侧面回答道:“真情的付出未必都能得到爱的回报!难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还是远离一点为妙!对谁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嗯!”江月白忍着笑,嘴唇紧闭点着头,而后终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说,“哎!雪飘,我发现你此时真的很可爱嘛!”
  “是的,很可爱,可怜没人爱!”朱雪飘说出了江月白的心思。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江月白得了便宜却仍要卖个乖,“雪飘!我想问你一句话,可以吗?”江月白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
  “我要是说不可以,恐怕得遭报应,不天打五雷轰才怪呢!”朱雪飘看着一脸天真可爱至极的江月白笑着说。
  “好吧,我问了。”
  “问吧。”面对着美丽的江月白,朱雪飘醉心地一笑,非常的幸福。
  “当你被爱情的铁拳打得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的时候,你是否依然那么痴心不悔,保持着最初的执着!”江月白的玩笑似乎又有另一种意思。
  朱雪飘被她逗乐了,有意迎合地说:“江月白同学!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这样的悲剧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因为,我的初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算了!你别总问我了,你有男友吗?”
  “没有!”江月白看了朱雪飘一眼,害羞地一笑道。声音低低的,因为爱情的“寒酸”。
  “不会吧!”朱雪飘有意吃惊地说道,“像你这样一个美丽得足可以遏杀全世界所有的男人的女孩,不可能没人追吧?不会是心太高了吧!”
  “不是太高了,而是太低了!”
  江月白的解释让朱雪飘感觉她好像是在含沙射影地说自己,好像自己很“人渣”似的。于是一笑道:“哦,我明白了,这个世界太优秀的人和太平庸的人的确太少了,中间的人却很多。”朱雪飘如梦方醒,他“同情”地说:“月白!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上帝在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同时,也必定会让一个男孩来到这个世界,那个男孩就是你未来的夫!这就是姻缘。”
  “有道理!有道理!佩服!佩服!”江月白被他逗乐了,特夸张地再次竖起大拇指。
  气温渐凉,夜色已深。
  坐在高高的拜月楼上,凭栏远眺,夜色阑珊。如镜的西湖水隐隐泛着淡淡的银辉,仿佛在天的尽头,可望而不可及。
  朱雪飘出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空荡荡的,朦胧间眼前仿佛又是许冰魂那倩丽的身影。已经四个多月没有她的消息了,不禁叹了口气。
  “雪飘!你想什么呢?”江月白一手支着腮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喃喃地问道。
  “没想什么!”朱雪飘低声答道。
  “你会当一个职业作家吗?”江月白仍是出神地望着这茫茫的夜色,喃喃地问道。
  “不会!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做不做什么作家!写作只是我…….怎么说呢?…….只是把心中的感觉写出来而已,并没有刻意追求什么。况且我不想成为手执着玫瑰去讨饭的人,把自己禁锢得只剩下浪漫!写作永远只是我的一种兴趣爱好,永远不会成为我的谋生手段!”朱雪飘收回远涉的目光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哦!”江月白看了一下时间,已是八点了,“你什么时候走?”
  朱雪飘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也是看一下手表,才遗憾地说道:“现在!”
  “那么急吗?”江月白并没有太多的吃惊,她已经想到了这些,于是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与朱雪飘下了“拜月楼”。
  也许是为了多说一些心里的话吧,两个人并没有坐车,而是步行,慢慢地沿着宁静的街道。一种说不出的悲伤萦绕在两个人的心头,谁也没有说话,彼此的呼吸声听得真真切切。
  “月白!”良久,朱雪飘才打破这种离痛的宁静说道,“开始你为什么瞒着我,不告诉我你是个女孩,难怪我向你要电话号码和照片你总是以各种借口拒绝,如果不是今日,恐怕我会被你骗一辈子。”
  “不为什么,只是我感觉你很特别,想更多地了解你一下,没别的意思,至于你说骗一辈子……嗨!可能吗?”江月白看了朱雪飘一眼,羞涩地笑了一下。
  “也许吧!”朱雪飘自然听出了江月白的柔情蜜意,的确瞒不了自己一辈子。
  “如果你今天不突然来看我,我也打算在我们相识一周年时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江月白低声地说道。
  两人又沉默了。唯有低吟的夜风与细碎的脚步。
  朱雪飘无意识地向周围望了一下,突然发现一家花店,不禁心中一喜,说道:“月白!你等一下!”说完便跑开了。很快他手中捧着一大束玫瑰跑回来说:“月白,这个给你!鲜花美女两相映,不负青春韶华时。”
  “谢谢!”江月白闻了闻花,几分雀悦,几分感动。
  到了车站,朱雪飘看了一下手表说道:“不会太久,我自己慢慢等吧!”
  “好吧!手机给我。”江月白拿过朱雪飘手机,存入了一串号码,而后还给他道:“这是我的手机号和我们寝室的电话。”说完不禁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又说:“你多保重!到学校后给我打个电话。”
  “嗯!你放心。”朱雪飘伸手叫了一辆出租。
  江月白捧着一大束美丽的玫瑰,上了出租,就在她挥手告别的瞬间,朱雪飘突然咬了咬嘴唇大声说了一句:“过几天就是中秋,我来看你!”
  嗯!江月白点了点头,泪水夺眶而出,尽管自己与朱雪飘第一次见面,但可以说两人之间也只差一次小小的见面了。出租车起动了,缓缓消失在视野中。朱雪飘向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呆望了许久,才不禁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给江月白发了一条短信:
  飘忽的身影,若满天的风筝。长长的牵挂,是那根不变的线。一端是你,另一端是我。
  他晃然明白今年8月28日她写给自己的那封信在结尾处的那句话“你笨得要死!冥顽不灵!”是什么意思了,不禁笑了,她那时说的一点也不错,于是在短信后又加了一句:你的泪水让我受宠若惊!一个笨得要死,冥顽不灵的人!
  
  中秋节。
  清晨,朱雪飘收拾了一下东西,早饭只喝了一口汤,便匆匆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不是不想吃,的确是吃不下去,这已成了他的一个习惯,每次外出之前不知为什么总是吃不下饭。
  下了公交车,匆匆向售票处走去,不敢也不想有丝毫的耽误,一切顺利。去往杭州的火车很快就到了,站在月台上望着火车渐近的身影,朱雪飘的脸上绽出一丝甜甜的笑意。
  火车停下了,朱雪飘把身上的双肩背包紧了紧,向车门走去,刚刚坐定,手机就响了,这是一个陌生的本市号码。谁呢?带着浓浓的疑问,朱雪飘接了手机:“喂,你好…….”
  “嗨!死朱雪飘!你猜我现在在那儿呢?”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朱雪飘听出了是许冰魂的声音。对许冰魂的到来,朱雪飘又惊又喜,但这种惊喜之中又徒然平添几许浓浓的无奈与遗憾的苦涩。快速地调整了一下心情,边下火车边说道:“活许冰魂!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出站口的天桥上等你,你马上过来接我吧!”许冰魂霸道地命令道。
  “好吧!我马上到!”朱雪飘挂断了手机,呆愣了一会,才沉闷地吐了口气,向出站口走去。
  “这么快?”许冰魂见朱雪飘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自己的面前。欢喜之中更多了一些吃惊,因为她知道朱雪飘的学校到火车站坐公交车得二十分钟。
  “当然了,我昨夜梦到你今天要来,所以提前来接你了。”朱雪飘爽朗地一笑。
  “别捡好听的说了。”许冰魂娇羞地白了他一眼说,“怎么你有事吗?”
  “没事,只是来看一个朋友。"朱雪飘伸手接过许冰魂手中的双肩小背包,很轻松地说。
  “你们约好的?“许冰魂歉意地问道。
  “没有!中秋节没人跟我玩,临时决定的。”朱雪飘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不想让许冰魂因为此事而歉疚不快乐。
  “郭剑飞?”许冰魂问道。
  “不是!你不认识。”朱雪飘心中有些黯然。
  “呵!不会是你女朋友吧!”许冰魂“坏坏”地笑了。
  “没错!是我女朋友!”朱雪飘说出了在许冰魂眼中依然是谎言的实话。
  “真的?”许冰魂有意迎合演戏般地故作吃惊地问道:“那她漂亮吗?”
  “漂亮!魔鬼般的身材,天使般的心灵,精灵般的智慧,女神般的美丽与气质!”朱雪飘苦笑道。
  “不会是白帆吧?”许冰魂被朱雪飘逗笑了。
  “白帆!切——!白帆见了她一定会说!唉,即生帆儿,何生她呀!”朱雪飘无意中在许冰魂面前虚中就实地把江月白大大赞美了一番。
  也许这就是人本性中的尊严吧!你许冰魂不是不喜欢我吗?江月白比你强多了,当然,朱雪飘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停!停!停!”许冰魂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许冰魂望了一眼朱雪飘身上的背包,突然一下想起了什么问道:“车票买了?”
  “我是打算上车补票。”朱雪飘又是无奈的谎言。
  “回我们学校吗?”朱雪飘言不由衷地问道。
  “随你便吧!我是来看你的,又不是来看你们学校的。”许冰魂一副小鸟依人的态度。
  朱雪飘看了一下手表,说道:“先吃点饭吧!然后我们到玄武湖上划船。”朱雪飘不想让黎若恒他们知道许冰魂的到来。
  “怎么,你早饭又没吃?”许冰魂的眼神中带有几分关心与善意的责怪,她知道朱雪飘的这个习惯。
  “天之涯”酒楼。
  “来!雪飘!中秋快乐!同时为《随缘聚散》的出版,我表示祝贺!”许冰魂反客为主地举起酒杯。
  “谢谢!中秋快乐!”朱雪飘与许冰魂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突然想起地一件事,随手把手机关掉了。
  许冰魂看到这一切,不禁大为惊疑地问道:“为什么?”
  朱雪飘爽朗而轻松地一笑:“因为你的到来我决定冷落所有人的祝福。”
  “哦!仗义!”许冰魂心中大为感动。
  她知道,朱雪飘的朋友很多,说不准什么时候一个电话叫他过去,几个朋友聚一聚,不去吧,又不好。去,又恐怕自己不为大方便,索性把手机关掉,什么事也没有了,只管尽情地在这儿陪着自己聊天,吃饭,玩。
  其实,许冰魂错了,朱雪飘关手机,只是因为江月白,自己怕听到她的声音,约定中秋看她,可以中途却又……如果此时江月白一旦打过电话来,自己将如何解释,那么对许冰魂又将如何解释,即便是解释通了,许冰魂、江月白两个人任谁也不会快乐。中秋佳节,远离亲人,独自在异地他乡,本来心情就不好,为什么还要让她们因为自己而不开心呢?尽管自己此时可以用江月白气一气许冰魂,发泄一下对她的“恨”,但自己是绝计不会这样做的。许冰魂是自己苦恋了四年却没有结果的女孩,江月白是自己刚刚找到的梦中公主,本来自己以为这个中秋节会和江月白一起在西子湖畔过得快快乐乐的,可是许冰魂的出现却打乱了自己的全部计划,似乎这个中秋节,她带给自己的不是祝福与快乐,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苦与痛。
  几句祝福过后,两个人不知为什么都突然间没话了,气氛有些不太融洽,朱雪飘尴尬地望了许冰魂一眼,想找一个话题,可是一向较善于言谈的他,此时,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索性只是静静地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感觉着对方的心跳,默默地喝着酒,吃着东西。
  良久,良久。
  第三瓶酒喝光了,许冰魂才打破这种尴尬的宁静。喃喃地问道:“雪飘!你会做一个职业作家吗?”
  “不会的。”朱雪飘一愣,这个问题第一次见到江月白的时候她也是这么问自己的,是某种偶然的巧合?还是女孩相同天性中所归结出的必然?朱雪飘不禁一笑,有几分醉意地说道:“写作不过是自己太多的情感失败之后庸人自扰的时候,自己讲给自己的故事而已,伤痕的巨痛袭来时,自能暂时麻醉一下而已……唉!满腔热血与无限情怀在许多人看来不过就是一个神经过敏程度的指数。”朱雪飘表情凄楚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又自己打开了一瓶酒。
  许冰魂何尝听不出朱雪飘这几句苦味十足的报怨是说给自己听的!许冰魂此时被朱雪飘所深深的感动,毕竟有这么一个男孩一直暗暗地喜欢着自己,毕竟被别人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自己却不能给他满意的回答,她感觉自己欠朱雪飘太多,太多。本想说几句安慰抱歉的话,可是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任着酸楚的眼睛闪动着点点晶莹的泪水,索性她要了一杯咖啡,一杯浓浓的没加糖的苦咖啡。
  梦是美丽的,也是易碎的,有时真的感觉学生时代的爱情就像手中的这杯咖啡,它的本质……情是苦的,也许会因为爱的糖而暂时近似麻醉地甘甜了一些,但却依然改变不了苦的本质,而且爱的糖加得越多,情就会越苦,伤害也就越深。
  朱雪飘又是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瞬间,他不禁苦苦地笑了,他发现眼前的许冰魂有些模糊不清了,像是坐在一团雾里,朱雪飘知道自己醉了,的确,自己是醉了,只是不是陶醉,而是麻醉,让情感麻醉,让心灵麻醉,让记忆在泪水中沉睡。他摇摇晃晃地伸手去拿桌上的另一瓶啤酒。
  “雪飘!不要再喝了!”许冰魂伸手按住了朱雪飘握瓶的手,“不要再喝了!”许冰魂仿佛是在哀求他。
  朱雪飘感觉到许冰魂的手心里全是汗,冷冰冰的,他抬头直视着表情复杂带着真诚与呵护的许冰魂,好一会才黯然一笑,很平静地问道:“冰魂!如果你不认识郭剑飞或者没有郭剑飞,你会是白帆吗?”
  许冰魂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两串泪水悄然滑下白皙的脸颊,落在手中的咖啡里,溅出两朵苦涩的浪花。
  “好!”朱雪飘满脸地泪水,开心地笑了,“如果有来生,你一定会是我的妻,因为我坚信我的痴情,一定会感动上天,让我和你再度相逢在这个世界上,感动‘月下老人’,还我这段原本属于我的姻缘。”
  很快,朱雪飘便是酩酊大醉。
  与朱雪飘相识到现在已五年多的时间里,许冰魂记得这是他第一次喝醉,因为自己而喝醉的!
  男孩有时也是一棵春藤,似乎比女孩更柔弱更需要呵护,望着醉如一潭烂泥的朱雪飘,许冰魂不禁两串泪水匆匆滑落。她把朱雪飘扶到洗手间吐了三次,开了一个房间,为他脱去鞋袜,掩好了毛毯。又要了壶浓茶,然后把沙发往床前一拉,双手拖着腮,愣愣地看着这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男孩,发起呆来,历数着往事中他的好。
  “唉!这样的男孩呀!真的好痴、好傻,也好可爱啊!”良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郭剑飞只是掠过自己情海的一阵风,而朱雪飘才是自己所应该真正去爱的人,一生都可以依靠的人。她说不清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幸福、惊喜、酸涩、同情、怜爱、内疚还是幽怨?她把脸轻轻地贴在朱雪飘有些发烫的额头上,任泪水流过双颊滴在他的额头上,滚落在枕边。
  独立,自尊,冷傲,忧喜参半,使眼前的这个男孩有一种陌生的美丽与灵秀,许冰魂仿佛第一次发现这个男孩。
  “郭……郭剑飞!”朱雪飘摇动了一下头,开始说梦话,“我朱雪飘……长……长这么大,从来没羡慕过任何人,你却……却是第一个,因为爱情……情!许……许冰……魂!”朱雪飘缠绵的呼唤中夹杂着一种浓浓的呜咽。“许……冰……魂我恨……恨你,却……却恨不起来!你葬送了我全部的情感,在我的心灵深处,你,你——留给我的永远只是一个打不开的结,结。你多情的目光,织成无情的网,锁住了我的心房,从此再也不能……不能自由自在地去飞……飞翔!”
  许冰魂拿起毛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碎汗,第一次,许冰魂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了另一个朱雪飘,一个情感如此丰富、痴狂、真诚的朱雪飘。
  良久,朱雪飘才又断断续续地说:“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何必强求!何必强求!强求也没用,也没用……荆……荆楚,你,你真聪明,什么都能被你猜到,聪……聪……明!”
  “荆楚是谁?”许冰魂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疑问地向朱雪飘望了一眼。
  朱雪飘此时越睡越沉,鼾声细碎,不再说梦话了。
  也许是他的一个好朋友,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吧!“荆楚”这两个字在许冰魂的大脑中一闪即逝,许冰魂把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提笔写了一封短信,放在枕边,然后在朱雪飘的脸上吻了一下,这一是第一次吻他,也是第一次对他动了真情,而后息了灯,把房门反带锁上。走出“天之涯”酒楼。
  窗外,月光如水,柔情无限。
  朱雪飘一觉醒来,已是午夜时分了。赶紧坐起来,给江月白发了一个短信:今夜的星辰为你我而点亮,可我却不能与你欢聚,只能让忠实的电波带去我对你真挚的祝福与永不调谢的爱。接着他又给江月白打手机,可是一连打了六遍,都是线路正忙。感觉告诉他尽管现在已是午夜了,但江月白一定在等自己的电话。又拔了几遍,仍然是“线路正忙”。最后,朱雪飘无奈地吐了口气自语道:“这么晚了,她还在给谁打电话呢?”
  按键子的手刚刚放下,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是江月白的手机号码,不禁万千欣喜地接通道:“月白,是我,你好吗?”
  “雪飘!你……你怎么了?”电话那头江月白开始哭泣,有些沙哑,显然她哭过!好多次!为自己!
  “月白!我没怎么,我很好。”朱雪飘很是歉疚地说道。
  “今天,我……我以为你会来,可是等到中午还不见你的影儿,我……我给你打手机,你已关机。给你们寝室打电话,他们说你一早上就出去了。……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江月白在电话那头不禁抽泣得更厉害了。“我想出去找你,可是这么大的地方去那儿找你呀!依依说你不会有事的,一定是有别的事,一定会给我打电话的。”江月白的声音渐渐平静了,有一种喜悦踏实的意味了。
  “月白,对不起!早上原本打算去看你,可是路上碰到了以前的同学,一不小心喝多了。”朱雪飘真假参半地说道。
  “哼!人家为你牵肠挂肚,你可到好,自己喝酒,自由逍遥着呢?我又不是不让你见你同学,可……可你总得给我打一个电话呀!”江月白嗔怒地埋怨道。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朱雪飘赶紧道歉。
  聊了四十分钟的电话,最后约定下周江月白来南京看自己。
  放下电话,朱雪飘甜蜜地一笑。不觉一惊,这才惊觉自己是睡在宾馆里,望着紧闭的房门,他努力地回忆着,记起与许冰魂在一起喝酒,……喝酒……最后,醉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时右手碰到了枕边上的一张纸,从熟悉的字体上,他知道是许冰魂留给自己的,仿佛想起了什么……
  雪飘:
  我爱你!真的,可是我不配,因为我伤你太深了。今天是白帆的生日,所以我来看你,自从我看到《随缘聚散》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白帆一定是我。我渴望是白帆,可是我却不敢奢望是白帆。因为白帆的初恋给了明扬(小说中的你),可是我的初恋却给了郭剑飞。我对过去不想说太多,我真的感觉到我所爱的人应该是你,你刚才在睡梦里的说的一切,我都听到了,我很感动,因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你这么一个执着、真诚的男孩爱着我。
  祝早日找你真正的白帆!
   许冰魂草于中秋之夜
  朱雪飘不禁呆住了,手中的信如一片风中的残叶飘飘坠下,悠悠飘落在地板上,自己原以为这段时间与江月白的柔情蜜意早已把对许冰魂的那份徒劳的爱情忘得一干二净。真爱在江月白的身上终于找到了皈依,可是没想到却依然在内心深处对许冰魂如此割舍不下,难道真的是爱过一次就永远不会改变吗?
  “色狼!”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一缕鲜红的血液立刻渗出嘴角,划过木然的脸颊,滴在衣襟上,形成一大片丹红的印迹。
  往事幕幕,眼前依稀人影飘忽。
  他呆呆地、直直地、傻傻地盯着窗外,一动不动,直到东方一片火红,他才惊觉脸上湿漉漉的——是泪水,许多的泪水。
  痴痴守望着回忆
  任凭夜风
  把眼角的泪
  吹成颗颗孤星
  回首来时路
  那段偶然相切的岁月
  早已在苦涩的尘沙中
  化作了血色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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